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都不记得你是谁-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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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的装修装饰，意外地让秦非惊讶。简洁却又温馨，完全是自己喜爱的风格，却不是那十五岁的阴郁少年所欣赏的氛围。

秦非不得不再次思考自己现在的情景，然后就转了个方向。

——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卫生间。

秦非没有弄错，那里的确是卫生洗漱间。他微微倾斜身体打开了门，然后正对上了洗漱台上的镜子。因为坐在轮椅的缘故，秦非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脸。

这张脸熟悉，却又陌生的可怕。熟悉是来源自那十五年不属于自己的电影般的记忆；陌生同样也是——十五岁的稚嫩少年和已经长成的青年，哪怕是一张脸，也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秦非抬手，轻轻触摸着现在已经属于自己的脸颊。他越来越觉得不对了。如果没有仔细思考，大约是感受不出来的，可一思考，他又不得不多想。

自己的性格自己也是有所了解的，现在的一切，从另一重方面来说，说明了自己的熟悉和认同。他确实没有经过什么纠结与怀疑就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和秦焰的说法，简直有些不像是自己。

在他还在思索的时候，秦焰已经走了过来：“秦非？”

秦非默默转头：“推我过去，我饿了。”

秦焰一愣，然后渐渐笑开：“好的，我知道了。”然后伸出手，握住了轮椅后的把手。

厨房和餐厅几乎是连为一体的，仅仅有个小小的隔断。而餐厅里的桌子不大，铺着浅蓝色的碎花桌布，上面还压着一层玻璃。玻璃下，有一张便条。

将秦非在桌前安顿好，秦焰就去端早餐了了。而秦非，微微挪动身体，看了看那张便条。

很简单的白纸，不大，字也不多。

——中午我出去，等我回来再做晚餐。我要吃土豆丝。非。

秦非蓦地瞪大了眼。

这字体，他很熟悉——属于自己。

秦非写字是很有特色的，尤其是因为小指的原因。而最初是因为小指的原因，之后就是自成一派了。哪怕用左手写起来，歪歪扭扭也依旧有着那说不清的特色。

那……这是怎么回事？

秦非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在秦焰端上小米粥和拌好的凉菜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出格的表现。而吃饭的时候，秦非吃得满意，吃得慢条斯理；秦焰却是食不知味，吃一口，看一眼秦非。

终于放下筷子，秦非认真地看向秦焰：“我现在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你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秦焰随着秦非放下碗筷：“当然。”

“你似乎不是很吃惊？我醒来的时候因为有些慌乱，表现得很是差劲，可你，似乎真的不奇怪？”

秦焰的微笑略略收敛：“你怎么知道我不吃惊……我只是……太担心了。”

男人失落的语气让秦非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心中还有些莫名的歉意。不过他却不会为此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和自己想要的答案：“好吧，说说看。”

“这不是你第一次失忆，在第一次发生这样难以相信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秦焰说。是的，在金满玉告诉他秦非的大脑CT的结果有些难以处理只能等着自愈的时候，他就做了心理准备，却是未想会在本已放下心的时候，再吃尝到苦涩的滋味。

秦非对这个答案却不是满意，甚至有些迟疑。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问出下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问题：“我为什么在这里？在我的记忆里，我现在应该在医院才对，因为我记得我替狄翔那个家伙挡了一颗子弹来着。”


　8第二周目（2）

秦非问出这个问题的话音刚落，秦焰的表情蓦地冷了下来。

而看着秦焰表情的变化，秦非一惊，又不由戒备起来。

看到秦非的戒备，秦焰的表情慢慢软化，叹了口气：“你现在是想着那家人？”

秦非不动声色，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秦焰这句话已经说明了自己没有猜错，大概那样荒谬难以置信的重生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仅仅有那十五年的记忆。

秦焰有些颓然地叹气：“你说……你记忆里的最后，是什么？”

猜出了大概，秦非便想好了之后大概的说辞。比如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实话实说也是可以的，而且毫无破绽。他这时候当真觉得另一个“秦非”这十五年的记忆，给他带来了相当的好处。只是，他并不想和记忆中那个阴郁少年如出一辙了。既然之后是自己来掌控这具身体，那么变化便从这一刻开始吧。

“我是说，我应该在医院的。”秦非板着脸，面无表情。

表情会透露太多消息与情况，秦非并不想这样，何况，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已经开始学着收敛情绪与控制表情，两年的时间足够将刻意变成习惯了。

秦焰一直盯着秦非看，看着秦非的面无表情，抿了抿唇：“好吧，你的意思是……你为狄翔挡了一颗子弹，所以现在应该在医院是么？”

