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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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地抬起头来,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面对着眼下这个场景,殿下的侍卫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赫艺暴躁地摆手道,「退下,都退下!」
待大殿里整个清静下来,赫艺按捺不住地拿食指朝向我高声道,「王兄,这是什么!」
是在说我么?我倒是淡然答道,「本座名讳柳堆烟。」
「没问你!」
好吧,没问就没问。
我退后一步,继续观摩其势。
「王兄!」赫艺显得有些着急,不免加重了语气。
秦歆樾慢吞吞地起身,望也没有望他,「艺儿,你也出去。」
这大约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赫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的话却不重复第二遍,赫艺只能再狠狠地盯上我一眼,甩袖进内殿去了。
于是,短暂的静默。
而他就木然地站在原地,仿若我不存在一般。
许久,终是我忍不住率先发言道,「瑭儿,这么急着把本座迫出来,你难道没有话想讲与本座听么。」
仍是不答。
我自顾自说下去,「个头窜高了呢,几年未见,你已有二十了吧,娶妻了么。」
他猛然转身,衣袂霍地飘飞,「你……」
「还恨我么。」
却是一愣,他到了嘴边的话似乎又生生吞咽回去。
「瑭儿。」抚住他的脸,静静地摩挲。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他一把遏制住我的手,眼里徒增了些许偏执的狂热,「我只想再听一次你的回答。」
也不挣开他,我依然不咸不淡地应着,「啊啊,那件事啊,你还不死心么?」
「死心?哈,试问死心为何物?柳教主,难道你明白么。哪日你若能先秦某一步领悟,还请知会一声!」
喉间发出一声细不可察的轻叹,我下意识拨乱了额发。
「是……本座也难得死心呢。」
得到这样肯定的答复,他的脸上已显出难言的寂寥。
朝着他柔柔一笑,「瑭儿,我不会再见你了。」
「什……」
「也不会再以这个面目示人。」
「……你是认真的么。」
「既然无法死心,不若就此了断,你说呢。」
「你想逃避?!」
「本座是为了你好。」
「收起你这套,虚伪,虚伪!」他情绪失控地厉声喊着,手上大力得即要将我捏碎。
「不要任性!」我微微犯恼道。
听到这样的斥责,他像一个孩子般变得沮丧起来。
抓住我的手失却了力道,放下,随身摇摆。
「瑭儿……」见到他这副模样,我不由得轻声叹道,「我宁愿你恨本座。」
他霍地抬头,眼中尤带亮光,「我自然恨你,做梦都恨不能杀了你!」
「这样啊。」我笑的苦涩。
「那么……」
我决然打断他,「你知道,本座会承受你所有的怨恨。」
「……不需要这种方式,不需要。」他垂首似在默念着,不是说与任何人听。
我背过身去,如今要做的是,将那家伙换回来。
手腕自身后被捉住,我诧异地回眸,但见一张愈发阴霾的脸。
他说,「听着,你逃不掉的。」
我不解其意,歪着头待他说下去。
「你应该也发现了,那个人格正在崩坏,距离你回来的日子就不远了。」
我蹙眉答道,「关于这个,本座也正想问你。」
他爆发出一阵意表不明的长笑,过了半晌等得我基本丧失了耐心,他才说,「你以为血继的力量是绝对的么,重要的其实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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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噩梦。
我费力地睁开双目,让光线一点一点地漏散在眼睛里。
然后撑起身子,揉了揉被压得麻木了的胳膊。
茫然地四周瞟望一转,初尘不在身边,而我,竟是已身处牢狱之中。
是了,睡在这坚硬的地上,难怪会全身上下这样酸痛。
除此之外还有满身的伤痕,看样子是在昏迷以后被用了刑。
暗自嗟叹,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居然一点都没有忘。
那个人,能果断地做着那些事,血腥而杀戮。
我却听到了灵魂的悲泣声,仿佛来自天外般穿透着胸腔。
那便是我,隐藏在这虚无表皮下真正的我。
又有多少事实是我不知道的。
谁人能告之。
而今这尚存的不属于那个人的意识,又当如何自处?
