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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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他明明昨日才做出了决定,哪知今日就变化成这般模样。如此现实对于他来说,或许还是太过残酷了一些。
阮缃融啊阮缃融,你怎就不记得给他易容?
不留时间去思考赵晖麟怎会出现在这里,他已不自觉为我做出了答复。
他高谈阔论道,「本王听说这里住着几个生意人,立马就想到了过去人们常说的无奸不商,所以当下决定前来看看。也还好来了,本王才没错过如此的人间绝色,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末了,是其志得意满的大笑。
那笑声听着是一段一段的,中间还残余着少许空白。
我不禁在心底默然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白痴,怎么会被樊玫缀那样的主儿给瞧上,还一惦记就是这么许多年。
再不经意间瞟了眼樊玫缀,禁不住有些发愣。
那家伙一脸失神的表情,仿若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这时又突然听到赵蕈麟问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猛地抬起头来,诧异地将目光在他俩身上徘徊。
这,这是?!
那混小子原来已经不记得他了么。
如果没有终于下定决心走出来的阮缃融拉住我,赵晖麟那混小子或许已经被我溺死在门前的那条阴沟里。
其间,只见樊玫缀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绽放出一抹冠绝群芳的微笑。
「你是想要咱家么。」
那一瞬间,赵晖麟大约是给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只木然地茫然地点了点头。
樊玫缀续道,「想要咱家,就来叉叉的玫缀馆,咱家随时恭候您大驾,保证伺候得您满意为止。」
端的专业语气,如此露骨的表白,其身份昭然若揭。
好吧,连我也开始觉得贞操什么的,都是天边那一朵最为浅薄的浮云。
自此以后,我们几人开始仰望樊玫缀大神。
身在那种位置,我不怀疑赵晖麟过去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大场面,不过情窦初开却又被立马无情践踏的,恐怕还是头一次。
只见他扶着额头,浑浑噩噩地去了,那什么无奸不商的劳什子理论约莫早被其抛却在了脑后。
跨出院门的那一刹那,他还险些给那水沟绊了一跤。
对客栈的封锁却没能就此结束。
我想如果樊玫缀的话能有那个效应,本人一定当仁不让地把寐莲教教主的位置交予他来坐。
当然这只是假设,不提也罢。
后来我们几人还是坐在大堂之上,各怀心事地发着怔。
稍晚一些的时候,贺灵他们几个终于忍不住过于压抑的气氛夺门而出,吵吵嚷嚷着饿了要去用膳,拜托一下至少寻一个像样的理由,咱们明明早上才刚吃过的。
樊玫缀表示没什么胃口,我则因为别的原因而在几番推脱之后坚决留了下来。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四处才终于安静了。
我还在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樊玫缀则率先叹息了一声。
「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坦然至此,霎时间我竟然觉得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他站了起来,踱至窗边负手而立。
「无名,你也都听到了,他不记得我。」
明显误解了他的意思,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哪知又听到他的话。
「而我……大约其实也不记得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冤 冤
樊玫缀会这么说,必然是有其道理的。
再综合适才缠绕于心头上的种种怪异来看,我大约有了某种预感。
连我也觉得赵晖麟与当日樊玫缀的一番描述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更何况是他本人乎?
这样想着,樊玫缀已然回过头来苦笑着,「如今咱家是真不知道了,那人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不是,哪又会长得这般相似。」
过去我与赵晖麟曾有些私怨,甚至达到了两看两相厌的地步,此时我撇了撇嘴巴,话即脱口而出,「兴许他后来给门夹了脑袋,就变成了这副惨状。」
樊玫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全然当了真去。
遂赶紧抚慰道,「本座也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你休要往心里去。」
「不……」他一脸的认真,喃喃道,「咱家只是觉得,越想越像那么回事……」
我不禁默然感叹,赵晖麟那小子总该要就此出局了吧。
哪知在这客栈被封锁的半天时间里,情况却发生了天大的逆转。
到了午时,贺灵兴高采烈地进来禀报,说是刚才去探听消息,恰好看到围在外头的官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撤离。
我奇道,「如此大费周章,又怎肯突然这般轻易放过那窃贼。」
贺灵犹兴致不减,「不知道啊,不过刚才听掌柜的说,好像偷夜明珠的盗贼已经捉到了,不!准确地说,是已经到官衙投案自首了!」
「这么快。」我皱了皱眉头,「而且还是直接去的官府?」
「是啊,大人,所以人们都在讨论,他既然有本事避开官兵的搜查从这家客栈离开,何以不干脆带着赃物远走高飞,反而选择自投罗网。」
瞧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好笑地问,「贺灵,这段话是跟谁学的。」
他顿时面色一燥,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是……是宝亲王爷,他刚才还一直站在门前边摸着下巴一边这么说呢。」
