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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王子遇上王 作者:亡沙漏-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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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啊?给你也备一个凑成对儿?诶……好像还真有一对儿,我问问。”
顾东林真诚道不是啊,只是知而好问,晚上还真有珠宝店上门送他个一模一样的。
顾东林看着那枚见惯了的银饰,又感到一股深重的厌烦。
那种厌烦从段榕跪在地上给他套上戒指就开始蠢蠢欲动,现下缘着那枚不起眼的小首饰攀到他不容忽视的地步。他随手一扔,回顾家里空空荡荡,插着裤兜就出了门,打算这几天都不要回来了。
他第一次觉得,小雅说得有可能是对的。

82、结婚七年的老公

晚上顾东林敲开谢源家门的时候,他家里正热闹着:很难想象两个人也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小少年光脚蹬蹬蹬以地震级别的速度冲过来开门,呵斥,被呵斥,然后蹬蹬蹬跑回去继续盘着脚,以观音坐莲的标准体式抱着pad继续切,不大的客厅里回荡着水果武士那富有异国情调的刷刷刷。
谢源踹小少年一脚:“再下一锅饺子,去!”顾东林把手里的稿页往他眼前一拍,自顾自进他家卫生间里冲起了热水澡。
外面小少年一边被推进厨房一边很不甘心:“他干嘛!他干嘛来我家!”
谢源头疼:“这是你家么……行行行他住会儿不行么!你睡的床本来还是留给他的好么!他跟我住一窝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小少年把厨房搞得爆炸一样丁零当啷。
顾东林出来,把浴巾往谢源膝上一铺,人往他身上一躺,抚着额头长出一口气。谢源自动放下晚饭给他擦起湿漉漉的头发:“怎么了?就这么三十来页东西,就累的吃不消了?你那……你那老公呢?”
顾东林说去外地出差,走红地毯去了,要得个大奖呢。
谢源哟呵一声,把毛巾敛起来给他擦耳朵:“你这是什么口气?结婚三年的老公?上次见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他这是什么地方惹了你了?吵架了啊?”
顾东林道没,好着呢,还给我添了一个大胖儿子。说着不由自主吸吸鼻涕。
谢源大喜道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顾东林睁眼睨他一眼,一股脑坐起来:“都七岁大了。”
谢源说那挺好,小奶娃还要给换尿布,直接来个能自理的,方便!
顾东林不理解了:“这你……”
“男人间的爱情太不稳定了,男人在一起只能有两条出路:一个就是结伴征服,还有一个就是结社,就是宗教。你们现在没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因为你们不需要去征服生活,生活对你们已经很慷慨了,你又能成为他的神么?不能,你们两条路都走不通,基地是很薄的,所以有个孩子能约束一下很好。以后他白天在外面,被市场社会规训,要上班要打拼;晚上,他回来围着孩子打转,还有多少时间留给自己?基本上是没有,所以说,孩子绝对是个大杀器啊。”
谢源把他摁回来继续擦他的头发,“而且男人在家庭中的角色,天生跟孩子是脱节的,晓得么?严父慈母模式给了中国女
