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饮春色醉 作者:楼小苏(小混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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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桓的眼神狠毒,表情疯癫,大笑道:“你一定想不到当我遇到青瑶的时候,心里有多麽激动,我一眼就认出她长得像你。在你失踪的大半年以後,竟然让我找到了你的亲妹妹,你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吗?”
不容赵五回答,傅青瑶张狂地吼道:“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只要是我傅青桓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说起阿瑟,傅青桓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柔情,说道:“你不知我对她有多好,我亲自教她武功,给她取名傅青瑶,把她当作亲妹妹。我告诉她你是什麽样的,把她打扮成你的模样,甚至连举止神态都要她学你。从那以後,这世上再没有苏城破,只有傅青瑶!”
赵五很清楚,傅青桓根本就是疯了,如果没有阿瑟的事,他或许还会为这样的傅青桓感到心疼。可是,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如今只有心寒而已。
这就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同样是痴傻而偏执之人,谢宁双疯得可爱,傅青桓疯得可恨。他的心狠手辣已经不止针对赵五,甚至殃及了无辜的阿瑟及众多弟子。
傅青桓不再理会赵五的反应,在他看来只要说出阿瑟的事,赵五就已经输了。他无所谓赵五的情绪,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纵地发泄先前的怒火。
“青瑶不愧是你的妹妹,天赋极佳,根骨极好,再加上有我亲自教导,如今的武功竟然不输陆凌生。我让她住在你从前的院子,把你月使的职位交给了她,苏城破,你明白这是何种意义?”
傅青桓顿了顿,看著赵五沈思的表情,大笑道:“从今往後,华月阁再也不需要苏城破,有傅青瑶便足矣!”
早知道傅青桓的目的何在,当赵五亲耳听见的时候,仍是不免心头一怔。一股难以言喻的苦痛涌上心头,令他的胸口顿时千疮百孔。
何止华月阁不再需要苏城破,用不了多久,江湖中人就会知道阿瑟的名字,而渐渐忘了早就死掉的苏城破。而在傅青桓的心里,更是没有苏城破的位子,哪怕是有,也只是百般怨恨而已──恨他为什麽没有真的死掉。
此刻,赵五终於明白,为何谢宁双宁愿这世上只有谢七,因为到了如今,苏城破的存在同样好像一场笑话,丢尽了面子,没有人会记挂,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赵五渐渐无心再听傅青桓的话,原先的伤痛变成了一种讽刺,除了苦笑和自嘲,他的心里再没有其他感觉。
“傅青桓。”
多久没有直呼傅青桓的名字了?当这三个字叫出口时,赵五竟然感到异常的陌生。
傅青桓表情一愣,惊讶地看向赵五。他刚要开口,却听到赵五说道:“我与你已无话可说。”
不等傅青桓说话,赵五苦笑摇头,又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唯独我与你之间,不必再见。”
说罢,不容傅青桓回答,赵五挺直背脊,转身而去,竟然就这麽走出了大殿。半晌,傅青桓终於反应过来,慌乱地大喊:“来人,把苏城破关进牢房,绝不能让他跑了!”
傅青桓并没有发现,此刻的他有多麽狼狈,声嘶力竭的大吼不过是换来陆凌生一句“遵命”,而赵五早就听不见他的话了。
既然傅青桓已经不在赵五的心里,不管是眼中,还是耳中,都不会留下他的痕迹。见到傅青桓以前,赵五以为自已会有不少话想要问他,比如,傅青桓可曾爱过他?比如,傅青桓真不知他的心思?又比如,傅青桓为何执意要他的命。
可是,如今看来这些问题根本没有意义,最後,赵五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早知阿瑟是我的亲妹妹吗?而傅青桓的答案犹如一盆冷水,熄灭了赵五心头最後一点火苗,真正令他彻底死了心。
这世上有关爱情的故事不过三种结局,相爱,相恨,或是相忘。他们已经错过最後一次相爱的机会,从此以後,如不能相忘,就只能相恨了。
作家的话:
大家会不会很讨厌傅青桓?
