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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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此生不忘。」说到这里,傅了了的目光竟然逐渐清明起来。
「所以了了,首先你已经失去了本座毕生对你的所有信任。」
「……是。」
「其次,本座将不会再选你作为我教的下任教主。」
「是。」
「第三点,也只是最后一点。」我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他的身后,「了了,你记得本座带你回教的日子么,当时外面好像也是刮着这样的风呢……」
「教主……」
这孩子的声音里,骤然夹杂了少许哭腔。
我却立马打断了他,「最后,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本教教徒,所以不必再称呼本座为教主。」
「教主!教主!」仿佛没有明白我的话一样,这孩子依然保持跪着的姿势,手支撑着两侧,口里如是声声叫着。不多时,他身前的地面已然沾湿成一片。
好吧,哭完过后便走吧,快走吧。
身上没有了牵绊,即便是想飞在苍穹里,也是能够办到的吧。
我闭上了双目,连眼睑都感觉到牵扯的痛楚。
在他转身,一步步艰难地踱至门口的时候,眼看着那抹红影即要消失不见,我禁不住在那之前出声叫道,「了了,见到上官珐琅的时候,记得……」
他身子一滞,无比迟缓地回头。
我默默地注视他,心中一直默念着,只差把那句话说出口。
算本座,求你,了了。
傅了了单薄地欠了欠身子,有气无力地回答,「属下遵命。」
终于,等到傅了了走了,我还倚着窗槛,微微有些发愣。
贺灵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衣角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我茫然地看过去,即看到贺灵一脸期待状的小脸。
「大人,您其实不怪了了哥放走了皇上对吧。」
我转动了下眼睛,心里考量着到底要不要瞒着这个孩子。
这期间他已经按捺不住嚷嚷地叫开了,「大人,不要瞒着我啊,我都看出来了!」
「哦,是吗?」
「您若怪了了哥,怎么可能刚才连一个重字都没有,更没有笑着让人心惊胆寒的那一套做派……」
话说到后面,几乎被他掩埋在了喉咙里,勉强才听辨了个清楚。
我不觉哑然失笑。
「什么叫笑着让人心惊胆寒……」
「您过去了了哥,就是这样的啊!」
「咳,贺灵,我们不说这个。」
「那好吧,大人您就告诉我,您为啥不怪了了哥啊。」
「怎么,你希望我怪他么。」
「那倒也不是,我……」
面对着我的刻意调侃,贺灵表现得有些扭捏。
我笑望了他一眼,续道,「不管过去有多少的纠纷与瓜葛,那个人终究还是我们中原的最高统治者吧。这么一个人若要被囚禁着专属给某一个人,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哎?!大人,原来您还是在乎朝廷,在乎国家的!」
「去,小孩子懂什么。」
「唔……」
「贺灵,关于这个,本座实在不想让樊玫缀知道。」
倘若他知道了,一定会更加绝望吧。
贺灵懵懂地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是不会多嘴的。」
「那最好。」
「可是大人,我又不懂了。您既然不怪了了哥,为何还要将他赶出教里,您看了了哥走的时候哭得多伤心啊!」
我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孩子到底有完没完。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你了了哥虽然是最适合当教主的人,这里却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六章羁 绊
之后回到寐莲教中,我立马开始安排关于我的后继人这类的大事。
经过一番比较与思量,最后教主的继任者暂定为顾月。
这回能逼退官兵同时还保存了我教大部分实力,全都多亏了他联络各派之时表现出众,众人皆明晰这一点,因而无人有太多异议。
然而我依然会担心,当江湖正邪之间再起风澜之时,顾月会持着什么样的立场。
这时,顾月刚刚回山时候所说的那番话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我。
「这个当头,他又怎可能放你回来。」
「他……他确实……是属下执意要回来,他拦不住。」
「哦?他既然这样迁就你,你为何不诱他退出六大派联盟?」
「他要做的事情,属下也不想拦他。」
想到那时的场景,再对比如今的这两个人,我不禁独自笑了起来。
就让他们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相处之道吧。
正想着,贺灵忽而毫无预兆地从门里探出了脑袋。
笑容早已僵在了面上,我不由脸上微变,「贺灵……你,这是做什么。」
贺灵手扒着门板,可怜兮兮地小声道,「大人,司马大人说请您今天过去试药。」
司马流非?!我才回来这一日,他居然就这样心急了。
况且以往他都是直接把药送到凌花殿里来,想必是我每每全不配合,才把他激的犯了恼。于是我不禁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没有耐性。
不过么……即便是今日,结局依然不会不同。
我站起身子,缓缓踱至贺灵面前,同时和蔼无比地轻抚着他的头,「贺灵,你去告诉司马流非,还是改日吧。」
贺灵惨叫一声,「大人,还是您自己去跟他说吧,我可不敢……」
「贺灵,你不是说想要为本座分忧么。」
「话虽如此,可是我……」
「那么,贺灵。」我躬下了被,与他目光相平。相信在此刻,我的眼中一定写满了从所未有的诚恳,「贺灵,此事就拜托给你了。」
「是……」带着哭腔应答下来,那孩子不情不愿地从门里消失了。
待他一走我就转身回到屋里,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
几件衣服,几两盘缠,是我这回下山的全部备用。
