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山水不相逢-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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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城退出房间,这还真是思维松弛破裂,这么一会就把莫尧这茬忘记了……
花斐君确实病的不轻,他的心智很随机,全凭心情来调动。他搂着花逸轻轻拍着他的背,轻轻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安逸恬淡,时光好像回溯到多年以前的小时候,只为让你笑,我却不用哭的那些年。
所有一切的马不停蹄的悲伤在这一刻静止,一世浮欢,最终不过噩梦一场。
花逸的眼泪从眼角划过他的鼻梁,落在枕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躺在花斐君的身边,是什么时候,自己对他最后说过温情的话是什么,他清瘦的手掌拍在自己背上的触感,原来是这么暖洋洋,一下一下,拍走他成长里的所有不安,为他头顶天,为他做隐形的翅膀。
花斐君,原来我比想象中的更爱你,你只是混沌了这一阵子,我却凌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一些告诉我你不是我的叔叔,为什么让我把它当做推开你的借口,为什么,不给我和别人一样公平的权利去说爱你。
花斐君,六岁时我不懂,十六岁时我不懂,现在我终于懂了,你却不需要我再懂了,这一次你是不是做好了最后的打算,再也不要我了。
我拿未来和你的过去做交换,这一次,换你当我的命,我就是不要命,也要你。
他伸手把花斐君紧紧按进怀里,学着他的样子去拍他的后背,声音低柔婉转,轻轻呼唤着:“小叔……”
“我等你好多年了……”花斐君轻声开口,他等这个拥抱好多年了,曾经无数次的夜里他都在幻想,将来有一天,花逸会像他一样哄自己入睡。他像漂浮在海上的孤舟,这个简单而渺小的愿望,成为他孤寂前行的唯一灯塔,他想要的不多,从来就只有这么简单,花逸生活安稳,他可以哄自己入睡一次,好像他的人生只规划到了这里,他该做的,做完了,他想等的,等到了。
花斐君忽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嘴角的微笑消失不见,他轻轻的搂着花逸的腰,感受他年轻而温暖的手掌在自己背后轻缓的起伏,呓语道:“我想走了,我真的很想念莫尧……”
不过花逸没有听清,他只是能听到的颈窝处传来花斐君不清晰的呢喃声。
近凌晨的时候,花斐君听到花逸躺在身边沉稳的呼吸声,慢慢的起身下床,站在床尾安静的用目光把花逸的样子描绘进心里,从他们很小的时候,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上花逸一会,童年的花逸,少年的花逸,现在是青年的花逸。他都记住了。
他没有穿拖鞋,光着脚走路更安静,站在属于他和莫尧的那间卧室门口,原城背对着他,睡的也很安稳,他们本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个人曾经做过和他一样卑贱的工作,那段阴暗的人生没能让他成为一个阴暗的人,现在,他反倒给了自己更多的温暖,原城是个好人,他们是朋友,只是不相爱。
尽管那个时候花斐君眼里一片清明,可是他到底是不清醒的,他想自己尝尽人间疾苦之后不但没有变成一个更强大的人,而是变成了一个痴癫的疯子,他就再也不想走未来那些路,平坦也好,坎坷也罢,那些他忘记不了的人,他平复不了的伤,让他连喘气都觉得是种累赘,所以他用力一个精神病人的思维去做了一个自认为理智的决定,那就是去死。
死了,才能彻底的遗忘,死了,就不用在乎未来。
他穿着棉质的运动裤,口袋里有一张照片,就着夜色他仔仔细细的看着,淡然笑着。
那是他和莫尧的第一张合照,莫尧一脸震惊的看向镜头,俊朗如斯,尽管表情不怎么美观,可是依旧目若星辰,而花斐君得逞的亲在莫尧的侧脸,快门就在那一刻被按下。生活本就是该在最不经意间发生那些惊喜和美好,没有上天的注定,没有刻意的安排,就像这张相片,莫尧惊讶的背后,一定是绵密的幸福和无尽的甜蜜。
他爱过花逸,爱过何念西,最后爱上莫尧。或许他这辈子再爱过的哪一个人,都不再能像爱花逸那样,用完完整整一颗心,不求回报,不要感激,只是因为我爱着你,刀山火海,山呼海啸,我都愿为你穿越。他是全心全意的去爱着,可这不代表他下一次不会去爱,爱上何念西的时候,他心里的位置已经不多,因为花逸占去了,爱上莫尧的时候,位置少之又少,因为花逸和何念西占去了。
