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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妖孽神仙一念间 作者:张迷经-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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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没有尾巴,所以没在这方面留心。”
“好啦。你就朝前走吧。”那个声音说完,便不再讲话了。四周又恢复一片死寂,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在原地,只能对着黑暗说了声“再见”,就朝着他给的方向往前走。
好在,走了约百步,我就听见细微的潺潺水声。渐渐的,能感受到漂浮着的清新的湿气。
水声越来越大,似乎就在近前了。避免踩进去弄脏了水,我便蹲下身,一只手触着地往前挪。地上已不同于之前冷冰冰的硬土,而是覆盖着一层柔软的草皮。终于,指尖触进水里,传来一阵沁凉的感觉。
我是真的渴了,虽然看不见水的模样,但直觉中觉得它必定清澈澄净,于是掬起一捧喝进肚子里,比想象中还清爽,又接着喝了两捧。
还未回味,便听到草皮上传来脚步声。我循声望去,竟然见到一盏珍惜的光明——一只纸灯笼。灯光中,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略微佝偻的身体仍很高大,表情严肃,眼神不善。他慢腾腾走到我面前,喉咙深处发出生气的声音,“你是谁?”
“我叫无所求。”
“我怎么知道无所求是谁!你怎么过来的?和谁一起?”他说着又挑起灯笼向我左右看了看。
“现在只有我一个。我是被一只大鹏鸟和一阵大风从仙人国带来的,还有一只白云犬,和一个叫魔昂的……不知道他们被风吹去哪里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你是胡乱闯进来的。”
我点点头。
老者转过身,沉声道:“那你跟我来吧。”
我随着他的灯光,沿着水边走。这是一个圆形的水塘,不知水从哪里冒出来,也见不到水流向哪里,偏又能听到水声汩汩。
“这泉从地下冒出来,水又流回地下去。”老者似乎洞悉了我的想法,稍稍解释道,我“哦”了一声。
“就是这了。”老者停下来,转过身,举起灯笼,给我看一块石碑,石碑上面写着:“泉水清甜,泉主孤苦。如果喝了泉中水,就要让泉主不再孤独。”
老者说:“我就是泉主。你喝了我的泉水,就要一心一意留下来陪我。”
“可是,这里一直黑着,我根本看不见石碑啊。”
“那关我甚事?又不是我让天黑的。”老者严肃的面容愈加不高兴起来,“这方圆千里,只有这里有泉水,就算你看得到石碑上的字,你又能忍住不喝吗?”
我想了想,他说得也对。
“还是你有别的地方要去?”
我摇摇头。
“那你就宁愿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摸索,也不愿意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想想我这一路走来,在未知黑暗中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留下来也不妨,等着白云犬寻着我的气味,或是寻着水喝的时候,自然就会找到这里。何况原来我是陪着师父的童子,如今陪一个老者,我应该也能应付得来。
老者又说:“如果你不答应,你就会慢慢渴死。这石碑上的字是上万年前刻下的,已经有天地为证。如果你违背了,就会再也喝不到水,即使喝下去,那水也会在你的肚子里变成冰。”
“我愿意留下来。”
“这就对了吗!”老者严肃的脸居然绽出笑容,仿佛荆棘树开花一般。“你刚才说你叫无所求?”
“是的。”
“无所求、无所求……那我就叫你小央吧。”
“小央?这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联?”
“也是,还是叫小求好了。来,和爷爷去吃饭。”
于是,我就留在了泉眼边,慢慢熟悉了这一方水土。绕着泉眼走一周,需要三十六步。泉眼边上都长着细细的绒草。在那块大石碑旁边,有两间茅草屋,爷爷分给我一间来住。茅草屋后面有一片菜地,那些菜都是我没见过的,果实往往是黑色。
没有昼夜交替,该如何分辨朝夕暮旦呢?
