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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羔羊·医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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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纷纷打着哈欠附和,聂辰又问:“阿安怎么样了?”
“不知道,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海滨道飙车。”一个队友说,“不过他今早有考试,十点前应该会回去学校,他要是敢旷考,他爸非杀了他不可。”
聂辰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拨他的电话,既然说死了,就别那么矫情了,再说就算他这会儿打,估计兰安也不会接,便对那队友说:“你晚点再联系联系他吧。”

在侍应生的指点下,聂辰一行人沿着消防通道下了楼,绕开一团混乱的大厅,从侧门出了美人港,大家纷纷道别离去,聂辰也带着霍子南上了车。
霍子南本来就有些贫血,头天上班累的狠了,又一宿没睡,这会儿脸色有些发白,窝在座位上直打哈欠。
其实他不唱歌也不喝酒,纯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才陪着自己过来的,聂辰有点后悔带他出来,便说:“下次你要不喜欢,不用迁就他们。”
霍子南微笑着摇头,聂辰发动了车子。

清晨,雨水洗刷过的街道纤尘不染,街边买早点的小摊子已经陆续支了起来,小馄饨的清香和奶茶的甜香飘散在略有些清冷的空气中,让饥肠辘辘赶着上班的人垂涎欲滴。
忽然,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飞快地开了过去,几乎带倒了路边的小摊,车轮碾过一个积满雨水的小坑,泥水飞溅,脏污了好几个路人的衣裤。
无视路人的咒骂,垮仔依然将车开的飞快,拐过一个十字,很快到达了窑街。

“那是不是阿辰的车?”后座上的査飞忽然问。
“哦?”垮仔看了看倒后镜,点头说:“是,是他的车牌。”
“他旁边好像还是那个兔爷,玩儿的还停上瘾。”査飞阴沉沉地看着窗外,“大清早的他怎么会出现在窑街?”
垮仔不语,査飞又问:“刚才报信的电话是谁打的?”
“是阿蟹。”
査飞冷冷一笑:“真会找地方,他昨晚居然在美人港找乐子,吃力扒外的东西!”
垮仔不敢答话,在美人港门前停了车:“查爷,到了。”

美人港前厅。
破了洞的玻璃大门重又被关上了,13K鼻青脸肿的打手们仍旧是一脸的彪悍之气,三三两两围着沙发站着。
査飞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T恤牛仔裤坐在沙发里,面色虽然平静,但浑身都散发着某种让人窒息的阴戾之气,连美人港嚣张跋扈的经理也禁不住面露惴惴之色。
査飞气定沉渊地掏出一根雪茄,身后的垮仔立刻帮他点上了,査飞喷了一口烟,淡淡说:“胡焕呢?”

经理的脸色阴晴不定,对身旁的小弟耳语了几句,小弟飞奔而去,隔了不到两分钟,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走下,虽然身量不高,但体态十分彪悍,行动间显出慑人的威仪。
看到査飞,他线条硬朗的面孔浮上淡淡的微笑:“查爷,咱们又见面了。”
上次因为霍子南的事,査飞就拜会过一次胡焕,但那次他们一个代表聂辰,一个代表潘昱雄,没有与各自利益密切相关的冲突,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了。

心照不宣地寒暄了两句,两人各分主宾坐下了,胡焕吩咐小弟给査飞沏上茶,说:“查爷,不就是占个车位的事儿嘛,犯得着派这么多人过来打半宿么?大清早的你还亲自过来……既然来都来了,有什么要赐教的,就直说吧。”
“赐教?”査飞冷哼一声,“堂堂海盛二当家,道上谁不知道你胡焕的威风,我老头子哪里敢赐教,只不过想请你高抬贵手,大家一起混口饭吃罢了。”

“查爷,你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窑街一直是你们13K的天下。”胡焕哈哈一笑,“可是,这些年经济好了,有钱人多,都喜欢出来找乐子,市场这么大,你13K一家怎么做的下来?我是运气好,正好有机会盘下了这个场子,不过想分一杯羹罢了,查爷你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吧。”
“分一杯羹?我看你是想连锅端吧?”

