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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脑残志不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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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典冷不防给林灼阳一推,指甲划到了下巴上,他皱着眉头揉着下巴,问林灼阳:“玩过几个啊?技术好像不过关啊你。”
林灼阳涨红着脸,强充着纸老虎样,说:“要,要你管这么多!有钱要什么技术,技术那是穷酸的臭鸭子才研究的,我不需要!”
萧典冷冷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林灼阳,薄薄的唇开合,吐出冷漠刻薄的话来:“有钱能买得到别人真正的尊重吗?有钱能买得到真心喜欢你的人吗?有钱你就不是傻缺了,你就能辗转乾坤呼风唤雨了是不是?”
林灼阳僵住了,如果说刚才萧典还只是扯了他的皮外伤,嚷一两嗓子也就过去了,那么现在的这几句话,就是真真正正刺进了林灼阳的心里,字字句句犹如倒刺,扎进去再拔出来,带了一腔粘腻的血和碎肉。
萧典说的,正是他一直渴望,却一直无法得到的。
他是林威的儿子,看似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可是当有一天,他无意中听见公司员工在背地里叫他废物,他明白了,那些人不是尊重他,是尊重那一张张印着毛主席头像的小纸片。
他是茂林集团的总经理,看似得到了很多人的爱,可是当有一天,他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在别的男人怀里媚眼如丝,他明白了,那些人不是爱他,是爱老凤祥周大福的钻石戒指白金项链。
有钱买不到头脑,买不到尊重,买不到爱,买到最多的就是虚伪,造作,恶心,还有自欺欺人。
萧典这一击恶狠狠地撞到了他心底溃烂的疮疤。
林灼阳无法忍受了,他坐起身来,抓起外套往萧典脸上扔过去,恼怒地说:“滚你妈的,我怎么就不能有别人的尊重了?怎么就没女人喜欢了?我,我告诉你!刚才杨雅送我戒指的时候就说她对我有好感——我,我不要你了,你滚,我明天就挎着杨家大小姐看情侣电影去——你给我死远点!”
林灼阳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萧典倒也被他忽悠进去了,竟然信了杨雅向他表白的事情,刚才还玩世不恭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阴沉得可怕:“……你说什么?再给我利利索索说一遍!”
“我凭什么总听你的啊?”林灼阳正在气头上,压根不买萧典的帐,他开始穿衣服,穿好之后,把萧典的衣服扔给了萧典,“你走,我不要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他妈的也只是稀罕老子的钱,稀罕老子给你的职位,老子告诉你,没了,我没技术,你没钱,咱俩一个怂样,谁他妈也没资格歧视谁!”
他说完之后,背过脸去,在阴影中狠狠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心里的委屈劲儿又酸溜溜地冒了上来。
林灼阳真的不要求太多,他就是希望有个人能够看得起他,能够喜欢他哪怕一点点,只要不是装的,一点点他也能够满足的,人就是这么犯贱,得不到什么的时候,随便施舍一点点就能打发过去。
他被萧典揭开的伤疤火辣辣得疼,其实林灼阳真的是个挺好对付的孩子,这个时候只要萧典肯稍稍软下声音来劝慰他几句,真心实意倒一下歉,林灼阳的气就能够消掉,可是萧典却没有这么做。
萧典不但没有安慰林灼阳,反而自己也光火了,因为林灼阳刚才的气话也戳到了他的痛处——萧典最不愿意听见“我不要你了”这句话从林灼阳口中蹦出来,为什么人类总是能够把“不要你了”“扔了”“抛弃了”说的这么轻松?他已经被林灼阳抛弃了一次,整整六层楼的高度,什么美好的过去都摔碎了,他已经被林灼阳这样残酷对待过了,难道现在变成了人,却还要再继续听林灼阳嚷着——“我不要你了”吗?