人心就像衣柜,爱过的人就像穿过的衣物,不穿了,压缩起来放在最底层,然后有新的衣物挂进来,新的衣物不穿了,再压缩,叠落在上一次的衣物上,当然,还会有更新的衣物挂进来,衣柜的门总是敞开,旧的被封存,新的被挂起。
直到满的不能再满了,人生也过半了,什么样的锦衣华服都穿过了,也就看淡了。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面对一件新衣一个新衣柜,连悬挂的位置和衣架的材质都要精心择选。就像很多人在年少时,连拉个手都非他不可,长大了,成熟了,却再也不会那个他保留最后一丝单纯了,所有的爱都可以模棱两可,对象的选择从怦然心跳到不恶心就可以。于是穿什么都行,就成了和谁过都是一辈子。
很多年以后,我们去翻看自己的衣柜,那些被压缩在柜子里的衣物,却成了那个年纪里回忆的最好的见证。穿着那件白衬衫时爱的人是什么模样,穿着另外一件黑风衣时爱的人又是什么模样,那个时候我偏偏爱穿这种衣服,偏偏爱上那种人。
时间久了,你站在衣柜外,回馈给曾经的,也不过是一个淡然的微笑。
花斐君想,他的衣柜封存了花逸,何念西,莫尧,但是还有空间,如果他活着,下一次他还能拥有爱情。
他的爱情,从来不是以一见钟情开始,却总以一往情深结束。
一往情深,是一种太过熬人的情感,关于“来日方长”这件事,他既没有兴趣寻找,也没有耐心等待。
他带着一把小小的剪刀,穿着单薄的T恤长裤,光着脚,出了门,门锁弹起的声音干脆,关门声短促。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他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一样,赶着去一个地方,去哪里,他不知道,只是一步一步走在白皑皑的世界里,身形单薄,修长而消瘦,风扬起他柔软的碎发,把他的衣裤吹得紧贴在身上,他转过身,在众多黑漆漆的窗口找到自己住过的那一间。
他打开那把小小的剪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一刀,有些刺痛,随即是温热,然后再一刀,再一刀,血液迅速流过他垂下的手腕,浸湿他手里的照片,他转过身,缓缓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他也不想知道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点东西值得他好奇,那也能算做留恋,他不留恋了,他就想这样,漫无目的,漫不经心的消失在人间。
小区的保安裹在军大衣里在保安亭里昏昏欲睡,无意间抬起头,看见花斐君穿着T恤长裤,吓了个激灵,黑漆漆的他倒是没注意花斐君受了伤,他推开保安亭的门,粗噶的大嗓门喊道“君子啊,你这是去哪啊,咋就穿这么点,这要冻死人的。”
花斐君迟疑的顿了顿脚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嘘……”
保安大哥以为他梦游,都说梦游不能叫醒,容易吓死,他吓得拔腿就往楼里跑,准备去看看他家里有没有人。
花斐君以为他让自己吓到了,也没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下雪的夜晚马路上格外安静,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风吹落雪的声音,还有他光着脚踩在雪上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远远的路灯下,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少年,穿着又脏又破的工作服,身后是一辆破的叮当响的自行车,两个空空的矿泉水桶立在车旁,少年坐在路边,手肘搭在他自己的膝盖上,指尖夹着烟,袅袅烟雾缓缓升起。
--媳妇儿,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也不会放弃你,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都是我眼中最干净的花斐君,你永远是我8岁那年,早上醒来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头上脸上挂着水草,浑身湿淋淋的抱着一条还在拿尾巴甩着你的大鱼,那个找我换草莓的漂亮小孩。
--媳妇儿,走,我带你转一圈。
--媳妇儿,再叫我一声吧,再见面就来世了。城拉跟啊点。
花斐君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路灯下的身影,轻声唤着“莫莫?”
