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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珍珑饕餮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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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他竟自鼻孔里发出一记冷哼。
倒是他对面那红衣男子听我这话有了异动,美目跟着斜瞪过来。
「你说什么,林家!」
上官珐琅上前鞠礼道,「他还小,不韵世事,还请教主高抬贵手不与他计较。」
红衣男子凝视上官珐琅半晌,继而色变,「你,你不就是……」
上官珐琅抬首看他一眼,亦是神情凛然,连忙自袖中取出一样物事掷于地面,白沫四起,当下抓了我就跑。
「给我站住!」那人似乎还有意追上来。
然而台上缠斗声四溅,看样子是秦歆樾阻住了他。
遥遥听得他的声音在说,「等完事之后你今晚来找我,别以为自己能躲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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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放放……放开我。」我还被上官珐琅夹在腋下,路上一直奋力挣扎。
他似也被我弄的疲惫了,眼见身后无人追赶,于是放了我下来。
一落地,我再次朝山上飞跑。
他一把揪住我,怒道,「你不要命了!」
「我死也要去的!」
「你想死怎不及早告诉我。」
「我又没让你救我!」
他面色一白,干脆放开手背过身子去。
「随便你好了,爱上哪儿上哪儿。」
他生气了。
见他这样,我亦是心中一空。
于是才安静下来。
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对不起……」
不理我。
「若不是你,我肯定得让那魔头给杀了。」
依然不理。
「我,第一次距离他那样近,一时昏了头我。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磨练武艺,等来日方长再寻他报仇也不迟。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吗好吗。」
我磨蹭着他的衣角,感觉得到他一点一点地动摇。
然后听到他有若沉吟般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会去见他么。」
「谁?」我反射性地回答,不过马上便有所感悟,继而愣了一愣。
你……在乎么?!
他有些犹豫地续道,「那人很可疑。」
「莫非你也不识得他?」我有些惊奇。
明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竟声声强调我不该忘了他!
他蹙了蹙眉头,「虽说瞧不见面孔,可江湖上像他那种身形的可是寥寥无几。」
这是实话,我不由得哑然。
而在这空当里,他依旧以那清凌凌的目光望着我,似在臆测,似在探寻。
我暗咽一口唾沫,喉咙里即发出一声意表不明的咕哝,然后……
我笑嘻嘻地问,「话说回来,上官,方才那魔头见到你时那反应可以算是方寸大乱了,这是为什么呐。」
他身形一震,扳开我的手独自一人向山下走去。
啊啊啊我又说错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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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身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与他一同回到九华山下,见阮缃融正站在浮云楼前笑意盈盈地迎接我们。
啐,这家伙虽不通武功,逃路倒是利索的很。
我装作搜寻的样子摇着他的身子瞄向其身后,「那位姓卓的仁兄呢?」
提起这茬,他颜色微变,低声闷道,「被召去开会了。」
原来,孟宥庭已张罗起残余的各路英雄召开紧急武林大会,共议对付邪教之事。
上官珐琅的几房夫人也均相安无事,他说此地不宜久留,遂决定当日便启程回京城去。可我却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为了阻止我与秦歆樾见面。
路上依然是我与阮缃融作伴,他所言最多的就是,「小东西,你行啊,亏得你真能帮到上官。」
我说,「承蒙不嫌弃,下次你若需要,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阮缃融一巴掌拍向我,「少来,若非为了上官,你能这样?指不定上官也对你另眼相观了呢。」
我苦笑,自那日从山上下来起,莫说上官珐琅未对我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正眼瞧过我。
再往车窗外望去,马上一对男女共乘,风景缱绻如画。
这就是此行多出來的收获。
曹二小姐曹邀蕊这就与我们一同进京,估计两家随时都能敲定婚事了。
上官珐琅虽然不怎么会笑,可对着她们的表情却还是与对着我时俨然不同的。
看得久了,我不禁揉了揉鼻子。
猛然回头,见阮缃融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见我亦在看他又展颜笑开。
心中不由得惑然,他却率先开口道,「小东西,你住上官府也有一年之久了,眼见着上官娶了三房如今又要纳第四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我哪里管得了他的事。」
「可如今你名义上还是上官家的四夫人唉。」
「呸呸呸,我乃堂堂七尺男人,不稀罕。」
「话说,此次回去你就要进宫了。」
「啊!」
「啧啧,你居然忘了。」
「……」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怕是不怕。」
「哼。」没有什么怕不怕,倒是有不愿,不愿离开他。
他似看穿了我的心思,长叹道,「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哎?!
