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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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门被从外面踢开，完颜宗磐大喝一声，操起床边的弯刀蹦下床。我的面上不知是哭是笑，想要离开这肮脏的床榻，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只是不停地颤抖着……
突然一股温暖将我紧紧围住，惊然抬眼，泪花迷蒙里，竟出现了心中不时惦记着的那张脸，是迪古乃！竟是迪古乃！
“迪……迪古乃……”我语无伦次的低声呼唤，我是被他抱在怀里吗？一年多未见，他长高了，长壮了，可以把我严严实实的裹在怀里了。只是，此刻的他神色冰冷，双唇紧闭，眉心透着不可遏制的恨意和怒气。我心中羞愤，曾设想了很多种再次相见的情景，却不想是在这样的境遇下……
“粘罕这会儿就该来了，合剌就在外面，我们带了很多侍卫，宗磐不敢再轻举妄动。你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如同在哄着自己心爱的孩子，我瞬时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怕，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小娘子——！”花涟和秀娥突然出现，见着我这副模样惊声尖叫了起来。我心中难过，将脸深深埋在迪古乃怀里，他低喝一声：“还不快把披风拿过来！”
披风裹住身子后，一脸阴沉的完颜宗翰疾步冲了进来，一把将我从迪古乃怀里拉出，展臂紧紧地抱起我，一句话也不说，大步走出门外。我不晓得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紧闭着双眼，在他怀里默默流泪。
不只是什么时候，眼泪几乎已经哭干，鼻中嗅到了安息香的味道，一床温暖的被子盖在了身上。有一只粗糙的手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脸颊，那么温柔，充满了怜惜。我知道是完颜宗翰坐在床边，我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然而心中突然一道闪电，我倏然起身，俯在床边干呕起来，他忙伸手扶住我，“怎么了？”
“快去让花涟准备热水，我要去洗澡……去洗澡……”我撑着身子要下床，却被他抱进了怀里，不得动弹。我抬起眼，对上他盛满悲伤和心痛的眸子，我心狠狠揪起，摇头道：“你不要这样看我……”
他无言，只是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手给捏碎了。半晌留下一句话：“我去准备热水。”说完就要起身，我心中一慌，急忙伸出手欲拉住他，却不小心跌下了床。他眉心一拧，赶紧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我抓住他的肩膀流泪道：“什么都没有发生，求求你不要那样看我，我会很难受的，我觉得你是嫌弃我了……”
“傻瓜……”完颜宗翰低叹一声，温热的唇片压了下来。我下意识的躲开，觉得被完颜宗磐蹂躏过的双唇很脏。他却牢牢按住我的后脑，一点一点吻干我的眼泪，“你别……唔……”他收紧手臂，炽热的唇瓣堵住了我未说完的话。
这是一个热烈而又绵长的吻，我不知究竟有多久。只知自己也那么热切的回吻着他，不愿意松开手，不愿意离开他的唇，不愿意睁眼看见他那双让我难受的眼睛……
呼吸有点困难时，完颜宗翰及时松开了我，轻吻着我的嘴角低声呢喃：“你不要多想，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永远都是。我心痛，是因为我没有好好保护住你。我心痛，是因为看见我心爱的人流泪，不是其他，别无其他……”
再难抑制住喉咙里的酸涩，我伏在他肩头放声哭了出来。
完颜宗翰要亲自伺候我洗澡，我没有拒绝。温热的水里，撒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瓣。我拿着澡巾拼命的擦拭着身子，搓地皮肤生疼生疼，他按住我的手心疼道：“你别这样，我来，你靠着小睡一会儿。”说完从我手中抢过澡巾，轻轻撩起我的长发，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从颈脖开始擦拭。力道柔和，小心翼翼，像是在清洗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完全想不到那是一双握了几十年冷兵器的手，此刻正绽放着它特有的温柔。