按逻辑来讲是没错的，秦非便点点头。

秦焰盯着秦非的眼睛：“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秦非一愣，对于秦焰现在的表现有些捉摸不清。他以为秦焰是个比较温柔的人，但是遇事不是很冷静，可还是有原则也可以很快镇定的。也许他的不冷静是因为他自己口中的，他们是情侣的原因，但秦非现在是不承认的，甚至说还是有些抵触。

不是每个人在知道自己有个完全不清楚的恋人都是高兴的，哪怕那个人看起来是该死的优秀和合胃口。

可这时候的秦焰，让他看不清，捉摸不透。

似乎，在一瞬间就变了。也许他眼中对着的不再是之前的秦非吧，秦非想。

不过这个时候是适合套话的，虽然他现在对自己是否能套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抱有迟疑的态度了。秦非敛了眼神，微微低头：“我不知道，我想知道很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秦焰没有说话。

秦非只好继续：“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焰声音没有起伏：“简而言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秦非“嗯”了一声，这句话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在看到镜子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成熟的容颜，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样的，他错过了几年的时间——至少是记忆。

——是的，他清楚，他缺少这个秦非几年的记忆。而借口，他面前的秦焰都为他想好了——失忆什么的。

但是疑问还是有很多。

他抬头看向秦焰，秦焰还是在盯着自己，却没有了当初的那样温柔的表情。不过还是能看出来，那所谓的关心。

秦非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看出来，但他的确是知道。

好吧，毕竟有秦焰口中那一层难以说明的关系。

秦非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想休息。”

他需要时间来理顺思绪，何况……他也有些累了。

秦焰也叹气。想要伸手去推秦非的轮椅。可秦非还是拒绝了。他自己动作有些生疏地移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地往那个他出来的房间移动过去。

而进了房间，轻轻合上门。秦非没有去床上休息，而是挪到了窗户边上。

记忆里还是下着雪的二月，但现在，看窗外已经是绿意盎然了。大约……已经快五月了吧。

默默地伸手推开窗户，秦非竟然意外地发起了呆。直到房间的门被推开：“秦非……你怎么在窗口！身体还没有恢复，吹冷风会着凉的！”

然后，不由分说地就进了屋子，将秦非推离窗口。

秦非垂下眼，没有去拒绝。

“你……”秦焰的声音有点迟疑，“我要出下门……你要……”

秦非拒绝得斩钉截铁：“不了，我不去，而且也不方便。”

“好吧……那中午呢？我给你叫外卖？”秦焰这次没有掩饰自己的关心和温柔。

“不必了，我要休息。”秦非抿抿嘴，侧过了头，“我才刚吃完，而且已经快要中午了。”

秦焰“嗯”了一声：“我抱你去床上休息吧。”

想了想自己艰难地移动方式，和秦焰对自己的态度，秦非默默地点了点头。在秦焰帮他将杯子盖好之后，秦非张张嘴。

秦焰看着秦非，轻轻挑眉，将耳朵凑在秦非耳边。而秦非最后，却除了一句“早点回来吧”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只是秦焰抬头后，掩在金棕色发丝下微红的耳朵和发亮的眼，没有被已经扭过头的秦非看到。

***

秦焰走了，而秦非没有睡。

他确实很累，却也无法入睡。每一次闭上眼，看到的就是满眼的红，血红，火红。他永远不会忘记那艳红的颜色，仿若是要吞噬人野兽。他恨的，他该是恨的，可他又觉得如此麻木。

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

秦非猛地睁开眼，又做起来，却是拉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钻心的疼。

没有人在的时候，不经意就露出了表情，龇牙咧嘴一会儿，秦非在缓了脸色。

他又缓缓躺下，脑袋却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不疼，但足够引起好奇。

秦非伸手，将枕边那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拿了起来。

黑色的金属板，金属色的背壳。简洁，好看。看了一会儿，秦非猜出了这东西就是他死之前那即将推出的，被吵得沸沸扬扬的平板电脑。

简洁大方的外表，寻找开关也那么容易。秦非很快就找到了旁侧的按钮，轻轻一按，屏幕就亮了起来。只不过……屏幕上有几个大字：

——“请输入密码”

然后，是四位数字空格，用以输入密码。

秦非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需要密码。可是，现在这东西在手边却因为这样的原因无法使用……他有点不甘心。

抿抿嘴，他伸出手指去触摸了屏幕上的数字。

——至少，是要试一试的不是？

0、1、1、2。

可惜之前自己最在意的“生日”是错误的。也是，虽然同为秦非，但不同的秦非也是有不一样的过去。于是换了一组数字。

1、2、2、5。

圣诞节，少年秦非的生日，却是从来未庆过生。

只是可惜，又一次错误。

秦非皱起了眉。他并不擅长去猜测这样的密码，可现在开始了，他倒是真的想得到正确答案。他仔细思考，但想到的很少是有用的消息。大脑有些混沌，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堪回首，对方的记忆又是陌生而又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只能绞尽脑汁地想。

