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清朝当戏子-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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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下了。”
轻轻的一个叹息,苏倾池痴痴地望着远方的天际。
大栅栏这个地方,又叫廊坊四条,整条街雕红刻翠,锦窗绣户,纱笼角灯,繁闹非常。
街道两排酒楼林立,茶肆云集。
要说这茶馆,素来是个饱览芸生的地方,上至王亲贵戚,下至粗野脚夫,五花八门的闲客齐聚于此,无分贵贱。
这茶馆上下共三层,雕梁画栋,油漆彩绘,十分精美。
一碗茶,一张口,两只耳。
一切不过图个茶余饭后的乐子,高谈阔论也好,谈古说今也罢,江湖轶事,宫廷秘闻,或唏嘘不已,或长吁短叹,说不尽的家长里短,道不尽的人生百态,图的便是一个可聊。
每日到了这个时辰,雅间儿里说唱评弹,大堂内说长道短,论是非,评真伪,茶馆门外还设了个小赌场,三五一群,七八一簇,斗雀儿、赌天九、博彩,实在热闹。
“我听说商家同秦家定了亲,那动作可真叫快。”
“哟,那邱家这回面子丢大了。”
“嘿,敢情您还不知道呢,邱家也有人上门提亲了,日子都定下了,比商秦两家还早呢,就下个月。”
“别是范家吧。”
“哪儿呀,是城西沈家。”
“哎哟。”
“我听说这沈家二少爷跟商家大少爷关系匪浅,不过这姓沈的也忒不厚道了,就算商家这门亲没成,他也不该插一脚不是?”
众人议论纷纷。
茶馆二楼的雅间之内,一扇花雕屏风将外头嘈杂隔开,雅室之内,莺啼雀鸣,叽叽喳喳,别有一番情趣。绛色镂雕花鸟的圆台上,放了一壶热茶,茶香悠然。
雅间儿之内,只坐了两位年轻的男子,两人面前各放了一碗茶,其中一位端着茶,浅抿了一口,道,“墨君,这次多亏了你。”
另一名年轻的男子逗着鸟雀儿,闻言笑道,“我该谢你成全才是。”
男子将雀笼提至窗前,又逗弄了一番,道,“大哥有所不知,自半年前在大哥府上见了她一面,小弟便对她念念不忘,只是听闻邱伯父将她许配给了大哥,小弟便压下了这个心思,只是心里依旧放她不下,索性离了京,去江南游历一番,如今回来却听闻她与范李私奔之事,我只道大哥辜负了她,却没想,这其中竟有这许多缘由。”
商承德低头皱着眉,眉眼间难掩憔悴。
“大哥,我回京之时听闻了许多事,你与西祠楼的苏老板……可是真的?”
商承德未答,只将手中茶水作酒仰头喝了。
沈墨君见他那样,分明已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不由暗自叹息。
“三哥现下如何了?”
商承德深吐一口气,拧了拧眉心,“爹关他三个月禁闭,让他面壁思过,爹与邱伯父为此也闹了不快,我前几日去看玲儿,竟也被挡在了门外,想来邱伯父还在气头上。”
“三哥也当真糊涂,竟闹出这等事。”
“二娘去得早,我跟着爹学习生意,承恩云游四海,竟都忽略了对他的管教,如今性子已养成,再让他改掉,谈何容易,只盼经过这次教训,他能收敛一二。”商承德想起一事,又道,“仲文如何了?”
“伤势不轻,请了大夫日夜照料,这几日有了起色,再过几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嗯,此事还得劳烦墨君上心。”
“哪里的话,有什么需要,大哥只管吩咐就是。”沈墨君喝了口茶,“对了,大哥认识的人中可有一位蒋姓的公子?”
