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饮春色醉 作者:楼小苏(小混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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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双很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要是自己真是错的,那又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什麽都没有过,没有那段与纪凌飞之间的感情,没有和师姐们的亲昵,他一直都是孤孤单单地活到了现在。
甚至,那意味著他是疯子。
谢宁双忽然感到胸口很闷,闷得他无法呼吸,闷得他想要发疯。他突然大叫一声,犹如发泄一般,放肆地抱紧了头,一步步地往後闪躲。
离开这里吧,上楼去吧,到了屋里就好,到了屋里就能安定下来。他不需要知道真相,他不需要回到玲珑阁。
可是,偏偏他想知道……
是谁疯了,是他,还是白烟儿,还是其他所有的人。
第一次,谢宁双觉得自己如此无助。所有的人都说他的记忆是错的,他又怎可能是对的。
不,他不甘心,他要亲眼去看一眼,亲耳去听一听,尤其是纪凌飞。他要亲自去问他,究竟他们有没有过感情,究竟他心里是否有他。
空洞的目光渐渐有了神色,憋闷的喘息也慢慢平复,谢宁双恍惚地看了看白烟儿,最後,视线停留在了赵五的身上。
“你想去看看?”
赵五扬唇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
谢宁双紧抿著唇,目光牢牢地盯著他的样子,却始终无法将他看穿。为何会沈溺在那间屋里不可自拔,为何会终日恍惚失神犹如酒醉一般,为何此时又能如此地清醒明了。这一切,谢宁双不是没有察觉,可是,他却心甘情愿越陷越深。
这是一个深渊,一条回不去的路,但也是他逃避的归所。只有在这个地方,他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怕。
谢宁双想要走向赵五,脚跟一绊,身体不由地向前摔去,赵五极快地搀住了他。
谢宁双没有站起来,他放松地靠著赵五的臂弯,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想去看看。”
赵五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你不去?”
谢宁双抬头看他,目光里交杂著太多意味。
赵五轻笑出声,答道:“我不会,也不能离开这里。”
“如果我不回来了,被人抓走了,你也不会来找我?”
闻言,赵五不禁大笑了起来,他温柔地揉著谢宁双的头发,回答道:“我哪里也不会去,一直都在这里。”
谢宁双没有追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他慢慢地自己站稳,从赵五的怀里离开。
“师姐,我们走吧。”
谢宁双没有带任何东西来,自然也不必带什麽东西走。
白烟儿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谢宁双已经朝她走来。不敢多加迟疑,白烟儿赶紧与谢宁双往外走去。正要出门,谢宁双忽然转头,赵五仍旧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著他。
数月来,谢宁双自觉对他足够了解,摸透了他的日夜作息,看遍了他的身体,知道他在床上喜欢何等情趣,可是,如今他又觉得茫然。
赵五究竟是谁?赵五究竟在想什麽?
谢宁双似乎有些明白,但又觉得不明白。总觉得有什麽东西牵扯著自己,明明使了劲,却移动不了脚步。
“怎麽不走了?”
赵五扬唇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这让谢宁双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两位师姐强行想要带他走的情景,那时候,赵五也是用这样的口气让他上楼。当时,他犹如是抓到了浮木一般,逃也似地回到了屋里,寻求那个安稳的栖息之地。
可是现在,他仍是迈不开步子。
“师弟,快走吧。”
白烟儿见状,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谢宁双低头看向白烟儿,整个人忽然清醒了起来。
是啊,他是应该走的,不是决定了要回去看看,如今,怎还能迟疑呢?
想到这里,谢宁双不禁困惑,为何他总有一种错觉,留在酒楼里的他根本就不是他?难道他已经疯到了这样的地步?
