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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花落未识君 (出书版)作者:尘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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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这麽想的?」秋凤舞问得非常慢,非常慎重。
「流衣绝无虚言。」说这话时,舒流衣依稀捕捉到秋凤舞目光里隐约的笑意。
「好,我信你。不过日後,你可别後悔。」秋凤舞淡然笑。
用欣喜和得意,来形容此後数日舒流衣的心情,最恰当不过,为了趁热打铁,让秋凤舞更死心塌地,舒流衣这几天使出了浑身温柔解数,嘴上更像抹了蜜糖,对秋凤舞献尽殷勤。
秋凤舞起初还会对他的甜言蜜语有点尴尬,但听多了,也就习惯成自然,瞧向舒流衣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些许淡淡喜悦。
舒流衣知道,秋凤舞的心怀已完全为他打开,而下一步,他要秋凤舞整个人都为他所有,这个冷如冰石的男人,到了床上,不知会是何等一番风情?
他越想,欲火越旺,於是在中秋之夜,下厨做了一桌佳肴,搬到秋凤舞的房内。
这是他首次进入秋凤舞的居室。屋里的摆设跟他想像中一样简单,除了木柜,仅有一架大床,一张练气打坐用的长榻,一方矮脚小案,几个蒲团。
案头,赫然放著盏莲花灯。
舒流衣难掩惊喜,他原本还以为秋凤舞那夜一怒之下,准会把莲灯都毁了,看来男人的心肠,其实远不像外表那麽冷硬……
他移开莲灯,放上碗碟饭菜,又找哑仆比划了半天,让哑仆拿酒水来。
送来的,是一小瓶青稞酒,淡而无味,舒流衣略觉失望,秋凤舞却笑了笑,「我鲜少饮酒,喝不了太烈性的,岛上只有这酒。骞旗成亲时宴请宾客用的,还是他特意买回来的。」
突然听到自己竭力忘却的名字,舒流衣正在斟酒的手不禁顿了顿,很快恢复常态,但依然没逃过秋凤舞的眼睛。
「你还在想他?」
秋凤舞语气平淡,舒流衣仍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悦,摇头轻笑道:「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再想他干什麽。」
怕秋凤舞再乱想,破坏今夜的大好气氛,他忙斟满一杯酒,递给秋凤舞,「来,喝酒,快点吃菜,不然都凉了。」
秋凤舞待接酒杯,舒流衣却没放,迎著男人诧异的目光啜了一大口,含笑靠近秋凤舞,贴住了男人的嘴,秋凤舞自觉两边面颊都热了起来,略微迟疑,便张口喝下舒流衣渡入他嘴里的酒水。
随著酒液一同闯入的,还有青年灵巧的舌头……
「唔……」结束与秋凤舞之间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之後,舒流衣腹下已开始胀热,他揽紧秋凤舞同样发热的身体,与男人耳鬓厮磨。
耳畔拂过的呼吸,很烫人,而且有些急促不稳。
秋凤舞,应该也被他挑起了欲望……舒流衣了然,低笑著询问秋凤舞:「今晚,可以吗?」
男人听懂了,气息愈加乱,黑眸蒙上一片氤氲。
舒流衣已经知晓了答案,他下榻,关紧窗户,剔暗灯花,然後牵著秋凤舞,一起倒进大床。
几个回合的亲吻抚摸过後,两人均已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秋凤舞伸手,替舒流衣摘掉了束发的玉冠,在暗红的烛焰中凝睇青年俊美面容,舒流衣明显感到抵在他腰间的硬物,隔著衣裳散发出滚烫的热度。他轻轻呼出口热气,舒展开身躯,勾住秋凤舞脖子笑道:「要不要你在上面?」
舒流衣爱男色,对於谁上谁下,倒并不是很在意,一向视心情而定,只要欢爱中两人合契,其他的都好商量。
他很肯定秋凤舞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想以秋凤舞的身分地位,多半放不下颜面躺下身来迎合他,那就只能自己多辛苦些来当下位的那个了,毕竟是第一次,总得让秋凤舞对男子间的情事留个好印象。
秋凤舞没答话,只是腾身压住了舒流衣,一点点吻过舒流衣的眉眼、鼻尖、嘴唇,最後停在了耳垂边。
「……流衣……」男人变得暗哑的嗓音压到最低,透著极力掩饰的窘迫,「还是你来罢。这种事,我没做过……」
