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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急速沦陷(出书版) 作者:晓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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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基于现场的境遇,不知怎地很是心虚,于是也想不到更多自然亲切的台词,反倒被动得像得了失语症似的。
政申听起来也像是没话找话:「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后天上午回来。」
可能是之后政申沉默的时间够长,长到辰锋闭气凝神,深吐一口气,最终恢复常态为止才接道:「泰国那边,事情都顺利吗?」
「都还好。佳乐跟你提了啊……」
其实是自己前几天好奇,趁政申洗澡时翻了他的工作笔记,虽然这种侵犯隐私的事是以往做调查侧写员的专利,但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更多地了解洪政申,即使这个理由和需求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难理解。
「她不是个会多说的人,你也知道她对我没多少好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告诉我。」
「你不了解她,其实她没有说的那么讨厌你。」
「呵,那你呢?有没有一点讨厌我?」虽然是玩笑性质的提问,但辰锋发现自己的心脏在那时怦怦地跳。
「其实……还好。」政申说着自己轻笑出声,两人之间的气氛转好。
「后天几点的班机?」
「大概十点到。」
「那我——」辰锋刚想说后面的话,结果被一个女声打断。
「阿锋!你这里连套干净的浴袍都没有,帮我打电话叫——」
下面的话被辰锋几乎凶猛得似要喷火的眼神截断,从浴室露出半个脑袋的洁西卡愣了下。
电话那头突然静默,留给辰锋窒息般的空白。
正当辰锋想开口说些什么,政申却率先抢白:「不知道你有事忙,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我挂了。」
然后他就真的挂了。
Holyshit!Shit!Shit——辰锋懊恼得几乎要发狂,但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刚刚的友好沟通还在耳边,对方难得的示好令他心里有些酸胀,原来在洪政申面前,自己并不见得有什么心理优势。好的氛团总是没能维持两分钟就被打破,辰锋不得不为今天的鲁莽贪欢买单。
开始在乎洪政申的感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而可笑的是,他其实不很确定对方是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也同样在乎。
洁西卡看辰锋握着手机怅惘地站在床边不作声,于是裹了条浴巾走出来陪笑:「对不起阿锋,我不知道你在通电话。是女朋友吗?」
辰锋却直接说:「你走吧,我现在没心情了。」
可能是由于洁西卡从没有在辰锋脸上看过这样冷淡的表情,终于收起了活泼,安静地返回床边穿戴完毕,便及时提起手袋撤退。
洁西卡不是个软弱的小女子,她懂得适可而止,而且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张辰锋。
临出门时,她扭头对双手撑在窗边抽闷烟的辰锋说了句话:「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对你有多重要,但终于知道我对你有多么不重要。看来,我们真的不适合再维持这种超常规的友谊了,祝你好运阿锋。」
辰锋点了下头,但目光没有移向她。
等到门砰一声关紧,辰锋才自嘲地笑了笑,因为突然想起洁西卡最开始说的那句:偷腥要记得擦干净嘴。
自从认识洪政申,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专一的良心,连妞儿都不敢再撒开胆泡,真是见鬼了。
颓废地掐灭烟头,辰锋转身重新拾起手机,拨了蒋冰琴的电话,他觉得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事,并不一定有利于自己,但他还是做了。

冰琴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身处酒店大厅,与几位俄罗斯商旅攀谈,听到辰锋的声音莫名高兴起来,「你第一时间知道好消息了吧?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我也是刚听说。」
冰琴在那头同别人说了几句英语后又回到对话中:「基本确定史密夫两天后回国,而且短期内不会再来香港,他没有再向我提出带你走的要求,我想这事算是顺利过关了,届时你随时可以搬走。」
「你——告诉过洪政申了?」
「还没来得及,我正准备通知他。」
「琴姐!」辰锋忽然打断她,语气中的急切隔着电话都被强烈地传递,「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啊,这么严肃。」
辰锋犹豫下才说,「史密夫回国的事,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告诉洪政申。」
「这……什么意思?」
辰锋努力组织措辞,但是发现每个理由都缺乏说服力,于是干脆归结到私人恩怨上,也顾不得蒋冰琴怎么揣测了。
「我跟他因为一些私事有些误会,我想在搬出去之前处理好。」
「公私分明,你接下来要怎么样是你个人的事,但是如果你要继续待在政申那儿,则需要告诉他实情。你跟他有什么矛盾我不会插手,但也不会参与欺骗洪政申。」
辰锋的语气陡然诚恳:「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答应你,一定会亲自跟他说史密夫的事。」
「那——如果在这之前,政申向我投诉,我不会袒护你。到下个月我回国,你必须要有个交代。据我了解,政申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但也没那么容易同原则问题妥协,他不一定会配合你,你知道这件事已经让他牺牲了很多私人空间。」
「下个月,我就搬走。」
「那就好,在广宇的套间会一直替你保留,你不必担心无家可归。」冰琴这话说得有些耐人寻味,且掺杂着一丝警告意味。
辰锋这次才真的有些明白,洪政申对于蒋冰琴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她仍然怀念他,也时刻愿意声援他维护他,甚至会为他扫除那些可能构成不快和困扰的对象,包括她喜欢的张辰锋。