谢宁双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麻木地跟著白烟儿往外走去,当他们跨出大门没几步时,谢宁双胸口一闷,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酒楼的大门已经牢牢地关上,白布酒字在风沙中狂舞,原本以为只走了几步而已,忽然发现,原来已经隔了这麽远。
谢宁双每走十步就回一次头,没过多久,他就看不见风沙中的酒楼。
、谁饮春色醉之一 09
谢宁双走了,聂白来了。
小酒楼安宁不过半月多,大门就被一个高瘦男子粗鲁地踹开。
“苏城破,弄壶酒给我暖暖身。”
赵五闻声下楼,不理不睬地绕过聂白,摆弄起被踢坏的大门。
“喂。”
聂白不甘被人忽视,跟到了赵五身後,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背。还未碰到衣裳,已被栓在了掌心,聂白痛得哇哇乱叫,赵五却笑得一脸得意。
“干嘛不理我,我都快渴死了。”
赵五刚刚松开手,聂白就缠在他旁边抱怨道。
“我是赵五,不是苏城破。”
闻言,聂白乐呵呵地笑了,一把勾住赵五的肩膀,偏要一遍又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末了,他咧嘴一笑,说道:“我就爱叫这名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赵五无奈摇头,拍开了他的爪子,走到厨房去拿酒。
这一次,聂白仍旧带了不少东西,有吃有喝,足够赵五过上三个月。
帮著赵五把东西收好,聂白扯著他的袖子坐到桌边,此人的坐姿极为不雅,翘著二郎腿不时摇晃著,连带著椅子都在震。
“喝酒要付银子。”
见聂白面前已经空了一壶,赵五笑道。
聂白不服气地看向他,反驳道:“我每次都给你带这麽多东西,难道抵不了酒钱?”
赵五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後便道:“我上楼拿银子给你。”
他刚要起身,聂白立马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我说笑呢,咱俩什麽关系,还在乎这点小钱。”
赵五眯缝著眼,笑著反问说:“真不在乎?”
聂白连连点头。
赵五大笑起来,指著聂白面前的几壶酒,说道:“我在乎。”
聂白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赵五已经替自己开了一坛。
“来,讲几个近日的大事来抵酒钱吧。”
聂白点点头,苦著脸回想半天,方才说道:“近日的大事啊,朝廷上的你肯定没有兴趣听,江湖上的嘛……”
聂白忽然笑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对赵五说道:“你还记得上次给你讲的那事吗?就是玲珑阁的谢宁双和碧剑山庄的纪凌飞。”
赵五点头。
“记得。”
他扬唇一笑,挑眉问道:“又有进展了?”
“可不是吗。”
说到一半,聂白忽然想起了什麽,问道:“上次碰到个女的,说要来这里找谢宁双,我还让她来找你呢,哈哈,你遇上她没有?”
“恩,她找上门。”
闻言,聂白笑得更欢,他道:“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纪凌飞的妹妹,跑到这里来干什麽?来杀谢宁双的。”
赵五抿了一口酒,笑吟吟的说道:“我知道,她来找我杀人,我没理她。”
聂白笑了一会儿,又想起刚才的话来,他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谢宁双失踪了一段时日後,忽然又出现了,还跑到了碧剑山庄。这下可热闹了,带他去的人还是他师姐,也就是纪凌飞的新婚妻子。那段日子我正好也在,不只我,还一帮子的江湖中人都在,你说,能不热闹吗?”
聂白越说越兴奋,忽然拍了下桌子,就跟说书先生一样。
“那个谢宁双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一看到纪凌飞就跟疯了一样,抓著他不放手。一会儿问什麽记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他,一会儿问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旁边一群人都看著呢,也不知道害臊。”
“後来呢,你继续说。”
难得看到赵五也听得津津有味的,聂白更是激动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下去:“还能怎麽样,纪凌飞统统都说不记得,不知道,把头摇得脖子都快断了。谁知道,谢宁双什麽都听不进去,不管纪凌飞答什麽,他就一个劲地问下去,就跟疯了似的,抓著纪凌飞的手就是不放。後来,老庄主跑出来了,旁边围得人也越来越多,纪凌飞脸色都吓青了,甩开了谢宁双就是一顿狠骂,那话难听极了,就连他老婆都被骂进去了。”
说到这里,聂白一边回忆著当时的情景,一边说道:“不过,也不怪纪凌飞这麽激动,我看他的样子也是真的不知道,况且,谢宁双说的话也奇怪,前言不搭後语,听不出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他一会儿说第一次看到纪凌飞是在武林大会上,一会儿又说小时候就喜欢他了,你说,能不奇怪吗?这话能听得下去吗?”