舒流衣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在秋凤舞恼羞成怒前赶紧敛笑,猛地翻身,将秋凤舞压在了身下。
「遵命,秋掌门。」
素白的布帐子放了下来,却隔不断帐内断续声浪。
低笑,轻喘……蓦然,响起秋凤舞充满困惑意味的一声轻喊:「你怎麽、怎麽?……」
「就是要从这里进去啊……」舒流衣染上了情欲的声音分外低柔魅惑,「凤舞,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会让你飘飘欲仙的……凤舞……」
「你──呃!」男人似乎想抗拒,吐出口的,却唯有难耐的喘息。
情话,爱抚,撞击,整个天地,彷佛都在秋凤舞眼前摇晃迷乱……生平第一遭,他知道了自己的体内居然会产生如此羞耻而又可怕的,快意……
月过中天,秋凤舞房内终於回复平静,只闻微微喘气声。
舒流衣挂起两边帐子,带著欲望释放过後的满足神情,笑看床上的秋凤舞,男人仍恍惚失神,下体和皱巴巴的床褥上,一片狼藉,
这个平日里冷漠似寒冰的男人,刚才却在他极尽温柔的挑逗和攻势之下融化成水,还敏感得接连泄了好几回……舒流衣胸口漾满了征服快感,低头亲著秋凤舞汗湿的鬓角,柔声问:「舒服麽?累的话,就先睡吧。」
尽管不想承认,但倦意已不受控制地袭来,秋凤舞对舒流衣歉然笑了笑,开口,嗓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觉得脸红,「那我先睡了。」
舒流衣拎起薄被,为秋凤舞盖上,自己下床穿好衣物鞋袜,打算去厨房烧些热水替秋凤舞清洗身体,回头正想向秋凤舞说一声,却见男人已经睡著了。
烛光投落在秋凤舞脸上,阴影重重。
舒流衣突然间,强烈地想看一看秋凤舞的真面目。其实欢好之前,他就想要秋凤舞摘下面具,只是到了床上,他光顾著用尽风流手段让秋凤舞意乱情迷,竟把这事给忘了。
肌肤之亲都有过了,就算在秋凤舞睡梦中偷偷看下他的脸,也没什麽关系罢。舒流衣暗忖,手已轻轻摸了上去。
他怕吵醒秋凤舞,所以动作非常小心轻缓,指尖沿著秋凤舞额角和耳根处慢慢摸索,果然摸到条细若发丝的缝隙。
他屏气敛息,缓缓卷起了面具。
舒流衣之前已对秋凤舞的相貌幻想过许多次,英武逼人,或是儒雅温文,又或清俊秀气,但哪一种,也比不上亲见秋凤舞真面目这一刻震撼。
面具下的,已经称不上是张脸。大片的赤红色、焦黑色覆盖在鱼鳞般龟裂的皮肤上,就像个最顽劣的孩童,捏出个泥人後,又把它狠狠摔得遍体裂缝,再丢进火里烤上三天三夜。
手里面具飘然落地,舒流衣整个人都僵硬了。
活了二十六个春秋,他都没见过比秋凤舞更恐怖骇人的面容,心目中遐想已久的美男子,竟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
老天爷这个玩笑,也未免开得太狠了吧!想到自己方才居然跟这麽个鬼怪般的丑男人翻云覆雨,舒流衣胃里一阵痉挛,险些就要呕吐。
……「我容貌丑陋,难道你也不在乎?」……
刹那间,舒流衣也明白了那天秋凤舞问这话的真正意思,胸口便似被人硬塞进大把杂草,堵得发慌,又懊悔到无以复加,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耳刮子──如果早发现秋凤舞丑成这个样子,他死也不会留下来,更不可能花费那麽多的心思,千方百计去讨好个丑八怪。
「嗯……」秋凤舞倏地动了下,朝舒流衣这边扭头望来。他刚从浅眠中苏醒,眼神仍是蒙蒙胧胧的,还是原来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嵌在他的丑脸上,显得说不出的怪异可笑。
舒流衣强忍住胃部翻腾不适的感觉,勉强挤出丝笑意。「秋、秋掌门,你不再多睡一会儿?」
秋凤舞尚未觉察到自己脸上的面具已被撕去,闻言忍不住一笑,半真半假地责备:「流衣,你怎麽又叫我秋掌门了?」
看到满脸赤红焦黑的鱼鳞状肌肤抖动著扯出个「笑容」,舒流衣真的有了立即拔腿夺门而逃的冲动,连再多看秋凤舞一眼,对他而言都不啻是种折磨。
他绝不要再和这丑八怪在一起。
舒流衣深呼吸,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自笑道:「凤舞,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煮些热水,帮你擦身。」
秋凤舞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舒流衣如释重负,飞快转身逃离内室,他一步也没敢停留,绕过厨房後便施展轻功,跃过了无香院的围墙。