莫尧转过头,对他招招手,笑靥灿烂,“媳妇儿!我下班啦!”
他快步走了过去,莫尧却突然不见了,花斐君抬头寻找,在下一个路灯下,莫尧骑在自行车上,慢慢的向前骑着,他穿着浅绿色的衬衣腰上还系着奶茶店的围裙。
“莫莫!”花斐君激动的大喊道。
莫尧扶着车把在雪地上转了个圈,对他笑着招手,“媳妇儿!带你转转啊!”
他一路笑着骑到花斐君的身边,朝花斐君伸出手掌,冷风忽然卷着碎雪在他面前打了一个漩涡,花斐君眯了眯眼睛,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莫尧却笑着骑过他的身边。
花斐君回头去寻找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莫莫?”。
“媳妇儿!笑一个!”
花斐君猛的转身,看着莫尧举着手里的相机对他笑。他踉跄的向莫尧跑过去,“莫莫!别动!就在那,别走!”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看着莫尧的身影变得越来模糊,他不甘心,就差这么几步,就差几步就能够到莫尧!
花斐君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却没力气回应,倒下的前一秒,他跌进了一个怀抱。
花逸抱着冰凉柔软的花斐君,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地上的一滩血迹,吓得魂飞破散,“花斐君……你别吓我,别,求你……”
原城从车库里提出来就开始狠踩油门,保安大哥没他跑的快,起杆速度没也宝马的速度快,原城是车顶冲掉收费杆开出去的,幸好花斐君走的不远,站在小区外面空旷的马路上,一眼就能被看到他消瘦的身影。
“上车!”他大喊道,几乎是没有时差的在花逸接住花斐君的神剑他一脚刹车停到他们身边。
花逸打横将花斐君抱起,放进后座,自己也弯腰进去。
他拿起仍在副驾驶上的羽绒服扔给花逸,空调温度调到最高,“给他盖上!”
“他割腕了!”花逸拿着羽绒服裹在花斐君的身上,不知所措的颤抖着,只能抱着花斐君,给他足够的温暖,心里从来没这么乱过,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花斐君的这次自杀会不会成功。
原城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在冰天雪地里油门踩出一百二,“你脚下有毛巾,绑在他上臂,狠点系着,把他曲起来抬高,快点!”他已经把宝马当成极品飞车开,就最近的医院去,只要能抢救就行了。
花逸从来没这么慌乱过,就连在坐座下抽出一条毛巾帮着手臂上这点小事他都做的手忙脚乱,这种比自己面临死亡还要更深一重的恐惧感让他心里严重的失重,吞咽口水都颤颤巍巍。
花斐君睡了多久,花逸就站在病床旁边看了多久,他看着花斐君的脸色不比床单深多少,捅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明知道他今天那么激动,自己怎么还能睡得着,应该一直醒着才对,他小心翼翼的去触碰他缠着一层层纱布的手腕,心脏像被掐在手里一样的疼。
何念西带着贺良和心理医生一起来的时候,原城正站在走廊上抽烟,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悲惨像。
“医院不能抽烟。”贺良拍了拍他的后背。
原城回头,苦笑了一下,把烟掐灭,“憋不住了,太要命了这孩子,他再这样下去,都要给我吓出精神分裂了。”
花斐君醒过来的时候恰逢大家都在,他睁开眼睛认认真真的把所有人看了个遍,忽然有些沮丧,“莫莫呢?”