秦歆樾,倒是相当慷慨地给了我不少闲暇的时间去思考这些个问题呢。
说起来多思无用,被冠上袭击朝廷大员的罪名,我焉能有命活?
苦笑。
艰难地直立起身子,足间脚镣哐啷作响。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方漆黑小窗,勉强让人分得清是昼非夜。
兀自发怔,被掏空般的心悸。
铁栏外突然传来动静。
我扭头,来人却是名狱卒。
他的嗓音有些粗嘎,「哟,您总算醒了,我这就禀告王上。」
他们还在意我的死活么。
我清笑着问道,「狱卒大哥,我犯的这罪会判个什么刑法?」
「你?」他瞥我一眼,「若想活命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那可是国师啊,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有那么大胆子……」他挠着头碎碎念出去了。
吁了口气,原来他尚不知道我的身份,恐怕全城的人也都还不知道。
这是天大的秘密,定是被封锁严实了。
打从再次获得生命之日开始,岁月就不曾赐给我清净的日子。
我醒来的消息一出,牢房里死寂的气氛竟也变得活分起来。
人们说,苗王会出现在天牢里,这是不得了的大事,所关押之人必是重犯,譬如我现在的身份一样。
赫艺睥睨我一眼,冷然道,「妖孽,你可有预测过自己的结局?」
我扯动了下唇角,最后居然只问道,「他,怎么说……」
赫艺怒极反笑,「到现在你还指望他来救你么,那么就让寡人告诉你好了。」
默然,只是想知道罢了,谈什么指望。
他阴恻恻地说,「他说,既是妖孽,就该呆在应该呆的地方。」
我一愣,蓦地抬头。
赫艺高举起双手,击掌三下,「来人啊,为柳公子洗浴更衣,即时送进玫缀馆!」
第六十一章玫 缀
玫缀馆,坐落在王城内的一角。
被誉为整个苗域中最肮脏最黑暗之地,我早略有耳闻。
可以说是一个没有档次的男馆,其外在的装潢也毫不起眼,那座折损多年的建筑上甚至还有苍白剥落的痕迹。
因而也结集了所有下层阶级的尘杂丑恶,来此的常客无非也就是一些街井市侩之徒。
包含着人性最原始最黑暗的部分,并不断衍生滋长。
就是这么个地方,却有一处,令人们牢牢记住了它的名字。
玫缀馆,其主樊玫缀,素有浪荡之名。
在传言中此子世人通吃,无论是在朝野还是江湖都格外混得开来。
玫缀馆也就从此多出了一个江湖人士必来的理由。
这里无疑是人们互通情报的极佳场所。
如今的状况是,我被人从黑色布袋里拖了出来,任其围绕着我上下打量。
而这位人们茶余饭后之中的话题人物,亦如传闻中的那般妖娆风情。他身材高挑而一身艳装,看上去年不过三旬,只是魅人的眼角处已多出了些许岁月的纹理,笑时,愈发深切。
半晌,他颦起秀眉,「好端端一个美人,怎生弄得这样狼狈。」
送我来的是看上去与苗宫中人干系不大的人口贩子,当赫艺把我交到他手上时,他自称作田不辣。来前被他灌了药以封住身上内力,也就造成了我如今的身子绵软不已。
听了这话他连忙凑上去讨好道,「您别说,这可是上等货色——中原商贾之家的大少爷,小的颇费了些周折才给您弄来。」
据田不辣说,出身商贾之家,容易给樊玫缀造成好感。
「哦?」樊玫缀微微挑眉道,「你来自中原?」
是对着我说的。
我有些犯愣,就这点工夫,田不辣原本押解着我的手陡然加重力道,以示警告。
苦叹一声,何须如此。
之前不是已经讲好的么,此刻必是要配合的。
方才我也只不过在寻思这身份当如何交代清楚罢了。
田不辣却已谄笑着接上了话头,「樊馆主,这得请您多多海涵。小的绑他时他受了惊吓,,话都不会讲了至今仍没有缓过神来。」
好吧,我不说话,打死也不说。
总之是没什么可说的。
「好你个田不辣,这种相貌竟也被你整成了白痴?」樊玫缀有些不乐道。
「是是是,下回小的一定更注意些。」
「那么……」樊玫缀款款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万?」田不辣的眼中猛然爆射出些利芒,只不过瞬间便隐去了。
