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营 作者:沈夜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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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43、Chapter 41 。。。
刚开始蓝廷只感到莫可名状的忿激,有一种要销毁一切的狂野的冲动。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愤怒越来越淡漠,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越来越模糊。周围只剩下黑暗,无穷无尽无声无息,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紧接着,是啃噬身心的饥饿和干渴,还有席卷全身简直令人发狂的疲惫。
因为手臂在墙上锁的位置太低,他只能半蹲着,膝盖处于一个极为难受的姿势。想站起来,就只能深深地弯腰,像个卑微的奴隶。连续几天几夜的黑暗、折磨和孤独,让蓝廷开始产生幻觉,陷入某种混乱。一会是多维放肆而灿烂的笑容;一会是盖尔崇拜而无辜的目光;一会是劳特恶毒而凶狠的斥骂;一会是振聋发聩惊心动魄的炮声;一会是哥哥骑在白马上冰冷的注视;一会是审讯官不屑地嘲笑:“懦夫……懦夫!”最后竟然是霍维斯,在缤纷嘈杂众人狂欢的背景下,专心致志地凝望着自己,微笑,他在说话,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非常重要……
“咣当”一声,铁门被打开,看守冷冰冰地说:“把他拉出来。”
蓝廷看到了那边投射过来的光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感到迷茫和眩晕,因为长时间的黑暗,那一点亮光就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发现两个人上来拉扯,蓝廷用力挣开,但经过几天几夜的捆绑禁锢,四肢都僵硬了,踉踉跄跄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低头栽倒到地上。
“行了,不过是个叛徒,难道还想受到什么优待?”一个声音鄙夷而愤恨地说,“哗啦”一桶冷水浇下来,蓝廷被激得一个激灵,拼命挣扎着才喘上一口气,鼻腔因为吸入水而猛烈地咳嗽。他蜷成一团,缺少食物和热量,浑身冷得发抖。
“要不先给他点吃的,我瞧他就剩一口气了。”
“吃的?”另一人冷哼,“给他就是浪费粮食,这种人渣,我呸!”
“好了吧,他死了我们也会糟糕的,他们会告我们虐待犯人。”
“犯人受虐待那才叫虐待,叛徒不算,没弄死不错了。你还不明白吗?咱们这是保他呢,你拉他到外面路上试试,保准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被老百姓打死。”
“唉,也是贵族出身嘛,谁知道这么软骨头。”
“活着就是个祸害,我要是他,早自杀了,还有脸喘气?”那人踢了蓝廷一脚,“喂,没死就爬起来,真他妈的,这也是军人,我真想一枪毙了他。”
那桶冷水的寒气一直刺到骨头里,但更加令蓝廷难以忍受的,是两个看守的对话。他忽然明白,那个审讯官,这两个看守,代表了所有奥莱国人民的想法,所有。他能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辩解,一个人一个人地去申冤吗?谁会对真相那样执着地去探究?当所有人都认为你叛国的时候,你就是卖国贼。千夫所指,积毁销骨。蓝廷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像寒冷的海水,整个把他埋没了,他出不了声,也喘不上气。
他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跟在看守后面,像一个刚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游魂。
两个人带着蓝廷穿过走廊,上了楼梯,在一个门口前停下。蓝廷走进去,既不问这是哪里,也不问要干什么,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和他再没有关系。
霍维斯第一眼看见蓝廷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倔强的,从不低头的,永远张扬而肆意的小豹子,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脸色惨白如死,目光呆滞。从外表看来,蓝廷肯定受过虐待,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有遭受过殴打的青紫色的瘀伤,从头到脚水淋淋的。
但霍维斯知道,这些并不是打垮蓝廷的最重要原因。面对穷凶极恶的劳特,面对各式各样令人痛不欲生的刑讯,蓝廷从来没有妥协过,他就是一柄利剑,一杆长枪,就算倒下去,也得是笔直的。
可现在,剑钝了,枪折了。
在那一刹那,霍维斯真想冲上去抱住蓝廷,把那个脆弱的,迷茫的,痛苦的,悲伤的蓝廷紧紧搂在怀里。他的手指微微动一下,又忍住了,索性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口中啧啧有声:“这是谁呀,我想见的是蓝廷,不是闲杂人等,他们怎么拉个鬼魂来?”
蓝廷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霍维斯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踱到蓝廷身边,像观赏一件雕塑似的围着蓝廷绕了个圈,上上下下看个仔细,边走边摇头:“瞧瞧,这就是蓝氏军团的继承人,出身高贵的蓝廷,依我看还不如路边要饭的有气质。”
“我不是蓝氏军团的人了。”蓝廷打断霍维斯的话,“我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他们把我驱逐出来,他们剥夺了我继承人的身份,他们说我叛国。”他的喉咙开始哽咽,他说不下去,但他还想说,他知道除了眼前这个人,没有人再会听他说了,“他们说我叛国,他们居然他妈的说我叛国……”蓝廷翻来覆去就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憋了太久,憋得他就要发疯。所有的委屈、愤懑、怨怼、悲凉,都汇聚在这一句话里。眼泪流下来,蓝廷不想流眼泪,他不想表现出软弱和难过,但眼泪还是流下来,他止不住。
眼前的蓝廷脆弱而迷茫,像个被人责怪受尽了委屈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霍维斯心疼,心真的疼,可他笑了一下,斜眼看着蓝廷,像看一个蹩脚的演员:“没错啊,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叛国了。”
蓝廷猛地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霍维斯,颤声问:“你说什么?”