、谁饮春色醉之五 11
赵五走了,傅青桓却走不了,他就好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因愤怒而浑身颤抖。这时,小怜奉命端来一壶酒,傅青桓一把拿过,猛地喝了个底朝天,终於稍稍冷静下来。
没多久,陆凌生赶来禀报,恭敬道:“回阁主,属下已经把苏城破关押大牢,并且加派人手看守。”
傅青桓紧紧握住酒壶,问道:“他路上可有说过什麽?”
陆凌生一愣,答道:“没有。”
傅青桓顿时大怒,把酒壶狠狠砸在地上,大吼道:“青瑶在哪里?快把青瑶叫来!”
陆凌生心知每次傅青桓发脾气的时候,只有阿瑟才能令他平静下来。因而,得到傅青桓的命令,立刻答道:“是,属下现在就去找月使。”
这些年以来,华月阁的弟子早就习惯傅青桓的脾气,每次在他发火的时候都恨不得躲起来,而小怜是贴身他伺候的侍女,哪里能躲得过。幸好她本就机灵,又摸透了傅青桓的性子,见酒坛砸得粉碎,连忙道:“阁主可还要酒?”
傅青桓不耐烦地回答:“还不快拿来!”
小怜得令,赶紧往外面跑,接二连三地搬来不少酒坛,然後,远远地躲在後面伺候。
很快,傅青桓就喝得醉醺醺的,小怜上前搀扶,却被他推在地上。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屋里,刚沾到床就倒在了上面。
阿瑟赶来的时候,小怜正是著急地守在外面,远远看到她的身影,赶紧迎上前,催促道:“阁主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怕是喝醉了。”
哪怕阿瑟再没有心思,看到小怜恳求的目光,不得不进屋安抚。幸好傅青桓确实喝醉了,这才避免对弟子们的拳打脚踢。他是下手不知轻重的人,每次发怒都会有人遭殃,唯独阿瑟是一个例外。
阿瑟进屋时,傅青桓早就倒在床上,他衣带未解,一身酒味地说著胡话。时而是叫苏城破的名字,时而又是在骂他。
阿瑟见状,终是不忍,从柜子里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熟练地服侍傅青桓换下满是酒味的那一身。
终於,傅青桓缓缓睁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不,也许他的眼睛是认得的,他的心却未必。
傅青桓疲惫地躺在床上,神情凝视著阿瑟的脸孔,然後,慢慢地抬手捧起她的下颚,动作轻柔地抚摸地每一处轮廓。他实在爱极了这张脸孔,尤其那双好像桃花瓣一样的眼睛,眉眼之间皆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见阿瑟木然地望著自己,傅青桓总觉得少了什麽,於是便说道:“闭上眼睛,听话。”
阿瑟并不感到意外,仿佛早就习以为常,顺从地闭起眼睛。如此一来,傅青桓不会再看到她稚气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脸孔好像一张面具,恰恰是令他最爱不释手的。
指腹温柔地抚过阿瑟的脸孔,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像对著一个易碎的瓷器。这时,傅青桓一时激动,轻轻地吻在阿瑟的眼眸,表情虔诚而认真,当他触碰到对方肌肤的时候,嘴唇不由得微微颤抖。
半晌,傅青桓终於松开手,茫然地看著阿瑟,喃喃自语道:“苏城破,你怎麽长得不一样了,个子变小了,人也瘦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
傅青桓顿了顿,嘴角含笑,神情不再阴冷,笑得好像稚气的孩子,说道:“不过,这样很好,像你,却不是你。”
话音刚落,傅青桓就累得闭上了眼睛,他很快就睡著了,而阿瑟却连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她失神地坐在地上,一如过往的每一次,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看起来可怜而又无助。
此刻,阿瑟满脑子都是傅青桓看向自己的眼神,痛苦地皱起眉头,表情难受而失落,茫然不知所措地说道:“我不是苏城破,也不是傅青瑶……我是阿瑟,我只是阿瑟……”
可惜,屋里只有两个人,傅青桓已经睡著了,还有谁能听见她的声音。如此反复,她的声音越来越无助,也越来越无力,最终,不过是疲惫不堪地睡著罢了。
无论是傅青桓,还是阿瑟,两个武功极高的人,却如同困兽一般,被束缚在无形的牢笼之中,哪怕撞得头破血流都逃不掉。
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痛苦,有多少人可以当断则断,若不能对自己狠心,总有人会对你狠心。所以,有些人选择折腾别人,有些人则是苦了自己。
、谁饮春色醉之五 12
那天以後,华月阁变得热闹起来,蓬莱岛的山顶上夜夜笙歌,每夜都以各种由头狂欢,青年弟子们围在一起喝酒,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梳妆打扮为他们舞蹈助兴,常住海边的岛民大多都有一把好嗓子,奏乐歌唱你来我往可不是热热闹闹的?
