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强强]-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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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强那时候把邵钧紧紧裹在怀中,护着头颅,眉心面对狙击枪口,镇定到没有一分一毫多余的表情,目光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要不是俩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吃的不是一口锅里的饭,邵国钢着实有几分欣赏罗强,是个爷们儿。
真的面对枪口,生死就那一瞬间,邵国钢自认他这个当亲爸爸的,为了儿子也就能做到这么个地步。他没想到罗强也能做到,没想到有人抢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专属的责任,而且眼都没眨一下,视死如归……
大楼地下某层的楼道空旷静谧,头顶昏暗的灯在水泥地板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邵钧贴墙根儿走过,从一扇扇铁门前悄悄溜过,四处寻么,终于停在某一间禁闭室门口,扑上小窗口,吹一声口哨。
罗强认得口哨声,有一回俩人偷偷在狱警澡堂里洗澡,亲热,三馒头欢快地晃着蛮腰,一边洗一边吹口哨。罗强晃悠悠从床上起来,悄无声息晃到门边,肩膀紧贴铁门,头微微侧着,闪进摄像头视野的监视死角。
隔着厚重的一道门,两人只能透过递水送饭的小窗口对望,端详对方被小窗口截出来的四四方方一张脸。
俩人互相看了很久,就这么看着,看不够似的,恨不得把对方脸上每一丝最琐碎的表情、眼膜上每一道温存的纹路,都吃进自己眼里。
罗强伸出手指头,搭在窗沿上。
邵钧也伸两根指头,搭在罗强手上,用指甲互相轻磕、磨蹭。
邵钧两根手指指肚上有伤,让这牙尖嘴利的小耗子自个儿生生扯掉一层皮,关键时刻真不带嘴软。
罗强捧着邵钧的手指:“咋不包上?”
邵钧摆头:“包上容易烂,晾着好得快。”
邵钧故作轻松着:“我现在用右手打指纹了。”
罗强喃喃地说:“你右手以后也不打算要了?”
邵钧:“……”
“没那么严重,真没事儿,一层皮,很快就再长回来。”
邵钧解释着,安慰罗强,知道罗强这人心思重,还不爱说,一准儿又得难受挂心。经历一场恶战,死里逃生,邵钧先前对罗强隐瞒真相单干蛮干的恼火,这会儿全都散了。他现在只惦记罗强能否摆脱嫌疑,罗强能否减刑。
罗强轻轻捋着邵钧手指没破皮的地方,面无表情,突然凑近了,一口含住邵钧两根手指,含到嘴里。
邵钧哼了一声,伤口让这人口腔黏膜乍一碰到,刺疼。
他疼着,没有把手拔出来,看着罗强一点一点吞含着他的手指,一直吞到指根处,用类似口活儿的动作,吸吮着他,粗糙的舌头刮挠他的指肚,在他手指头上打圈儿,讨好他,抚慰他。
邵钧浑身都有些抖,让罗强弄得脑子里心里发烧似的,一手伸进去抚摸罗强发红的眼,头发,摸罗强曾经暴露于狙击枪口下的眉心,摸罗强脑后无比坚硬的叛逆的反骨……俩人最终把嘴唇贴到一起,隔着小窗口,很费力地互相嘬吮对方的嘴,迁就着那一丝丝儿的温暖,眼底流露的都是劫后余生抵死缠绵的强烈渴望。
罗强压低声音说:“邵国钢找你谈了吗?”
邵钧摇头:“我爸现在根本没功夫理我,出这么大案子,上头那帮人逼他也逼得紧。”
罗强郑重其事地道:“你爸知道了。”
邵钧:“……”
“知道就知道,早晚的事儿。你在乎别人知道?”