“查爷,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我的场子新,设备好,小姐浪,客人们喜欢来,我也不能绑着他们的脚。”胡焕指了指四周的一片狼藉,“你看你把我这儿砸成这样,就算我今天不营业,你那儿的客流量能高一点,可我一两天装修完了,客人还会回来不是?”说着嘿嘿一笑,点了根烟抽上了,斜眼看着査飞,“查爷,今时不比往日,咱们开场子搞娱乐业的,最主要就是搞好服务,搞好管理,让客人满意才是立足之道,别尽想着打压别人。” 

“服务业?搞好管理?”査飞冷笑,“焕哥真是不简单啊,想当初你连中学也没毕业,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现在居然也张口闭口谈起什么经营理念来了,看来你们大当家潘昱雄教导得方啊,他那些EMBA的概念,你照猫画虎还学的似模似样地。”
潘昱雄掌管海盛十年以来,手下的产业多数都洗白了,只剩下软毒品这一行,因为利润太高一时舍不得放手,由胡焕掌管。尽管如此,潘昱雄深知干这个风险太大,近几年也一直在收缩,因此胡焕的势力连年来也被削减的厉害。

査飞深知胡焕和潘昱雄之间的过节,故意说了这话来挖苦他,立时得到了效果,胡焕的笑容渐渐隐去,怒气爬上眼眸。
“帝豪眼红我们也没有用,该装修装修,该招人招人嘛。”胡焕哼了一声,冷然看着査飞,随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差点忘了,13K姓聂不姓查,查爷你赚的钞票也得盖上聂辰的私章才能花的了吧?是不是手头不方便,这些年都没好好翻新过帝豪了。”

胡焕这番话也戳中了査飞的软肋,虽然自聂元宏死后査飞可以说一直掌控着13K的命脉,但毕竟聂辰才是名正言顺的老大,再说这半年来他不断改组和融资,将原本只有几百人的力诚保全扩张成了数千人的连锁物业公司,又拿到了管理局最高的资质评级,隐隐显出M市物业霸主之势,最近刚被市政府评为什么十大青年企业家不说,老刀老梁那帮老家伙因为得了好处,对他也是越来越拥戴。

虽然聂辰还没有开始动手蚕食査飞的势力,但他自身的壮大无疑已经威胁到了査飞在13K的地位和威信,出来混的人,大多数不是真愿意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过是因为没门路做正行,或者家里欠了债才铤而走险,现在力诚业绩好,养老有保证,社会地位又高,査飞手下好些人都想过去,査飞自己也是知道的,这么一来自然对聂辰更加怨愤。
査飞脸色难看,胡焕挑眉望着他,接着说:“查爷你与其来找我们美人港的麻烦,不如回去求求你那外甥,让他调些寸头给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笔写不出……哈……忘了你们不是一个姓了。”

胡焕口气嚣张狂妄,査飞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脾气大是出了名的,虽说年过四十,火气威猛却不减当年,当下猛地一拍桌子:“行,老子在窑街混了十来年,不信今天要在你胡老二手里反了天,你他妈的弄哄抬市价,撬别人墙角,还讲不讲道上的规矩!”
胡焕生平最恨别人叫他“胡老二”,闻言青筋暴跳,跟着拍了拍桌子:“去他妈的规矩,也就你们这帮老家伙还拿那套老掉牙的东西摆谱,什么年代了,谁手里有钱有枪谁说了算!”

他这话说的已经相当露骨,査飞身后的阿灭立刻挥刀指着胡焕的鼻子:“你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儿!”
査飞也大怒:“不讲规矩是吧?我倒是要问问他潘昱雄,他管不管的了手底下的杂碎!”
“呛”一声利响,不知何时胡焕已经抽出了一把金丝缠绕的缅刀,手一抖,缅刀脱手而出扎在査飞的沙发靠背上,雕着虎头的刀柄微微颤抖。

胡焕刀法好是道上出了名的,这把缅刀据说价值不菲,利可断金,他一直随身带着,伤在其下的人不计其数,死在其下的人也不少。
“他妈的姓潘的管的了我姓胡的事?”胡焕一脸狠厉之色,怒目盯着査飞,“告诉你,窑街这碗水我喝定了,你有人看场子,我也有,有本事就往里砸钱,看谁扛的过谁!”