聂白面前的杯子空了,难得赵五主动替他斟满,聂白心里一乐,脸上笑得越发明媚。
“那後来呢?”
赵五问道。
聂白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欢喜地凑到赵五面前让他再给斟满。
“还能怎麽样,老庄主当然叫了几个人把他架出去,可是,他师姐拦著不让,毕竟是新过门的儿媳妇,老庄主总不能伤到她。那个白烟儿也奇怪,不让老庄主赶人,自己倒是一个劲地劝谢宁双快走。不过,谢宁双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跟发狂似的又吼又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嘴巴里说了什麽全都在骗他什麽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赵五扬眉,忽然问道:“谢宁双疯了?”
聂白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能不疯了,换了是我,不疯也要装疯,在场多少江湖中人,往後还要拿什麽脸皮去见人。况且,我看他早就疯了,只不过,原本是疯了一半,现在就全疯了。”
说完,聂白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拍桌子,津津有味地说道:“总之,可惜了没看到那时候的情景,整个就是一团乱,嘿,越乱还越有意思。”
见赵五不像从前那般热络地和自己凑在一起,聂白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他抓著赵五靠过来,问道:“喂,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赵五笑嘻嘻地捏了一把他的下巴,理所当然道:“我在听,那之後呢,谢宁双怎麽样了?”
聂白一愣,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还能怎麽样,跑了呗。倒看不出他的武功挺好的,三两下就把围上来的人打倒在地,自个儿又发了一会儿疯,忽然就往外跑了,他师姐急地赶紧追上去,可是,刚刚出了门就没了踪影。”
“跑了啊。”
闻言,赵五不禁一笑,喃喃自语道。
聂白并未留神,喝够了酒便拉著他上楼。
“我可是刚看完热闹就跑来找你,熬了三天三夜没合眼,快陪我上楼睡一会儿。”
说完,未等赵五回答,聂白已经拉著他进屋。
“这是我的房间。”
赵五不著声色地抽回了手。
“我知道,我乐意,我就爱睡这里。”
说完,聂白一个转身就跳上床,死活蹭著被子不肯下来。赵五无奈摇头,打开柜子要替他拿一套新被褥。
“你怎麽把屋子弄成洞房一样。”
聂白好奇地动蹭蹭,西摸摸,怀里的大红被褥滑不溜楸的,舒服得放不开手。
“你别换杯子了,我就睡这条,你哪里弄来的,手感真不赖啊。”
酒楼的东西都是当初聂白陪著赵五一手一脚置办的,可是,他从未见过现在的这一套。
赵五笑而不答,仍是搬了一条新被子出来,扔在了床上。
、谁饮春色醉之一 10
“喂,你别拿走啊,我就要睡这一套。”
赵五要拿,聂白不让,两个人你来我往僵持著。
“给你睡新的还不好,这条脏了,该拿去洗洗了。”
聂白这人没有心机的,向来是把赵五的每句话都当真,听他这麽一说,便起身帮著一起折好带出去。
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回到屋里时,聂白已经累极了。他正要往床上躺,余光扫过柜子上的熏香,突然整个人跳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你用这个熏香了,你难道不知道他会让人神志不清?”