果然如此。
见我乐得笑了出来,那孩子的神色顿时变得幽怨万分。
无意在这种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遂赶紧打断道,「那他人呢,如今是否还留在客栈里。」
「啊,啊,咱正要说这个……」
话音还未落,那突然出现在院门口的面孔,令我不觉一怔。
回头望向樊玫缀,他本来还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略有感知地猛然抬头与我目光重逢,随即又越过我的肩头看向我的后方。
仅仅瞧着他那反应,他的愕然便可想而知。
赵晖麟又回来了,那不久之前还因为梦想破灭而被深深伤害到的幼小心灵在此刻重新燃烧了。
他径直越过我,走到樊玫缀跟前,更不由分说地捧起了他的双手。
「美……美人,本王这次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这种时候竟然还如此称呼人家,我禁不住开始由衷地感叹赵晖麟的情商。
与此同时,又听到他续说这般下去,「本王的王府就在京城,应该很容易便能跟人打听到,美人!一定记得要上京城来找本王!」
气息急促不已,仿佛时间仓促得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若问以赵晖麟的身份为何不干脆将心仪的美人绑了回去,这一点也是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的。
其兄赵蕈麟,这人平时虽不怎么招人待见,治国平天下却是相当有一套的,决然不会让这种目无王法的事情在其眼皮底下堪堪发生。赵晖麟深知其利害,自是不敢贸然犯科。
然而,这边是情真意切期盼两厢情愿,另一边却是早已久经情场习惯了被狂蜂浪蝶竞相追逐的主儿。
阮缃融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并以手肘碰了碰我的后背,「喂喂,你觉得那两个人……」
「本座压一千两黄金,赌那两个人没有结果。」
「你太狡猾了,那本来是区区想说的!」
「啧,先来的先得。」
「你……」
我俩还要继续纠结,哪知招来了樊玫缀的横空惊鸿一瞥,不由一致噤声。
末了,樊玫缀迎着我们惊诧的目光,反而包覆住了赵晖麟的手。
赵晖麟哪有那个定力,当即红掉了半边脸颊。
樊玫缀郑重万分道,「咱家,会去打扰的。」
我与阮缃融一道再次默然,只觉得今日的天陡然变得莫名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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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赵晖麟率所有官兵全部撤出了客栈,刹那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心道,这下樊玫缀该寂寞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待赵晖麟走后他整个人便再未消停过,反倒有如那什么似的在原本就不宽裕的空间里来回踱着。
贺灵就在这个时候拉住了我的袖子,「大人,大人,大伙都去衙门里看热闹了,我也可以去吗?」
我寻思着反正闲来无事,故而干脆答应下来,「去吧,只要记得切勿给本座惹是生非。」
贺灵撅起了嘴巴,小声咕哝道,「人家也不是老惹事的。」
随意安抚几句他便再度雀跃起来,大约也是因为想到了出去之后能遇上的各式各样新鲜场面,「大人,那我这就去了!」
我微笑着颔首。
就此,本该以一派其乐融融的和睦景象作为结束,哪知身后陡然迸发出一声大喝,「不要!都别去!」
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愣。
贺灵兴许是被吓着了,有些瑟缩地轻唤道,「樊……大人?!」
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张美若桃花似的面颊竟变得有些发白。
我伸出手,一把捂住了贺灵的脸将他拦在身后。
「贺灵,你先回房去。」
「哎?!可,可是……」
「听话,快回去!」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是……」
纵然有诸多不情愿,贺灵还是躬身行礼,乖乖地退了出去。
「那么属下也……」连同傅了了也匆匆闪人。
接下来,我笔直地望向了屋子角落里那唯一剩下的犹不知趣的某人。
阮缃融无辜地歪了歪脑袋,「作甚这样看着区区。」
我不禁抚额,对着这厚颜的家伙果然只有直言相对才会见效。
遂烦恼道,「阮缃融,你也……」
忽闻话锋骤转,听到阮缃融说,「昨日夜里,区区因心情颇佳,而不觉兴起在院子里对月吟诗玩赏一番的兴致。还好那时区区没有饮酒,不然今日想起时定然只会当做是晓梦一桩。」
我不觉有些讶异。
这家伙不是不知道轻重的家伙,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说起这个。
心知他而后必有后话,哪知听确切时还是叫我吃了一惊。
「今日清晨听说夜明珠失窃区区也未能想很多,现在瞧了你樊馆主的反应,区区倒是不能不想了。」
被这般直接指出,樊玫缀难得地呆滞住了,举手投足间就好似被赤裸裸地当众剖析那般无措。
继而,阮缃融轻笑起来,「区区回屋时已是二更天,那时竟叫区区无意中瞅见这么一幕。」
我想我能大致猜测出阮缃融到底要说些什么了。
想阻拦却是来不及,这边,阮缃融已然抬起了一根芊芊玉指,不假思索地将指尖对准樊玫缀的方向。
「区区恰好看到一个黑影从围墙处跃入院中,闪身进了你樊玫缀樊馆主的屋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玄 机
在阮缃融的一番指证之后,樊玫缀的脸上大约连一丝血色都不剩下了。
两人静默时,中间形成了奇怪的气流相互对峙着。
然而,结局却是无果。
这样下去之后,樊玫缀干脆闭合上了双目,一脸充耳不闻的样子。
趁此期间阮缃融赶紧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催促我快点说些什么。
对于这些其实我只感到相当无奈。
阮缃融也算是一号正派的人物,与我这样的邪门歪道终归是不同的。
在我看来,此处并非赵晖麟的审讯大堂,谁是谁非均不重要。
