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氏-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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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也不气恼:“你要问的,不光是李未名这一个人吧。”
“在凌霄殿上坐了那么多年,你果然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天帝对他语气里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你担心的没错。你要小心龙玄。”
龙剑微微坐正了身子,凝重道:“她之前,明明对我没有这么大的敌意。为什么我一觉醒来,好像这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之前便利用你做了些事,甚至陷害你。只是你当时,要么是太过于爱护她因而没有想到这一层,又或者你当时记忆尚未苏醒,并不知道该往这个层面上想。”
“陷害我?”龙剑思索道,“难道……你说的是……母后的死?”
“龙玄精于算计。她当时已然隐约料到了你和李未名在地府耽搁的时间和途中回来的时日。在东海龙后命你去捉拿牡丹花妖丹墀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着手给西海和北海龙君下诱饵了。”
“……你是说,被丹墀打伤,其实也是她算计的一环?”
“正是如此,只可惜那牡丹花妖是个痴情胚子。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对龙玄死心塌地,丝毫都不知道自己被那情人出卖了多少次。”
……竟然对和自己真心相恋的女人都能这般利用算计?!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龙玄志在海皇,但是他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姐妹虽然心眼多了点,但的确不坏……却没想到……她竟然能为了海皇的位置做到这样?
“龙玄她在下一盘棋。为了海皇的位置,她苦心孤诣了五十年。前世她战死沙场,魂魄徘徊于奈何桥边时,东海龙后便已经秘密见过她了。”
龙剑的眼睛眯了起来:“……可是柳岩说,她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旋即语气似乎了然:“要么是柳岩没有说实话,要么是母亲瞒天过海。”
“你倾向于哪种可能?”
“有很多因素要考虑。”龙剑说,“首先,如果是柳岩没有说实话,那么他是为什么?东海多年没有龙君,海皇之位空缺,其他三海早已蠢蠢欲动。若说实力,当真是比不上鬼界的。何况柳岩手里还有生死簿文,按理说母亲不能耐他如何。因此他被威胁便不能成立。”
说到这里,龙剑顿了顿,回想了一下当初去地府捉拿丹墀时,柳岩看着生死簿的表情。柳岩的表情的确是很吃惊,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
“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连鬼界之主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想的很对。”天帝赞许地点了点头,“龙玄的心机,并不亚于青莲在人间的转世。从某些层面上来说,她是女人,一向比男人有着更加敏锐的心思,察言观色的能力更是让人无话可说。”
“可是今天她的敌意太明显了。以前就算陷害我,也是像算计丹墀一样,并不那么……”他斟酌着措辞,“并不那么明目张胆。”
“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是你拿回了前世的记忆,变得敏锐了。”
声音从他的左手边传来。龙剑一惊,微微侧目。
太昊氏已经除掉了冠冕,露出了与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神,他也一样。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他们的容颜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但是龙剑觉得他老了。
不管容貌是何等的年轻俊秀。一个人的衰老,是从眼神开始的。
“很久没有用真面目示人了。”天帝望着龙剑凝重的侧脸,唇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对方的脸颊,却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很抱歉,在天牢里那么对你……当时并不知道你便是他的转生。”顿了顿,天帝苦笑了一声,“当时只是因为你弄丢了‘你’的魂魄……”
“都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它作甚。”龙剑眼神淡漠,“旧事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而我……也不会再为你跳一次南天门了。”
“……对不起。”
“御下当真是折煞了我。”龙剑推开他的手,“我们早已桥归桥路归路。当年你没做错。站在一个君王的立场上,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因此你只能是我的君,而我……也只能是你的臣。”
“哦?你若这么说的话,那么诛杀李未名的圣谕,你可办到了?”
被拒绝了就开始摆架子了么?龙剑内心冷笑。他站起身,对天帝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还未。我下不了手。”
“这是一个臣子对君王该说的话?”
“若你是为明君,便不该逼我。”龙剑抬起头,眼神灼灼,“为什么我会觉得李未名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为什么每当我看到他颈侧的刺青时……心里便会认定了他该承受当年蚩尤所做之恶果?为什么我不记得他了?他到底是谁……?”
天帝缄默不言,只是注视着他。
“是灵泽的水么。”龙剑的表情毫不吃惊。
“……我不想骗你。”天帝并没有用“孤”作为自称。
这回换成龙剑缄默了。神界三十三重天上的灵泽之水,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会扭曲人的记忆。放眼六界之内,没有可以恢复记忆的方法。
“你恨我?”
“……我怎敢……”龙剑咬牙切齿。本来按理说记忆在不经过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就被人动了手脚,没有人会开心。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再和太昊有除了君臣关系以外的纠葛。
更何况,灵泽的水,是没有解药的。
“你告诉我,他是……”龙剑本来想说“他是我的什么人”的,但是总觉得依照天帝的性子肯定不会明确地回答。因此他问道,“他在龙玄的计划之内?”
