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出阁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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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婚当饭吃的现代,她都不愿随便将就,更遑论在这个毫无女权可言的清朝。
总之,她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婚姻,随随便便嫁给一个她并不中意的男人。
“格格,您找我?”青绦提着丫鬟统一的厚棉罗裙,扬着红扑扑的脸蛋从偏厅进来,刚出口就被末儿以犀利的眼神瞪了一眼,“称奴婢。没规矩!”
槿玺顿觉好笑。末儿自己也不过九岁,可凭着先来后到的辈分,训起大她四岁的青绦来颇是有板有眼。
“末儿,青绦在咱们这儿只是暂居。别真将她当丫鬟看待。”槿玺出声替青绦解围,看得出来,青绦以前虽然不见得是有丫鬟伺候的大家千金,但绝不是伺候人的丫鬟。
“对不起……奴婢……”青绦嗫嚅地想要解释。
“青绦,我说了,你在没找到亲人之前,尽管住在这里没关系。也别真将自己当丫鬟。就当是住在……妹妹家吧。咱们小楼的丫鬟已经满员了。再多一个,阿玛说不定就来删人了。你们谁都不想被阿玛遣到其他院落去吧?”槿玺笑眯眯地假设。她两世都没有姐姐,得个便宜姐姐也不错。
六位紫藤花家族的少女面面相觑后,齐刷刷地摇头。
“那就好。做好各自的分内事。至于青绦,对了,你刚才在做什么?脸这么红?”槿玺有些好奇。那种红润可不是刺骨的冷风吹出来的,而是,像是有什么喜人的发现……
“格格,您随我来。”青绦一听,姣好的鹅蛋脸恢复进门时的喜悦红润,拉着起身的槿玺往偏厅走去。
“这是……”槿玺直勾勾地瞪着几案上有点小眼熟的摆件傻眼。
“格格闻闻,香不香?”青绦笑盈盈地挥动着手,让散发至空气中的芳香越加浓郁。
“香。”槿玺下意识地点点头,两眼依然不离那盏香薰油灯。
真的是香薰油灯唉。古朴的油灯燃着一小截类似香料的东西,四周铺盖着一层干燥的腊梅花瓣。
“前日摘了几朵腊梅花,想烘干了试试,没料到效果这么好……“青绦扬着唇角絮絮叨叨,循着槿玺的视线,扫到那盏擦得很亮的油灯。
“这些,是爹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青绦轻抚着油灯,以及油灯边上一组有些奇特的瓶瓶罐罐,低喃道。
槿玺猜想,那些,应该是炼制香薰的器材吧。
青绦低头陷入回忆:“不瞒格格,我爹是个香料师。做出来的香料,不仅在江南一带很有名,京城这里也常有客商到我家去采买。”
“四年前,香料采购最忙的时候,爹接到一个外地客商的大订单,要我们准备十箱提纯的香饼。以前……生意最好时,一次也就两三箱,这十箱提纯香饼,光准备原料就要花上百两纹银……娘劝爹别接算了,可爹很想将狄氏香料坊发扬光大,这是个好机会。若是成功,一笔头收入就抵得上过去一年……”
“后来呢?”虽然能猜到大致结尾,却不忍看青绦继续陷在痛苦里不能自拔。亮着童稚的嗓音,槿玺以好奇的口吻轻声问道。
“后来,那个客商说我家卖给他的那十箱提纯香饼霉烂变质,让他赔了很多钱,不仅不肯再付余下的五成货款,还告到官府,说狄氏香料坊以次充好,欺诈良民……结果……香料坊被官府贴封,还要我家赔偿对方三倍定金,这一来一去,损失数百两银子不说,还被封了铺子,爹被气得当场身亡……娘挨不过伤痛,也跟着悬梁自缢……”
“那个害得狄家家破人亡的混蛋,还假惺惺地说不为难我这个孤女,撤回了赔偿定金的告诉……”
“这几年来,我一直想给爹娘平反,我爹素来耿直,绝不屑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可,那人似乎与官府有勾结,我递上去的告诉,不是被退回,就是渺无音讯……更过分的是……他竟拿着我家卖给他的那十箱提纯香饼,在杭州城开了间香料铺,生意好的不得了。呵……还说什么霉烂变质,无非是不想付那么多货款罢了。与抢匪无异。我还宁愿家里遭了抢匪,抢去银子,但至少不会气得爹娘双双辞世……”
“青绦……”槿玺轻叹,她听到开头,确有猜到不甚好的结局,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大悲剧。
“格格不用担心。最痛的四年都熬过去了。现在的我,只想有朝一日能替爹娘报仇。那个混蛋,我不会忘记他的长相,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无法学那些江湖豪杰三拳两脚就了结他的狗命……”
“之前听你说京里有亲戚,是真的吗?”
