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阉割师[完结]-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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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奶奶,谢谢奶奶!小白,你要听奶奶的话,不要调皮惹奶奶生气……哥哥要走啦,等会醒了不准哭啊。”
“唉哟,这外面下大雪呢,你这孩子是要去哪儿?”
“回——江——城!”
……
啪,房间灯亮了,杨文雄担忧的看着我,“一白你没事吧?”
我揉着濡湿的眼睛坐起来,声音嘶哑道:“没事。”
“都怪我妈碎嘴,人老了就喜欢讲些陈年破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去洗把脸,该吃晚饭了。”
“你们吃吧,跟杨婶说一声我中午吃多了,现在还不饿。”
他点头,“那我让她留着饭,你继续睡吧,别想太多了。”
待他走后,房间又隐入黑暗当中。
肖子期家有一本相册,里面有他小时候的照片,长着女孩子似的小圆脸,五官清秀,跟刚才梦中看到过的小孩简直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自己靠杨婶语言描述构造出来的无厘头幻想。
不过能肯定的是,我当时并非一个人,而是被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带着。
哥哥……从未想过生命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亲人存在。
早睡导致整夜失眠,次日大早又被杨文雄强行拉出去逛街。
中途经过一家刺青店,我心念一动便转了进去。
这算是天赐良机,店员全都不认识中国字,经确认后我便大大方方的亮给他们看,“我想把这个洗掉,可以吗?”
两个黑人男子研究后耸肩,“太深了,至少要洗三到五次才能彻底清除,而且这么好的皮肤,如果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
“不过可以选择大一点的刺青将这些字盖住,”其中一个人拿出图册翻给我看,“您可以挑选一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样式。”
西方美我不大能欣赏得来,但是中国式龙凤纹又显得太霸道张扬,思索良久我将目光放在一只张开双翅的苍鹰上。
在我饱受摧残的时候,杨文雄也没闲着,张罗着让人刺了个‘雄’字在手臂上。
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个‘雄’字右边只有三横……那时我们已经坐在回宁海的飞机上了。
被我嘲笑后杨文雄怒不可遏,“完事后我也没仔细看,谁知道他们竟然文盲到这种地步?靠,三横间隔那么均匀,连补一横的地方都没有!这以后连短袖都不能穿,太他妈丢人了!”
冬天已经过去,路边桃花和垂柳都冒出了新绿的嫩芽。
四月阳光逐转明媚温暖,人群因脱去厚衣而变得脚步轻快,红的绿的粉的穿行在黑色柏油马路上,就像是无数道流动的光,宁海开始进入最缤纷多彩的季节。
但是每每想到许奕飞和肖子期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我就无法再像过去一样享受这种随性惬意。
下午两点,路边茶社,我跟许奕飞相对而坐。
待服务生将茶点端上来后,我才忐忑不安道:“那天你在电话里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转着火机装傻,“我说了什么?”
“你说哥哥什么的……是不是指肖子期?”
“除此之外你还跟谁上过床?”
“你。”
他露出讥诮的笑,“你要一厢情愿把我当哥哥也可以,不过我可没有乱伦的嗜好。”
我没心情想跟他斗嘴,“你知道些什么事,能不能全部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摆明了是想要为难我。
“你既然不想告诉我,又何必在电话里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奕飞用下巴示意了下,我立刻忍耐着替他把茶倒上。
他把紫砂杯拿起来细细品茶,吊足了我胃口才道:“肖子期亲口告诉我的。”
我紧张的攥起拳头,“他告诉你什么?”
“他说……,”许奕飞故意拉长了声音,眼角微微上挑,“你们是亲兄弟。”
我用力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这话什么时候说的?”
“八年前。”
八年前……肖子期第一次逼迫跟我发生了性关系,可他为什么会同许奕飞讲这些?
那天肖子期因为小哈不听话将他杀死,而我则吓坏了误拨许奕飞的号码,然后我在肖子期回来后提出要走,却被他逼着兑现承诺。
事情过后许奕飞来了,还打了肖子期,他当时并没有还手,而是对许奕飞低声讲了一句什么话,两个人就结伴离开了房间……
我喝杯茶将嘴巴里的腥味冲淡,“在他强暴我的那个下午,你们究竟谈了什么话题?”
许奕飞略显错愕,“你不是失忆了么?”
“我记得他说什么交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能告诉你。”
“好,我自己去问肖子期。”
他猛然拽住我的手,又急又恼的命令道:“不准去!”
“那你告诉我详情。”
他瞪了我榜上无名,索性取出两张钞票拍在桌子上,有些赌气道:“想知道就跟我来。”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穿过已经焕然一新的新义区,最后停在一栋红色的大房子前。
这里是李新龙曾经的家,现在被肖子期买回来暂时居住……
许奕飞用手支在车窗上看我,“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我试探着猜测,“肖子期带你来过?”
“你既然想起了八年前的事,那还记不记得小哈?它是因为跟我太亲近才被肖子期杀死的,你就没有好奇过他养的狗为什么会跟我比较亲近?”
“为什么?”