樊玫缀巧笑倩兮,只静静地摇了摇手指。
「……一千两?」
玉指再动。
田不辣哭丧着脸喏着,「樊馆主,您这不是要小的一赔到底么。」
樊玫缀肃容道,「听着,本馆尚未嫌他已是给你极大的面子,倘若他发狂时伤了我的客人,这就不是以你田不辣的身价能赔得起的了。一百两已是咱家能给出的最高价,你再不识抬举咱们这就免谈。」
突然就觉得,樊玫缀飘飘欲仙之姿美艳不可方物。
「小的明白,与馆主做生意最痛快。」田不辣连连点头,实在懂得见好就收。
可是……
他娘的,老子难道只值一百两银子么?
好你个樊玫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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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樊玫缀,其实还有另一个故事。
他原本名作之轩,出身商贾之家,曾随着家中的商队到过许多地方。
十五六岁时,他已被称作奇才,精通为商之道,世人以为将来也一直会这么下去。
十八岁的那年,他独身去了趟中原。
中原与苗疆素来交恶,苗域势力弱小,没有其他人愿意去中原涉险。
而他去了半年,回来之后却似变了个人。
他变卖自己手头的所有产业,不顾家中反对,悠然开起了这家玫缀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对此也绝口不提。
对于这么个传奇似的人物,我亦充满了好奇。
所以当田不辣苦口婆心外加威逼利诱地劝说我,留在王城也是死,不如安分守己寻一家妓院自由发展时,我张了张口便选择了玫缀馆。
正式踏足玫缀馆内,我忍不住四周张望,发现里面竟是不同于外在的清雅。
我有些意外,而樊玫缀风姿摇曳地在身前行走,蓦然回身。
我本被几名小倌引领着,此时跟竹竿似地竖在原地。
樊玫缀眯起双眼,懒懒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且告诉咱家,你是中原哪里人。」
我心中一动,认真地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或许他早已发现我的异样,只肯出一百两买卖,莫非是意在救我?
我正举棋不定,他叹着,犹自魂不守舍,「中原,是个好地方啊……」
其目光深长幽远,难解其意。
「去过京城么,你。」
一点心思在我腹中百折千转,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结果到头来全都是他一人在讲。
「也罢,你不说也无妨……」他看似不介意,只是眸中突然多了些流动着的东西,「接下来,还是让咱家给你讲讲这玫缀馆中规则。」
「……」
懊恼,除了懊恼还是懊恼。
近些年来我也算是阅人无数,怎会对着这位长年滚打于极致黑暗中的人凭添出幻想。
此时,他正神采飞扬地对着我传其道授其业。
「本馆内男倌上百,他们各自入馆时均接受了咱家的独家训导。咱家总为其挑选适合之道,要求其私底下遵照着精进修行。」
他走近我身旁,一一拍过那些男倌的肩头,而被他点到名字的竟也都露出与之相应的不同姿态。
这些人一进入玫缀馆即被剥夺了本名,仅以单名匹配一个“小”字相称,显得有些俗不可耐。命名者本人却己予了“玫缀”之名,足见其玩世不恭的心态。
「呐,小舞是傲娇别扭型,小萍是温柔妩媚型,小迟是高挑忧郁型……」
我暗中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忽然笑的得意,「咱家经营玫缀馆已近十年,馆中小倌已称得上是种类俱全任君索求,算得上十分完美。然而咱家仍夜不能寝,总感觉有纰漏之处。直至今日,咱家遇见了你……」
我身子一战,那说不清是何意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