可惜,这些热闹既不是傅青桓的,也不是赵五的。傅青桓坐在至高处,与大夥隔了老远,他听得见歌,看得见舞,也有人陪他喝酒,可是,他的心仍然是冷的。再暖的酒都捂不热他的身体,大夥儿越是玩得热闹,他越是感到冷冷清清。
目光缓缓地扫过人群,最终,停在了左手边的空位。这里从前是苏城破的位子,而现在变成了阿瑟的。然而,苏城破可以一步不离地陪著他,阿瑟却不可以。她喜欢与弟子们玩在一起,远远胜过陪傅青桓喝酒。
难道从前就没有弟子来找苏城破一起跳舞唱歌?当然是有的,只是他哪里都不会去,永远都守在这个位子陪著傅青桓闲话对饮。即使傅青桓美人在怀,无暇转头和苏城破说一句话,他仍然还是在这里。
忆起当年的往事,傅青桓突然感到胸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怒火,看著人群中嬉笑的阿瑟,愤然站起身把面前的桌子掀在了地上。
“青瑶呢?快给我过来。”
顿时,乐声停了,歌声也没有了,跳得正欢的众人惊恐地跪成一片,只有阿瑟茫然地看向傅青桓,步伐缓慢地走向他。
“我在这里。”
她走到傅青桓的面前,小心打量对方的脸孔,见他脸色绯红,显然已经喝醉了,於是轻声哄道:“阁主,青瑶在这里。”
傅青桓摇晃著身体,险些就要站不稳,阿瑟下意识地上前搀扶,却被他紧紧拽住了手臂。
傅青桓凝神望向阿瑟的脸孔,目光深沈而温柔,仿佛刚才发狂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你就坐在那里,哪里都不要去。”
傅青桓抬起手,指向左下方空著的位子,阿瑟嘴唇紧抿,即便百般不愿意,仍是点了点头。
傅青桓痴痴地看著阿瑟坐在了苏城破的位子上,然後,莫名地大笑起来,兴致高昂地朝众人喊道:“奏乐呢,歌声呢,怎麽都不跳了?把杯子都举起来,我们再喝一轮!”
这就是堂堂华月阁之主的模样,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狂的疯子。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究竟是为何而入魔?
赵五被关在冷冰冰的牢房里,同样感受不到外面的热闹,只是偶尔会有一阵歌声飘来,或是奏乐欢呼的声音,令他知道这麽深的夜,竟还有许多人没有入睡。
今夜,外面的动静尤其明显,牢房外一阵乱响,好像是放烟火的声音。赵五睁开眼,见看守的弟子仍在铁栏外面,问道:“是什麽好日子?”
弟子一愣,挠头想了半天,答道:“这……兴许是阁主心情好吧。”
赵五轻笑,说道:“连著热闹了五天,看来阁主近日的心情都不错。”
弟子不知如何回答,悄悄地看了看赵五,终於还是没有答话。
这时,赵五佯作无意地说道:“阿瑟似乎有好多天没来了。”
弟子说道:“月使这些天日夜陪在阁主身边,听人说连好好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小心打量赵五的脸孔,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傅姑娘不来才好,要是她在旁看著,弟子可不敢偷懒了。”
闻言,赵五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原以为这些天的刑罚减量是阿瑟的意思,原来竟然是这个小弟子偷偷摸摸打的主意。
赵五看向一脸严肃的年轻弟子,他大约是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英挺,神情耿直,相貌没什麽特别的,只是眼神里透著淳朴和善良
不知为何,赵五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弟子脸上一怔,似乎有些欣喜,心急地答道:“我叫张肃,张飞的张,鲁肃的肃。”
赵五点头,轻笑道:“是个好名字。”
他顿了顿,忽而又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听到这话,张肃大惊,不由得拘束起来,连忙道:“苏师兄莫要言谢,我……我从前就听说不少你的事,当年,我们师兄弟们都视你为英雄!”