第二章

那日辰锋就这样在窗边枯站了一小时,然后回过身穿起衣服,便离开了广宇大楼。
中途又给安娜打了个电话:「麻烦帮我查一下湾仔附近有哪些同志酒吧?」
作为首席秘书,安娜解决过无数来自于广宇中人的诡异指令,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她,这一刻也忍不住揶揄:「怎么,你转性啦?」
辰锋随便地答:「是啊,你很介意吗?」
「我倒不介意,恐怕很多人要伤心。」
「伤心?人们不懂得伤心。」
「这才像你嘛。」安娜边笑边转其他线,「等下,我正帮你联系乔伊,他可是职业玩家酒吧达人,问他可比查电脑可靠。」
其实辰锋不是无聊到想去同性世界作一番实验性的探索,他不过想确认一下对洪政申的感觉是出于本能的性吸引,还是一时的迷失,如果讲得文艺些,那一切是该归咎于空荡荡的寂寞,还是潜伏的真本性。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当一脚踏入欲望之地,他就后悔了,因为眼前的风骚不是洪政申的世界,青春少年的柔韧腰身和充满纠缠的眼神,对辰锋来说陌生而疏离。
只在吧台边坐了不到十五分钟,已经招来数人搭讪,也有漂亮高大的男子,但没有一个拥有洪政申的沉着气场,那些源于自己身体深处的蠢动,很难仅凭环境就被勾引出来。
一面保持着自以为是的正常,一面却渐渐因为一个男人的亲近而动摇,又或者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喜欢什么人,而今不得不面临一些现实障碍。
辰锋的酒量并不好,两杯下肚,思绪已有些沉甸甸,脑子里现在反复翻搅着洪政申刚才在电话里的声调和口吻。
其实内心可以确认的是,洪政申不是那种随便会牺牲自己上别人床的人,那他的所作所为又为什么如此大胆呢。
那个男人明明对自己很感兴趣,但那种兴趣到达哪个层次和级别就令辰锋琢磨不透。
更该死的是,辰锋发现自己不愿做那个率先打破平衡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先做抉择,而是狡猾地将问题一再推开,对于与洪政申之间的博弈,体验折磨和高度享受成了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
没坐满半小时,辰锋便离开了酒吧,他很不习惯那些陌生男子有意无意间充满情色暗示的勾肩搭背,那些跟洪政申给予他的感官刺激相比,都差得远了。
当晚,他回了洪政申的公寓,那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辰锋开锁进门,径自摸黑进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喝了几口,正打算回卧室,一转身,客厅啪地一下亮灯,面前数公尺外是尚穿着睡衣、横握着高尔夫球杆,一脸凶神恶煞的洪佳乐。
对方的表情似在说「跟某些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真是灾难」,待她放松神经放下武器便说:「我最讨厌贼的,现在看来,你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抱歉,我以后会记得开灯。」辰锋酒意未消,口气有些懒散。
佳乐觉得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又不得不耐下性子面向他,最后尖锐而冷漠地发问:「你,在外面还有别人?」
辰锋突然有些心浮气躁,勉强一笑,没有作答。
「我不懂洪政申眼光怎么会这么差。」佳乐向前几步,挡住了准备撤回房间的辰锋,她抬头略有些鄙夷地盯住他,「是因为这张脸吗?其实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我承认这一次,连我都没法认同洪政申的想法。」
「这是我同他的事。」辰锋感觉疲于应付佳乐的犀利提问,干脆收回目光,侧身避开佳乐,兀自往卧室门走去。
「臭小子——我会时刻提醒洪政申提防你。」佳乐虽然可以阴冷地放狠话,实际却无计可施,她一贯独立霸道,但并不愿意背着洪政申做他不喜欢的事,包括对付这个人。
一回到熟悉的大床,辰锋脱力地躺倒,一分钟后,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有点可笑。
为洪政申放弃女伴,受蒋冰琴质疑,受洪佳乐抨击,甚至为洪政申去了酒吧,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另一轮漫长的针锋相对期,真是可笑啊。