他抬手,伸向我。
我忘了闪避。
于是,带着玫瑰馨香的玉手翛地捏住我的鼻子,拧起。
我不禁嗷嗷叫唤,却见那张面孔在眼前无可抗拒地放大。
他说,「咱家认定了你就应该属于咱玫缀馆。」
他还说,「咱家不管你真疯还是假疯,往后你休想踏出玫缀馆一步。」
他继续说,「现在来让咱家告之一下你的属性以及类型。」
说到我了,我不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他一字一顿道,「——你是天,然,痴,呆,型!」
第六十二章堕 银
天然痴呆型。
我愣上一愣,歪了歪脑袋。
他的双手突然拍上了我的脸颊,将我脑海里不断凝结的思绪打散。
定睛再看向他,见他正拖着下巴嗤笑着,「说你呆,你还真是呆了。」
一时间无语,黯自垂眼。
我累了,是真的需要休息。
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阵子,终于肯罢休。转过身去吩咐着身边,要小舞他们搀我下去。
我就像一具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把我架着拖到后院。
小舞将我扶上床,掏出丝帕攒着眉间,不免抱怨道,「来的第一天就敢如此,你给了樊少爷什么好处。」
小萍柔柔地说,「小舞,你又不是不知,少爷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
「这我当然知道!」小舞嘟嚷着,「只是……只是……小萍你说说看嘛,少爷何尝对人这样!」
小迟忽然也开了口,「依少爷的个性,确实不易与人亲近。」
最后小舞说,「樊少爷对你还真是亲切。」
亲切么?
我阖眼苦笑。
或许真是这样。
我们几人同睡一间房,他们料理好我之后还要回去大堂里接客。直至子夜时分他们才回来,也都各自睡去了。
而我却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心灵的一些个角落里一直惦念着一个人,一件事。
第二日清晨才蒙蒙睡去,只可惜没过多久,我便被连同铺盖一道自床上掀在了地上。
我闷哼一声,吃痛地揉了揉屁股,却瞥见了某人颇显不耐的脸。
此时才知,这是炼狱一般的开始。
他手里握着根鞭子,上下挥摆一番,警示地停在手心,「哟,这是还要睡上多久呢。提前知会一声,咱家下回定不会这般不通人情,惊扰您家美梦。」
其后,形形色色的男倌各自窃笑。
而这难缠的家伙又不乐了,他朝着身后唬道,「站在这里做什么,都收拾好了?那么今天之内倘使有谁未过万两入账,夜里自个儿上咱家这来领罚。」
此言一出,人作鸟兽散。
我拨了下头发,闷闷地爬了起来。
「虽说你看上去身体状况不佳情有可原,只是既然来了我玫缀馆,就得遵循这馆里的规矩,每日四更起身准备开门大业也是其一。」
我多有不屑地撇了撇嘴。
樊玫缀仿若未察,只沁笑着说,「依你富家公子的身份来此,着实委屈了。若实在做不到,你可以选择赎身。」
赎身?!
我猛地抬起来头,征求他意见般地望着他的眼睛。
「是赎身。」他肯定着,却露出了有些阴寒的神情,「用你的身体。」
用我的身体,赎身?
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却不似在说笑地继续道,「咱家见多了破贯铜钱,老实说早就不稀罕这个了。」
好吧,这姑且算是个理由。我不大在意地只听他讲下去。
「遵照咱家的规矩,只要还完了买他所花掉的银两,并额外再为咱家挣取出这么多,咱家就同意他赎身。」
这么说,我只要想办法弄得二百两银子进账,就能重获自由了?
我在心内欣喜地打起了如意算盘。
他还相当体贴地继续解释道,「譬如小舞,当年咱家花费七千两银子买下他,一年时间里他便为咱家赚回了一万四。」
竟有七千两?
我本以为樊玫缀是奸商所以只肯为我花一百两,没料到似乎不大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