赵五摇头,笑道:“可我如今只是华月阁的阶下囚而已。”
话音刚落,张肃激动地反驳,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在我心目中,苏师兄仍然是我们华月阁的骄傲!”
赵五看著他稚气的脸孔,难免觉得百感交集。
以张肃的年纪,知道赵五并不奇怪。而像他这样武功寻常的弟子,以赵五的身份从未见过也并不奇怪。
华月阁的弟子众多,并非人人都有幸跟著阁主学武,大多都是从少年弟子中挑选资质聪颖的几人,才有机会师从阁主或日月二使。
既然赵五从没见过张肃,这就意味著他的资质太过平凡,可是,正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弟子,竟然是把苏城破视为大英雄。而他真正为之出生入死的人,却把他视为叛徒和威胁。
此刻,赵五不知道应该觉得心寒,亦或者是心暖。
张肃年轻的脸孔因激动而涨红,他兴奋地凑上前,絮絮叨叨地说起赵五的往事。那是身为月使的苏城破最为人称道的战绩,也是华月阁的历史上无法磨灭的一笔。
从前隐姓埋名待在大漠的时候,赵五也会从江湖中人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那时候的他总以为这段往事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可是,此时身处蓬莱岛的他再从阁中弟子嘴里听来,忽然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忘记。
当初的出生入死究竟是为了傅青桓,还是为了整个华月阁的兴衰,如今,赵五已经没办法弄明白了。他从不把自己视作英雄,可是,真正肩负众人安危的时候,即便没有傅青桓的命令,他也绝不会後退一步。
过了很久,张肃终於讲完了故事,那些有关苏城破的故事。
“苏师兄,你莫要担心,等到傅姑娘想明白了,她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看著张肃一脸认真的表情,赵五不由得笑道:“你应该尊称她为月使。”
话音刚落,张肃忙道:“不,在我张肃心中,华月阁的日月二使永远都是你和陆师兄!”
说罢,他放低音量,又小声说道:“傅姑娘心肠不坏,从前一直都是好脾气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
张肃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其他人都不在附近,悄悄地说道:“千万再忍几天!”
赵五猜到张肃是陆凌生的人,於是便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半晌,张肃看著赵五衣服上的血,苦著脸,问道:“苏师兄……你觉得疼吗?”
赵五苦笑道:“即便是英雄也是凡夫俗子,又不是神仙,怎麽会不疼?”
张肃心生不忍,脸色越发难看,问道:“可是,那麽多鞭抽上来,你一声都没叫过疼。”
赵五答道:“若只是皮肉之苦,哪怕再疼都会过去的,咬牙忍一阵又何妨?”
後面的话,赵五没有说下去,想必即便他说了,张肃也是一头雾水。
此刻,张肃见赵五闭上眼睛,似乎在沈思打坐,他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却是只得其形,并不明白其中用意。
阿瑟的刑罚虽苦,却没有伤及筋骨,反而令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从前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里,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冥思感受身体里面各处之间的连接。
他可以看到隐约可见的人影,听到很细微的动静,闻到夹杂在血腥之中的气味,甚至每个令他痛的地方,都好像富有生命一样,让他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赵五尝试运功,内力犹如一股温热的泉水,缓缓流淌在他的体内,慢慢抚平了叫人难耐的痛楚。
这种感觉和原先每一次练功都不一样,与其说是运功,不如说是用知觉窥探感官、手脚骨骼、穴位经络,乃至於肌肤的触感,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