商承德仔细思索一番,“有倒是有,不过那人并不在京,怎么了。”
“这几日总有一位姓蒋的公子来找邱少爷,我便随口问问。”
“大约是他的好友罢。”
“呵呵,看来是我多虑了。”
染恙在身
隔着水绿的窗纱,隐约能听到楼下唱大鼓书,伴随着咚咚的清脆鼓声,还有锵锵的夹板声响,单弦曲子牌,腔简词俚,唱一段儿敲一段子鼓,正在讲鲁智深拳打镇关西,脍炙人口,博得叫好一片。
小室内,青泥小炉正烹着茶,水初滚,冒着蟹眼的小气泡,等气泡再大些许,花景昭便提了水壶冲泡茶叶,这煮茶之水亦有学问,茶汤宜嫩不宜老,汤嫩则味甘,汤老则苦。
这茶叶原已用温水过了一遍,去渣存香,如今只须沸水冲泡,便已满室沁人香气。
只是仔细辨别,这阵阵芳郁之中竟有一丝草药香气,虽不浓烈,却也可辨出一二来。
果然,那帘子后头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
花景昭放下海棠红汉方茶壶,走过去撩了帘子,将苏绣的屏风收了,“今儿身子可好些了?不若换个大夫瞧瞧?”
床上之人面色微微透着红,喉间滚动了两下,摇头,“哪有什么要紧。”
花景昭抬手在他额间试了试温度,又在自己额间试了下,“还有些热。”
“不碍事,前几日累了些,这一病,我倒能在屋里赖几日了。”苏倾池轻咳了两声,道,“楼里这几日你多照看些,楼上包厢里空出一块地眼儿,你挑两个伶俐些的过去,别又像前边那两个笨手笨脚,惹了贝勒爷不悦,挨了打不说,还险些牵连了咱们戏楼。”
“我记下了。”花景昭低头笑。
“院子里那几个小食摊儿是时候交占地费了,你盯着茶坊头,让他仔细收了,别又弄出几笔糊涂账来,若是这银子对不上账,直管算他头上。”
花景昭只是点头,面上笑意更深。
“一楼左廊和池座儿那几块……”苏倾池正要一一细说,不由又停了,转头,“你笑什么?”
花景昭摇头,握着他的手放进被褥,笑道,“你还知道累,这些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你啊,只管放宽心,好好养病。”
花景昭替他掖好被角,“好了,现在你只需想,今儿想吃些什么,我好下去准备着。”
苏倾池被他一通插话搅了思路,索性也不去管那些劳神的事儿了。
苏倾池咳嗽两声,喉结滚动了一下,摇头,“实在没什么胃口。”
“这样,厨房还有中午炖的鸡汤,就着鲜汤下一碗面条,你多少吃些,若是真不想吃,喝些热汤也好。”
苏倾池忽而笑了起来,“京城名小生几时转行做了厨子?”
“看在小生为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份儿上,苏老板赏脸多吃两口?”
“还真贫上了。”
苏倾池笑着还想说些什么,不想引发了一阵急促的咳嗽,花景昭端茶拍背,折腾了一会子,才歇下来。
这个时节,春寒料峭,正容易染病。
苏倾池原先没怎么病过,这一病却是来势汹汹,原先起了些热,大夫开了两剂药吃了倒也好些了,这几日却不知怎的,又烧起来,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几日,如今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花景昭依旧每日在床榻前照料,嘘寒问暖,因为担心再出什么岔子,索性便在苏倾池房内打了地铺,日夜守着,即便这样,苏倾池的病依旧没什么起色。
花景昭端着白瓷碎花的小碗,右手汤匙轻轻搅着碗里的糯米汤圆,吹了吹热气道,“质贝勒昨儿个还问起你,说若还不见好,他便让张御医过来替你诊诊。”
苏倾池摇头,“亏得他还惦记着,你替我回了他,就说我已经好些了,多谢他惦记。”
花景昭点点头,举手将汤匙吹了吹举到苏倾池嘴边,“芝麻陷儿的。”
苏倾池张口含下,糯而不腻,香甜鲜滑,不由笑了一下,只因身子弱,那笑也显得虚弱了几分,“怎的想起煮汤圆了?”