这倒真没想过。
或许是他阮缃融早已就看穿了我前景无光,注定没戏?
我泪眼汪汪地握起他的双手,「不枉你我相交一场,你这是在为我着想麽。」
他的表情像是吞下去了一只蟾蜍。

第十一章君 颜
春水畏寒,月牙窗根。
竟还是无眠。
我下榻披上一件外衫,拉开把手,满柜的衣物。
这些都是上官珐琅为我置办。唯一有件白色的,领口处刺绣别致而外褂流泻铺长,与其他灰黑青蓝的大为不同。
那时我只道自己乃寻常粗鄙之人用不着这类文雅衣衫,上官珐琅却执意要为我添购,我竟一次都没有穿过。今次想来,一阵恍惚,有如隔世分离。
无意识将它贴近胸口,蚕丝冰凉,无以相暖。
窗外笛声迭起,我奔至门口,门扉大敞。
院落一地残红,风拂过,卷带起桃花阵阵,落池水香。
月下那人也只披了外裳,青丝迎风飞散。
他的笛声蜿蜒。
于是,
肝肠寸断。
四目相对,光转流年。
嗔了,痴了,醉了,散了,碎了。
惟有静静凝视,缓缓铭刻。
今朝如梦,明日又是何春。
恰过半夜,胜似三秋,才交四更。
次日,我同阮缃融一道坐上去宫里的马车,身上穿的就是那件白色锦衣,除开初尘,这就是我唯一的行头了。
车内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对我讲解入宫礼数,生怕出了纰漏。
以前就有听说过,这皇帝名唤赵蕈麟,乃先皇宠姬所出。当年先皇误信谗言幽禁皇后,还下令诛杀太子赵鸳麟,幸好太子为忠义之士保出皇宫。五年前,先皇临终时突然清明悔悟,传诏立赵鸳麟为储君,并下令找寻其下落。当是时,赵蕈麟竟宣称太子薨,而篡夺了皇位。
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难怪阮缃融多有担心,我也确实不想惹着这号人物。
在我思忖的当儿,阮缃融以为我心中畏惧,不由得为我整了整衣衫,道,「莫怕,真有什么,我帮你。」
「当真?」我精神为之一振。
「我保证。」
「如果对弈时,我不小心下赢了皇帝怎么办。」
「我帮你担待。」
「如果我出言冒犯了他呢。」
「我替你求情。」
「如果我偷食了他的贡品。」
「……我帮你隐瞒。」
「如果我和上官打架你帮谁。」
「帮他。」
「……」
难为他这么体贴,原来没有得病。
他喝茶,「小样儿,休想在我这里套话。」
我打着哈哈替他捏腿捶背,进了宫就要全凭这位大人罩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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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圣之时,我在阮缃融的引导下唯唯诺诺地行礼不敢有差池。
那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屈尊自金銮宝座上走下堂来,在我跟前站定。
我戴了斗篷,虽规规矩矩地弓着背,却仍透过黑纱偷瞄到那厮正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由上及下。
「林琤?」
「啊,是!小的在!」顺势又往地上跪倒。
他转向阮缃融,「阮爱卿,这家伙倒识得大体,礼数俱多。」
阮缃融小声说,「这个不用跪!」
奶奶的不早说。
赵蕈麟蹙眉疑道,「他真的比上官爱卿还要精通棋艺吗。」
「回皇上,前日里他自九华山赢予武林盟主孟宥庭,世人可鉴。」
「哦?」
赵蕈麟不再言语,只是围着我绕了一周,忽地站定,作势要掀我的斗篷。
我再次滑倒身子扑在他脚下,「草民万死,相貌不干净怕惊扰了圣颜,请皇上降罪!」
登时他的兴致已是没有,啧道,「哪儿来的这许多麻烦。」说罢背过身子,漫不经心地回到他的宝座上。
阮缃融连忙把我搀起。
「这么的吧,即日起封为大棋士,官拜三品,特许住在宫中。」
哈?!这这这就三品啦?那岂不是比上官珐琅的官位还要高!