爷爷在草笼里养了一种小虫子,叫“一朝颜”。这种虫子从生到死,刚好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它们在死去的时候留下卵,爷爷说见到卵就是正半夜。那卵会迅速地孵出黑色的幼虫,当幼虫长出翅膀扑扑楞楞挥动的时候,就到了早上。翅膀在傍晚时会变成晚霞的火红色,等到死去时就成了苍白色。
爷爷说“一朝颜”是由一些有罪的灵魂转生的。那些灵魂在很久之前犯下了严重的过错,需要用许多生来偿还。但上天可怜他们,就让他们化作了“一朝颜”,这样生死轮回得快些,也好早些赎清罪过。
“上天真宽容。”
“是啊。”爷爷虔诚地看着黑乎乎的天空,“上天是最仁慈的,他让所有的生灵都能存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只是,有太多的灵魂不懂得满足,总想挣脱上天的安排,最终只能自讨苦吃。”
每天“清早”,当草笼里的一朝颜们扑棱着翅膀时,爷爷都要对上天进行祷告,他跪在草皮上的时候,慈祥得难以言说。他也让我跟着祷告。但祷告之后,他就会恢复严肃的面容,让我去擦一些他的收藏品。
那些收藏品是一大堆骨头。
“你看看这个。”爷爷举起一只头骨给我看,“是一只妖熊的。它从远方跑来喝我泉里的水,却又不答应留下来陪我,于是,它死了。”
爷爷又举起一根粗大的腿骨,“这……是另一只妖熊的,它也是喝了我的水又不肯留下来陪我,于是,它也死了。”
爷爷说完,颇有深意地看着我,“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不听石碑上的话,就会死?”我试探着回答。爷爷听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妖熊的骨头递给我,“上天慈悲啊。把这骨头擦得干净一些吧。”
在骨头堆里,还有完整的鱼骨头,难道它们也是从远方跑来偷水喝的?
“它们啊……”爷爷眼神迷离,嘴角开了又合,“它们是同意留下来陪我的,但却三心二意,于是,也死了。你不要学它们,它们死得最惨。但上天慈悲,你也把它们擦拭干净吧。”
有一“晚”,擦骨头擦得忘了时间,去看“一朝颜”时,发现它们的翅膀正在迅速地干枯,苍白如同灯笼纸。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不禁打了一个哈欠。从后园绕到前面,想着打来一些水留着起床时用,正蹲在水边时,忽然听到一阵“哧溜溜”的声响。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动得飞快,来到水边后,戛然而止。
我的手还在水中,忽地感受到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然后,我听到水流过喉咙发出的咕噜声。
“你是谁啊?”我问了一声,对方则报以一阵轻咳——呛住了。
“是……是你吗?”那个声音一边平复一边问我。我也听出了一些熟悉,似乎是之前那个卖眼睛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留下来陪爷爷。他说我喝了他的水,就不能走的,否则会死掉。”
“可是我也经常喝他的水啊!”那个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都没有留下来陪过他,难道我要死了?”
此时,我已走到他旁边,举起灯笼,看到他正恐惧地晃着毛茸茸的脑袋,两只有着长长指甲的爪子则懊恼地揪着半圆形的耳朵,原来他是一只能站起来的硕鼠。
“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他紧闭着双眼,飞快地晃着脑袋,显然是被我刚才的话吓到了。想起之前他以为自己眼睛瞎掉的事情,他应该是一只活得很紧张的硕鼠。
突然,他停下来,张开小眼睛,黑黑的瞳子滴溜溜转,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都活了这么久,如果就这么死掉的话,那我前面活得好可惜!你快救救我,我都喝了好多次这里的水了!”
“好多次?”
“嗯。”他委屈地点点头,然后掰开爪子数,“一次、两次……噢!多到我都数不清了。这里还没黑的时候,我就来喝过水。”
“那你没见过那个石碑吗?”
“见过啊。可我不认字。”
“不过,你喝了这么多次水,也还是好好的呀。”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肚子,“爷爷说,如果不陪他,再喝水时,水就会在肚子里结成冰,但你这里还暖呼呼的。”
他听后,自己也摸了摸,从脖子摸到肚子,“是哦……难道,难道我第一次喝完水就已经死了,所以此后再喝的都没算数?我已经是只死鼠了!”
