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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画皮之玉连环-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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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玉绘不过一梦的时间,梦外,已经过了十几天。

元淙收到丹娘捎的信,知道公子出事,匆匆把手上的事交代了,着人回府,自己直接取道瘦猴岭。

陈家陆陆续续发生的事,一件件,已经不是常理能解释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得请精于此道的方外之人来解救。元淙心里想得明白。

可惜的是,猴道人没有在山上,同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元淙手上没个信物,要不是别人怜他诚心,给指引了路,他连山门都摸不到。

最后,还是一个小道士给了他一管符水,说是若救被鬼迷了的人,足够用了。

把陈玉绘拉出层层叠叠梦境的,就是灌进他嘴里的这一管符水。

“我怎么了?”梦不像梦,竟像回顾真实发生过的事……陈玉绘喃喃,他潜意识里面已经认定,这是李湄玦想让他看的,但是,李湄玦人呢?他为什么不出现!

“公子……你昏过去这么久,我们都怕你再醒不过来了……”丹娘红着眼睛扶陈玉绘坐起。

陈玉绘摇摇头,笑:“我没什么。”

元淙杵在床边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难看。

陈玉绘坐得艰难,腹部……记忆里并没这么明显啊……怎么……变这么大了?陈玉绘盯着被子的某处,呆然。身体不由僵硬。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自己身为一个男子,却怀上胎儿的事实。简直如坐针毡。

元淙咳了一声。

想到房间里除了知根知底的丹娘和元淙,还有其他的家侍,陈玉绘红了脸。他实在不习惯被众人围观。还好有被子遮掩,不然,他连正视别人的勇气也没有了。

镇定心神,陈玉绘微笑对众人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点饿了,丹娘,你可以拿点裹腹之物给我填一填五脏庙吗?”

丹娘一抹眼睛,忙吩咐众人分头准备:“都下去吧,大家别扰了公子休息。”

房间里一下走了人,宽敞许多。只元淙,立在床前。

“不要这么盯着我,坐吧。”陈玉绘尴尬地道。

这一趟梦里前尘事走过,他的心气平静很多。陈玉绘放在被子里的手,甚至能轻抚隆起的腹部,感受里面生命的热度。

元淙直直地拖了张椅子坐在窗前,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陈玉绘失笑,打量他:“怎么?生我的气?”

元淙瞪过去。

陈玉绘笑得更舒心,原先的不安也降下去。他对元淙说:“谢谢你,元淙。”

元淙被堵了口,但是,仍不放弃,张嘴就问:“公子,为什么一个人跑去李宅?”

不是问药,是问鬼吗?陈玉绘莞尔,“看一位朋友。”

元淙哑然。

陈玉绘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的样子,虽然他的脸色仍不好,但是平日的气质正慢慢恢复,不是歇斯底里入魔的症状。

“见到了吗?”元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见我。”陈玉绘思衬道,“不过,我在梦里见到他了。”

“梦里?”元淙不解。

“是啊,梦里。”陈玉绘没有详细解释,只说,“我知道,他在。”

“哼。”元淙非常不爽。

“元淙脾气真大。”陈玉绘叹了一口气,“以前都不知道。”

“……”元淙看陈玉绘,陈玉绘眼里有丝促狭的笑意。这样的公子,元淙已经很久没到过,元淙心里的气忽然都泄了。

“以后,不准再胡乱吃药。”元淙移开眼睛。

“是,不乱吃了。”陈玉绘安静地答应。

“孩子……孩子……生下来也没关系。”元淙红着脸道。

“哎?”陈玉绘诧异。

“我很快就成亲了,我来养。”元淙很有男子气概地拍胸脯。

陈玉绘怔了一下,很快明白。男人生子,终是骇人听闻。陈家公子未有婚娶,且有令人不齿的断袖之癖,在别人眼里,哪里该会有孩子,定会谣言纷起。他陈玉绘不在乎,但对孩子的成长,毕竟不好。何况,还有个会生事的王旭安在。