花景昭见他精神较昨儿个好些,心里也是欢喜,“我倒是想煮,可惜功夫不到位,白白糟蹋了,这汤圆是胡同里那个陈小二挑担卖的,不过你这碗是现包现煮的,知道是苏老板要吃,特地包足了陷儿。”
苏倾池不禁笑道,“这陈小二倒也有趣。”
难得有胃口,苏倾池便又吃了几个,忽而想起一事来,不由笑了出来,“说到这汤圆,我倒想起一首儿歌来。”
“?哪首?”花景昭低头吹了吹碗中热气,笑道。
苏倾池歪头想了想,“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
之后一段是轻哼,声音清润,悦耳动听得紧。
花景昭看着苏倾池面上带笑的模样,不由也跟着笑了。
苏倾池哼了一会子便停了,面上红晕愈浓,微微带了些赧然,低头笑道,“已经有许多年没唱了,调子都有些忘了。”
花景昭见他这模样,不由愣了愣神。
两人又待了会,苏倾池便觉乏了,连着咳了一阵子,便又昏沉睡下了。
花景昭替他掖好了被子,这才端着碗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方从厨房出来,便瞧见苏宝儿站在苏倾池房门前,神色凄然。
见花景昭向他这边走来,苏宝儿立刻举袖子胡乱擦了脸,虽这般,依旧能瞧得出他眼角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下次别再翻墙了,若是摔着了,只会让你哥病更重。”
苏宝儿点点头,眼睛更红了,声音也带了浓重的鼻音,“花大哥,我哥一定是被我气病了的。”
花景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去那边说,你哥才歇下,别扰了他。”
苏宝儿抹了把眼,低头跟着花景昭去了一边。
青碧的莹透的茶水从茶壶流入杯中,伴着晕晕的热气,发出一阵轻灵水声。
苏宝儿望着茶碗,出了神,“花大哥,你说我哥是不是真不要我了?”
“他说的气话你也信?”花景昭将茶递给他。
苏宝儿愣愣地接过,低头喝了一口,木讷地开口,“我哥最喜欢的碧螺春,我以前还说以后出息了,天天拿碧螺春养着他。”
花景昭见他这一副呆相,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苏宝儿喝着茶,忽然就哭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花景昭拍着他的肩膀,“好好的,哭什么?”
“我哥不是我哥。”他沙哑着嗓子。
花景昭好笑,“说什么呢?”
苏宝儿呜呜地埋头哭,“我是他捡来的,他那天都说了,呜呜……我原来以为他跟我不亲近只是性子使然,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是他捡来的,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大约是勾起了伤心事,苏宝儿哭的愈发可怜。
“怎么,他不是你亲哥,你日后就不认他了?”
“怎么会,呜呜……”苏宝儿抬起头,青涩的脸颊上沾着眼泪,“我只是,我只是想到自己在这世上竟没有个亲人,就,就……”
花景昭看他,摇头,眼前这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适眼睛的人,分明还只是个孩子。
“你只当你没有亲人,孤苦伶仃,可想到过你哥?”花景昭皱了皱眉头,“莫要说倾池生气了,就是我听到你这混账话,也只想把你撵出去。”
苏宝儿兀自擦着眼泪,显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惹了花景昭不悦。
花景昭见他这样子,不由叹息,“你哥带着你五湖四海地闯荡,一点点将你拉扯大,可有哪里亏了你,苦了你?现在只因为自己竟是捡来的,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便哭成这样,你就没想过他若听到你这番话,会伤心成什么模样?”
花景昭攥紧了拳头,想到那人如今还在病榻上起不了床,不由得心如刀绞,“你受了欺辱尚可以跑到他怀里哭一顿,他被人欺负了该去找谁?你只道他冷情冷性,可曾想过,若是他当真没有感情,当日就不会为了让你有口饭吃,投了梨园这条道儿。”
苏宝儿早忘了哭,花景昭说的这些,他从来就没想过。
“你以为当戏子有什么好处?是,你跟着你哥如今是吃喝不愁,告诉你,这都是你哥血泪换来的。”花景昭砰地站起来,指着窗外,“你自己去外头看看,这京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哥?你哥如果不拼命地在台上用嗓子唱出点名堂来,早被他们生剐了。”
花景昭忽而冷笑一声,“他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学那些淫徒浪子吃喝嫖赌的?你一时高兴了,对这个留点情,对那个施点意,你哥就合该纵着你?就拿蕊官儿来说,你那日当着你哥那样戏弄他,可曾想过,或许你哥当初也这样被人……他那样一个清高的人,教他如何不恨?”