睡前喝了一点清粥，其实丝毫没有胃口，只是完颜宗翰一勺一勺的喂我，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也就是这小半碗，让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然而当我睡下后，他却起身出去了，我以为只是走开一会，直到过了一刻钟后他还没有回来。唤来花涟一问，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连秀娥也是一样。我愣了一会，心中方反应过来，出了这样的事，他岂会放过完颜宗磐，此刻，难道是去算账了吗？
虽然我心中恨透了完颜宗磐，但也深知此事实在不好解决，完颜宗翰会对他怎么样，我不敢去想。只是掀开被子下床，秀娥惊问道：“小娘子做什么？”我穿上鞋，系好披风，望着她认真道：“去阻止义父，完颜宗磐动不得，会出人命的！”完颜宗磐是金太宗的嫡长子，地位尊贵，一向以皇储自居。合剌不久前刚被策立为储君，又是在完颜宗翰的支持下。若此时完颜宗翰盛怒之下杀了完颜宗磐，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认为他为保合剌地位而除掉完颜宗磐，势必会惹来金太宗和他其他儿子们的不满。尽管事出有因，但我一介卑微女流，在他们眼里断断不能成为完颜宗翰杀掉完颜宗磐的正当理由，何况，这件事也不适合传开……
冲至楼下，发现完颜宗翰被一个人拿着刀拦在门内，我紧走几步叫道：“义父留步！”他惊讶的回头，我迅速奔了过去，方看清拿刀之人是希尹。他静静地望着我，眼里也透着点点怜惜。我冲他一笑，点头道：“多谢，能拦住义父的人也只有你了。”
“你做什么？夜里更深露重，快回去。”完颜宗翰将我从地上抱起，我看着他微微叹气道：“义父不在我身边，我难以安眠。”他嘴角轻抽，算是笑了一下，“你先上去，我马上回去好不好？”我摇头，抚着他的脸浅笑道：“义父不要去，歌儿求你了。”
他黑眸里瞬时燃起了怒火，声音寒如冰霜，“不杀了他，难泄我心头之愤！”我手抚上他的眉心，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歌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义父又何必去脏了自己的剑呢。眼下储君之位刚定，朝堂局势渐稳，义父即便是再恨，也要为了金国的前途而考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时日还长着呢。多行不义必自毙，想要他命的人，多的是……”
希尹看我一眼，接着道：“何况此事关乎歌儿的清誉……”
此话一出，完颜宗翰眸光一黯，痛心的看着我，藏在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渗出血来。我捂住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柔声道：“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我好累……”
第050章 上仙郡主
天蒙蒙亮，我便被噩梦惊醒了，未料完颜宗翰早已醒来，一直默默凝视着我。见我哭叫着醒了，急忙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嘴里迭声道：“做什么梦了？别怕，别怕，我一直都在……”我缓了缓，擦干眼泪强笑道：“没事，只是梦见打雷了而已。”他默默的盯着我，眼里满是怜爱和自责。我晓得他知道我在撒谎，只是那样的噩梦，怎能说出来让他再一次陷入心痛中……
“你继续睡，我要去上朝了。”过了半个时辰，完颜宗翰坐了起来。我微笑点头，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早些回来。”他低头在我嘴上啄了一下，开心笑道：“好。”