“说你叛国。”霍维斯很随意地耸耸肩,“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叛国了。”
“去你妈的!”蓝廷狂怒,抬腿踹了出去,霍维斯轻轻松松闪身躲开。蓝廷一把抓起中间的桌子,用力掷向霍维斯。霍维斯一弯腰,桌子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守冲进来,叫道:“干什么你们?!探监就探监,再动手都抓起来!”
霍维斯举起双手,息事宁人地笑:“没事没事,他太激动了。”
看守瞥了蓝廷一眼,转身出去。
蓝廷根本没理会那个看守,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霍维斯拿出条洁白的手帕,装腔作势地擦擦手:“哎呀蓝廷,对一个刚被关了三天禁闭,水米没进的囚犯来说,你未免太有力气了。”
蓝廷恶狠狠地盯着霍维斯:“你他妈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霍维斯把手帕叠好收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我说错了么?”
“你!”蓝廷握紧拳头还要打,霍维斯指一指门口。蓝廷怒视着他。
霍维斯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蓝廷,请你不要忘了,你的确在《投降书》上签了字。”
“可你明知道那是被迫的!是无可奈何!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死吗?!”
“对,我知道,可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或者这么问,人们在看到那篇报道的时候,谁知道?”霍维斯直直地对上蓝廷的眼睛,当面痛斥,毫不留情,“你身为蓝氏军团的继承人,做事丝毫不考虑后果。你签署的《投降书》被敌人堂而皇之刊登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电台长篇累牍大肆宣扬,成为动摇军心的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你的《投降书》直接导致人民对奥莱国贵族阶级信心的动摇,直接导致蓝氏军团险些被踢出权力中心,要不是里恩夫人宣布剥夺你的继承权,将你驱逐出家族,要不是蓝尉在前线出生入死接连取得胜利,要不是皇太子及时补救力挽狂澜,你以为结果会怎么样?!”
蓝廷的确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后果,他想辩解,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维斯不依不饶:“谁会去深究你是不是被迫的?皇太子?贵族?百姓?他们只看到你的笔迹,只知道你投降,这就足够了!”
蓝廷怔了好一会,颓然坐到椅子里。
霍维斯吐出一口长气,声音缓和下来:“你委屈什么?关两天又能怎么样?陛下肯重新调查,再给你机会就不错了。实话告诉你,这也就因为你是蓝廷,如果换了个普通士兵,直接拖出去枪毙,以慰民心,至于事实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蓝廷紧紧地抿着唇,倔强地别开脸。
霍维斯也拉把椅子,坐到蓝廷身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外面阳光正好,透过大玻璃,可以看到一角蓝澄澄的天空,几只飞鸟在天边打着盘旋。
蓝廷忽然轻笑了一下,整个人明显已经冷静下来,他说:“这回你得意了,看着我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最后还是你更胜一筹啊霍维斯,难怪要特地过来探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霍维斯毫不否认,反而说道:“没办法,打击你一次可真不容易,我得抓住机会。”
“于是你看够了,也骂够了,觉得很满意?”蓝廷慢吞吞地说,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
霍维斯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不过咱们毕竟还有那小半个月的情谊。蓝廷,我可真是念念不忘啊,偶尔想起,回味悠长。”
在他意味深长目光的注视下,蓝廷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他有些气恼地说:“那你想怎么样,再看一会?”
“没什么,蓝廷,其实我对你一直……”霍维斯笑笑,“见不得你受委屈。毕竟你只是签署了《投降书》,并没有真的叛国。”
一会说他叛国,一会又说他没叛国,蓝廷都被霍维斯含糊其辞弄糊涂了,焦躁地拧起眉头:“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上诉。”
“上诉?”蓝廷冷嗤,“众口一词,上诉有什么用?”
“上诉告诉他们事实真相。”霍维斯轻叹口气,“蓝廷,如果真没用,女王陛下就不会派人继续调查此事了。虽然这很有难度,但我想,我们一起努力,肯定会有个好的结果。”
“我们?”蓝廷看向他。
“对,我和你。”
“你想帮我?”
“不错。”
“什么条件?”
霍维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一阵,说:“目前看来,还没有。”
蓝廷忽然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和嘲弄,他挖苦地说:“行了吧你霍维斯,难道我不了解你?自私、冷漠、滥情,对你没有好处的事怎么可能做?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吧,不过你也知道,恐怕现在我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也就让你看点笑话。”
霍维斯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想要看你的笑话,也从来没想过打败你。”他深吸口气,“蓝廷,其实我喜欢你。”
蓝廷一挑眉,有些惊愕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蓝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霍维斯一脸从容和坦然。突然,蓝廷爆发出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喜欢我?哈哈,你说你喜欢我?”