天心圆月皎洁如银盘,本是人月两团圆的美景佳节,他却铁了心落荒而逃。
要怪,就怪你自己长得太丑,还戴著面具来蒙骗我……舒流衣在心底为自己找著理由,脚下步伐也越来越快,隐约望见前方火光闪亮,已快到总堂的大门口。
门边值夜的两个弟子也看到了由远及近的人影,低声问道:「谁?」
「啊!是舒大哥!」其中一人竟是青檀,他惊喜地迎上前。「大半夜了,舒大哥,你还不睡,你来找我的?」
舒流衣急著跑路,哪有閒工夫跟青檀多说,摇头道:「我要去马厩取马,出去办些急事,天亮就回来。」
青檀大失所望,开了大门,垂头丧气陪著舒流衣走去左侧马厩。
舒流衣的那匹坐骑就拴在最靠外的木桩上,见到暌别数月的主人,低声打个响鼻,伸头轻蹭,十分亲热。
拍了拍骏马的脑袋,舒流衣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对青檀匆匆道了声别,纵马飞驰,冲出了大门。


第四章


小岛离最近的湖岸也有十几里路,以一条长堤相连。
马蹄起落,在寂静深夜格外响亮刺耳,每一下,也似乎踏在舒流衣心脏上,令他心如擂鼓。
就这样不辞而别,秋凤舞醒後,不知会作何想。可要他继续留在无香院,日夜面对那张丑怪的面孔,舒流衣自问绝对做不到。他如今只希望秋凤舞对他只是一时情动,生上几天气後,最好将他忘诸脑後……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这一回,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麽收拾残局了。
舒流衣心潮起伏,无声苦笑,忽闻身後隐隐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顿时绷紧了心神,随即便听出是戎骞旗的声音,心一宽,却仍埋头赶路,丝毫没减慢速度。
「流衣!」後面追赶的人见舒流衣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长声清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纵身几个急跃,落到舒流衣前方,逼得舒流衣不得不勒停坐骑。
「让开。」他皱起了眉头。再拖延下去,迟早会惊动秋凤舞。虽然看到戎骞旗因为他这声低斥而露出惊讶受伤的表情,舒流衣也没工夫多解释,提起缰绳就待从戎骞旗身边绕过去,却被後者紧握住缰绳。
「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戎骞旗黯然笑:「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在无香院养病,可是师命难违,我也不能硬闯入内去探望你。流衣,你生我的气没关系,可不要这样一走了之……」
我走,又不是因为你!舒流衣眼皮直跳,不耐烦地打断还在大诉衷肠的戎骞旗。「戎兄,你我之间早已没什麽可谈的了。有话,请跟嫂夫人说去。麻烦你闪开。」
戎骞旗脸色之难看,前所未有。眼里依稀掠过几分薄怒,但立刻压了下去,点点头,侧身站到路旁。「好。现在我说什麽,你想必也听不进。你走吧。」
舒流衣毕竟也曾真心爱过戎骞旗一场,见他如此,心底也颇不是滋味,涩然道:「你既无心我便休。戎兄,是你先放的手。」一挥马鞭,从戎骞旗身畔绝尘而去。
隐约之间,听到戎骞旗沈声道:「舒流衣,你错了,我不会放手的……哈哈……」
大笑,最终被远远地抛在了马後。

冬风卷,日色昏暝,西湖飘雪飞絮。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泊著一叶乌篷小舟。船侧木格花窗後,竹帘低掩。
舒流衣慵懒地半倚在窗边,手里持了个精致的紫砂壶,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红泥小炉上烫著花雕,百无聊赖。
马不停蹄地从昆仑山逃了出来,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秋凤舞追来,所幸迄今,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然而舒流衣仍不敢大意,在一处待上数日後便转往他处,昨晚抵达杭州。
只是,总不能这样东躲西藏过一辈子啊……他怔怔地发起呆来。