“你的想法还真如同以前一样天马行空。”
“御下过奖。”
“蚩尤离去前委命谢知秋与伍秋月共同执掌魔界时,留下了一个预言。他说他纵然身死;但是终有一日,身带天玄地煞之力的人将再次出现。他并非是此界之人,而是异界之魂;他会为了自己的本意而放弃天道,堕入魔道。地煞之力将化作魔界往生湖畔的业火泽兰,而他将再次成为魔界的力量之源。”
“嗯,蚩尤临死前的话,我还是印象颇深的。”龙剑点了点头,“只是已经过去了一万年,这个预言之人才出现。无怪乎龙玄没有想到。”大概这也是天帝要杀掉李未名的原因之一。
只是,太昊……你为什么要我亲自当这个刽子手?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些事情发生的几率过低,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李未名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她的计划。”
“……我想我还是了解她的。”龙剑长叹了一声,“她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过分喜欢权利的人,是会不择手段。你要小心。她今日将你推上海皇之位,一定还有后招。你要小心提防。”
“……她当真只是为了权利……?”
“连心爱的女人都能被她当作垫脚石,连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她都能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推入天牢,你说爱情和亲情她看中哪一样?”
“……我明白了。”龙剑点了点头,神色间是掩饰不了的疲惫,“你不介意我现在就走吧。”
“嗯。你……小心。”
这两日李未名一直在丹墀那里养伤。丹墀每天会过来看看他,跟他聊聊天。本来李未名还对自己占用了恩人的房间有些歉疚,但是丹墀说她每日要去修炼。这间屋子,其实也是不经常回的。
房间内除了必备的摆设和梳妆台、镜子、胭脂水粉等女儿家常用的东西,墙上挂了三幅画。
第一幅的女子身着水清色的衣裙。繁杂的曲裾如同波浪一样顺着她曲线玲珑的娇躯蜿蜒下来,间或缀有点点灵动的流苏。那女子墨发如云,眼神柔媚中带着的点点哀愁如同秋日江水里拂动的红叶,美丽而又感伤。她的发丝被盘覆而起,翡翠珠玉饰于发间。
她的怀中抱着一把素雅的古琴,手指柔若无骨。柔软而忧伤的眼神,细嫩的手,杨柳一样纤细的腰肢,水清色的衣裙,让她看上去就像那些美丽清秀而哀伤的小女子。
第二幅的女子一身深紫色的服饰。腰身收紧,露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曲线;手腕上缠着银丝的护手,足上踏的是行走江湖的女子惯穿的纵兔靴。她的发丝被整齐地梳起,将线条完美的脸颊暴露了出来。她的腰间配着长剑,右手修长的五指盖住剑柄,雪亮的剑刃微微出鞘。
女子的目光有着专属于女子的冷静,也有专属于女子的温柔。她微微昂首,目光似乎看向最遥远的地方。唇角扬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意,仿佛指点江山尽在股掌之间。
第三幅的女子,则是一袭黑夜一样的玄衣。她的发丝墨色中透出一缕蓝,在脸颊边松松地垂落着。比起第二幅画,这幅画的女子,衣饰已经十分女性化。她的耳边缀着白皎鲛珠,颈上挂着翡翠碧玉,左手腕上还有一个镯子。柳腰间坠着叮叮当当的佩环。
然而,她的目光却刚毅而森冷。前两个人的眉目之间的温情,在她的神色间几乎看不见了。白皙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冰雕雪凿出来的一样,目光间透出的是坚毅、冷然和霸气,就像一位睥睨四方的女帝。
第一位,是四百年前金陵秦淮的一位歌姬。
第二位,是一百年前新唐光兴帝的胞姐,战死沙场的奉阳公主。
第三位,是如今东海的龙二皇女。
看到这三幅画时,李未名忽然想到了初见丹墀时,浑身浴血的她目光里的执念、不甘、痛苦和疯狂。
明明是同样的容颜,明明是一样的魂魄……为什么,独独失去了那颗心?
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窗边的一道影子闪了一下。李未名一惊,未受伤的右手弹出一道气流,轩窗立刻被弹开。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出现的人。
事实上,这个人的到来,也和做梦不远了吧。
……噩梦。
“菡芝……?!”
蛇蝎心肠尽红妆
龙剑走出了火云宫,原本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此刻已经慢慢地握紧,然后又慢慢地松开。一路上遇到了一些人,向他致意的,他便含笑点头做为回复。众仙先是觉得奇怪,然后又感觉“了然”。
若是以前的龙剑,他定然不会理会他不爱搭理的人;即使是遇到他感兴趣的,也必然是张扬一笑。
他的举止真的越来越像当年的敖澈了。
只是那份心呢?