他变得愈加恐惧,嘴巴一扁,涕泪像早已准备好了似的一齐淌下来。
“我觉得不是。”我拍拍他,“你的身体还热着呢。”
“热着?”
“对啊。”
“原来死了的身体也会热!”他是彻底癫狂了,不顾我怎么说,就是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哧溜溜”滑着草皮跑开去,瞬间就不知窜到多远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想着昨天硕鼠的事情,觉得那块石碑也许并没爷爷说得那么灵,于是想去问问他。才推开门,我刚迈出一条腿,一个胖乎乎的身体就实实成成地攀了上来把我的腿傍住。
我在小灯笼的光芒下一看,可不正是白云犬撅着黑黑的鼻头在看着我。


、第七念

白云犬叫了一声。随之,旁边的草地上也有了几下利落的响动。
我把灯笼挪过去,见到魔昂刚从仰躺的姿势坐起来,他似乎才睡醒。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手臂一撑,便从草地上站立起来。我第一次和他站立着距离这么近,目光只能及到他黑森森的下巴。
他两步走到泉水边,蹲下身,伸出大手舀起一捧水便要喝。
“等一等。”
他停下来,侧过头看我。
“这泉水……”我想着解释一下,但决定还是快步走到那块石碑前面,用灯笼把字照亮。
魔昂扫了一眼石碑,没什么反应,低下头把水喝完,又舀起一捧。
难道他不认识字?于是,我把灯笼放到一旁,把石碑的意思解释给他听,顺随着还把爷爷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此间,魔昂似乎已经喝饱又洗了两下脸。
被我们的声响惊扰,爷爷从茅草房里走了出来,在黑暗中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小求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既然还喝水,想必你是愿意留下来陪我啰。”
“不愿意。”魔昂冷冰冰回答。
这可把爷爷气到了,“不愿意你干嘛用我的泉水?”
“这附近唯有这一处有水,我不得不喝。”
“你这家伙!”爷爷气得在草地上跺脚,“喝了我的水,还讲什么不得不喝!你打哪个没有道法的鬼地方来的?”
“我来自之处,水尽管取用。”
爷爷再说什么,魔昂已经不听了,似乎准备要走。
“你走吧,有胆子你就走!”爷爷威胁着说,“你违反了石碑上的话,会受到惩罚的。”
魔昂背对着爷爷和我,闷声问了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嘿嘿,你怕了吧。”爷爷得意地笑了,“你以为我跟着你,你就不会受到石碑的惩罚啦。你做梦吧,我偏不跟你走。”
魔昂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在问他!”
我吗?白云犬拱了拱我的腿,似乎在说“对啊对啊。”
“他也不会跟你走的。”爷爷抢着回答,“他比你识时务多了,他怕受到石碑惩罚,所以早就决定留下来陪我了。对吧,小求?”
“嗯。”我点点头。
魔昂似有些不屑与失望,“你怎么变得这么贪生怕死。”
我跟着魔昂,他极有可能吃了我,我会死。我留下来陪爷爷,又安全又清闲……而且我已经适应这里的日子了,会过得很轻松。我选择后者,看来确实符合“贪生怕死”的定义。所以,我也没有反驳。
魔昂已经迈开步子了,只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即使总是做出胆小的选择,你现在不也和我一样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不知道你何时能醒悟!”
魔昂越走越远,脚步声渐渐淹没在绒草之中,终于和黑暗融成一片。白云犬在他和我之间不停的来来回回奔跑着,终于累了,又趴回我的脚边。
晚上,和爷爷一起吃饭。爷爷称魔昂为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我不明白。
爷爷吃了口黑乎乎的菜,给我解释说:“他呀,他以为自己可以再走回仙人国去。”
“可是,这里黑乎乎的,又辨不清方向。”
“傻孩子。”爷爷用木筷敲敲我的头,“辨别方向,可不一定要靠光明。天底下,有那么多活在黑暗中的生灵,他们都有各自的本事。”
“那魔昂是靠什么辨别方向的?”