秀娥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我侧卧在床上，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怕他待会进宫遇见了完颜宗磐又会怒上心头。趁着他进书房取东西，我唤来花涟嘱咐道：“希尹大人昨夜在府里歇着，你现在去帮我带句话，说一定让他看好义父。”她点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他一走，我也没了什么睡意，花涟和秀娥红着眼圈伺候我起床，两人皆默默无语。我浅浅笑道：“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你们全苦着脸，叫我心里不是更难受吗。”花涟一听，眼泪都掉下来了，哽咽道：“都是奴婢们没照顾好小娘子……”
秀娥忙拿了绢子替她拭泪，“好好的别再哭了，叫小娘子见着了岂不是更伤心。”我在妆台下坐下，将梳子递给她们，对着镜子笑道：“歌儿没事，你们别再担心了。义父面前，更要留点神，别一不小心就露出愁云，义父见了又要动怒了。”
她俩连忙点头，给我绾起头发来，突然想起一事，我问道：“你们倒是可以跟我说说昨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迪古乃与合剌会来？”
“是，昨儿小娘子去看柔福帝姬后不久，答离便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说是小娘子不见了。元帅当时急得就要杀人了，连忙派了人去找，我们和泰阿丹也出去了。在小娘子不见的地方遇见了太子他们，恰好附近有个卖炊饼的老翁说从下午就看见有辆马车一直停在路边，傍晚时才匆匆离开。细细一算，竟和小娘子在盖天大王府里呆的时间吻合。接着太子和我们一路打听，方知那辆马车最后进了都统府中，且是停在后门处，沿途又发现了一些未烧尽的迷香，门口的守卫也扬言都统今日不见客。起初大家都只是猜测，不敢贸然进府搜查，小王爷却断定小娘子一定在府里，便带着我们的侍卫强行冲了进去……”
迪古乃……他定是察觉出了完颜宗磐早已对完颜宗翰不满，估计起因便是合剌成为太子，而满心以为会是自己的完颜宗磐却与皇储之位失之交臂。作为皇长子，又跋扈多年的他如何能忍受，而且金太宗心里肯定也是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虽然完颜宗干、完颜宗辅也支持合剌，但如果掌大金国军权的完颜宗翰不表态，那单凭这二人一定无法使金太宗答应立合剌为皇储。也就是说，完颜宗翰的支持无疑是将此事一锤定音，逼得金太宗不得不从，完颜宗磐也理所当然的最恨他！
方才秀娥说那马车停留的时间与我呆在宗贤府里的时间惊人吻合，想必是早有预谋。估摸着打我一走进宗贤府里后，完颜宗磐的下手们便在附近候着找寻机会，如果不是昨日，也有可能是今日、后日……完颜宗翰一定也清楚其中缘由，所以才会那么痛心自责，觉得都是因为他把我卷了进来……唉，他真傻，相伴多年，我已视他为亲人，他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
“此事还有谁知？柔福知不知道？”她俩互视一眼，我不由得一惊，“柔福她——”秀娥按住我的肩膀笑截道：“小娘子别担心，柔福帝姬不知，当时寻人的动静虽大，却尽量瞒住了盖天大王府里。至于后来冲进都统府里的侍卫们……”
我惊得站起，颤声道：“不会……”花涟点点头，垂目小声道：“全被小王爷下令割了舌头。”我眼前一黑，脚下不稳起来，秀娥忙扶住我宽慰道：“小娘子不必多心，虽然小王爷他确实……唉，也都是为了小娘子好罢了，本来是准备尽数赐死。奴婢劝了一句，怕小娘子得知后心里不安，小王爷这才作罢，又每人赏了很多金银钱财，放回乡去了。”
“知道了。”我无奈的闭上眼，饶是如此，还是与我脱不了干系，我如何能够心安。老天残忍，为何要生出这么多事来……迪古乃，如今不过十岁，也能如此狠下心来。虽然晓得他是为了保我清誉，可是一想着将来他的狠心只会变本加厉，到底是难过多一些。
临近中午，花涟和泰阿丹陪着我出城送柔福离开，她眼中除了离愁还是离愁，看来是瞒住她了。两人在城外哭了好一会子，又互相叮嘱了一番，送了十里之后才下车分别，在泰阿丹的催促下又匆匆返回会宁城。一路上随行侍卫众多，我只能坐在马车里，花涟见我闷闷不乐，一直连声安慰。我心里明白，经过昨日之事，完颜宗翰已然成惊弓之鸟，他怕……怕我再受到一丁点伤害，虽是暂时没了自由，我岂会不理解他的疼惜之心。