“好!”萧典穿好衣服,恶狠狠地瞪着林灼阳的侧脸,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好!看来我是打扰了您和杨小姐的约会了,想必林总您现在更希望和杨小姐在宾馆享受,而不是在这辆没情调的破车里委委屈屈地让人上,是我让林总您老人家变态了,我走。”
他说着,怒气冲冲地打开车门,林灼阳又那么一瞬的冲动想要回头拉住他,不让他离开,可是难得的自尊心爆发,让小林公子无论如何也没狠得下心,转过脸来,而是继续瞪着相反的方向,眼眶在萧典看不见的黑暗处渐渐湿红。
“林灼阳,咱俩性格不合人品不投三观不齐,连地下情人都不用做了,明天我就向林董递呈辞职报告,从今往后咱们分道扬镳,你他妈的少来给我犯贱哭怂,你不要我,我还压根看不上你,比你好的多得是,谁稀罕你!”
把狠话丢给林灼阳,萧典砰得一下甩上了车门,心情极度恶劣地就走远去了。
林灼阳颤巍巍地扭过头来,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到了他的面庞,湿漉漉的水印子委屈地顺着腮帮滚落下。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萧典远去的背影,萧典却再也没有回头,颀长挺拔的身影在拐角处转了个弯,消失了。
林灼阳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萧典这个人和林灼阳不一样,林灼阳做事情就和那总是掉链子的老式拖拉机似的,慢慢吞吞,还总是打偏儿,今天做的决定第二天就有可能反悔。而萧典就是那正宗的兰博,一脚油门飚出老远,喷人一鼻子扬尘,转眼连个鸟影都见不着了,那叫一个手起刀落当机立断,断了还不带半点后悔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萧典就直接进老林的办公室,准备甩了辞职申请立刻卷铺盖走人。那点儿破工资他也不稀罕得要,因为顾陵说过,妖界的社会保障体系相当完备,即使是在人界逗留的妖精,每月也能收到妖尊陛下打入的人界货币,虽然手续费异界转换费七七八八要扣掉一部分,但余额仍旧是相当可观的。
妖尊是个厚道妖。这是萧典对自己老大的总体印象。
不过洋葱透露给萧典一些妖尊陛下不为人知的过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洋葱说,妖尊之所以这么重视基层妖民的生活保障,是因为妖尊在还没有成为妖尊的时候,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倒霉蛋,深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痛苦,所以才没有忘本。
但是不管妖界老大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反正萧典对他的印象还挺好,除了部分规矩定的变态了点——比如什么绑定,什么扣血的。
走进林威的办公室,萧典看到林威正在打电话,虽然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十分低,但是林威额头上全是细汗,不停地拿毛巾抹着脸。
“杨家说不知道?什么?杨雅说林灼阳昨天十一点就该回家了?……我不管这么多!你找去啊!那还愣着做什么?!这败家儿子,他还学会玩人间蒸发了,赶紧找,赶紧找!再找不到就去报警!!”
等林威撂了电话,萧典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谈辞职的事情,林威就跟瞅见了救星似的,立刻站起来对他说:“萧典?快,快,你可算是来了,你有看见过林灼阳吗?”
萧典凝怔了几秒钟,微微骤起了眉头:“……林总昨天没有回家?”
“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手机关机,车子也不见了,到处找不到他人。”林威抹着汗说,脸色相当难看。
萧典的心猛然沉了一下,也顾不得辞职不辞职了,他把心血管本来就不太好的老林安顿下来,倒了杯茶给老林,然后说:“林董,您先静一静,我去找他。”


20在车里睡觉会发烧
跟萧典预想得完全一样,林灼阳就是一草包,根本不可能玩什么离家出走跳湖自杀这么范儿的事情,破孩子胆儿比芝麻都小,轮不着担心他想不明白闹上吊什么的。
蓝色的保时捷还是安静地卧在六合塔月轮山脚下,钱塘江的江风刮吹过萧典细碎的刘海,萧典随意拂了一下,朝车子走了过去。
啧,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是吃什么干的,这辆车在这里泊了这么久他妈的竟然没个人来管一下。
细长苍白的手指划过窗膜,继而灵巧地勾起,萧典在上面轻叩了两下:“林灼阳,给我从里面滚出来。”
没人鸟他。
萧典有些愠怒,照理说自己一路打着出租过来找他,还主动和他说话,以自己的暴脾气,这次算是给足了小林公子面子,台阶都给铺好了,小公子竟然还不肯下。操,什么个矫气劲儿。
萧典敲了两下,绅士装不下去了,皱皱眉头,直接用踹的,可是一脚下去,才发现保时捷的车门都没关严实。
这下萧典算是惊愕到了,林灼阳虚掩着车门过了一夜啊,杭州的治安什么时候牛逼到这种程度了?谁借给林灼阳的狗胆,他妈的不怕被劫财,他还不怕突然冲出个大汉把林公子给强暴了?
