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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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这架势,纵是赵蕈麟颜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见他神色微变,不知是在作何想法。
这样下去,好好一桩姻缘就该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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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赵蕈麟忽地就大笑起来,笑得肆意而狷狂。
他转身抖开衣摆大刺刺地坐了下来,旁边的侍从连忙跟上为他呼啦啦地摇着扇子,摇得烛影一晃一晃的。
他挑起眉峰,故意嗔怪道,「皇弟,今日这大好的良辰吉日岂容你来平白的扫兴,真有事也得回宫再说。」
「……是,皇兄。」赵晖麟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随即又拜了一拜。
赵蕈麟的心思无非在于,赵晖麟若真犯了事无疑是有损皇室颜面的。尤其还在这种场合被当众捅了出来,愈发难有回转的余地。
聪明如杜若其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总之要的结果已然达到,遂抿起唇角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该要告一段落了,王焯昀也禁不住掏出双手颇显滑稽地朝拜起上苍来。
各自就座之后,我却猝然发现赵蕈麟的目光频频扫向了我这里。
起初我并未在意,只是在目光第五次重逢时,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莫非是樊玫缀的美貌打动了这色胚才会得此注目礼。这么一来又不得不担心若真如此,待喜宴结束恐怕脱身就难了。
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拉长了的急报。
「报——!皇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众人闻声避让,眼前不自觉地就多出一条道来,令那人得以顺利通过抵达堂下。
以其绝对的高度睥睨着那名跪在座前的家伙,赵蕈麟颇为不耐地敛起了双眉,「何事如此惊慌。」
那人抱拳恭敬回答,「刚刚宫里得到密报,如今已闹得整个上书房都不可开交!说是……说是……」
「恩?」
「是关于前些日子南京城中秋灯会上发生的那起盗窃案。」
「哦,竟有这等事?」赵蕈麟询问的视线看向赵晖麟,似乎是全然不知情的。
被这么一看,赵晖麟那神情已是无法形容了。
报信的那人仍续道,「说是,宝亲王府里私藏了失窃的所有夜明珠!」
霎时间,万籁俱静,大堂里恐怕只剩下报信人那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声。
等了许久,终而见赵蕈麟猛地站了起来,深刻地望了一眼赵晖麟,然后愤然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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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喜宴,就此给整得七零八落了。
瞥了眼失魂落魄的赵晖麟,唯有以一声叹息聊表同情。
接下来,我瞅了个空当趁众人不注意之时开溜,刚走出大门没多久,就听到院内一名仆从突然放大的声音,「等等,王爷,王爷!您要去哪儿!」
心道该不是最后闪出门时恰好给赵晖麟瞧见,那家伙便追上来了吧,所以愈发加快了脚步。
施展轻功一路狂奔,直至步入城郊将那座宅子甩得彻底不见踪影,我才稍稍慢了下来。
刚走没几步,只觉不大对劲,才猛然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走走停停,再走再停。
终于忍不住停驻了步子转身,随声大喝道,「出来!」
原先并没有动静,对峙得久了,才等到一人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道在地上逐渐拉长的影子。
待看清楚那人的面孔,我即忍不住头大起来,继而哭笑不得。
我仿着樊玫缀的语气说,「你跟着咱家做甚么。」
那家伙表情木然地张了张口,「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
“砰”地一声,怒火冲上了头顶。
方要说些什么来指难他,岂料他又突然道,「瞧你离开的背影,像极了一位故人。」
我一愣,抬眼,试图透过他的双目来判断到底被他识破到了什么地步。
遂嘴上勉强回答,「只因为这样而已?您还有什么事么。」
他顿了顿,「来确认你的身份,以及与那个人的关系,而已。」
第一百九十七章莲 蚀
听罢这话,我的脑海里顷刻间一片懵然。
在这种几近不能思考的状况下,我不经大脑就说出了一句最令我追悔莫及的话。
我说,「莫非……方才在大堂上以暗器偷袭本座的就是你?」
话刚一说完,他的脸上即刻显现出一副应验了心中什么猜测的了然神色。
见状,我只恨不能含恨咬掉舌头才好。
果不其然听他立即跟道,「看来,暗算杜侍郎的也就是你了。」
与我不同,他所用的是十成十的笃定语气。
再瞥一眼他那张还算顺眼的周正面孔,还是在心里忍不住羞恼起来。
恨就恨这个表情单一的家伙,明明就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却每每阴魂不散。
正恍惚时,猛然发现他朝前迈出了一步。
遂单手撑起,厉声制止道,「慢着!」
他停下了脚步,那稍抬的眸子一片漆色。
被那样的目光瞧着,心跳就这样没来由地漏掉一拍,等发现时才尤有一种隔世之感。
这种感觉凄寂而苍凉,经历得久了连舌苔都泛着苦涩。
猛然惊醒,又觉这样患得患失实在不是本人的作风。