本来不想给任何人知道,不巧又有一名不速之客闯进了我的凌花殿来。我这才禁不住地哀嚎,我做什么要遣散了凌花殿前的所有侍卫。
来人正是阮缃融。
有些日子不见,这美人生得愈发妖娆起来。
只是让他恰好撞见了我收东西这一幕,这麻烦就有得大了。
他诧异道,「你要出门?」
我略加思索了一下,终究还是苦笑着觉得一定瞒不过他,「呐,你不是都看见了。」
「这是要上哪里去。」
「苗疆。」
「……」
说到苗疆的时候,那另一边的他是当真默然起来。僵持得久了,连我都快要经受不住这有如死灰般的沉寂。
「去找……他啊。」故作轻笑的声音仿佛沾染着无尽的落寞。
我勉强扯动了一下唇角,「呔,谁爱去找他。据说那家伙过得不好,本座去奚落他。」
「是吗……」
如此一来,气氛又归于沉静了。
我痛苦得快要叫了出来,只愿能率先从这难言的尴尬当中逃离。
然而毫无预兆的是,这时候的我俩目光对视了。
阮缃融的眸子里已经多出了些许坚定,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字来的情绪。
「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猛然一怔。
「刚好我早就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懂。
脱口而出的疑惑,令他的神情有如受到伤害一般地大力扭曲起来。
忽而发狠道,「能有什么为什么!这里,本来就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于是我喉头发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的他倒像是被人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着没完没了。
「之前区区是为了医治你,才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现在你早已不需要区区了,区区何以还这般厚颜无耻。」
「更何况区区和你在一起,会痛苦……」
终于他背过身子,有些佝偻地躬起鹅黄色的背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我啊,是我不该多问。
过去了那么久,其实从来不曾被遗忘。
而从前也一直以为那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情罢了,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发作时痛苦的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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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刚迈出凌花殿的门,却发现门外又多出了一个人。
是樊玫缀,一脸苦相地站在门前的立柱旁边。
见到他我当即欣喜起来,到了口边的话也自然溜出,「樊玫缀,本座正要去找你。」
话一说完,才感觉到阮缃融似有意若无意地轻瞥了我一眼,不由得被看得背脊发凉。
好吧,这两个人向来不和,谁也受不住被我差别对待。
所以我擦了一把冷汗,连忙接着说道,「本座这回也要去苗疆,恰好与你顺路。」
阮缃融总算露出少许释然的表情,而樊玫缀却愁颜未解。
「无名,咱家可能暂时走不了了。」
「……哎?!」
过去他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自己要回苗疆去,却被我不厌其烦地次次给挽留下来。所以这次,他的回答恰似意料之外的状况,以至于我熬了半晌都反应无能。
「据说,我,我可能有个孩子。」
晴天……霹雳!
天空有轰雷滚滚而过……
我与阮缃融早已互相抓着彼此的肩膀,抱在一起瑟缩。
末了,我无奈道,「樊玫缀,这玩笑可不好笑。」
「咱家……没有说笑。」
不管怎样,说着这种话的樊玫缀,身子都抖得太厉害了一些,不由人不信。
终于强自镇定下来,我故作轻松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樊玫缀答道,「本来今日才刚回到山上,却有一名女子来找咱家,一见面便说她给咱家生过一个孩子。」
山上的大小事务我早已不管,所以这件事也才是从他口里刚刚听说。
我迟疑地问道,「这……你就相信了?」
「咱家最初也不信,哪知她立马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谁?」我与阮缃融异口同声。
「啊呀,林公子,还有阮公子,好久不见。」
突兀插入进来的女声,只宛如银铃般的脆响,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
与阮缃融齐齐抬头,一眼往院门口望去……
我禁不住开始在心内哀嚎,想我凌花殿,何时变成了菜市场!
阮缃融倒是很快就回复了平静,他走过去,十分殷勤地攥住了女子的手。
「缈缈姑娘,多些时候不见,你还是这样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女子巧笑倩兮,风姿迷人,「瞧阮公子说的,阮公子确实有好些日子没有去妾身那里坐坐了。」
「咳……出了一些事情。」
「哎呀,阮公子不必介怀,都是妾身说笑的。」
面对着不合时宜说着这种话的二人,我感受到了在自己的额间,愈发突突跳到的青筋。
「你们,两个!」
「恩?」他二人同时回头,倒有别样的默契。
「樊玫缀,你就是跟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吗!」
樊玫缀仿佛不愿意回答一般,将脸偏向了另一侧。
倒是那个“女人”变得活跃起来,「林公子,事实正是如此。说起来,妾身与林公子也曾经有过一段情缘,真想不到贵人这样容易忘事。」说着,竟然还作势掏出帕子浮着眼睛擦了擦。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已经绵延不绝地叫骂成一片。
别说本座与女子有情缘,别说本座与女子有情缘,若要再胡扯,本座的一世英名可就真的毁了!