罗强唇边迸出一丝沉稳的笑:“老子不在乎。”
邵钧表情特别固执,也特认真:“我也不在乎。”
“我就这样了,咱俩都这么好了,我不怕让所有人都知道。”
……
地下室昏暗的楼道拐角处,灯光映出一幅穿黑色风衣双手插兜的高大剪影。邵国钢默默看着他儿子焦渴地扒在禁闭室小窗口上,跟里面的人勾着手指,说悄悄话,亲嘴儿……
邵国钢刚从监区医院回来,问过受伤住院的小马警官,也去看过重症室里重度昏迷奄奄一息的尤二爷。
马小川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清瘦的脸明显透出虚弱。
马小川面对邵局长,面带愧疚,垂下眼:“局长,这回是我工作失误,中了圈套,差点儿害了邵警官……对不起。”
邵国钢板着脸。
马小川:“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一切处分。”
邵国钢:“我来不是问你这个!……你们干什么吃的?哄监暴动你们一早完全没察觉?罗强的动静动作,你为什么没通知我?为什么还让邵钧卷进来遭这么大危险?!罗老二确实立功了,邵钧差点儿丢条命!”
马小川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垂头挨骂,等到邵局长怒不可遏地吼完一个长篇,这才缓缓抬头:“局长,对不起,您下的任务,我完不成,我没本事,您以后找别人吧。”
邵国钢盯着人:“……”
马小川欲言又止,别过脸望着窗外,断断续续轻声说:“您交待的工作,我没法做。局长,我看得出来,邵警官跟罗强……他们俩特好。罗强判无期那几个月,小钧特难受,就跟死过一回似的,每回他往厂房楼顶上爬,我都悄悄跟着,我都怕他想不开出事儿跳下去。后来过去了,就完全不一样了,小钧每天乐得闭不上嘴似的,饭量都长了,俩人在一块儿就特开心……”
“我就是觉着,他俩挺不容易的……”
小马警官没谈过恋爱,初来乍到来到清河监区时,是个理着小寸头目光青涩面皮稚嫩的小警帽。
监狱生活极其枯燥,平淡,乏味,见不着亲人,也没女人,一堵高墙之内都是老爷们儿,对于马小川来说,邵小三儿就是跟他关系最铁的一爷们儿。
邵钧那时候在一大队里算是马小川的“师傅”,警队里都有这个习惯,由领导分配,一对一,以老带新。邵队长每回值班都带着小徒弟,带马小川看遍清河农场的每一栋楼,每一处机关重地,每一颗花花草草。邵钧经常请马小川吃饭,食堂饭菜不合胃口舌头太淡的时候,俩人到监区小饭馆里叫几个菜,喝两扎啤酒,哥们儿之间聊聊家常。马小川刚来那几个月没地方住,邵钧把公寓钥匙给他,让他去县城的租房睡觉,还开着车带他进城玩儿。
新年联欢会的灯光舞台上,马小川站在邵钧背后,默默地为光芒四射的邵三公子充当背景色。
那时候,马小川眼角瞟到的是邵钧没有吉他遮挡的充电抖动的臀部,性感,帅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邵钧手指点着观众席,指着罗强的方向。邵钧跟罗强四目遥遥相对,极其刻骨深情的纠缠。
这两个人,这些年,旁人任是谁,就不可能拆得散,分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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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八章 驻监名厨罗太狼
邵局去过医院之后第二天凌晨;重症室里的贾老爷子尤宝川;死了。
这人后心中枪;一枪穿肺;引起并发症,器官衰竭;熬了数日终究没能熬过去。尤二爷也算是京城黑势力一代枭雄,终于没挺过漫长牢狱生活在人心中滋养的欲望与邪念;铤而走险,赔掉了性命。
一个月后,哄监越狱的风波逐渐平息。
监区长背着行政记大过的处分低调复职上岗;关禁闭通过审查的犯人基本都释放出来,各归各位。
查实炸监行为的二大队若干犯人,被分散关押到其他监区,检察院还要酌情加刑惩戒。三监区这边算是彻底消停了。
一大队的一伙人,晚上在活动室里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最近三监区支持率收视率最火爆的节目是《非诚勿扰》。节目组里那几个没被相中没人领走的嘉宾,把犯人们勾得嗷嗷的,一群人双眼放出绿光,狼似的,没人相中我中,没人领走我要啊!
胡岩嘲讽刺猬:“小魏,那个女海归,人家可是博士,你啥学历呢?你相中了,人家能看上你?”
刺猬一拍大腿:“人家姑娘就没要求学历么,人家开的条件是诚实善良,体貌端庄,我多善良啊,我端庄啊!我还无婚史无病无子女呢!”