一场剑拔弩张的交涉不欢而散,査飞带人出了美人港。
论人脉论经验,胡焕肯定不是査飞的对手,但他以前是做白粉的,手里有的是现金,相反査飞因为上半年投资失败亏了好些钱,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
装修、买设备招小姐,这些都要钱,但让他跟聂辰老刀他们开口,却是万万不能。
査飞心情郁闷,垮仔也不敢多说,默默开车往状元里驶去。
在车场停了车,査飞带着垮仔拐过花园往单元门走去,刚过一株大树,忽然被一个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查爷。”
査飞看着眼前的青年,觉得有几分面善,又记不真切:“你是……”
“我叫阿宽。”青年欠了欠身,“是潘昱雄潘先生的保镖。”
“哦……”査飞记起来了,当初他去医院找胡焕,这个阿宽就在病房里看护昏迷的潘昱雄。
“您有空吗?”阿宽恭恭敬敬地说:“潘先生有事想跟您谈谈,希望您能抽个时间。”
査飞刚在胡焕那儿吃了瘪,一见阿宽自然没有好脸:“老子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阿宽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微笑:“但相信您见了他,一定会对他的提议感兴趣。”
査飞狐疑地看着他,良久问:“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时间和地点都是您来定。”阿宽递上一张名片,“等您想好了,提前给我打电话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出手吧……




矛盾·施救

仿佛一夜之间,雨季倏尔过去,冬的脚步渐渐近了,不知不觉间一年已近尾声。
对霍子南来说,这是一个纷乱的几乎不真实的年头,充斥着让人喜忧参半的回忆,有时一觉醒来,迷蒙间他还会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张皇失措的感觉,直到发现自己的意识还能操控这个身体,在镜子里还能看见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才会长长舒一口气,告诉自己继续努力地活下去,扮演好这个已经分不清是别人还是自己的角色。

借调令还有两个月才结束,霍子南继续在急诊外科堵抢眼,好在随着雨季过去,交通事故的高发期也过了,能让人稍微松一口气。
今天十点以后门诊一个号也没挂出去,霍子南难得空闲,本想睡一觉的,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一点,离下班也不远了,便打开笔记本随便浏览一会新闻。
本地网站的首页,居然有一个关于力诚公司的报道,霍子南好奇地点开了,原来因为力诚半年来业绩优良,已经隐隐显出成为M市物业霸主的趋势,一家国际知名的风投打算投资一亿给它,刚刚和聂辰签了草约。

新闻里登着聂辰的高清照片,照片里的他一副意气风发年轻有为的样子,平日里凌乱的头发被刻意地拾掇妥帖,穿着一身时尚而不失沉稳的休闲商务套装,和风投代表握着手,脸上是一片盛夏阳光般璀璨的笑容。
这样一副黑马王子钻石王老五的形象,不知要惹得多少女孩芳心大动,霍子南叹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样不吝于微笑了,记得曾经,他是十天半个月也不会笑一下的。

说起来,这两年来他的变化真大,尤其是最近一段,因为再次建立了“恋人”的关系,他们的接触多了起来,霍子南更是产生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佛罗里达那段平静的岁月,只是他们的角色似乎被反转了。
曾经全部由林祖栋每天费神提醒的一些生活琐事,现在都换了聂辰来操心,早晚安排猴子接送,定时让阿蟹送来滋补的药膳,甚至每一天他还都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来,罗里八嗦地嘱咐一通吃饭喝水加衣服之类的废话,让霍子南经常有一种尴尬的错位感。
然有时候,他也觉得,这样被呵护、关注、时时牵挂着,确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曾经,整整四年,他竭尽所能,照顾着这个别扭的男孩,同时扮演着情人、兄长甚至父亲的角色,只为着有一天他长大了,成为和自己比肩的男人,懂得自己的用心。然而,上苍并不厚待于他,一切憧憬都在两年前那个难堪的早晨化作一场泡影。
可没料到,生活居然如此地戏剧化,竟用一次神奇的重生让他和他再次离奇重逢,一串机缘巧合,演化成现在这种奇怪的关系。

