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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凡嫣[高干]-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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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枪口的手并没有用力:“我不能死。”
“既然你不能死。”她闭了闭眼睛:“那就让它替你死。”
她黑褐色的长裤下,一股撕心裂肺抽离的疼痛顺着她大腿内侧一路流下来,她的脸迅速失掉血色,可是依旧强撑着,不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放过孩子。”他一点点抹掉她脸上热泪,无力的垂下沾满她眼泪的手,低声到近乎哀求。
腹部的痛楚渐渐要超越她忍耐的范围,她咬牙极力忍着,手抖的枪都快要握不住。
当殷亦凡发现不对弯腰的一瞬间,她拼劲最后力气,向后仰倒的同时,扣动扳机。大片的空白注入脑间,只有她年幼的声音沿着意识传了过来。
爸爸,你看,我最终,还是没有抛弃你。
强大的冲力伴随一阵闷响,瞬间打穿了殷亦凡的肉躯。他捂着子弹穿透的地方,被迫借着墙壁死死挺住。他单薄的掌心中,鲜血喷涌如柱,落了一身一地。他努力的伸出手臂,冲着她倒下的方向。
他身上的T恤飞快的被血液全部浸湿,他反手撑住墙壁,极慢极慢的下滑,最终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昏倒在地的单薄身躯。
他抚着胸口处,呼吸急促,眼前是挥散不去的大片黑影。
在目光最后触到她被血迹打湿的长裤上时,他低了低头,然后,一滴眼泪落到血泊之中,融合了寂静将临的夜色。
又有谁知道,他有多痛。
宋辞与风曦晨并肩破门而入,当看到奄奄一息的两个人时,宋辞瞳孔紧缩,生生的后退了一步。
“小凡,你别吓我。”他手脚发麻的连滚带爬扑到他身边,小心拖起他半个身子,眼泪磅礴而下。
殷亦凡脸色已然是青白一片,他意识模糊的眼底倒映着宋辞焦急扭曲的脸,渐渐的,写满了宋辞从未见过的,请求。
“救她”他动了动嘴唇,用气息对他说。
“小凡……”他压抑着哭声叫他:“你撑住,救护车马上来了。”
殷亦凡用意志极限,轻轻的摇头。
嘴型固执的重复着:“先救她。”
说完,捂住胸口的手掌从伤口上慢慢滑落。
“我求求你!殷亦凡!”宋辞大声的喊,眼泪七零八落。
在眼前最后一束光芒也被黑暗打散时,殷亦凡痛的几乎麻木心脏放缓了跳动速度。
你们一个一个,都在求我。
那我呢……我求谁才好……
……
殷逸铭双手合十覆盖在鼻梁处,整整在院长室坐了一夜。
没有人敢惊动他。
整个医院全面的封锁起来,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
国内最权威的内科鼻祖孙医师已经退休了三年,此时,穿着白大褂,走进了院长室。
他与殷家素来交好,几乎是看着殷逸铭与殷亦凡长大,在殷氏的医院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他摆了摆手,示意在门口候命的人员都散开,走到殷逸铭跟前,拍了拍他的后颈。
“逸铭”
殷逸铭疲惫不堪的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怎么样了?”
“小嫣的孩子保住了,后期还要进一步观察,也许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定要派人盯紧了,PTSD自杀率非常高。”
殷逸铭无力的深吸一口气:“他呢?”
“情况不太好。”孙医师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枪孔钉在左肺处,加上之前的严重感染,只能将左肺上叶全部切除。46支上叶动脉分支都已辨认后结扎切断。先后两次感染已经超过了能控制的范围,如果再出现术后反应,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把我的换给他。”殷逸铭眼睛无神,望着孙医师:“我身上所有能用到的,我都换给他。”
孙医师痛心的摇头。
“孙叔。”殷逸铭撑住桌子站起来:“他死了,我怎么办?”
“情况并没有那么悲观。”
“万一呢?”殷逸铭回忆起宋辞浑身血迹捂脸痛哭坐倒在抢救室门口的那一幕,眼泪簌簌而下:“我说尽了好话,低声下气求了他那么多次,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以为我不怕,他以为我心跟他一样狠,他从来没问问我,要是他有天忽然消失了,我活不活的下去!他怎么就不问问我呢?他如果问了,我就告诉他,我他妈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多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拿我弟弟当做我的命!只要他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高大的男人在冰冷的白炽灯光下摇摇欲坠。
他们在世,血脉相连三十年。
他始终忘不掉,爸爸抱着他,指着玻璃房里那个又软又皱的小婴孩,对他说:“逸铭啊,这就是你弟弟。你妈妈,不肯留在我们身边,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你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的保护他,这一生,他都是你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长大之后,尽管他知道,比他更优秀的弟弟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一天也不敢忘记哥哥的责任。
殷亦凡寡言,可是殷逸铭依然比任何人都懂他。他毫不犹豫做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是殷亦凡不愿去做的。
他追着弟弟的脚步变的更强大,只为可以替他挡下更多他的不喜欢,这是他替他披荆斩棘的方式,就算被殷亦凡遮盖住光芒,他依然骄傲。
可假如一开始他知道纵容的结果会是如此惨烈,他一定拼了命做阻挡他的人。哪怕他根本挡不住,被他践踏而过,也好过现在为时已晚的徒劳无助。
他怨他心狠,而内心真正恨的,是他自己。
他恨自己,让他默默捧了半生的骄傲,眼睁睁的想离自己而去。
他多想执拗幼稚的与他争吵完这辈子,多想听他亲口叫自己一声哥哥。
可是现在。
他唯一的奢望。
只能是,活着。
他的弟弟,活着……