我所关心的,不过是隐藏在光明背后,那急欲暴露出来的真相。
半晌,樊玫缀微微地抬眼,那目光转得沉静如水,「你看到了……那又如何?」
阮缃融几乎撑裂了眼角,显然这个回答是出乎其意料的。
樊玫缀苦笑起来,尤其着重地看向了我,「总之那家伙如今已被关进了衙门,你们早晚都会知道的吧。」
我皱了皱眉头,只觉事情愈发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阮缃融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岂料最终只是平白地张了张口。
樊玫缀垂眸,自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笺,慎重地递予了我。那上头的墨迹极重,已深深地印到了反面。
在他的示意下,我犹疑地打开了信笺,上头居然只有寥寥几个大字:
我这就去了,你保重。
署名是“一分”。
这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发生在主仆之间,反倒像是密友无声胜有声的诀别以及倾尽缠绵的无尽祝福。
我过去与一分有所接触,他与樊玫缀相处模式我亦略知个一二。
虽说那可谓是樊玫缀的头号心腹,可如此看来,其外像表露的远远不及这纸上所体现出来的亲昵。
接着,樊玫缀就为我俩解答了疑惑。
「咱家救下一分的时候,他恰好是犯下了大案,在逃之中。」
「大案?」阮缃融皱了皱眉头。
我道,「这莫非是……」
樊玫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径直走到阮缃融面前,十分慎重地说,「咱家拜托您,别去告他。」
「什么……」阮缃融又是一怔。
「一分被关进了牢里,于您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吧。」
「话虽如此,只不过……」
「如果一分出了什么岔子,阮大人,咱家也一定不会让您好过。」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足以表露说话人的坚决。而阮缃融当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从来都不是被吓大的。
刹那间,两人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无辜受牵连的我被夹在了中间,遂举步悄悄然朝着门口挪去。
「站住!」身后传来异口同声的喝止。
仿若被抓住了什么痛脚一般倍感尴尬地回头,但见两道笔直射过来的目光如焰如炬。
「嘿……你俩有事么。」
「无名,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樊玫缀颇有气势地反问,连同阮缃融也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啊呀,为何不能?!苍天呐大地呐,此事与我能有何干系!
眼见这俩人还在巴巴地等待我的回答,我沉吟半晌,缓缓地启齿道,「这个事儿嘛,本座觉得还是小融儿说得不无道理。」
仅此一句话,两人的反应却是天差地别的。
阮缃融则不提,得意之态毋须言表,那樊玫缀却面露失望之色,渐渐地又沉淀起了目光,幽邃得有若一汪静潭。
这绝非一个好兆头。
接着,我走至阮缃融面前,迎着他惊讶的目光握起了他的手,「不过一分是我们都识得的,必要时也不能见死不救。」
闻言,樊玫缀猛然抬起头来,对我报以了感激的目光。
阮缃融扯动了下唇角,却什么也未说。
终而决定先乔装着去衙门里,一切先探听个究竟在做打算。
樊玫缀说是要做些准备而现行回到自己的屋子。
目送他离开的方向时,阮缃融问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没什么。」
他回头,吃惊道,「那你为何……」
我亦回转过头来,正色地望向他,「除那件事以外,本座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阮缃融突然就住了口,有些为难地将目光撇向了另外一边。
我慢道,「三更半夜地在院子里吟诗作对,真是不错的兴致呐……是问阮大人一句,您可有何收获?」
等了许久都未等来他的回答。
我也不及,只静静地望着他白璧无瑕的侧脸。
直到听他叹了口气,竟是无限的哀思情愁。
他说,「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对你说。」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啊。
心里虽说没有特别大的感觉,却还是有些地方感到了莫名的空落。
原本以为会就此终了,他却忽而扬起面孔来,那精致的桃花眼眸中有别样的光线折射而出,迎着漏洒进屋来的阳光大放异彩。
「不过,相信我!请你一定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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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杂在人群里,随着涌动的人潮摇曳着身子。
忽然,这样就感觉到乏了。
曾几何时,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决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又时至今日,凭空多了许多磕磕绊绊,事关在乎与不在乎。
我可以不在乎所有,却不能不在乎一些人与事。
就此,堕落了。
人有了特殊的维系之后,一定逃不过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命运。
譬如许多人。
衙门审讯大堂的朱门大敞着,围观的人群一直从那里排至于府衙外围,足见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在民众之间的反响。
樊玫缀站在其中,却似独立而静止的。
这样的他,令人感到颓废而苍茫。
里面还不断传出来赵晖麟打着官腔的声音。
「盗取夜明珠的人就是你吗。」
「是。」
「一夜之间还多次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