性多大的母权啊!母亲通过对孩子、对孩子的孩子的关照获得了很大的权力,中国完全就是个披着男权外衣的母权社会啊!在欧洲,一个富有的男性保持单身,那是相当高贵相当抢手的,在东方,乡里乡亲只会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觉得这人保不齐就有什么毛病,是不是?男人必须和女人结合在一起才有社会地位啊!身份越高越早就得绑在一起啊!绑在一起之后那个家……你想啊,男人他生孩子了么?没有啊。生孩子是母亲的事,那会儿母亲心里是很急,但她虽然急,她知道,孩子在她肚子里呢,她很清楚这是怎么一个情况。父亲就不一样了,他急,他还不知道,他活生生得急死咯!然后孩子出生了,他养孩子了么?他没有啊。他养,说出去也只是帮着老婆养,明白?有时他想帮,他还帮不上,他的本分就是出去养家糊口,留着小孩跟母亲亲近,是吧!不生不养,孩子对他的依恋很稀薄,他对孩子的权力也很稀薄了,跟人类的恋母情节完全是两个极端。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其实是很有代表性的——孩子,在本性中,都是要弑父娶母的!你男人给你带个孩子过来,那是你运气太好了呀!你尽心尽力地培养跟那个男孩子之间的感情,做他的母亲,等你老公老了,看不顺眼了,都不用你动手,他儿子就直接把他干掉了,你就可以跟年轻貌美还依恋你的少年在一起,啧啧……”
谢源说道这里,说你以男性之身居然能够享受到家庭的母权还唧唧歪歪,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不要,你大可以给我养。
顾东林表示,他即使不站在后妈的立场上,只是站在一个普通的围观者的角度,作为一个有良心的成年人,也绝对不能把一个纯善的孩子交到谢源这种恋童癖手里。说着,盯了在那边切水果的陆铭一眼。
少年拿着pad,神情严肃,表情专注,切割的手势快到分不清,谢源把他的脸掰回来,说别看了,他都这样切了两天一夜了,看到那黑眼圈没——我真是瞎了眼,才同意他玩一局再睡……
然后绕回来道,这样说你好点没有,养孩子,百利而无一害,OK?
顾东林耸耸肩:“虽然很荣幸成为一个握有母权的男人,但是实在对养孩子这事没什么兴趣,也没觉得这是一项特别幸福的事情。不过也没有特别反感。怎么说呢,没什么感触,就跟进了工会接任务一样的。”
谢源就看出问题来了:“我也说,你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你这不是结婚三年的老公,你是结婚七年了吧,啊。从日本回来有
没有一个月啊?果然情场上不倒的高手不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的,而是天生动情晚,绝情早的那个。”
顾东林有气无力地哼哼一声:“也不是。他挺好的。”想了想,又说,“算是很nice的了。”
谢源招呼小少年把本子拿过来,小少年飞了他几把眼刀,把游戏暂停掉,然后光着脚丫子蹬蹬蹬跑来又蹬蹬蹬跑去,谢源打开了段榕的围脖,“何止啊,人家春心荡漾得很,每天都织条围脖写给你,都快炒成情圣了。不是中文系的,还挺有文采。”
顾东林枕着手臂匆匆扫了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你都没女人明白。女人在爱情里就说过一句有头脑的话,而且往往还是在事后——相信男人,不如去信鬼。我好歹从前也是鬼里头的一个,不至于吧。”
“那你是不信了?”谢源简直要给他笑死了。“恋爱中谁不是女人?”
“我信啊。我当然信。不过我信是没什么用的。”顾东林轻飘飘地答,“关键是他自己要信。他自己信自己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他自己不信了,我再是信他又如何?”
谢源啧啧两声:“你是印度人么?房间如果漏雨,西方人会动手修屋顶,中国人会拿盆去接着,印度人就会坐在底下打座,当做自己没在这个世上……你是印度人吧?”
顾东林啧啧两声:“梁漱溟这个说法是很偏颇的。”
谢源倒是哦了一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说法来看你们两个实在是合适不过。那你到底对这段关系哪儿不满意啊?
顾东林说我没不满意啊,他挺好挺nice,谢源睨了他一会儿,把毛巾拍他脸上:“拉倒吧。没事,新婚夫夫怎么就一脸七年之痒?”
顾东林想了想:“第一点,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太好了吧。段榕……他很好,他现在对我那种好……你肯定都想不到。”
对面小少年偷偷把游戏暂停了,竖着耳朵还当人家不知道。
谢源哈哈一声,说那不是挺好?