顺子不屑地“噗”了他一口:“还姑娘呢,都三十五了,比你大半轮儿,配强哥这岁数的男的还差不多。”
罗强半睡半醒仰着,哼道:“少他妈拿老子开涮。”
刺猬丢给旁人一记暧昧眼神,笑嘻嘻得:“女的大几岁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我就稀罕了。”
胡岩戳刺猬的脑瓢:“你先混出狱再惦记,蹭你的床板去吧!”
罗强微微睁开眼,问身边人:“老癞子咋样了?”
顺子接口道:“听说伤挺重,转院去城里了。这回他也算立大功,检察院肯定减刑,邵队长说争取给他办保外就医,直接弄出去。”
一听见“减刑”俩字,旁边七七八八的脑袋都凑过来。
七班崽子们这次同仇敌忾,并肩作战,集体立一大功,谁心里不惦记减刑?罗强也想减刑,不光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他宝贝的人。
罗强随口问了一句:“贾福贵咋死的?”
顺子说:“据说就中了一枪,打得准,伤到要害了。”
罗强心里盘桓,一枪就能挂了?这人是一般人儿吗……
胡岩咕哝道:“利索死了还不好?这老头不是好货,阴着呢。”
罗强是让尤二爷上一回诈死金蝉脱壳那一计给整怕了,生怕这人再诈他一回。尤二爷攥着他的把柄,这人临死前竟然一句废话都没交代,安安静静闷不吭声就死了?罗强都不太敢相信。
一群小崽子在一旁不住嘴地起哄,管他们死不死,减不减刑,咱先搓一顿再说,这回让邵队长请客,再来一顿香喷喷的羊腿肉,大哥弟兄们混在一处,图的就是江湖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朝有酒今朝醉。
收看完每周必看的《非诚勿扰》,那感觉就好像自个儿跟着上去相了一回亲似的;喜欢女人的相女嘉宾,喜欢男人的相男嘉宾,各取所需,其乐融融。一群人心满意足站起身,一个个急不可耐,赶紧回牢号,钻被窝,动一动灵活熟练的手指。
罗强心不在焉,一撤板凳,起身正要出屋。他眼角瞥见电视屏幕上的人,愣住了。
电视里晃过五光十色的片头,《食尚精品》之类的美食节目。主持人鸡冠头上喷着亮片发胶,系着厨师围裙,嘴唇飞快地蠕动,带动全场欢快的气氛。节目特邀嘉宾,某位酷帅型男,穿紧身米色衬衫,老板裤,勾勒出简练阳刚的线条,相貌十分英俊打眼,把身旁的主持人活活衬托成一颗冬瓜。
观众席上许多女粉丝高举纸牌牌,上面写着“罗”,还晃动着罗老板的卡通头像。
“劳驾,别关电视……”
罗强喊住小马警官,定定地站着,专注地看。
罗强这一开腔,所有人都回过头,都定住了,迅速就认出来,屋里一片刻意压低的嗡鸣声和八卦议论。
电视里和电视外面这俩人,这两张脸,长得实在忒像,有以前就知道的,有以前不太了解的,这回一看电视里那张俊脸,也就明白谁是谁了。
“啧,真他妈帅,人五人六的……”
“哥儿俩长真像,果然一个妈生的,搁哪都跑不了。”
“罗老二,你们家兄弟挺牛逼啊,这都混成名人儿了,啥时候给咱介绍认识认识?”
……
小邵队长两条手臂交叉胸前,拧着小腰靠在门边,冷眼瞧着罗强那一脸痴痴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屏幕里的人。
坐牢的人都这样,都念旧,念亲人。
罗强就戳在那里,看了足足有半小时,看着他家小三儿在节目里颇有大师风度地指点着,品评着,两个当红的电视大明星一个叫晓明的,还有一个叫小晨儿的,一人占一个灶台,一人举一菜刀,端一口锅,当场做菜打擂台,忙得满头的汗珠哩哩啦啦往锅里掉。
罗老板左边看一眼,你丫这肉丝切太粗了,鱼香肉丝让你这么整,就成鱼香肉棍了。
罗老板右边再瞟一眼,你这锅里油和辣椒面搁太多了,水煮牛肉我就没瞅见你肉在哪,整成油泼辣子了。
节目最精华让全场粉丝疯狂尖叫的部分,当然是咱英俊潇洒的罗老板亲自系上围裙,戴上白帽子,站在灶台前,一把专业厨师刀上下翻飞切出来的肉薄如纸韧如丝一盘肉下锅整口锅滋啦啦发出令人腿软骨酥如同高潮振颤般的炝锅声!热辣,鲜香,全场粉丝从空气中吸吮着香味儿,表情如痴如醉,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罗强一直看到屏幕上打出尾声字幕,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开,眼底含了一丝淡淡的落寞,别人都没看见,就邵钧看出来了。
罗强与邵钧擦肩而过,嘴巴嘟嘟囔囔得,眼睛发红。
几天之后,邵三爷来一大队几个班搞感情攻势,三爷买羊肉了,买饺子了,冰柜里冻着呢,周末给你们炖羊肉。
七班大铺盘腿坐在床上,慢慢举起手:“邵警官,报告。”
邵钧抬眼:“你报告啥?”