龙剑的耐心磨到了最后一刻。他离开了天庭,落到了人间某个荒无人烟的树林。直到确定周围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他猛然出掌击在一棵参天古木上。
足有几人合抱的古木应声断裂。树干轰然倒地的声音和呻吟声惊起了无数鸟雀。
之前的样子全部是伪装。他不能在天庭就表现的自己有多么愤怒。在没有得到敖澈的记忆以前,他一定会选择当场大发雷霆,然后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端;而如今那位海皇的记忆和经历告诉他,任何事情都要韬光养晦。
忍一时风平浪静,是为了卷土重来。
修长的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墨蓝色长发的男子神色莫辨,晶状的瞳仁里却尽是寒厉和冰冷。
太昊氏、伏羲……!!你怎么能用灵泽来洗去我的记忆,你有什么权利让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活着……?!!
留有我记忆的地方,都已经成为过去;而记着我的曾经的人,我却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
龙剑目光阴冷地看着古木倒下后露出的年轮。
你喜欢敖澈,所以不惜让我变成敖澈是吗?!
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敖澈那个痴情的傻子,为了一个这样的情人甘愿勾结魔主,自碎三魂,永堕轮回,万劫不得超生!
太昊氏,我曾经告诉过你。
我今日所尝之痛苦,来日我必定百倍奉还!
龙剑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过了好久才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后,他又一次被另外两个人困住了。
一个是李未名。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似乎并不只是自己的仇敌,魔界的储君这么简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尤其是他颈上的业火泽兰,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驱使自己将这人挫骨扬灰。
还有一个就是龙玄。
太昊氏对他的看法,龙剑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还没有出错。太昊氏恐怕并不真心相信自己就是敖澈,但是自己和敖澈又应该的确有些关系。不然仅仅使用沧溟剑不会招来如此巨大的变故。天帝现在是在自欺欺人,不过随他去了。
因此目前太昊氏的话还是可以参考。他说龙玄之前就在布置网罗陷害自己。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龙玄一直对他十分亲近。即使以他现在的心智再去分析她当初的行为,他依然不能说龙玄的一言一行都是在诱骗自己。
那么结论就是……在自己落到太昊氏手里被扭曲记忆的那些时候,龙玄对自己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难道她也相信自己是敖澈了?
不应该……三魂不全之人无法投胎转世。就像太昊氏一样,城府极深的龙玄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太昊氏是自欺欺人还说得过去,可是龙玄是为何……
而且遑论让他头痛的李未名和让他琢磨不清的龙玄,他现在根本就是势单力薄——无论是对于太昊氏身后的天庭,对于龙玄身后的四海,还是对于李未名身后的魔界。
自己从前“消极避世”、一心只想行乐甚至害死了父亲的事情,他现在既是后悔又是愧疚。愧疚是自己害死了有生养之恩的父亲,后悔自己当初心思过于单纯,只知道猖狂而来,纵歌而去;很少去刻意地培植势力。
现在东海乃至四海的情况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至少多半在龙玄的控制之下。而龙玄将自己推上海皇之位,是让他给她当傀儡不成?
龙剑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吐了口气仰望高高的苍穹。之前被劈断的参天古木倒下了。天光洒在林间的空地,照在他的脸上。
龙剑解下佩剑,苦恼地笑道:“怎么办……这样深思熟虑、勾心斗角的日子真的不适合我……”
好像和谁说过解决了天庭的争端,复活了父母就远走高飞来着?……嗯,记不清了。
罢了,暂时悄悄回东海看看吧。
他打定主意,左手捏了个手势,身影瞬间消逝在风里。
“母亲,我回来了。”纤细白皙的手掀开珠帘,黑衣的女子低眉颔首,向衣着华贵的妇人行了一礼。
龙后放下手里的茶盏:“我算着时日,天庭的朝会已经下了许久。你现在才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敏锐地察觉到这次龙后并没有对她的晚归进行尖酸刻薄的讽刺,龙玄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母后是有事请想找我商量吧。让我猜猜……”她装作思考的样子,不确定道,“是关于皇兄?”
“……你这丫头果然敏锐。”如是说着,龙后却暗自惊了一下。她对感知人情绪和心思变化的敏锐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母后是希望我放弃海皇之位吧。”似乎毫不意外龙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样,龙玄的唇角依然挂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日在凌霄殿上,我设计与皇兄交锋了一次。他看样子已经完全识破了。”
龙剑避开所有人的侍卫的耳目,在东海龙宫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龙玄的影子。正当奇怪她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而一直未归时,他决定来到禁宫沧溟殿去看一看,没想到内庭的珠帘里果然有人讲话。
于是若是龙玄的话,他自信她以她的功力绝对感知不到自己的气息。于是便轻轻上前侧耳。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龙剑很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么?再看不出来,我就可以自戳双目了。
不过……另一个人……是母后?!!
虽然自己很高兴她没有死,但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幸运,对话的两人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存在。
龙后继续道:“你二人今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