如果让成了亲的元淙养,就没有这些麻烦了。没有人信会有男人生子,无稽之谈,应该能应付过去。对知情人,只道打掉了。陈玉绘想到这一层,便笑起来。

虽然心里不认同,腹中真的是个正常胎儿吗?即使是,自己造的孽,自己该承着。陈玉绘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做到冷静地思考胎儿的问题了,打不掉的话,就生下来,怪物也好,是我的孩子。

细细碎碎地笑容在陈玉绘面上慢慢扩大,加深。

“我知道了。”陈玉绘道,“元淙,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嗯?”元淙狐疑,“公子,请说。”

“我要再去一趟陈府。”陈玉绘温和地道。

“哎?!”元淙差点跳起来。

“不会有危险,他不会害我。若要害我,我安能现在有命?细说起来,他倒是救过我几次……”陈玉绘的神情有些恍惚。

元淙恨恨地别头。

“不见到他,我的心里不安宁。”陈玉绘见小管家闹别扭,催道,“元淙,我的话,你还听是不听?”

公子的话,当然要听。元淙非常不乐意地应肯:“今天不行,过几天。”

“过几天,待怎么样?”丹娘柳眉倒竖,“元淙你这小子别打歪主意,拐坏公子。公子虚弱着,要好好养。”

丹娘端着食物走进来,严厉紧盯元淙,眼里充满戒备。

陈玉绘笑。

元淙怒,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低着头,大步走出房间。

“这小子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脸都快涨紫了!”丹娘抱怨。

“没什么,我病着,外面的事,都要他去操心,累到了吧。”陈玉绘道。

“也难为他了,他是真把公子的事放在心里。”丹娘笑道。

陈玉绘就着丹娘递到嘴边的勺子,喝了一口粥。愣了一下,不出声。

身边有关心的人,是他陈玉绘的幸运和福气,从小到大,他都没吃过苦,即使和王旭安在一起,也是王旭安变着法子哄着他。和李湄玦比起来,真是差别太大。陈玉绘慢慢喝着粥,脑袋里想着那只鬼,不禁出神。

“公子,在想什么?”丹娘轻声慢语。

“啊,没什么。”陈玉绘低下头,咬了一口勺子,一碗粥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

“公子还没饱吧,刚醒来,还是不要吃多了。等一下,熬好汤,再喝点。我要好好研究下公子的食谱,公子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为小公子多考虑,不能太任性了。”丹娘越说越没有边际,“老爷夫人泉下有知,若知道陈家有后,不知道多么欣慰。”

陈玉绘听得发窘,越听越听不下去了。直觉肚子里面突突跳动,里面的小东西似乎也听懂了,在发笑。

“你下去吧。”陈玉绘忍耐道。

“公子不乐意听丹娘唠叨,丹娘就下去。但是,公子你睡得够多了,不能再睡了,吓死个人。”丹娘收了手上的东西,道,“我给公子拿些书吧,醒着比睡着好。”

陈玉绘点头。

拿了书,丹娘掩上门,端了托盘下去。

陈玉绘摸了摸自己诡异的腹部,不禁自言自语:“你到底是鬼,还是人?”