罗强说:“老子申请立功奖励。”
邵钧:“……羊肉不是给你立功奖励?你还想要啥?”
罗强:“老子想吃我们家三儿给我炖的羊肉,包的饺子,外边卖的就没他做的好吃,差远了。”
邵钧:“我这羊肉是农场里现宰现杀新鲜的,清汤白煮都好吃!”
罗强撅着嘴巴,挺大个人儿,床上耍赖似的,沉着嗓子:“老子就想吃那一口……就想吃。”
邵钧:“……”
邵钧拎着兜子给罗强看,不甘心地追着人嚷:“我给你买得湾仔码头的水饺!……我这三十多块钱一袋,贵着呢!……”
邵钧一搓牙,你们家三儿,三儿,回头我就把罗小三儿这混球给拆了,炖了,拿食堂大锅煮了!你三爷爷倒想亲口尝尝,你们家三儿的肉它能有多好吃?
……
几天后,一大队的减刑消息下来了。
距上一拨减刑还没到两年,按例不能减这么频繁,但是检察院的人已经知会了监区长邵队长,这回七班和三班集体立大功,经过考量定为特殊情况予以嘉奖,随后就下达正式减刑文件。
赖红兵受伤,本身又有残疾,准许保外就医,监外执行,并且给予生活补助。
魏传林和大学生刑期各减五年。刺猬还有两年基本可以顺利出狱,获得自由。
胡岩狱中一贯表现良好,这次准许假释,本地监外服刑,定期向管片儿派出所报道。
陈友顺的情况符合四川籍犯人在汶川地震后的特赦政策,特批准予提前假释,档案关系移交什邡当地,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务工务农,参与重建家乡。
罗老二呢?
罗老二是这伙人里背刑最重的一个;别人还剩三五年、七八年的,他还有二十年。检察院的意向下来了,罗强减为十三年徒刑。
无期按例最少服满十三年,而且宣判无期之前那些年都白熬了,按律不能抵数。罗强即便再立功减刑,短时间内很难出去——除非隔壁三大队、四大队那些人脑子抽了,短期内再给咱搞一趟炸监越狱。
十三年,出去以后这人都老了。公安和检察机关也恰恰就是这么个目的:像罗老二这种名声在外犯有命案对社会潜藏极大危险性的人物,就是要关到你老了,你不行了,彻底丧失做活儿作乱的身体能力与精神欲望,才放你出去。
监区长批准,给罗老二特殊奖励,请罗老板进到监区里,给做顿团圆饭吃。
罗战一听他哥有召唤,撂下店面,私房菜馆挂牌歇业一星期,屁颠颠儿直奔清河农场来了,扛着大厨的各种家伙事儿。
经历过上一回哄监事件,现在进入监区检查十分严格,罗战把兜里包里所有东西都上交了,在小黑屋里让几名武警围着,拿枪口指着,脱光了衣服查。
罗战脱得就剩一条小裤头,一身练得结实漂亮的肌肉,惹得几个武警都暗暗瞟他。几名小武警倒不是对男人有兴趣,而是男人之间都在乎身材,在乎裤裆尺寸的大小,瞧见个身材特好的爷们儿,忍不住多瞄几眼,在心里比划着前后左右。
武警扒拉完罗战的衣服,枪口一转,指着罗战身后的人:“你。”
罗战回头,冲身后的人挤个眼:宝贝儿,辛苦了,脱?
罗战身后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