苏宝儿低低地埋着头,“我从来……没想过。”
花景昭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再让你哥为你操心了,他那颗心早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你道他这病是从哪儿来的,油尽……总有灯枯的时候,莫让他再伤神了。”
苏宝儿沿着胡同一路走着,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方才花景昭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狠狠地擦了把脸,抬手就抽了自己几耳刮子,直打得口中泛起浓浓的腥甜,依旧不解恨,“叫你良心让狗吃了,当日被捡来你哥就该拿铁锹铡了你,让你个白眼狼赖活了这么多年,合该被人窝心脚踹死。”
打到后来,眼泪混着鼻血弄了一脸,嘴角的伤口又辣又刺,疼得他说不了话。
哭了一阵子,抹了把眼泪,苏宝儿出了胡同,刚到胡同口呢,迎头就装上个人,苏宝儿没防,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这位小兄弟,对不住了。”
那人把他搀起来,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抬头一瞧,动作一顿,“是你?”
苏宝儿被那一撞,鼻血又流了出来,糊哩糊糟地弄得衣襟上全是血,闻声往那撞他之人脸上瞧了眼,确定没见过,瞪了那人一眼,擦了把鼻血就走。
“哎,小兄弟。”那人一把拉住他。
苏宝儿恼了,“你这老头想干嘛?光天化日拐卖打劫啊?”
嚷完,苏宝儿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人,那人穿着灰府盘锦袍子,黑拷绸马褂,扣子扣得齐齐整整,又觉不像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不由又抬头看了一眼。
那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承诺
花景昭去了西祠楼,四合院如今只剩苏倾池和阿贵。
苏倾池喜静,虽是这般,在屋里头闷了两日便待不住了,披衣起了身。
院子里冰裂纹的青石板铺地干干净净,这两日断续下了几场雨,倒叫天气愈发凉了,阿贵着着粗布衣裳,正将落叶扫成堆,手臂上的袖子掳得老高,到底是粗汉子。
将折屏收了,苏倾池拢了衣衫走出去。
嗓子里一阵阵发痒,总忍不住咳几声,吐息比平日湿热许多,毕竟身上热度未退。大约是几日没有下床走动,只几步,便觉脚下虚浮,眼前景物飘忽不定。
听见身后细微声响,阿贵转过身,瞧见是苏倾池,立马放下手中扫把,粗声粗气地说,“苏老板,花老板交代,您还不能下床。”
苏倾池压抑着闷咳两声,摆摆手,“出来头口气罢了,咳咳。”
阿贵心思倒也细腻,赶紧跑屋里头搬了一张花梨木的杨妃榻,亏得他气力大,竟将上头的褥子枕头一道搬了出来,复又取来一张小巧的圆桌,比香几大不多去,拿了热茶点心摆上,随后又跑厨房生了炉子,煮了热水备着,待一切收拾妥当,也未见他多喘一口气。
苏倾池看着,心下羡慕不已。
苏倾池在屋里躺得倦了,哪里还想再躺下,只披了一件厚实的玄狐皮袍子,在院子里随意走动,阿贵见他无大碍,便转身继续做粗活去。
阿贵这头挑水洒扫庭阶,那头苏倾池弯下|身子洒弄花草。
只稍稍动了动,额上已出了细汗,起身之时便觉头晕目眩,抚胸缓了一阵子,这才站得起来。
察觉身旁有人,不似阿贵,苏倾池只当是花景昭回来了,虚着身子转身笑道,“怎的回来也不出个声……”
喉间一紧,再说不出话来。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熟悉入骨,轻薄的凉意之下是炽热滚烫的体温。
察觉对方身体抑不住颤抖,苏倾池轻轻探出手,环住对方身体,神色柔和,笑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可没有饭吃。”
商承德紧紧拥着怀中的躯体,颤栗着声音,“倾池……”
苏倾池心下欢喜,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