“到顶了,已经。”顾东林怠惰又平静地说,“不会有更好的,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不论朝哪儿走,都是衰退变坏的过程。爱情这个东西,不会是永恒的,我虽说并不想要,但是已经握在手里,眼睁睁看着它慢慢死掉,即使花再多的心思也还是变成另一个再不熟实的模样,也还是会难过的。”
谢源道你怎么退化成这样:“如果你仅仅把它看成一个从生到辉煌再到死亡的直线过程,你一定会很绝望,因为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只要你把眼光放开,你会看到它死了,却又再生这个永劫复归的奇迹——跟爱情一样,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会永远存在,但是在循环的故事里,这份好一定会再次出现。你走直线,想当然一定是会到头的。循环,这才是真理。”说着又再次怂恿他养那小孩,用来循环。
顾东林鄙夷地看了他一会儿:“我总算明白你怎么总是换啊换啊换啊……原来根源在这儿,循环史观啊。但是盛世之间相隔的长期乱世怎么办?中华帝国几千年道统,那也起码有一半时间是内乱好么?内稳态一次又一次被打破然后重新建构的成本是非常高的,我不愿意这么变来变去。”
谢源扶额道太愚蠢了,不懂得享受生活。
“point,这才是更重要的一个缘故,比之维持关系的技巧来说,可能对我来说更加致命。”顾东林把腿往茶几上一搁,把头仰在沙发上,“我终究不是……那种人,没办法把黄粱一梦当做我想要的生活。就像苏格拉底即使娶了海伦那样的美人,也会放在家里不管,终日奔走在雅典的大街小巷跟人辩论一样。但是他不一样。”
新闻上印出了段榕的脸,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对着屏幕说他今天很遗憾他最重要的人没有来。

83、幸福的维度

“他多好啊……”谢源饶有兴味地跟他一起看着,说似乎应该庆祝一下,毕竟是了不起的奖项,起身开了红酒,“可是你不想要他了?就因为他太好了?”
电视里的主持人调侃着段榕近日的微妙状态,言辞中还提到了他的婚戒。段榕坦诚道已经定了下来,并且说即使是获奖的曲子也是为爱人而写。
“不,我很喜欢他啊,因为他的缘故,现在我要什么有什么,俗人眼里一个人奋斗一辈子该有的,似乎我全都有了,甚至作为一个同性爱人不该有的,我也都得到了,还都到了顶。他把他的感情给我,他把他的财富分享给我,他把他的荣誉加诸于我,甚至他的家庭认可我……得此良伴夫复何求呢?”顾东林望着屏幕里的人,没什么起伏地说前几天段榕把名下的不动产和所有银行的账户密码全交给他打理,签下契约说如果分手他净身出户,眼神却淡然到冷漠,“在我的爱情里,即使他不是唯一的那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在我的家庭里,也不会有人比他更重要。我会跟他过十年,二十年,运气好的话,一辈子。最好那样。”
“用一个长期的愚蠢代替一系列短暂的疯狂。”谢源温柔地看着他,啧啧两声。“做到这份上,够可以了。不过你说的话,跟你刚才的意思不像啊。我以为你不要他了。”
“怎么不要呢?其实爱情中没有了激情,人第一反应总是想着,那就换一个激情的对象吧,那就再换一份爱情,于是再换一份,再换一份,永远在那个循环中希求一种转瞬即逝的永恒美好,我觉得这是很愚蠢的。其实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把激情的对象……从单个的人的爱欲上释放出来。幸福,是有维度的啊。”顾东林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啜了一口,转了转手中的高脚杯,“关于爱情,他给了全部,这很好。可是他给我的全部,不是我灵魂饥渴欲求着的东西啊。我不否定他对我的爱情,我只是……我只是不能把爱情就当做我幸福的所有、仅有的旨在。”
他想了想,望着酒杯道:“欲望有着自然的等级顺序。不同种类的存在者寻求或享受不同种类的快乐:一头驴的快乐不同于一个人的快乐。一个存在者的各种欲望或喜好的等级次序,指明了该存在者是什么。人份内的工作就在于有思想的生活,深思熟虑的行动。善的生活就是与人的存在的自然秩序相一致的生活,是由秩序良好的或健康的灵魂流溢出来的生活……”