“是……本想来投靠姑母,在有能力报仇前,我不想见到那个混蛋……可……如今的我,除了身上这些不值钱的累赘外,哪里还值得他们接纳我……”
“亲姑母?”
“嗯,爹唯一的姐姐,爹是家里的独子,祖父母病故后,他就南来北往地走起香料生意。十五年前,在苏州城认识了我娘,索性就在苏州落了脚……早些年,与姑母一家还有书信往来,四年前……我给姑母修了封信,就再没他们的音讯了,这次进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运气,没想到……运气不好……还差点连累格格……”青绦说到这里,歉疚地看了眼槿玺,若非有这个小格格救她,想必已被关在青楼等接客了。
“青绦……”槿玺定定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家逢如此变故,换作一般孩童,早被吓得神志不清,不知所措了。而眼前的青绦,许是经过四年岁月的沉淀,不仅没有萧瑟颓丧,还有着极大的进取心,虽然是以报仇为前提,何尝不是对自己努力活着的鞭策。
“你想继承你爹的遗志,将狄氏香料坊发扬光大吗?”槿玺眼波一转,生成一个模糊的主意。
“当然想……可是……”
“你会香薰料方吗?”槿玺托着下巴,坐在几案旁,轻拨着油灯里那截香料,转头问道。
“懂一些。不过那时爹不许我插手炼制,只是帮娘排排料、装装箱……不知行不行……”
“嗯,只要懂几个狄氏独特的香料方就成了,其他的,慢慢来吧。”她还希冀有朝一日能研制出香薰精油呢。不过,目前能将大清朝流行的饼式香料制作出来就算不错了。
“格格!”青绦这时才会过意,“您的意思是……”
“咱们合伙开间香料坊吧。”槿玺拍拍双手,眯眼一笑。食铺什么的,暂且放放吧。能开一家独特的香薰制造坊也不错。
“在我攒够开铺的银两之前,你就安心地试炼各种香料吧。”槿玺露齿一笑,眼波慧黠,“希望合作愉快!”
031 宫宴(上)
“来,再披上斗篷。”敏容满意地打量着盛装后的女儿,虽说才五岁,可白嫩剔透的脸蛋,慧黠晶亮的眸子,除了身段还没完全长开,两颊处的婴儿肥也依然明显,站在同样盛装打扮的同龄人中不见得会是一眼就出挑的姑娘,却与九月那场来势汹汹的大病前后相比,如今的玺儿才是真正的活力四射。
“额娘,能不穿这件斗篷吗?”槿玺皱着小脸提议。
“为何?金缕衣的斗篷可是满清贵女的最爱呢。不仅标志着身份上的体面,材质也确实很好,挡风避雨,最适合风雪天气。额娘怕你冷,特意去定制的呢。”
敏容实在不明白女儿为何如此不喜这件花了大价钱定制来的斗篷。若非她打了老爷正二品的官衔,金缕衣的掌柜还不肯让她插队呢。若是按先来后到的规矩排队定制,想必过了年也不见得能拿到手。玺儿素来身子若,不久前又大病一场,她不想再出任何差错。
槿玺撇撇嘴,吞回肚中的抗议,乖乖地由便宜娘替她披上这件长至脚踝的大斗篷。并非不要温度只要风度,也不是嫌弃它色艳款俗,而是,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娃儿,披着长至脚踝的超大斗篷,远看如一只企鹅,近看像企鹅一只。
在敏容给她系上胸前绳扣的同时,槿玺暗下决心:明年的冬衣斗篷,她一定要自己设计。
…………
“你们娘俩在磨蹭什么?就等你们了。”费扬古与齐恪齐琛兄弟俩立在马车旁,见敏容牵着槿玺从和园出来,眼前一亮,嘴里却依然不耐烦地催道。
“妹妹今个儿好漂亮。”齐琛揉了揉槿玺的头,由衷地赞道。
今日是槿玺第一次穿旗装。一穿上这身量身定做的粉色镶银丝少女旗装,成熟了不少。
加上这几个月来,每日雷打不动的牛奶加锻炼,身高明显拔高。好在还未到学规矩的年龄,无需踩着那与高跟鞋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盆底进宫赴宴。反观便宜娘就累多了。