、47地狱行

 ——无论你死多少次,黄天碧落,我的爱,与你再无瓜葛。

宋芷嫣被安排在与殷亦凡只有一门之隔的套间里。

她醒来时,大约是下午五点钟,明明是稀少雨水的初春,窗外面还是洒着哗哗的雨声,听起来苍凉极了。

她颤抖的在被子底下,用手掌贴在小腹上。

那微微起伏的弧度还在,她垂下手,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神如死灰。

套房中间的门开着,她知道那个房间里是谁。即便是疼痛扼杀了理智的那一刻,她的潜意识还是将枪口偏离开他的心脏部位。

她要老天,替她做决定。

或去或留,都不再是她能舍身相陪的曾经。

隔壁房间来来回回,不断有杂乱的走动脚步声。她歪歪头,看见打开的门中间,坐着一个人影。

殷逸铭一条腿弯曲,另一条腿微微伸直,胳膊肘撑在弯曲的膝盖上,握拳撑着额头,倚靠着门框,孤零零坐在地上。

这个世界,两难的永远不是会她一个人。

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可是看到殷逸铭身上散发出浓浓无助的气息,她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酸疼。

她终究是,把毫无保留疼爱她20多年的男人,逼到了与她一样凄凉的境地。

想起与他有些神似的那张脸,宋芷嫣耳边不断响起闷重的枪鸣声,她心慌气短,抬起手,紧紧捂住耳朵,连吊针回血都浑然不觉。

“小嫣?”殷逸铭敏锐的听到声响,大步走到她床前,捂着她手背上的吊针,强撑着轻声细语的哄她:“不怕,哥在这。”

宋芷嫣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松手,他坐到床上,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小嫣乖,不要吓到孩子。”

在听到“孩子”二字后,宋芷嫣条件反射的平静下来。

在他怀里,顺从的闭上眼睛。

“我让人去给你弄吃的。”殷逸铭轻声说。

她不再动,似乎又睡了过去。

……

夜深。

宋芷嫣床头摆放整齐的粥,原封未动。殷逸铭知道她的心思,忍着心痛劝过几次,见她不语,最后也没有勉强。

两天以来,他几乎心力交瘁。

他把所有人都锁在医院大门之外,宋辞每天打无数个电话苦苦哀求他放行,他始终没有心软。

他自己守着他们两个人,就够了。

“小嫣”他还是坐在那里,远远的叫她:“你是不是连我也不想看见?”