「还不谢恩!」阮缃融暗地里拉了拉我的衣角。
「草民叩谢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叩得比哪一次都有力。
出圣殿来,阮缃融带我去居所,叮嘱我记得去吏部报道,还顺便给我讲解大棋士的职责以及相关事项,据说原本三品以上的官员每日都要早朝,不过棋士也属闲差,所以就减免了,我大呼万幸。
他还说,皇上每日都要对弈,时辰基本是在午后,届时会宣随驾公公来传。我问有假休麽,他斜睨我一眼说,暂时没有,宫中目前只得我一名棋士,我不舍命陪君子谁来陪。闻言我一阵叫苦不迭,真想拉了上官珐琅进来作伴。
我居住的地方叫作珍珑阁,宫里居然也分派了一个下人来侍奉我,名唤沈弈儿,他已事先将屋子打理干净了。
屋子虽简陋,却很是清幽。外面还有个小的庭院,有木也有花。
阮缃融不吝在我寒舍坐下品一盏香茗,末了却说,「这么一来你就不用紧念着上官了。」
我默,老是这般提起,你这是存心要我忘掉他的样子吗。
半窗幽梦微茫,歌罢钱塘,赋罢高唐。
风入罗帏,爽入疏棂,月照纱窗。
飘渺见梨花淡妆,依稀闻兰麝余香。
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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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之后的某个夜里,又发生了一件事。
其实这应该算是理所当然的,只是真的事到临头了,还是难免让人心惊。
那时我摸着黑回到屋子,阖上门,自然而然地宽衣解带预备歇息了,回头却发现属于我的那床铺盖莫名地耸起,心头不由一跳。
我本不信鬼神之说,此时更不例外,当下拧起被角掀起。
卷在铺盖里的那人随之滚进了床里,并伸出一段即使在夜间也能看清楚轮廓的白玉手臂来撩乱了一头凉绸般的青丝,美得不似凡物。
好一个妖孽!
虽不能领略他的样貌,却能直接地感受那惑人的气质。
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微妙的存在,对他明明哪里都讨厌,可就是无法移开视线。
我当然是无心对此发表任何的溢美之词,何况唇齿之间早已有些打结,「你你你你……」
他腰间一挺坐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按压着眉间,「啊,睡着了。」
我后退一步,「你怎会在此!」这里可是皇宫,还有弈儿在阁内照看着。
他挑眉,「小小一座皇城,焉能挡得住我。」
「为什么……」
「关于这个,又何需问我。」
字字句句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好吧,我自知理亏,下意识低了低头。
「这就要兑现承诺么。」
「还不急。」
「那……」
「你当真一点不记得了么,我。」
「哎?」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不由偏过头去,「啊啊,都不记得了。」
他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言语里已沾满了戏谑。「秦某原是听说了一件挺有趣的事情,就忍不住来此地考证,没想到竟是真的。」
尚不能适应他这种语调的转变,我回眸以眼色询问。
「如玉公子的四夫人么,呵,不错的名分。」
这个啊……我紧含了下唇。
那厮凉凉地笑了,他翻身,将两条修长的腿放下榻来。他的声音又极其淡定,叩打在人耳里却是心惊肉跳般的震撼,而经夜风一拂,却又飘渺得不真实起来。但见那藏在面罩之后的眼睛,一如泓水那般泛泛而流光溢彩。