“在那件事之前,我跟你半点都不熟,只见过一两次面,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帮你?事后为什么还要捡他肖子期穿过的破鞋?”
“为什么?”
太多疑惑都缠在一起,让我脑袋乱成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了,更无法去思考,只能像个白痴一样重复着心中疑问。
许奕飞声音诡谲的轻柔起来,“离开江城时你去了墓园,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只能机械的重复,“为什么?”
他用右手抚过我的脸颊,指尖力道突然加重插进我的头发,把我整个人都霸道的揽到怀中。
“小白……”他嘴唇若有若无的贴着我耳朵,“你现在看起来好笨,真不知道当时怎么考的年级第一。”
、42 到底谁更贱?
他叫我小白?脑袋嗡的一声轰响,我几乎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好半晌才声音艰涩道:“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许奕飞嘴角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浅弧,“等我们长大后,就去爱格加森结婚,小白到时候嫁给我,好不好?”
一模一样的字句,十几年前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不过他现在早已在地下长眠了。
“怎么?还想不起来?”许奕飞轻轻跟我碰了下嘴唇,“我们给了彼此的初吻,你是不是也一并忘了?”
许奕飞……李新龙?我为什么能从他脸上看自己的初恋情人?!不,他们长相和性格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惯的烟草味也在瞬间变得刺激起来,我猛然推开他,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锁住的车门。
他继续冷笑,“那你为什么慌张想要逃走?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听到的事实?”
我红着眼睛冲他咆哮,“许奕飞,你他妈去死,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身体倾过来,将我死死压在玻璃窗上,“小白,你现在是不是该对我换个称呼了?李新龙?龙龙?好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在他说出那个久违的名字后,我就彻底僵硬成了木头人。
他们一点都不像,真的。
李新龙温和、软弱、开朗、善良还有一点点小自卑,而许奕飞则暴躁、强势、阴冷、没有人性且骄傲自大……
李新龙总是动不动就红脸,眼睛羞涩的不敢跟对方直视。
许奕飞大多是面无表情的呈面瘫状,眼神锐利的像针一样能扎死人。
李新龙会说小白我会好好照顾你,比奶奶对你还要好。
许奕飞则会恶狠狠的骂我,方一白你这个贱人,再来烦我就干死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新龙已经死了,而许奕飞还活着……
在我神智恍惚的时候,许奕飞又用性感低沉的声音道:“你不是问八年前我们做了什么交易吗?肖子期知道我的秘密,所以也把他的秘密告诉我。之后他就去了爱格加森,答应我永远不再回来。可是七年后他竟然又再次出现在江城,你说对待这样不守约的家伙,我为什么还要帮他保守秘密?”
“龙龙?你真的是……李新龙?”
他浓密而长的睫毛忽闪了下,眼眸像黑暗中点亮的烟火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绚丽光彩,“我是。”
我用手摸索一遍他再熟悉不过的眉眼,无力的垂下双臂,一字一顿道:“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许奕飞怔住,眼中炙热瞬间熄灭化为两点乌黑。
是我太残忍了吗?居然没有用微笑迎接他还活着的好消息……
可如果没有他这番话,龙龙在我心中还是个单纯青涩的少年,还是我值得微笑回忆的可爱情人。
现在呢?情人没有死,而是化身为禽兽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八年中不但折磨污辱我的身体,连人格也一并践踏蹂躏……
我真的宁愿他早已经死了,且死透了!
“这就是你的反应么?”
“不然呢?要我激动万分的抱住你,泪流满面感激上苍让我初恋情人失而复得,而且还被赐予了他一个有钱有势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他妈的一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而我过去的伤心难过全都是笑话……这样?”
他习惯性的绷了下嘴唇,眉毛微微皱起来。
“许奕飞,或者应该叫你李新龙,我不知道你在江城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没有一点兴趣知道。不过不管你遭遇了什么,都没有权利把这些恨转移到我身上。”
“如果让我变成这样的人,是你哥哥呢?”
“那你去找他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在今天之前我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存在,为什么要替他承担过错?”
许奕飞勾起嘴角,笑容透着浓浓的嘲讽,“如果他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你呢?”
“什么为了我?我从来没有拿过他一分钱,更没有得到过他什么好处!老子也是个受害者好不好?”
“现在没拿,不代表将来不会拿……”
“放你妈的屁!”我忍无忍的甩了他一个耳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老子别说没拿,就算将来拿了又怎样?你没本事跟他斗反过来欺负我算怎么回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愤怒加倍还手,而是木然的望着我,“因为你是肖子期那个变态唯一的软肋,你难过,他就会比你难过十倍……”
我怒极反笑,“原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个发泄工具,照这样说,你还不如干脆直接杀了我,何必还要多做这些无用功浪费时间?”
“杀了你?”他垂下英气的双眼皮,遮住一半幽深的黑瞳,“那我接下来该怎么活……”
“别他妈在我面前装情圣!说得好像多爱我一样,如果你爱我,当年就不会背弃承诺离开宁海!你爱我就不会当着我面别人做爱,更不会折磨我完后把人踹开拍拍屁股就去结婚!许奕飞,你的爱到底有多廉价?市场批发论斤卖的吗?”