宋芷嫣睁开眼睛与他对视,半晌,慢慢的说:“想。”

他捏捏胀痛的鼻梁,轻轻点头。

隔壁房间猝不及防响起尖锐的仪器嘶鸣,生生撕裂死寂的静谧。早有准备的医护人员迅速集合围到床前,此起彼伏的声音穿透整个套间。

“摘掉除颤仪,心跳多少?”

“测不到心跳,去叫孙医师!”

“准备转入SICU,去做无菌处理!”

“殷少,麻烦您让开,不要耽误我们抢救!”

几个人拥着殷逸铭,推到宋芷嫣的房间中,迅速将门锁上。

殷逸铭双手扒着窗玻璃,整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当所有的声音消失在隔壁房间之后,殷逸铭面如死灰,转过身子沿着门缓缓的下滑,坐到地上,很久很久,才无法控制的呢喃一声。

“小凡……”

宋芷嫣平躺在床上,盯着房间一角,连姿势都没有换过一个。

那个口口声声要陪他一起到老的人,可能真的要食言了。

她这十几年啊,被他骗过那么多次。这一次,不能再被他骗了。

他把什么都算计的那么精确,这次,连自己的命都不放过。

没用的。

无论你死多少次,黄天碧落,我的爱,与你再无瓜葛。

我如何一步步爱上你,今天起,就一寸寸的收回。

我永不后悔提枪对准你的那一刻。

因为在那一刻,我那么想那么想举枪自饮,最后一次因为你而怯弱,可我最终也没有那样做。

原来,我没那么爱你的。

同一时刻,殷亦凡□的上身遍布密密麻麻的仪器,生命的迹象困在旁边红心闪烁的心跳检测仪间,徘徊不定。

他的魂还停留在他们共同的家里,他手覆在枪口的那一个瞬间。

他只是怕她忽然后悔,掉转枪口的方向。

她那么通透,怎么会不知道,怎么选择会让他最痛。

她说:“你杀了他,就失去我了,你不害怕么?”

她什么都懂得。

可她到底也没舍得,没舍得选择那种让他痛不欲生的方式。像在他曾经的梦中那样,笑着在他面前带走自己,求得永恒的解脱。

谢谢你选择的是我。

他的身体随着电击上下起落,僵硬的毫无生气。

她大概是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他活着,她的恨才有支撑。

他为她而活,因为爱。

她为他而活,因为恨。

他们总是这样错过。

他在生死的边缘,静静回忆他仅有的遗憾。

——我努力走出尘封世界的那一年,你不在我身边。

那些年,我那么爱你,你却不知道。

而现在,我活在你的世界中,你却要走了吗?

很多时候,我就想这样闭上眼睛长睡不醒。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死。

他的心跳微弱的复苏着,心电图渐渐又有了波澜。

我只想回到能触的到你的地方,哪怕是被你恨着也好。

我推开你那么多次,所以,允许你想要短暂的抛弃我。

只是我,无论被你怎样残酷的对待,都再不会放手。

就像你这么多年对待我一样。

——小嫣,等等我,不行么?

……

隔壁的房间还是空空荡荡,又一天过去,宋芷嫣又一天滴水未进。

从殷逸铭告诉她,他抢救成功之后,她就是现在这幅样子,安安静静,与世隔绝。

因为有身孕,无法轻易用药,只能勉强靠葡萄糖与盐水支撑。每当有人靠近,她就会用虚弱的目光抗拒,好几次粥水已经喂到她嘴边,最后也只是沾到她的唇而已。

她再次流产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可是没有殷逸铭的准许,谁都不敢劝说医治。

自从那晚殷亦凡被送到抢救室开始,殷逸铭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她床前,哪也不去。