「知道么,之前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我浑身一颤,视线与那样的目光相抵,有什么被悄然改变着。
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却不能立马作出反驳。

第十二章蛰 了
有时候忍不住会思索,秦歆樾那个混蛋究竟是本着怎样的心思专程跑来告诉我这些。倘若他喜欢的是我倒也罢了,可显而易见的,他对此表现得却是无穷无尽的挖苦。我自是没有被他奚落的嗜好,所以在那之后干脆狠狠给了自己一棒,从而选择意识性丧失记忆。
而那厮死皮赖脸地在我这里儿厮磨了三日非得要与我朝夕相处,这期间我只好以私人名义把弈儿打发到别处去了。
临行前,那家伙还在说,「琤儿,我们会再见的。」
谁想跟你再见呐。作为负债亏欠的一方,我也只能在心里如是咕哝了。
之后这件事很快便过去了,也实在是因为跟皇上下棋是门技术活,那基本已占用了所有思考其他事情的时间。
与赵蕈麟对弈,仔细说来赢棋是别想了,敢骑在皇帝头上的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十个神仙也救不了。可不能赢也就罢了,输还要输得顺理成章,自然得水到渠成,若叫那自尊心奇高的主儿捻出了破绽,亦是小名难保。面对赵蕈麟这样的君主,只怕更是难办,棋艺差了也要当心脑袋搬家。所以就不得不每日策划出个新局,为让他赢个“惊险”煞费苦心。
其实赵蕈麟的棋艺并不差,只怕比孟宥庭还要高明上些许。
只是初来时他还能算作与我平手,日子一久他就俨然不是我的对手了,我便应付的愈发得心应手。
然而,赵蕈麟不愧为一国之君,何其忙也。
某日我被宣到养心殿,是常规的下棋时间,赵蕈麟却迟迟没有出现。随房的小太监出來传旨要我到内殿等候,我恭恭敬敬地随他进去跪在金红帐前。
帐纹滚滚,被翻如浪。
闻里头娇息连连,我不禁涨红了一张丑面。
即使是我,也十分了然那是什么。
我不禁忿忿然,这家伙难道是午饭吃的太饱只怕不能消化麽。
而且你现在唤我进来跪在这里又是嘛意思。
正在此时,帐内传出一个略显稚嫩的男音,似还夹带着哭腔。
「皇上,快给奴才吧……」
「求朕啊,不然朕怎么好给你呢。」无限邪魅,无限情色。
「皇……皇上,奴才求您了……」
只愣在当场。
这又是嘛状况。
里面不但是个男的,而且,似乎还不大愿意?!
此暴君好男色的传闻我早有听说,只是没料想到居然恶劣至此,逼良男为“哗”。
我蹭地一下站立起来,礼数已被抛却到脑后。
怎么办,怎么办。
不用想怎么办了,我已然闯了进去!
工艺精细的龙榻上,两条肢体正纠缠不清。
在上面那位猛地抬首,一记极其冰冷的目光掷了过来,令人血骨寒彻。
「大胆!」
冤枉啊,臣的胆子其实一点儿也不大!
我哆嗦着双腿扑通跪倒在龙榻下,「皇皇皇……皇上,臣有本要奏!」
「讲!」
赵蕈麟自地上拣起一件绣龙黑袍,翻然披在身上,一张阎罗脸着实不善。
床上另一位却不敢妄动,依然玉体横陈。
我怕呀,心下怕得要死,嘴上仍胡诌道,「这这这事情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可可可是旁人有些不方便听……」
他皱眉,只消瞥床上人一眼,那人即诚惶诚恐地拾掇起衣服出去。
我这才看清楚,那是赵蕈麟的近侍,似乎是叫贺灵,才十三四岁。
只是贺灵经过我身侧时,似乎相当怨毒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为为为为什么。
坐以榻上的人依然冷冽,「你可以说了。」
我一瞬茫然。是了!这下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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