没有回答。

十月怀胎么?这一胎,够长了……

陈玉绘闭上眼睛。

第四十八章:寻友

再次出府,两人瞒着丹娘。

若丹娘知道眼皮底下紧盯的公子要去那阴气森森的城外鬼屋,无论如何是不会准。

但是,陈玉绘心意已决。他要去确认一些事,他要去问一些事,他要去见李湄玦。

身体的变化已经很明显,走路时候,会觉得腰部有些酸。穿上宽大的长袍,披了暗色的大斗篷,整个人隐入车厢。元淙亲自驾马。

马车从偏僻的后门驰出了陈府。

车厢里很宽大,布置得很舒适,铺了一层一层的软垫,可坐可躺,有被有枕。车驾得快,里面平稳地感觉不到颠簸。

元淙狐疑地说:“这条路怎么有点熟?”他明明没去过,但是就像有去过似地,知道方向,知道怎么走。

当然有点熟……陈玉绘莞尔,那夜,望医后回府,你可不是把马车直接驾到李园前面停下?元淙,应该不记得了……

诡异又莫名的未知力量,一直,如影随形。

马车自动在李府门前停下,李府门前两盏破落的灯笼啪得点亮,明明天还没暗,元淙感觉手脚叫黑色的雾气缠住一样,动一下都艰难。

陈玉绘掀开车帘子,走出来,元淙忙去扶。

陈玉绘拂开他的手,他还不至于这么娇弱。陈玉绘要一个人进去,元淙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陈玉绘走了几步,踩上石阶,陈府的两扇大门无声息地打开。元淙的心惊跳。公子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不,连人都不是……

“公子……”元淙担心地叫。

陈玉绘回过头,安抚地笑。

元淙担心地搓搓手,指指天,道:“不早了,公子不要太晚出来。”

陈玉绘点头。

陈玉绘说:“元淙不要担心。”

元淙窘,轻哼一声。眼看着公子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黑色的门洞里。

两扇门里面影影幢幢,像有无数人,仔细看了,不过似草木的影子,哪里来的人,只是雾气一样迷蒙,看不真切。待公子走了进去,两扇大门重又关上,只门前两盏白灯笼,飘飘摇摇,闪烁光亮。

这次来,和上次不同,仍然没有人的气息。但是,不是草木芜杂,残破败落。庭院的样子,像小时候来的那次,是干净、整齐的。他在,陈玉绘确定。

凭着模糊的记忆,他按着印象中的路走。少时的那个落雪天,十五岁的薄衫少年牵着穿着红袄的十一岁少年走过的路,情境依稀眼前。陈玉绘的心,轻轻跃动起来。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似有了生命的色彩,有了流动的光芒,将他指引向他的所在。

回廊后的一方小院,推开紧闭的门,吱嘎一声的木头声。

布置得很漂亮的房间,花红柳绿,堆满了珍奇的器皿,挂满了好看的图画。果然是,记忆里,李湄玦的屋子。

簇新的装饰,甚至花瓶里的花都是沾着露水新摘的。陈玉绘忽然笑起来,眉眼沾了快乐的因子。

陈玉绘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支开窗。该来的人还是没有来。

“喂,我来了。”陈玉绘对着空气说。

房间里静得要命,即使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是能感觉到声音挤入空气时的震颤。

陈玉绘等了等,没有异动。不由有些暗恼,眉头皱起来,来回踩了几步,低声威胁:“混蛋,你不出来,我可走了。”

有轻笑声,在背后。

陈玉绘停住脚步,身体僵硬,不敢动了。希望他出来,真出来,又不敢见了。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响。

“我在这里。”又是一声,带着轻巧的欢悦和低低的叹息。

陈玉绘头皮发硬,手拽住了衣襟。

李湄玦的气息靠近。

陈玉绘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李鬼的时候,自己也是背对着,他就从后面抱上来,冰冷的气息,当时吓得自己的心快跳出胸口。现在……

现在,李湄玦转到陈玉绘面前。

“怕吗?”轻轻柔柔的问。

怎么会怕?怕,就不会来了。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陈玉绘却紧张得不敢抬头,盯着李湄玦暗红的衣角发呆。

李湄玦的手抬起陈玉绘的下巴,陈玉绘没有躲开。两个人对上眼睛。

“你……”陈玉绘见了人,说不出话。心里那么多疑问,是打算要来弄明白的,见了人,忽然觉得那些问题都飘走了。仿佛,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见这个人,让他看看自己而已。

下巴上停留的手太久,冰冷的手指微微摩挲着细腻的皮肤。陈玉绘打掉那只手,别过发烧的脸。

李湄玦的心意,一直都坦诚在明亮的眼睛里。以前,陈玉绘可以当没看见,现在,陈玉绘再避不开。

并不介意陈玉绘的小脾气,陈玉绘眼中的羞意令李湄玦非常享受,他一直等着他的小朋友开窍。

李湄玦马上捉住陈玉绘的手,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他坐到床上。嘴上却说:“你现在站着不方便,我们还是坐着说话。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陈玉绘脸上的红云再增一层。他现在是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