所有人都把目光指向原城,他叹口气,走到床边,刚想说点什么,花斐君再次开口,“原城,莫莫呢,我看见他了,他还叫我来着。”
原城弯下腰,揉了揉他的头顶,“君子,就算莫尧叫你,你也不能和他走,他死了,你要跟他去哪?”
花斐君苦涩的一笑,眼眶微微发红,“对,莫莫死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原城按住他不许他动,虚弱的身体让他没有反驳的力气,他轻轻抓着原城的手,哀求道:“原城,让我走吧,我好累,别再救我了,行不行?”
花逸扳过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吗?我是花逸啊,你不是说过就算不要命,也要我吗?”
花斐君几不可闻的叹息,目光清净,似乎释怀了一切,“放过我吧,花逸……你就当做我不守信用。”
“你不能不守信用,你说过你不会骗我,你答应我的事你一定会做到,你不是说等有钱了要带我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还要带我去看真的大海,你说给我买海景房,你说你陪我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你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你好起来我们就去,好不好,嗯?”
、145:要么寻到你,要么等到你。(一万三,完结上)
花斐君痴痴的笑了两声,他曾经毁了上一代的花家,现在他又要去毁下一代的花家吗?拆散新婚的夫妻,让还躺在保温箱里的孩子没有了爸爸,他不是那么恬不知耻的人,更何况,花逸已经成了他放在衣柜的旧衣裳,注定是过往,不会再重新被穿上。
他轻声道:“不了,我好累,没精力陪你去,也没那个心思了……。”
“不行!你必须陪我!我还没说累你不许说累!”花逸霸道强硬的命令道。
花斐君给了他一个微笑,眼底竟有一丝宠溺,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说,那好,你说必须就必须,可是现在他只能给他一个纵容的微笑,却再也不想去满足他那些霸道的要求。
他抬起手来看着自己输液的手臂,蹙了蹙眉,在所有人来不及阻止之际,一把拔掉了针头,愤然道,“别给我打针!”
“你!花斐君,你能不能别这么折腾自己!”花逸按住他的手背,胸膛剧烈的起伏,却又不敢太大声喊,更怕刺激到他。
“是我折腾自己,还是你们折腾我,活不让我活安稳,死不让我死平静,干嘛弄得我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挣脱开花逸的钳制,硬撑着坐了起来,眼前旋即一阵昏天暗地,差点一头栽下床,幸好一直默默站在床另一侧的何念西及时扶住他的身体,给他后背放置一个枕头,让他靠上去。
何念西坐到他身边,轻轻托起花斐君的手腕,这只右手永远再也提不起重物,甚至端一杯水都会脱手,拿一个苹果都会发抖,“君子,你以前很听话的,就算耍小脾气也很明理,大家在为你好,你为什么不往积极的方面去想一想呢?”
“以前……”花斐君一阵头晕,轻轻像后靠去,又咬着牙挺起头来,“以前你宠我,现在你恨我,以前我做什么你都能一笑置之,现在我什么都不做你却视我为仇敌。”
“我现在也能宠你,你愿意让我宠吗?”何念西露出他迷人而深情的微笑,对花斐君半张开手臂,“给大叔抱抱?”
花斐君缓慢的抬起手,伸向他,下一刻便被何念西揽进怀里, 他急促的喘息两声,这一动就是天旋地转的晕。
花逸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在花斐君的眼中谁都是可以依赖的,莫尧是,原城是,连何念西都是,唯独他不是,他也很爱他,也很担心他,甚至他觉得不会有任何人比自己更心疼现在的花斐君,可在花斐君的眼里,他是唯一一个要被拒之门外的人。他身上这一层坚硬的外壳,正在被花斐君一层一层剥落,露出内里模糊的血肉,疼痛难当。
心理医生对何念西做了一个OK的手势,花斐君有愿意亲近的人,肯定是好事。
“念西。”
“嗯?”
“让他们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何念西转头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所有都出了病房。
“对不起,我妈是个坏女人,对不起。”
何念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