谢源跟道,“要言之,就是人的自然喜好能在最大程度上按照恰当秩序得到满足的生活
,人最大程度保持头脑清醒的生活,人的灵魂中没有任何东西被虚掷浪费的生活。”【注】小少年切着水果,戒备地盯着两个拿着高脚杯一起背诵的男人,简直像是看到了某种宗教秘仪。
顾东林难过地笑了笑,“所以俗常的我从一贫如洗到家财万贯,从一介白丁到腰上缠的地上跪的床上躺的都是一个高富帅,不磨灭这是从一种无聊到另一种无聊的过度,不掩饰是一种听起来就恐怖的幸福。你说我这有意思么?没有。古往今来的所有最聪明的人都在告诉我们一个事实——人如果这样所谓幸福地活着,其实是没什么意思的。我是个凡人,他也是个凡人,我们在一起取暖,除了一点点看起来可笑的火星,什么也不会留下。这世上曾经有很多人相爱,以后也会有很多人相爱,到处都是死去活来。爱情以及家庭能给人安全感归宿感归属感幸福感,能给人尊重体贴眷恋和温暖,但是不能磨灭我们只是靠这样的东西,活着。我们死了,大风一吹灰都不会剩下,谁会知道我们来过?爱情也好家庭也好,这样的幸福对一个人来说的确非常重要,但它只是基底。它很好,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家里,人总要走出去,去追求其他的价值……更高维度的幸福。”
顾东林说到这里简直有点丧气,低下头把脸埋在手里:“我毕竟是个男人,如果这俗世里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花更多的精神去追求,那一定是……战斗,征服,荣誉,辉煌,伟大,永恒……或者超脱俗世,更高的,那就一定是沉思,得道,成圣,成贤。这些都不是和另外一个人缠绵给得起的。我即使和他日夜缠绵着我依旧孤独得要死去。我要有更多的人听闻我的名,我要有更多的人明白我的意。如果我只是一辈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家庭和睦做个享受生活的阔人,我死不瞑目。我希望我死的时候可以枕着一本书问心无愧,我希望我能为这世上的人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而不是顶着‘我先生是段榕’的名头糊里糊涂一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谢源道。
顾东林忙道对对对,谢源嫌弃道你要多读国故:“你可总算醒过来了。我就冷眼看着你能堕落到什么时候为止。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所求无路,这不是段榕的错,你厌烦他,完全就是迁怒。天下美人,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抓不牢,你怨不得他,是你我生不逢时。从前我们有神,后来我们有圣王,然后我们有英雄,但是现在,我们只有群众。群众们忘记了曾经人可以是神可以是圣王可以是英雄
,他们不相信,以为人生而来就堕落自私贪功无耻,只为了自己的蝇营狗苟活着,在最低的幸福维度上挣扎,还求之不能……人从前并不是这样,人是可以有大善的,是人亲手杀了诸神,还以为得到了自由平等。现在人的眼里只有一个连善都裂成碎片的世界,所以他们只能看到ideal,明白么?”
谢源指了指屏幕上红地毯上珠光宝气的名流美人,“这个时代容不得荣誉容不得伟大容不得辉煌永恒的,只容得下钱权,你明白么?”
“我明白啊,我怎么不明白,“顾东林又懒懒地为自己满上一杯,“所以我不想做任何事。我不想赚钱,不想从政,我只是看书,然后教书育人。但是即使无为也有天上掉馅饼,人家还当我运道极好,已然是人极。哪知我只是搞定了个人的生活,政治的生活与沉思的生活统统遥不可及。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才有家,只不过初出茅庐。但是我出了茅庐,已经要流落在街头哭穷途,叹歧路。我又怎么能为自己有家中有美宫室,有一心人而独自欣喜。”
“也别忘了,家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大夫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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