辗转情场十年,被人甩的次数用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可从情人身边仓皇逃离,於舒流衣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往纵然被情人告知一刀两断, 舒流衣也会故作洒脱轻松地笑一笑,送上几句恭贺话,然後躲到个看不到对方的地方借酒浇愁,暗自品尝满腹辛酸,消沈度日,直至下一个心仪之人出现……
茫茫人海,相逢相爱,皆因有缘。是以哪怕分手,舒流衣也不愿对旧情人恶颜冷语相向,更不会翻脸一走了之,破坏了美好回忆。只除了秋凤舞──
舒流衣胸口又开始微微地揪痛起来,他也知道自己这麽做,对秋凤舞的打击有多大,可是每次想起男人丑怪可怖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容,他心里便控制不住地发毛。
他承认自己是个大俗人,就是喜爱美色。退一万步说,就算秋凤舞相貌平平,他失望之余,或许也还可以试著接受,但偏偏露出来的那张脸,任谁见了都会惊吓,完全脱离了舒流衣的预想。除了逃,他一筹莫展……
手指突被炉火烫了下,舒流衣一痛惊醒。
唉,纠结那麽多干什麽?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下一餐吧。舒流衣慢慢抿著花雕,摸了摸腰间干瘪的荷包,只剩下最後一点碎银。
好在杭州有他舒家不少产业,随便找一家提些银两也足够他花销了。

「什麽?不让提?」
这是舒流衣第六次问同样的问题,脸上,黑云密布。
他对面,站著个满脸和气生财的富态中年人,是舒家在杭州城内的米行掌柜,此刻正弯腰作揖,赔著笑脸解释道:「大公子,您别生气。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当家的说了不能──」
「不能让我提走一个铜板,是吧?」舒流衣替掌柜把下文说了,没什麽好气。掌柜口中所说的「当家的」,自然是他的弟弟舒钧天。
这小子,自从掌管舒家产业以来,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虽说他这大哥也确实是米虫一条,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外游手好闲,用钧天的话来说是「拈花惹草」,没为舒家出过什麽力,但好歹也是舒家的嫡长子,钧天的亲兄长。
当年双亲辞世後,也是他力排众议,压住了舒氏家族其他旁支长老的反对声,让当时人微言轻的舒钧天坐上了舒家总当家的位子。这小子倒好,现在翅膀硬了,竟然通知各地产业不得接济他,还放话要他在过年前速速回府,否则日後别想再从舒家支取分文。
回去就回去,他正要好好教训下这个忘了长幼尊卑的舒钧天。

舒流衣窝了满腹火气,快马加鞭,顶著逐渐转大的风雪,踏上归途。
三天後的清晨,风静雪停,一人一马,回到了舒府。临行前满院桃花,早换成了琼玉般的点点白梅,映著枝头地面的积雪,银白耀眼。
舒钧天的贴身小厮陪著舒流衣穿过院子长廊,在书房虚掩的门前止步。「大公子,二公子就在里面等您呢!」
舒流衣点头,推门而入。
丈许高的黑云母大屏风前烧著青铜暖炉,房内温暖如春,坐在书案後的那个人却紧绷著张冷脸,仿佛有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 
「大哥,你还知道回来!」舒钧天眼冒怒火,「你去昆仑喝的什麽喜酒?你是不是想要我舒家家破人亡才甘心啊?」
「钧天,有话慢慢说!」舒流衣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家兄弟气急败坏的模样。
「舒家就快完蛋了,我还慢个头!」舒钧天更加怒不可遏,用力一拍书案,震得案头一尊两尺高的羊脂玉观音像从莲台底座跌落,他大惊失色,急忙俯身捞住,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莲台上,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这可是宝贝啊!光雕工就花了我千两白银。」
财迷!舒流衣暗中翻了个白眼,道:「你到底想说什麽?」
舒钧天总算想起正事,拉长了脸,倒也不再乱拍书案,强压著怒气道:「大哥,还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昆仑剑派的秋掌门日前传了话来,要你回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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