进了明珠阁，里面争吵声不断，似乎完颜宗翰在和谁发脾气。我怕他又为昨日的事迁怒他人，急忙跑进了屋，却见希尹也在，双眉紧锁坐在椅子上。见我进屋，眼皮一抬，随即又垂了下去，我出声道：“义父怎么了？”
完颜宗翰起先是背朝门而立，听见我说话后，身子明显一颤，也不转过身子来，我心中犯疑，希尹淡淡的说了一句，“今儿在朝堂上，他终是没有忍住。”我大惊，难道他和完颜宗磐动手了？朝堂上？那岂不是当着金太宗的面？
见他右手一直拢在袖中，我心隐隐不安，上前拿过他的手一看，居然受伤了！
“你——”我又气又心疼，眼泪很快滚了出来，完颜宗翰轻叹一气，摸着我的头柔声安慰：“一点点小伤，不碍事的，倒是你，再哭下去我的伤彻底好不了了。”
我望着完颜希尹哽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完颜宗翰瞪他一眼，似乎不想让他说出来，我咬唇道：“你别拦着他，你知道我的性子。”他露出一抹苦笑，不再多言。
原来今早上朝时，他与完颜宗磐先因政见不合而发生争执，完颜宗翰本来看见他就满腹怒火，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当众打了起来。因为进宫面圣不得佩戴武器，所以当时都是赤脚空拳。完颜宗翰武艺高强是金国人尽皆知的事，完颜宗磐又岂会是他的对手，没过几招便被他踩在脚下，随知他袖中竟藏有匕首……
这个懦弱的混蛋，难道他一早便知完颜宗翰可能会动他，所以藏了匕首在身上？
金太宗命人将他俩拉开后，便分别单独召见询问。完颜宗翰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只留下一句“就是想揍他。”后告退离开了。希尹一路苦劝，才将他劝了回来，不然他此刻估计又和完颜宗磐在宫外动手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望着完颜宗翰摇头浅笑，很想说他几句，但见他此时正一脸委屈的看着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恰时秀娥进来说午饭备好了，於是便招呼着希尹一同坐下吃饭。完颜宗翰伤的是右手，我本以为他可以自己拿筷子的，结果刚坐下准备开动时，他伸出左手戳了戳我的胳膊可怜兮兮道：“你都不管我……”
我“扑哧”一笑，他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也不管希尹还在一旁坐着。我作势要朝门外喊秀娥进来伺候他，却被他瞪了一下，我笑嗔他一眼，拿起碗夹了很多菜，宛声笑道：“那歌儿来伺候义父吃饭好不好？”
他笑点了头，将胡子大嘴伸了过来，我喂了他吃了一块牛肉，却被他连同筷子一齐咬住，我脸上顿时一红，又羞又气道：“你还要不要吃了。”他见我急了，方才松开，大口大口的嚼着嘴里的牛肉，希尹轻咳一声，道：“别忘了我还在这里，要不我来伺候你？”
完颜宗翰将自己的筷子扔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道：“吃你的饭，少说话！”我怕他把菜都打翻了，轻轻踢他了一脚，“别闹，好好吃，你不饿我还饿呢。”他嘻嘻笑道：“好，吃完了我们出去遛马。”
午后和希尹下了一盘棋，然后完颜宗翰吵着要出去，三人便准备一同去骑马。走出府门没几步，便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大喊道：“元帅留步！”
回头一看，四五个人策马而来，后面还跟着十来名侍卫。正纳闷着，完颜宗翰和希尹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奇怪，完颜宗翰握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几秒后，来人纷纷下马，为首一名着金朝官服的男人上前行了跪礼，完颜宗翰冷冷道：“有事吗？”
来人恭谨一笑，抬头飞快瞟了我一眼，轻声道：“这便是颜歌小娘子吧。”我愣愣的点点头，他低眉笑道：“微臣奉陛下口谕，特来接小娘子入宫觐见。”
“什么！”我吃惊叫了一声，仰头看了眼完颜宗翰。他脸色铁青，目光锋利，似乎要把来人给活剥了似的，“陛下要本帅的义女进宫做什么？”
“今儿两位郎君在朝中起了争执，陛下询问过后，方知事情缘由。因此特意召小娘子入宫加以抚慰，还请小娘子速速随微臣进宫，免得误了时辰。”说着一顶轿子便抬了过来，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