如此看来,过去三年,她不需要陪着便宜爹出席这一年一度的宫廷筵宴,也是有利有弊的呀。
“哥哥今日也很漂亮。”槿玺回以一记极其灿烂地笑颜。差点晃了齐琛的眼。
“傻丫头,哪有说男子漂亮的。”齐恪好笑地捏捏她的粉颊,见福晋已在阿玛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也抱起槿玺跟上。
“同样是漂亮,为何男子不能用?”槿玺做了个鬼脸。现代用漂亮来形容男子的要多要少。
“你哦!”齐恪捏捏她的鼻尖,宠溺地摇摇头。
自小年开始,京城的天气就一直不曾晴过。零零落落的雪片,时大时小,数日不曾消停。故而,素来习惯骑马进宫的费扬古,今个儿也与敏容一道坐上了马车。
槿玺与齐恪齐琛兄弟俩同乘一辆,跟在后头,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穿过几条积雪厚实的胡同,往皇宫方向缓缓驶去。
…………
清宫的除夕盛宴有两次。
一次是定在腊月二十五至二十八之间进行的宫廷大宴。出席的是皇帝、满六岁的皇子、蒙古王公、一二品的文武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还有一次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家宴。就皇帝与自己的父母、女人、儿女齐聚一堂的团圆日。
故而,腊月二十八的筵宴较之于年三十的家宴,更加隆重而奢华。
马车行至紫禁城门口停下。
外来车马一律不得入内城。这是大清宫律之一。
被齐恪抱下马车,槿玺乖巧地在敏容身侧立定。抬眼看着城内那座红墙金瓦的高挑大殿,不禁有些恍神。
“走吧,快到未时了。”费扬古领着齐恪齐琛与几名相熟的同僚打了招呼后,来到娘俩身侧。
“咦?那不是敏容吗?敏容!有三年不见了吧?!今个儿怎么有空来了?”一道惊多过喜的尖锐招呼从身后传来。
槿玺随着敏容转身,一名穿着银红旗装、打扮贵气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至敏容跟前。
“原来是元菱姐姐。好久不见。”敏容微笑着点点头,丝毫不介意对方话里的刺意。
“这样才对嘛。这除夕盛宴,带个没轻没重的姨娘出来,不知情的,还道是敏容已经不在乌喇那拉府了呢。”女子亮着嗓子朝费扬古笑道。完全无视费扬古脸上那冷怒交加的神情。
“敏容,有空来叙叙旧,别老闷在家里。这是你女儿吧?长得倒挺俊俏,过些年内务府选秀,让老爷子疏通疏通,找个好人家。”
”谢谢姐姐关心。玺儿才五岁,离选秀还远着呢。”敏容微笑着婉拒对方的好意。
“唉,这时间呀,是最不等人的。瞧这眨眼的功夫,三年就过去了。没两个三年,就该进宫了吧?”女子不依不饶,似是不打击到敏容面色惨淡就誓不罢休。
槿玺瞄到便宜爹那极其难看、却又隐而不发的脸色,再看便宜娘也是好声好气地陪着笑脸接话,想必这女子的来头不小。
“额娘,额娘,我想小解……”槿玺扯扯敏容的衣摆,用小声又能被对方听到的声音急急说道。
“这……”敏容面有难色地觑了对方一眼,“抱歉,玺儿不懂事……元菱姐姐……”
“小孩子嘛,没事没事,赶紧带她去吧。我也该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了……下回记得多出来与我们一道喝喝茶。元卿她们也惦念着你呢。”女子踩着花盆底,挥着帕子婀娜多姿地往宫门内迈去。
“玺儿,能忍住吗?”敏容收回目光,忙低下头问女儿。
倒是费扬古,若有所思地扫了槿玺一眼,嘴角噙着笑意,率先领着笑意盈盈的齐恪齐琛兄弟俩穿过内城宫门。
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槿玺忍不住腹诽。随即朝敏容点点头,“我可以的,额娘。刚才那夫人……玺儿认识吗?”