因为他知道,弟弟的命,在这里。

大宅那边又来了两次电话,殷逸铭握着电话,听父亲在电话对面的沉默,知道瞒不下去了。

他心力交瘁的关掉手机,几天以来,第一次开口对她讲话。

“对不起,小嫣。”

说完,他就缓缓弯曲了双膝,跪在她的床前。

“除了这样混蛋的请求,我别无办法。”

宋芷嫣困难的扭头望他,一行温热的泪水,滑过鼻梁。

“如果没了孩子,他会再死一次。”他皱眉忍泪,磕磕绊绊的说下去:“不管你要怎么去报复他,哪怕你要我配合,我都可以。他残了,我养他一辈子,可是你呢,你还要不要,继续叫我哥哥……”

他语无伦次的说,她眼泪流的更凶。

“小嫣啊~”

她记忆中的殷逸铭,总是这样拖长了腔,欢快的叫着她的名字,抱她在怀里,揉乱她的长发。

她几时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哀求别人。

又几时见过,他彷佛流也流不尽到的眼泪。

他生来就该是光芒,是她心目中仰望一生的太阳。

照暖了她,照亮每一条回家的路。

五年前,是他最后松开她的手,痛心疾首的放她远行。那时,她告诉自己,此生,对他有求必应。

只要他开口,她用什么换,都要替他完成。

“哥”她喉咙中只能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地上、硬。”

他扶着膝盖低头,泪雨磅礴。

“是哥哥对不起你。我知道这是最无耻的一种方式,可是我没得选。你不懂得,你跟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如果一下失去你们两个。我就,完了。”

“我、懂。”她手扶床沿,想起身,却用不上力气。

“你不懂……”他抑制着肩膀的抽动:“小时候,你追在我身后,乖巧的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有时我开着房门,看你低头在屋里背书学习,每次我都有一种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的冲动。你走了之后,房间里的东西我谁都不许碰,我依旧开着每天房门,假装你还在里面温书画画,会在偶尔回身看到我之后,冲我微笑。我看得到他每次在你门口迟疑的脚步,晚上睡不着时,我就问自己,小凡啊,这个傻孩子,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他该有多疼。

我对自己发誓,这一生谁敢伤我妹妹一分一毫,我一定百倍奉还。可那个人,偏偏是他。

我能怎么办……

我怎么替你去还……

如果你们身份调换,我现在依然是如此两难,怎么做都是错,哪一个都无法割舍。”

宋芷嫣哭的几欲昏厥,她刚刚坚实了不久的心,再度柔软下来。

她欠他那么多,如今,又多了一笔。

殷逸铭蹲到床前,小心翼翼把她的头抱在怀里,整理好她凌乱的发丝,抹去她源源不断的泪。

“小嫣,放过自己吧,没有了孩子,你要怎么活下去?”

她无力的点头。

“只要你们都肯留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想怎么折磨他,我都不会阻止你。”

“我想走。”她气若游丝,对他耳语。

他深深点头。

“哥”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慢声细语:“谢谢你这么爱他。”

我会跟宝宝一起很坚强的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再多的恨,我终还是怕他孤独。

只要还有人爱他就好。

这样,我就可以躲去很遥远的地方,肆无忌惮的在漫天恨意中,将他忘记。




、48地狱行

——殷亦凡,你所有的机会,都用完了。
殷逸铭用尽了浑身解数,把宋芷嫣在医院中留了半个月。
她的笑容一天少过一天,直到宋辞被准许来探病的那天,殷逸铭怕吵到她,关门坐她床前喂她吃晚餐。她乖顺的微微张开口,吃了半碗,忽然问:“哥答应我的事,还可以么?”
殷逸铭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这半个月,他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希望她某个时刻突然心软,不再提要走的事情。
他多想告诉他,隔壁那个人,从可以下床那天开始,就拖着虚弱的病驱,在自己房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夜。
他只敢把门开一个小小缝隙,聆听她近乎于无的呼吸声。他甚至不允许自己出现在她面前,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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