之后又随便试了几组密码，却未曾想到，竟然打开了。

看着背景是水纹的屏幕，秦非放空了思绪。

其实，他记得这组数字代表着的日子，但有两种解释。

第一，是狄越的生日。而狄越，是狄翔和秦非的生身父亲。想到那十五年的记忆力，少年秦非对于父亲的仰慕，便自然有着这种可能。

而第二，是忌日。

是的，忌日。秦非自己的忌日。

——01；11。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虽然说自己是刚醒来的，但根据秦焰的说法和那张还未去要解释的纸条，秦非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

不过这不是首要的，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查些资料。

秦非强打着精神，在平板电脑上寻找着“网络”的图标，然后手指轻触，点了进去。

果然方便啊……他想。然后，大脑嗡的一声。

他死死盯着那表示年份地四位数字，然后惨然一笑。

哈哈，哈哈。他该有心里准备的，但是当看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之后……他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淡然。六年啊……六年能改变多少？他忽然不想知道了。

感情有多脆弱秦非自然知晓，如果说刚才还准备去查查看自己曾经的“家人”是否会为自己神伤哪怕一段不长的时间，现在也没了那样的打算。秦非在乎，却也已经学着不在乎了。如果是刚被知道那些人至少装装样子，还是会在意一阵子的，可是六年过去了……谁还会记得秦非呢？

……没人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退出了连搜索都没有的网页。然后，翻了翻这平板电脑上其他的图标。

电子产品说来都是相通的，之前手中一直是一线产品的秦非很快就明白了用法。不过因为秦非还是有顾忌，尤其是教养让他难以去触碰别人隐私的原因，哪怕是看着那“日记”的图标很是焦急，他也只不过是玩了两把游戏，就放下了这平板电脑。

躺好，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走神。

而困倦，很快就袭上来了。

***

秦焰忙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秦非的手机在上次的意外中毁掉了，而家里没有座机，秦焰在外的时候就有些焦急。而到了家，喊了两声也不见秦非回他。

连鞋子都来不及换，秦焰冲到了屋子里。而房间里，秦非安静地躺着，只是脸颊上那不正常的红晕说明了一切。

秦焰的眉头皱了起来，走到了床前，俯下腰，将秦非暴露在空气中的左手握到了自己的手中，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侧。

好凉。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然后用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金满堂，叫你弟弟过来我这里，快。”秦焰的语气冷到了极点。


　9第三周目（1）

秦非觉得有点吵。

他本以为死亡是永久的沉眠。可是在他悲痛欲绝的时候，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电影般看了那和自己同名也同样命运悲惨的少年的记忆，然后又莫名地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般的悲惨，谁听说过死后还有人在吵呢？

注意力很不集中，怎样努力都是。耳边的对话听得断断续续，而且依旧莫名其妙。

“……你傻么……他才刚出院……”

“不是的……你……注意点……”

“哥……医生……”

“……先走……”

“……还没有？”

“大概……”

“……忍不住……大约……骗……到手……走……”

直到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那仿若在水中有些窒息的感觉才渐渐退去。

“秦非……”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的却是一张尽显关切的陌生的容颜。

***

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三个人。

他眨眨眼，面前的这个人一副很担心的模样的似乎是个混血儿，金棕的发色很惹眼。而他身后的角落，站着另外两个人。光线并不强烈的结果就是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只是看到有两个人站在那边而已。

秦非不着痕迹地把视线重新移回面前这个人的身上，然后皱起了眉。

这个人……他很肯定，他不认识。

只是，在经历了之前的一切现在可以算是死而复生的秦非却不敢随意开口了。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但醒来后，大脑在提醒自己危险与陌生，可内心深处告诉自己的，却是安心。

有点矛盾。

而那金棕发色的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关切神色：“秦非，好点了么？你刚退烧不久……要不要喝水？”

秦非有些迟疑地盯着那人看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他确实觉得浑身难受，有些黏腻，也有些发虚。

见秦非点头，男人立刻直起身子，松开了手，然后绕过他身后的那两个人，走出了房间。而秦非，有些惊讶地看着忽然失却温暖的手，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迟钝了。

而且……那个温度……好安心。

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剩下的两个人走上前来。两个人个头远看差不多，但近看，还是差了点的。而靠近后，秦非自然看得清了。这两个人大概是兄弟吧，年纪相仿，长相也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哪怕其中一人戴着金属框的眼镜。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板着脸，语气冷凝：“刚出院你不知道要注意身体么？还敢去吹冷风！早知道这样怎么都不可能让你出院！”

秦非眨眨眼，不大清楚这个人口中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火焰烧灼的痛苦上，所以现在身体还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