李湄玦解了陈玉绘的斗篷。陈玉绘低着头,任他动作。

两个人,孩子一样排排坐。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李湄玦掰着陈玉绘的手指头道。

陈玉绘有些气闷,倏然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陈玉绘见李湄玦脸上同样有可疑的红云,气才平开。

陈玉绘挑眉,道:“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什么意思?”李湄玦忽然靠近,在陈玉绘脸上香了香。

陈玉绘努力无视这个忽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清了清声音道:“我来找过你……”

“你都不出来!”陈玉绘指责,眼里亮晶晶的。想起那个雨夜,在李府槐树下的可怖情景,陈玉绘忿忿。他是抱了李湄玦肯定会见他的念头,才守在荒园里等。

“对不起。”李湄玦抹去陈玉绘眼角的湿意,道,“你破了符,我还缠在禁咒里,直到你的血渗入泥土……我出来后,已经来不及,你服了药,晕过去,我只好先送你回府。”

“那个梦?”陈玉绘盯着眼前人。

李湄玦有些不自在:“是真的。”

陈玉绘等他说下去。

“虽然已经过去,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无缘无故找上他……”李湄玦说。

“你和他的事,关我什么事?”陈玉绘想起梦里王旭安和李湄玦纠结的往事,赤裸裸地浮现脑中,不禁发酸发恼,有些生气,“我根本不想知道。”

“是吗?”李湄玦苦笑,“是我错了。”

第四十九章:交心

“你和他的事,关我什么事?”陈玉绘想起梦里王旭安和李湄玦纠结的往事,赤裸裸地浮现脑中,不禁发酸发恼,有些生气,“我根本不想知道。”

“是吗?”李湄玦苦笑,“是我错了。”

李湄玦的声音有丝受伤,“我原本想,你知道了那些……若能不介意,我们……我……我才能留在你身边……”

“不介意么?”陈玉绘的声音微微挑高,“怎能不介意?”

李湄玦身体明显一僵。他仿佛已经准备好承受陈玉绘会做出的言语攻击。

“因为这个,你不敢见我?”陈玉绘缓缓道,“是你,在害怕?”

李湄玦倒吸一口寒气。

陈玉绘不待他缓过神,已握住他的双手。

李湄玦悔跟了王旭安,恨生前被棋子一样捉弄,畜生一样卖进这李府,被李老爷玩弄掌中,逼迫至死。虽然出身低贱,但是在他心里,一直有着宁折不弯的自尊和骄傲。

正因如此,他才能以鬼躯熬过井底融火的炙烤试炼,才能一开始就坦然地在陈玉绘面前表露爱意,才能勇敢地选择把自己不堪的过去展露在心上人面前。对自己的自信外,也是对选择之人的信任。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陈玉绘若瞧不起他,厌弃他,把他踩在脚底,他的世界就再无希望。这一丝光亮吸引着他从无边的仇恨之海挣扎至今,他存着这份向往,不敢亵渎。

在李湄玦心里,仍存着强烈的自卑,他可以拆散王生和陈玉绘,却害怕自己是否能真正站到陈玉绘身边。

此刻,陈玉绘若再说一句重话,他肯定要匿身潜逃,默默养伤,再不出现了。

陈玉绘像知道李湄玦心里剧烈的波动,他在说话前,已经紧紧握住了李湄玦的手,他想说的话一定要说。他拒绝李湄玦的时候,不是因为他是鬼,如今,他愿意同他在一起,也不会因为他的过往而背弃。他要打消他的疑虑,他要他明白,这绝不是谁配不起谁的问题。

感情,只讲深浅、真假。

陈玉绘对李湄玦说:“你之前说过,我的情若非十分,你也应承不起。现在还作数吗?”

李湄玦眨了眨眼睛。

“我介意,是因为我在我的梦里,经历你的过往,那些浓重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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