霍子南常想也许上天是公平的,林祖栋已死,但共同走过的岁月,在性格迥异的他们之间磨合出的默契,反因为经了时间与生死的淬炼而升华,冥冥中的超自然力主宰着生命的天平,不仅给了自己新生,还给了自己宿命的偿还——一个渐渐成长起来的聂辰。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个结,那个多年来横在心口的伤疤,看似愈合,可一旦回头审视,仍旧能闻到淡淡的绝望的,血的味道。

诊室的门传来剥啄之声,霍子南倏然惊醒,从纷乱而矛盾的思绪中解脱了出来,合上笔记本,打开了房门。
“肚子饿不饿?”门外站着护士阿梅,“刚才大家叫了米粉和鱼丸做宵夜,反正马上下班了,一起过来休息室吃吧。”
被她一说,霍子南也感觉有些饥肠辘辘:“好啊,谢谢。”

寒夜里围在一起吃热乎乎的米线,霍子南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也振作起来,刚吃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进来,大家转头一看,居然是脑外科住院部的刘主任。
“天气冷,吃点东西暖和暖和。”上班时间本是不能吃东西的,怕他训斥,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医生忙站起身来陪着笑解释。
刘主任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吃,子南,你出来一下。”
霍子南只好放下手里的食物,跟着他出了休息室:“主任,什么事?”

“晚上潘杰忽然发了急症,被送来了咱们科室,现在病情虽然稳定下来了,情绪却非常不好,大家都安抚不下来,他跟你感情比较深,急诊科这会儿也没什么病人,你跟我过去处理一下吧。”
霍子南看看表,正好是午夜十一点半,离下班还有半个钟头,急诊外科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做了,便跟另一个值班医生报备了一句,跟着刘主任去了住院部。

手术之后,经过很长时间的治疗和辅导,潘杰生理和心理方面本来都恢复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中午他忽然发了病,一开始只是说头疼,到傍晚时已经连人都不大认了,保镖赶紧将他送回了天佑医院。
CT显示他脑中产生了一个血块,因为压迫到了神经,会让他产生间歇性的头疼。
大脑是人类最复杂的器官,潘杰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年纪又小,发育快,本来霍子南就预料过随着成长他可能会出现后遗症,可没想到这么快。

“血块极小,只要保守治疗就可以让身体自行吸收。”刘主任说,“只是……你也知道,这种神经性的头痛是非常难熬的,他年纪小,耐受性差,又不好使用太多止痛的特效药,大概要受些罪了。”
霍子南点头:“这孩子很懂事,又是生死线上挣过来的,只要大人能给予妥善的安慰和鼓励,应该能扛过去。” 
“用完药后他的头痛应该已经减轻了,但情绪还是很坏,对不认识和不信任的人非常暴躁,几个医生护士都被他抓伤打伤了,这会儿已经没人敢靠近。”刘主任说,“唐医生还在安抚,但我看够呛,只好你去试试了。”

霍子南进抢救室的时候,潘杰已经被护工用皮带绑在了病床上,唐医生正在叫人配镇定剂,打算给他注射。
霍子南看了看抢救记录,上面写着几个小时之前就打过一次镇定剂,算下来时间间隔还差着一些,忙赶上去阻止了唐医生,“唐医生,时间间隔不够,剂量也有点太大,先别给他打了,他还小,打太多会伤他的智力。”
唐医生已经被他折腾的满头大汗:“不打不行,完全安抚不下来,这个剂量不会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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