赵五轻笑,反问道:“我知道,这不还是你送来的。”
聂白皱眉,神色担忧道:“是我带来的没错,可是,那时候我只担心你睡不著,正好听说这东西有安神的作用,所以才……”
所以才偷偷潜进皇宫,用後背上的一道伤疤来换一剂药。
见赵五皱起了眉头,聂白没能说出後面半句。即便是现在,他仍是记得当初,赵五看到他受伤归来时,如何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那是他们结识至今,第一次看到赵五动怒。
见聂白神色紧张地看著自己,赵五不由得笑出了声,他道:“不是我用的。”
聂白一愣,立马又问道:“那是谁?”
赵五笑而不答,低头摆弄著熏香,将残余的粉末小心包好,然後扔在了一旁。
“不需要了?”
聂白又问。
“恩,不需要了。”
赵五点头,笑答道。
一如既往,聂白住了七天就走了。就好像是说好似的,他刚一走,谢宁双来了。
开门的那一瞬间,赵五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半年之前。门外的人一身破旧衣衫,脸上又脏又黑,头发也很凌乱。他就这样靠在门边,虚弱无力地敲著大门,毫无归路地一下又一下。
看到有人来时,那人愣愣地盯著赵五看了大半天,然後才挣扎著想要站起来,只是,也许是坐得久了,他的双腿没有力气,冷不防地就跌倒在地。
“有吃的吗?我很饿。”
谢宁双的容貌本就生得精致,如此狼狈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悯,目光中不再有当初的傲气,空洞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有,你先进来。”
赵五没有伸手扶他,谢宁双也没有向他求助,他慢悠悠地一点一点挪动著,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来,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
“抱歉,我受了伤。”
嘴里这样说著,神色中却不见丝毫起伏,犹如失去灵魂的木偶,整个人就好像死了一般。
“既然伤得这麽重,为何不回家?”
赵五从厨房里找来了一盘牛肉,和一大碗包子。那人慢吞吞地拿起一个,缓慢地放进嘴里。
“我的家在哪里?”
他神色茫然地看向赵五,眉头微微皱起。
赵五轻笑出声,又问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麽会知道。”
那人一愣,目光中多了几分困惑和失望。
“我以为你会知道。”
赵五扬唇一笑,挑眉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摇头,答道:“不知道。”
他顿了顿,神色里多了几分坚定,忽而又道:“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麽事,唯一记得的就是要回到这里。”
闻言,赵五不禁大笑起来,那人见状,神色更是茫然。
“既然这样,那麽,你就留在这里罢。”
那人脸上并不见吃惊,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只是木然地点头而已。
“等到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走。”
赵五笑吟吟地看向他,补充说道。
那人低头吃著包子,不时点头,以示明了。
突然,握著包子的手微微一颤,他抬起了头,目光紧紧地盯著赵五,问道:“你是什麽人?”
赵五轻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我是赵五。”
那人眼眸一黯,神色茫然地自言自语道:“那麽,我又是谁?”
赵五扬唇一笑,神色温柔地看向了他。
“你是谢七。”
那人脸上不见诧异,更没了茫然,仿佛是理所当然一样,他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应了一声“恩”。然後,他又低头去吃手里的包子,一个接著一个,直到碗底见了空,便随著赵五往厨房走,学著自己蒸上一笼。
大厅里面空荡荡的,安静得没有丝毫动静。酒楼外面却是狂风大作,风沙吹得酒字白布胡乱挥舞。来者的脚印被渐渐吹散,就连酒楼也淹没在了风沙之中。犹如从一开始起,这里就什麽都没有过。
风沙吞噬了一切,四周化作了虚无。等到平静之後,泥墙土瓦初露颜色,终究是回归平常。
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仍旧只有这样一间小小的酒楼。
这里只有酒,没有菜,只卖酒,不留客。楼里住著两个人,一个老板,一个夥计。老板叫赵五,夥计叫谢七。
除此以外,方圆百里再无人烟。
之一 【完】
、谁饮春色醉之二 01
荒芜大漠,风沙滚滚,百里之内,独此一楼。
这里是酒楼,只有酒,没有菜。大门很窄,破旧不堪,兹拉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