萧典越想越眉头拧得越紧,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他猛然打开了车门,往里面望了过去,萧助理这人喜欢做最坏的打算,在这几秒钟内,他已经预备好看到林灼阳横尸车内的惨象了。
可是没有。
估计是傻人有傻福吧,林灼阳像一只小刺猬似的,独自蜷缩在驾驶座上,脚板是光的,没穿上鞋子。单薄的两用衫紧紧裹着身子,两只手臂交叠在一起,脸埋进臂弯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萧典现在的心情只能用无语二字来形容。
他侧身钻进了车内,坐在副驾驶座上,瞪着自己的前主人。林灼阳一缕黑色的头发垂在手臂肘上,镇得皮肤更加白净。
萧典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出声叫醒他,他看着林灼阳缩在座位上睡觉的那副无依无靠可怜巴巴的样子,浅褐色的眼底忽然弥漫起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其实林灼阳这个样子,自己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记得林灼阳念高中的时候,他还是一台电脑,那个时候小林公子学习紧张,跟自己玩的时间骤然减少了很多,而且他也注意到林灼阳小圆脸上开心的笑容渐渐淡了起来,更让萧典觉得惊讶的是,林灼阳用他搜索的内容少了GV和漫画,多了名师课程和英语听力训练。
可是现在的孩子真的被逼得太紧,炎黄子孙英语要比美利坚国的孙子强,化学巴不得你配个核秘方,生物除了性功能那一课其他都得擅长,历史要明白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在哪个旮旯闹洞房,是理科生一门大英帝国鸟蛋语就可以让七尺男儿跪地撞墙,文科生甭管你文科综合多能耐,一门数学就可以把战局全搅黄。
林灼阳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分数那是硬碰硬的东西,他现在更加捉襟见肘了,每天熬到深夜成绩依然和萎了似的硬不起来,愣是碰不过人家。
林威天天指责自己的儿子,小公子有的时候被骂得委屈了,连卧房都不愿意回,一个人缩在书房,坐在电脑桌前掉眼泪。
往往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赤着白白的脚丫子,委委屈屈缩成一小团,将泪痕未干的脸埋进臂弯。
月光照进来,电脑屏幕上刷一层清漆,泛着轻柔的洁白,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无声无息地陪伴着他。
能这样睡着的孩子,内心深处到底是有多孤单,有多自卑呢?
“……灼阳。”萧典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轻轻唤了他一声,语气是让他自己都觉得错愕得温柔。
林灼阳没有醒过来,一动不动的。
萧典微微蹙起眉头,这次不是因为愠怒,而是因为关切,在林灼阳不知道的情况下,萧典最容易露出他关心林灼阳的那一面。
这也许就是人和物的不同,人往往是要在对方清醒的时候,装出一副再关心不过的做派,而物却只是默默地在身后,等着人们发现——原来它们一直都在。
“林灼阳,你醒一醒。”萧典轻轻推了他一下。这一推,林灼阳整个人都绵绵地软倒了去,像橡皮做的似的,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萧典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靠,温度真高,看来是发烧了。
这也难怪,昨天做完之后,自己就和林灼阳闹翻了,虽然戴了套,可是必要的善后工作也没做,保时捷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又低,林灼阳连个毯子都没得裹,对着空调口子吹了一夜人造风,也够他受的了。
“你他妈的傻啊你。”萧典一堆话堵在嗓子眼,蹦出来的偏偏是那么咬牙切齿的一句。他把昏昏沉沉的林灼阳抱到副驾驶座上,又从后座翻出备用的小毛毯,严严实实给林灼阳盖好,自己做到驾驶座,扣上安全带。
林灼阳歪歪扭扭地坐不直,又想把自己缩起来,萧典怕他颈椎受不了,说什么也不肯让这呆二继续当小刺猬了,干脆把林灼阳侧着揽了下来,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睡。
小公子迷迷糊糊地眯缝着眼睛,朦胧地看着萧典线条利落的脸庞,小声问了一句:“……萧典?”