霍维斯平静地说:“我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
“去你妈的!”蓝廷一把揪住霍维斯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耍我也有个限度吧。少给我弄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我他妈根本就不信。事实上,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他妈哪句都不……”
他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来,霍维斯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唔……你他妈……唔……”蓝廷气急败坏,用力推脱,但他从来就不是霍维斯的对手,更不用说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止如此,而且因为饥饿和缺氧,眼前竟然有些发晕。
等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总算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跌坐在椅子里,浑身发软。霍维斯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信不信并不重要,我知道就行了。”
外面有人敲门,看守冷冰冰地说:“探视时间到,快出来。”
蓝廷明显还有些怔忡,分不清情况。霍维斯不由笑了笑,低声说:“好好保重,等我来接你。”直起腰转身走了出去。
足足过了一分钟,蓝廷才从混沌的状态下反应过来,他抬起手背狠狠擦拭一下唇角,像是要擦去那种温暖的又有些强硬的触感,怒气攻心、烦躁不安地骂一句:“我草!”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微博:
看不到的见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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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2 。。。
霍维斯信步走入咖啡厅。战争终于以奥莱国的完胜而告终,全国上下喜气洋洋,这里也不例外。到处摆满了鲜花、国旗,还有红红绿绿庆祝胜利的标语。霍维斯扫视一圈,在角落里见到穿着便装的蓝尉,他绕过几对窃窃私语的情侣,走过去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奇诺,顺便打量对面的人。
霍维斯对蓝尉称不上熟悉,其实连面也没见过几次。毕竟霍维斯受到的是极为隐秘的特训,而蓝尉一直在奥莱国军事学院进修。说起来蓝尉和弗洛、希尔倒应该更熟稔,因为他们同在一所大学,虽然贵族和他这种出身普通的低等贵族,并不在同一个学院。
仔细看蓝尉和蓝廷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那种神态,都有一股子倔强和傲然的劲儿,只不过蓝廷表现得明显,而蓝尉更为内敛罢了。
“他怎么样?”蓝尉面对霍维斯的打量,直截了当地问,神色坦然冷漠。他永远学不会客套,或者说,不屑于。
霍维斯收回目光:“还能怎么样?你也该猜到,那里对一个叛国贼,态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好。”
蓝尉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关键在谁?”
“莫顿。当时亲眼目睹蓝廷签署《投降书》的,只有劳特和莫顿两个人,而劳特在繁城战役之后不知去向,剩下的只有莫顿。”
蓝尉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抿上唇。
霍维斯看出蓝尉的意思,轻轻摇摇头:“莫顿身份十分特殊,他毕竟是辉轩国的亲王,肯定不会见你,即使见你,也不见得会出庭作证。”
“总有人可以说服他的,试一试也无不可。”蓝尉说。
霍维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冷淡的人,骨子里的固执竟和蓝廷如出一辙,不撞南墙不回头。霍维斯放下咖啡杯:“他是别国的亲王,不插手我们国家的内部斗争,理所当然。更何况他当时还是间谍,没有上层的允许,一般来说,是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更不用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人证。”
蓝尉眉头锁得更紧了,这件事非常棘手,可蓝廷……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霍维斯把话头拉回来,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找个和莫顿身份相当的人去劝说,我想他还是能给点面子的。”
蓝尉迅速地瞥了霍维斯一眼,脸上又恢复那种淡漠的神情:“原来,你是早有准备。”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气恼。
霍维斯耸耸肩:“其实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整个奥莱国,有办法说服莫顿的,只有皇太子。”
蓝尉偏过头,望着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阳光从斑驳的木兰花枝叶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深刻俊美的五官,神情一片淡然。皇太子三个字,甚至不能让他的目光闪动一下。
霍维斯在心里叹息,这个蓝尉,可比蓝廷难搞多了,弗洛你的品味真是与众不同。
蓝尉望着窗外足足有一分钟,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霍维斯,他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还有一件事麻烦你,我想见见里恩夫人。”
蓝尉点点头,拿出一张钞票放在咖啡杯下,“我请你。”站起身,快步离开咖啡厅。
霍维斯无所谓地一笑,等蓝尉走出去,又将咖啡慢慢喝完,这才散漫地踱到吧台前:“我想打个电话。”
“请便,先生。”
霍维斯按下几个号码,那边接通了,弗洛的声音传过来:“你好,霍维斯。”
“还可以吧。”霍维斯淡淡地说,“我刚和蓝尉说清楚,给他个小小的暗示。”
弗洛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这种小事还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是不是小事,就得看对谁来说了。”霍维斯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蓝廷的命运,在你眼里也是小事。”
“不,霍维斯,蓝廷的事情我一直很关注。我们不能放过一个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