“他啊……”爷爷摸摸胡须,“我不告诉你,万一你也学他怎么办?剩下我一个孤苦老人家。”
“我不会学他的,不陪你的话,我不就会受到石碑的惩罚吗?”
“说的也是。”
“可是,我昨天看到一只硕鼠,它为什么偷喝了水,却没事?”
“它啊……它其实已经是只死鼠了。”
“可是,它身体还热着。”
“死了也可以热的。你看我们吃的炖菜,这些菜都死了,不是也是热的吗。不说这个,我还是告诉你那家伙靠什么辨别的方向吧。”
于是,爷爷拉我走到屋子外面去,让我闭上眼睛,虽然我不知道在黑暗中闭不闭眼睛有何关系。
“闭上了吧,现在动动自己的耳朵。”
我尝试张嘴、咧开嘴角、挪动下巴,但耳朵似乎纹丝不动。
爷爷的手伸了过来,抓住我的耳边,“嘿,小求的耳垂真软。用你的耳朵仔细听,用你的脸庞仔细感受。”
然后,我们都不再说话,渐渐忘了自己的呼吸。
“感受到了吗?”
“是清风么?”
“对啊。”爷爷拍拍我的肩膀,“这有一阵南风,连年不断地吹,总是这一个方向不变。风口就在仙人国边境的森林之中。”
“那魔昂一直逆着风走,就能回到仙人国了?”
爷爷得意地笑起来,“那才不会呢。这股南风才是仙人国的真正屏障。现在感受到风小,可是越往南走,风就越大,没等靠近风口,就已经走不动了。而且啊,这阵风最近有些增强的趋势,说不定一会儿就把那个家伙给吹回来了。”
果然,半夜里,风开始大起来,呼呼鼓动着我的小木窗。开始没去在意,可后来风竟然把木窗吹掉了,直直灌进屋子里,那气势像洪水一般。爷爷在门外叫我快出去,躲进泉水里。
于是,爷爷、我和白云犬都下到了泉水中,只露出脑袋,头发似乎都要被风吹掉去。
天空中突然轰隆隆打起雷。
爷爷把我的头按进了水里。
刚开始,我还闭着眼,但渐渐有光芒透过眼皮撑起亮度。我微微睁开,竟然见到了水底的卵石、水草,还有浮浮沉沉的白云犬。我扬起脸,见到天空正像一道大幕在拉开。原来此前的天空一直被盖着一层厚重的黑云,现在黑云正被大风吹动着向北方退去。天光随之铺洒下来。
还好是清晨。还好在水中。否则,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久突然见到光芒,真怕眼睛会被刺瞎掉。
爷爷也在仰着脸看天空。原来他一直跪在水底,想必是在虔诚地祷告。
忽见魔昂从我们头顶飞了过去……
天空中的乌云终于完全被风吹走了。久违的朝阳正傲然浮在东方既白的天空,旁边簇拥着被晨光晒得透明的霞彩。它们远高于那片低低的黑云,根本不受到这阵贴地风的撼动。
我们走出水面,见茅草房的盖子、门窗都不见了。但一点都不沮丧。因为天空下,这一方水土明净得比仙人国还美妙。清澈的泉水、岸边是绿油油的浮草,偶尔立着几棵卓然的树木。而更广阔的地方,则是黑土辽原,虽然那些黑土上寸草不生,但黑得发亮、毫不逊色。
“呵,真是久违的白天啊。”爷爷抻抻懒腰,“如果天气一直这么好,我真愿意一直醒着,一直都不睡觉。”
“我也是。”
“这里多舒服。”爷爷和我并排躺在浮草上,“不知那个家伙被风吹到哪里去了呢,嘿嘿……”
爷爷正说着,忽然听到远处浮草中稀里哗啦响起一片声响,魔昂从中站了起来,头上还沾着细碎的草叶。随着脚步,大片大片浮草被他踩倒。他经过爷爷和我的身边,看也没看一下,径直走向泉水边。
“喂——你还执迷不悟吗?”爷爷讥讽着问,一边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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