一天以后,香港国际机场。
飞机误点,政申取到行李袋出关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半。其实随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同行。
当政申来到接机口,像有预感似地猛地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个高挑的男人朝他的方向随意地扬了下手。其实那人站得离大队接机人马有些远,但政申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政申有些痛恨自己这种诡异的本能,他总是能在人群里辨析那些能吸引他的东西,这其中包括张辰锋身上的某种特质,而不幸的是,那恰恰与他的癖好吻合。
前一日的心情,由于那通电话而低落,僵持过程中没能憋住是自己的错,最终有些丢脸地败阵也在情理之中,但当事人多少是有些难堪的。
大晚上的,给一个跟自己关系暧昧的男人打电话,而恰巧他的女伴就在他身旁,是在广宇那个套间吧……一想到这里,政申就无来由地锁紧了眉,迎上去的脚步也自然滞缓。
辰锋何其敏锐,当然感觉到政申的抗拒,已经先一秒快步向前。就在政申错愕之际,他张开手臂一把拥住政申的肩膀,将他搂进了怀中。
政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同僚,果然其中一位正睁大眼睛诧异地瞥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喂……」政申紧张地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于是咬牙发出警告,「张辰锋,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辰锋在对方肩上闻了闻,洪政申归来的气味令他咧开嘴笑了笑。
有些任性地松开了半边手臂,转而单手搭上政申的肩,与他亲昵地横行着。
「谁让你来接我的!」
「想来就来了,你管我。」
政申试图甩开他:「放开!太难看了。」
「不要。」辰锋反而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然后将脑袋凑到他耳边饶有兴味地问,「还记得那些跟踪的人吗?」
「他们还——」政申本能地回过头搜寻目标物,却被辰锋的右手猛地扳回视线。
「别看。」辰锋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提示他朝前看,「后方北角的花盆后面那个看报纸的家伙就是跟着我们的人,这几天看你人不在香港,他无聊死了,现在想拍就让他拍个够好了。」
政申心想:这史密夫有够变态,偏执到一定境界了。
「干嘛非盯着你不放?」政申突然有些轻蔑地扫了一眼辰锋,虽然这一眼很轻,轻到不易察觉,但还是被辰锋成功拦截,并以此要胁。
「你不知道我很吃香的吗?」辰锋深深地凝视政申,那眼神中难得的有些认真,「给你优先试用权,如果你不要,我再考虑别人好了。」
政申冷落了他的冷笑话,将目光转向别处:「试用品?我从来不贪便宜,风险自负的道理我懂。」
「哈。」辰锋差点仰天大笑,「真有你的……洪政申。」
说着面孔就瞬间凑近了他,政申以为对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自己,惊得后退半步,却不料辰锋只是劈手抢过他手里的行李袋,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在原地的政申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看报纸的男人,他想上前去交涉,但步子迈开两步又停住,五秒钟后,他又转身跟上了辰锋。
看到自己的座驾被张辰锋操控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他既然可以把自己的房间当作他自己的房间,那关于其他私人财物的侵占也变得理直气壮。
政申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先回杂志社。」
辰锋摇头:「捱两小时,吃难吃的飞机餐,还要直接赶回公司卖命,你是自虐狂吗?」
「我得把稿子第一时间交给编辑部处理。」
「晚上呢?」
「七点我会回去。」
「那好,我会买几手啤酒在家里看DVD等你,够贤慧吧?」
政申笑得很无力,他不是听不出辰锋此刻是在放下面子献殷勤,可惜自己不懂得用什么方式迎合,尽管自己对这种程度的求饶非常心软,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没办法抹去那晚失望的阴影。
自欺欺人始终不是政申能轻易习惯的事,他不想因对方的让步而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自我催眠中。
就在下车时,辰锋突然揽住他的后颈,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也不知怎么开始的,就演变成犹如前戏般的痴缠,阵阵不得当的兴奋瞬间袭脑抹平意识,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在彼此身上才被发掘,莫名的激越和惊恐,甚至屡屡错失为自己降温的机会。
还是政申先反应过来时间地点场景有多不合时宜,这才将对方格挡在半臂之外,接着撇开头,缓缓擦去嘴角的银丝,略有些狼狈地飞身下车。
在甩上车门时政申俯下身,两人才又一次透过车窗对视,政申有些忿忿地朝里骂了句:「你给我注意点!」
辰锋舔舔唇,作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可惜,我并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政申暗自叹息,扶着车门低头沉静片刻,不晓得是在懊恼对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接着便转身走上阶梯,再没有回头。
直到政申的背影消失在新闻大楼的阶梯尽头,辰锋才吐出一口气,抬起右手掌按住了胸口,那个左侧的位置有东西激烈地鼓动着,为着一个吻,为着一个人。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辰锋自嘲:你是着魔了吗?就算是忘了他是谁,也不至于忘了自己是谁!不会真的荒唐到毫无顾忌地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吧?洪政申可不是那种可供玩乐的对象啊。
呵,张辰锋,不会真的有些动心了吧……

室内有音乐,光线是暗的,拖长了模糊的界线,男人一个人背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唱机里循环播放着十几年前的一张电影原声碟,歌手FrankZappa颓废狂野的声音自老唱片中流泄出浑厚沧桑的韵味。
政申甫开门就感到一阵扑面的暧昧,挤压他的感官、抽离他的清醒。
从不知这间屋子如果只得一个人,灰色基调下会布满如此浓郁绵长的怅惘,而那时,英文歌词正唱到——
我是否该投进一枚硬币以便打电话给你?
(在电话里)你说你属于我,这使我安逸。
我无法想像除了你我还会爱上别人。
无论他们怎样猜测,你只属于我。
让我们皆大欢喜……
音乐盖住了政申闭门的声响,从政申的角度可以看到辰锋出神的侧脸,沉静得令人不安,优美的线条呈现难得一见的倔强与哀伤,政申莫名地有些心痛,他下意识想要打碎凝结的空气,那里面交集着如此复杂的判断和心酸的错觉。
政申慢慢踱到沙发背后,语气非常缓和地开口:「佳乐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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