萧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林灼阳柔软的黑发散乱在萧典精良的衣料上,碎发之下,他圆圆的眼睛虚弱地眯着,眼泪又不争气地弥漫了上来,他哑着嗓子,哽咽不清地低语道:“……萧典……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明明不喜欢我,却还是要靠近我,还要给我一点点希望……我知道我很傻……也不像,不像施小美那样会表达自己……可是我也会难受啊……我也会难受的,也会伤心,也有自尊的……你们为什么都要把我踩在脚下才开心……为什么一定要我难过你们才会笑……”
最后林灼阳的声音已经完全破碎不堪,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滚落,洇湿了萧典的衣料,他弓起身子,沙哑不清地恸哭着,喉咙里堵着酸涩让他无法说出更多的话,他只是不断地喃喃地:“……为什么我这么笨……萧典……为什么我这么笨……你告诉我好不好,啊?……为什么我这么笨……笨得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萧典怔怔看着林灼阳趴在自己腿上泣不成声,第一次感受到眼眶有种酸涩潮湿的滋味,他望着林灼阳伤心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胸腔里的某个器官也被狠狠地揪住,钝痛钝痛。
为什么一定要我难过你们才会笑……
看着他在哭,哭得那么伤心,萧典犹豫一下,终于把手抬起来,轻轻覆盖到林灼阳柔软的黑发上。
他想说,你错了,我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你难过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想笑。
可是话在嗓子眼里堵了堵,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又咽了下去,只剩一句不咸不淡的:“好了……别哭了。”
跟林威打过招呼后,萧典直接开车把林灼阳送到了医院,三十九度的高烧,不挂水那叫有鬼,医生二话不说给小林公子刷刷开了一堆药,萧典付了钱,带林灼阳去注射区戳点滴。
林灼阳也真够跌份儿的,挂个盐水和小孩子似的,竟然还怕痛,脸别到一边,五官皱成一团。小护士看着他委实觉得好笑,拽过他僵硬的手背,拍了拍:“放松放松。”
萧典在旁边站着,林灼阳想抓住他的手掌借点力量,可又想起自己昨天和萧典闹翻的狼狈局面,说什么也没好意思下手,只得自己咬着自己嘴唇。
等了几秒钟,没见针管落下。
林灼阳紧张地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这时候突然有一个温暖的大手垫在他的脑后,把他揽了过来,林灼阳瞪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面颊正贴着萧典的腰际,萧典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充斥了鼻腔。
“乖啊。”萧典挑起眉头,那语调简直就只能用阴阳怪气来形容,“小朋友,不痛的,叫护士姐姐给你戳轻点儿。”
这话要是从一个怪蜀黍嘴里说出来,保准博得一片卫生眼攻击,可是说话的是个有款有型的标准帅哥,旁边围着的小姑娘中年妇女都咯咯得傻笑起来,护士小姐也眯起了弯弯的眼睛。
林灼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头埋在萧典腰处,萧典低头看着他红的发亮的耳根,嘴角不知不觉带上一丝微笑。
护士对着林灼阳的手背琢磨了半天,下了个结论,血管太细了。干脆给扎在了腕子上。
萧典举着盐水袋子,带着仍然涨红着脸的林灼阳穿过人群,找了个比较偏的角落坐下。林灼阳低着头不说话。
萧典托着腮问他:“怎么着?还生我气呢?”
“……”林灼阳撇撇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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