“按道理,你该唤她声舅母的,虽然远亲,可也是纳兰一族的宗室,只可惜……你堂舅英年早逝,她也是个苦命的……”敏容牵着她,跟在费扬古父子三人身后,缓步走在紫禁城内。言语间有些许落寞。
“堂舅?”槿玺不解地仰头,“额娘,是与凝静姑母一样的远亲吗?”
“嗯。你外祖家是纳兰一族较为没落的旁支。也不知何故,与明珠大人为首的嫡系一支素来疏远。”
“明珠大人?”槿玺玩味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该不会就是康熙朝权臣之一的纳兰·明珠吧?
身为史痴的她,拜其子纳兰·性德所撰的《纳兰词》,对这个人物倒也有所耳闻。且知道那纳兰·明珠还会被康熙夺权罢官。唔……如此看来,便宜娘的娘家一支还是与其疏离的好。
咦?等等,堂舅……
“额娘,堂舅叫什么名字?玺儿没印象了呢。”
“容若呀。可惜……七月时得了场大病,就此陨落了。也难怪元菱会如此愤世嫉俗……过门六年,却连个娃儿也没留下,就……换作任何女人,都不见得受得住……”敏容将差点就要脱口出口的“守寡”两字生生咽入了喉底。玺儿还小,怎可如此当着她的面非议他人呢?!
槿玺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好可惜啊!若是能早来几个月,是否就能得见这位名留词史的花间词代表之一的纳兰性德了呢?
呀——呸呸呸!她巴不得能立即返回现代,怎还希冀早来数月呢?!
…………
清宫的除夕盛宴,果然不同凡响。让经历几届后世公司式年夜饭的槿玺好一阵唏嘘。
上百张六人式圆席紧靠乾清宫宴会大厅东西两侧齐整安置,两列宴席的北端尽头,就是康熙的复层式几案主位。
每桌宴席根据官衔等级大小,由北往南排序。
二品官员排在南端靠末尾处。进南门后没隔上几桌就是。
费扬古带着齐恪齐琛与同僚一桌。槿玺随敏容落座于后一桌,与另四位正二品官员的女眷同桌。
虽然这个位子距离康熙甚远,想要瞻仰一番一代帝王的容貌英姿委实困难。不过,能躲在角落尽情欣赏这大清朝的宫宴,胡吃海喝一顿宫廷御膳,槿玺也乐得自在。
未时正,鞭声一响,全厅静声。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的尖细通报声,一位身着龙袍的英年男子大踏步走上主位。
身后跟着的正是他那群已参与早朝的皇子,依着各自的席位鱼贯入座。
行礼归坐后,槿玺眯着眼,注意到那日占去她两件宝贝的皇子,正襟端坐于席间,偶尔偏首与其邻座的兄弟交谈几句。
啧……八岁的小正太,搞得如此早熟。
殊不知,她在外人眼里也不像个五岁的娃儿。
胤禛一入宴会厅就瞥见了槿玺,粉色的旗装衬着她的皮肤更白,金银双色的发带在高挂的大红灯笼映衬下,给她添了几分妩媚的风姿。
举杯的手一抖。他竟然将形容熟女的形容词用到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娃儿身上。真要命!
032 宫宴(下)
康熙先是举杯遥祝群臣,诵念国泰平安,而后命太监给各席分发“岁岁平安”红包。之后,就是宫宴的高潮:享美食,赏歌舞,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槿玺看得津津有味,吃得意犹未尽。
果然是一年一度的宫廷筵宴,堪比满汉全席。
莫说席上所使的碗碟勺箸,无一不是镶金镀银的珍贵餐具,接二连三上桌的佳肴更是让她顿时忘了身处何地何时,敞开肚皮尽情享用起来。
先是十道奇珍海鲜羹,分别由燕窝、鱼翅、鲍鱼、鲜蛏、猪肚、鱼肚、鸡丝、大虾、海参、螃蟹搭配佐料,精工细作炖成。
接着是十件野味佳肴,有鱼唇、熊掌、猴脑、野鸡、风猪、鹿尾、驼峰、风羊、兔脯、猪脑,或烩、或蒸、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