他扯了下嘴角,声音冰冷的反讽道:“我的爱是不值钱,你的爱也贵不到哪里去。以前口口声声说爱我,转脸就跟我用钱划清界限,在宁海时,李新龙碰碰你都跟玷污圣女一样。到了江城后,我动动手指就把你哄得像条狗一样,张开腿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从来不见你反抗,而且跟自己的哥哥暧昧不清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话就像耳光一样啪啪打在我的脸上,我握紧拳头,“你他妈既然清楚我人这么烂,为什么还要纠缠着不放?相比较你岂不是更贱?”
他脸上浮起抹愠怒的潮红,咬牙用手肘将我压制到动弹不得,“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贱的到底是谁!”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活得很失败,心计不如肖子期,体力比不上许奕飞。
几番扭打下来,我都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不过好在空间狭小,两个大男人动起来都颇受拘束,我也顾不得脸面,手脚膝盖手肘牙齿能用的全部都用上。
许奕飞身体强壮肌肉结实,头发也理着极短的寸头,用手根本抓不住。
他三两下将我手脚稳稳压住,把我脸按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逼供,“说,到底谁贱!”
我冷笑,“想知道就去照镜子啊,许贱人!”
“还他妈嘴硬!”他一拳击在我下巴上,“说,到底谁贱!”
“狗来问最贱!”
他甩开胳膊,把手指握的咔嚓咔嚓作响,准备动手扯我皮带,“行,看我接下来怎么收拾你……”
砰!砰!有人拿着石头在外面敲窗户,对方声音平淡的就像问候天气一样,“我数三声,你们不出来我就砸玻璃了。”
是肖子期……我下意识松了口气,不过想到我们的关系后心又揪了起来,他还不如不出现呢,眼下状况更乱了!
许奕飞大概也没想到会把他召来,鼻尖贴着我的脸上一动也不动。
肖子期开始在外面数数,“一……二……”
我没吱声,许奕飞也趴着装死,然后听到‘三’字消音的同时,玻璃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靠,他还真敢砸!”许奕飞脸色一变,打开车门窜了出去,“肖子期,你这个疯子!”
肖子期被他蛮力推了一个踉跄,却不理会许奕飞,丢了石头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小白,你没事吧?”
我狼狈不堪的坐起来,眼睛却压根不敢跟他对视。
肖子期……你真的是我哥哥吗?如果早就知道真相的话,为什么还要对我做那样的事呢?
几分钟后,我们坐到了客厅里,我重复揉着挨了拳的下巴,而许奕飞则死死盯着桌子上的水杯,脸上还有着被我抓出来的伤痕。
虽然几经易主,这房子里的摆设却基本上没怎么变。
我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在身下这张旧沙发上,我跟李新龙第一次接吻,而肖子期当时就在旋转楼梯上冷眼旁观。
转眼过去这么多年,谁能想到我们三个会走到今天这种局面?
肖子期正一勺一勺的往我杯子里加沙糖,他手指长得纤细透明,就连做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动作都能很好看。
他身家数亿,在各地都置有房产,心机深沉长相也俊秀儒雅……如果不是因为变态的性格,简直可以称得上十全十美。
而我则从小顽劣,二十多年来一事无成,蠢笨又不讨人喜欢。
天上下地的距离,我们怎么可能会是兄弟?
肖子期将杯子递过来,神情温和如常,“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43 那我们以后?
一个不说话,两个不说话,三个不说话……
肖子期看许奕飞,许奕飞看我,我看天花板。
原谅我语言贫瘠,实在无法描述眼下这种乱糟糟的状况。该怎么说呢?告诉肖子期我和许奕飞是因为你的事情而动手打起来的?还是直接问他你怎么可能是我哥哥?跟他相认吗?我更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在明知道我们关系情况下做出那样的事,摆明了不想跟我有什么血缘牵扯。
我处境尴尬,不过猜测许奕飞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全新的身份面对着已经易主的旧居是什么滋味呢?非当事人想象无能。
好奇瞥他几眼后,我心头浮起一丝诡异的开心来,竟连脸上的伤也感觉不那么痛了。
不过这种庆幸并未持续太久,许奕飞很快拍屁股走人了。
临走时他昂着头,鄙夷的瞥着我们,姿态骄傲就像斗赢的公鸡。
客厅只剩下我跟肖子期,空气无故变得稀薄起来。
我抓抓头,“那个……”
肖子期抬起眼睛,“想说什么?”
我存着最后一丝希翼问他,“你和我……原本没有什么关系的,对不对?”
“有。”他态度坦诚的让人不知所措。
世界瞬间安静的可怕,我心里铮铮拉起一根紧绷的细弦,“什么关系?”
他好像很喜欢看我紧张,故意拉长了声音道:“你是我……最爱的人啊。”
幸好不是想象中的答案,我蓦然放松下来。
可不待我彻底缓过气,他声音又像恶作剧未完的梦魇似的响起来,“也是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
真相就像只无形大手猛然将我脖子卡住,并且伴随着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