于是扯过樊玫缀的袖子,将他拉到墙角处,刻意压低了声线,「樊玫缀,你真的与这个人……」
樊玫缀微微抬眼,「无名,你记不记得咱家跟你说过的那段往事。」
关于赵蕈麟的。
我下意识地点着头,然后在心中慢慢地回想。
忽而,蓦地抬头。
这,莫非是!
樊玫缀苦笑道,「那一夜,咱家入住的正是京城最富盛名的砻鸢楼。」
我开始感到脱力,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爆料。
却仍有些不能放心,遂说道,「樊玫缀,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前些日子本座下山潜入赵紫墨那家伙的别院,刚好看到这个女人和那赵王爷在一起。」
樊玫缀尚来不及回答,身后的女人却在这时发出了声音。
「啊啊林公子,关于那个,前些日子妾身是奉当今皇上之命潜伏在赵王爷身边的,妾身会答应下来也是因为皇上告诉妾身,那日在童尚书的喜宴上,赵王爷是追着樊官人出府的。妾身以为官人与王爷有所过节,才……」
以上所说的,无疑又是一个惊天内幕,原来曾经有过那样的渊源。
不管是那么多年以前的那些事,还是近期发生的所有事,原来无一能够逃离赵蕈麟那厮的耳目。
这家伙,真真可怕得紧。
阮缃融过去一定是了解这点的,不然怎会油滑得这般滴水不漏。
施缈缈还在继续说道,「混战时妾身也是在军中随行的,不巧刚好撞见了官人的身影,所以今日就寻到这里来了。」
阮缃融诧异道,「那皇上那边怎么办,能交代么。」
施缈缈轻笑,「不要紧,皇上利用妾身来监视赵王爷这种事情本来也见不得光。更何况今日见了官人,妾身死而无憾……」
另一方面说来,这女人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光是执念就要引人惊叹了。
沉默许久,我又开口再问,「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施缈缈抢先答道,「妾身已经和官人约好,要去京城找寻我们的孩子。」
「京城?」
「是啊,因为当初妾身不便收养,所以请人帮忙送进了宫里。」
「宫里?!」我愕然回头,「喂喂,樊玫缀!」
樊玫缀恍地回神,看向我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无名,你不必担心,咱家不会……再冲动了。」
我心中微动,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盈满了心底。
这个人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原来早就明白我的意思。
对于他,我只有感到愈发亏欠了。
突然,一只手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背,「发什么呆呢,无名。」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樊玫缀的脸。
清质而漂亮,带着最绚烂的味道,这才是我所熟悉的樊玫缀。
这时,樊玫缀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咱家还想去看看那个人。」
「那个人?」
樊玫缀白了我一眼,「无名,你怎么突然变得怎样笨了。就是那个人啊,那个世界上最笨的人。」
啊啊,原来是赵晖麟。
也是这世界上最爱樊玫缀的人。
在这个阳光午后,凌花殿中无尽地笑闹。
目光无意识地一一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我的眼角微微地干涩。
第二百三十七章双 愿
碎荷山脚下。
正所谓清风徐来,莺歌鸟语,满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我回头,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阮兄,就到这里,我们后会有期。」
闻言,一直尾随在我身后从山上到山下的那家伙,面色没来由地一阵发白。
我轻笑着,只装作不解,「莫非阮兄,这是还有什么话想要与本座说明?」
「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就此别过。」
「哎!等等!」
「啊呀呀,果真有事?」
「林琤……」
我不由得怔住。
这是原本以为再也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的字眼。
此刻自山涧吹来的的风,正轻轻地扬起我额角的发线。
迟疑了半晌,我忽而微笑起来,「恩,你刚才说了什么?」
黄衫美人不觉紧咬住了下唇,似极其难以启齿。
于是我接着自顾自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下次相会又是几时,如有必要,阮兄日后还是切莫再想起本座的好。」
尤其是我的过去,你所认定的那一面。
「不,不是的!」
阮缃融扬起了一只手,极欲辩解些什么。
打定主意再望他最后一眼,随后即不管不顾地转身走开。
「……柳兄!」
突然传来的话语,有如耗尽了那人所有的气力,却又不似从他口中挣出。
我仍是一顿。
然而只是站着,没有回头。
果然还不能习惯,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呢。
却是莫可奈何。
感觉到那家伙又急促地往前迈出一步,仿佛已经达到贴近在了我的身后的距离。
只听他琐碎地念道,「好吧,区区其实明白你的意思,区区都明白。」
我不禁有些恍然,心道他究竟明白些什么。末了又觉得这般着实不厚道了一些,明明这话也是我一直以来都想从他那里听到的。
他又说,「此次你决意要去苗疆,区区心知拦你不住,可是区区至少也要……」
也要什么,这难道能构成你一定跟在本座身边的理由吗。
话是说得中肯非常,可我还是茫然地挠了挠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