末了,我垂下眼帘,唇角抿起绽出一抹笑容。
长袖一震,即卷带起周围的风沙黄土,不由余地地倾覆而下。
这种情境下,我俩的脚下全然一动未动。
蓦然间,沙尘褪尽。
站在对面那人愈发惊愕地扬起了脖子,十分认真地瞪住我的面孔不放。
我知道,这时候的我已然回复到了他原来熟悉的那般模样。
轻声一叹,有似呢喃般地道,「赵紫墨。」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随即陡然一亮。
我的口里仍无比闲散地续道,「上次分离时的场景,本座分毫都未曾忘记,你呢,赵紫墨。」
他木然张了张口,仿佛说话之间也变得艰难起来,「本王……也不能忘记。」
负手而立,微微侧首望了眼身旁斑驳了的树衣,「是吗,本座倒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因为本座方才还听到人说,你正在四处打听本座的下落。」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看起来是在回忆些什么。
终而听他漫不经心地说,「让你听到了也不错,总之结果都是一样的。」
「哦?你说,结果?」
「结果就是……你迟早都是本王的人。」
闻言我起初愣了半晌,而后消化了这话一会儿,于是咯咯笑了起来。
乐不可支道,「赵紫墨啊赵紫墨,都成那样了你,你还没死心?」
他无声地皱了皱眉头。
「就凭你……这副身子?」
那人犹站着不动。
我举步走近,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这么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是不能设防的。
然而我却打心眼里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为……
捉起他的胳膊,猛然扭转。
将他的长袖拨上了他的肩头,露出整一条手臂来。
那习武之人紧实的胳膊上,正齐整地绽放出一排泣血的红莲。
「唔,一个月繁衍一朵,再加上本座亲手埋下的第一朵……啊呀呀,已经五朵了。赵紫墨,你都去半条命了,还说什么想要得到本座?」
他跟着垂眸,相当郑重地凝视着自己长满了红莲的胳膊。
我摆摆手,道,「话说回来,世人皆言想占有本座,你不过是为其中之一罢,本座早已司空见惯了。」
直到这时,他还依然无言相对,而一动未动。
僵持得久了,我不禁犯了恼。
当即冷下面孔,「若无事便去了罢,休要再妨碍本座。」
无怪我如此,谁叫这感觉,只似千言万语尽说与了一桩木人儿罢了。
眼见着这时他急急忙忙地张了口,仿佛是要说些什么,我却骤然打断道,「还有,切莫妄想再以武力来制服本座,你该知道……藜藿绝肠散的效应在本座身上已然不复存在了。」
只不过是在重提了一件旧事,曾几何时有一个男人,企图以废掉另一个男人的武功来达到牵制他掌控他的目的。
如今再想起来,这些全然不痛不痒,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我眼里已经有如一只蝼蚁那般可怜与渺小,整个生命里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脆弱呼吸。
而这个男人,始终都过于沉默了。
好像为了应验这一点,他当真未再拦我。
自顾自继续畅通无阻地走我自己的路,却无聊得不由开始猜测下次见面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犹记得傅了了打听来消息,说是赵紫墨请来天下第一毒医的司马流非来为他根除锁心莲的毒性,想想便叫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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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那是之前我与秦歆樾多次相会的农庄。
就是那个,我原先一再失约,之后却又被饶乱纭撵出去的地方。
这里距离皇城不远,又不处于官兵的严密掌控内,实属一处躲避追查而不乏实时掌握官府动态的绝佳场所。
若让秦歆樾知道我领了这大群麻烦人物来此,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然而此时,已不留时间给我去思考诸如此类的一些问题。
一眼即能瞧见贺灵正站在门口眺望着,他一见是我便远远地迎了上来。等走近之后,还有些焦虑地唤道,「大人,您可回来了,我还一直担心您也出事了。」
什么叫“也”?!光听这字眼,我即觉不妙。
遂问,「其他人呢,都到齐了吗。」
他答道,「依照大人吩咐的,我负责去官衙报官,了了哥负责去投放夜明珠以及救出一分大哥,阮大人与樊大人不通武功,所以由我去过官衙以后回去亲自护送过来。」
「是这样没错,然后呢。」
「我……我……」
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便心知大事不妙。
几番催促之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下去,「大人,等我回到客栈,却发现阮大人与樊大人都不在了!」
「什么……」
听了这话,我的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是真的,大人!我原以为阮大人与樊大人等不及就先走了,所以想来这里会合,哪知等到现在都只等到大人您一个人!」
……我一个?!
难以置信地抬头,额心已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傅了了呢,傅了了也没回来?」
被我无意识地一望,那孩子吓得一颤,「了……了了哥也还没回来,不过大人您放心,了了哥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
不会出事?!怎么可能不会出事!
此时,赵蕈麟必然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开往宝亲王府调查有关夜明珠等一系列事宜。
若这时候还没有结果,那恐怕真的完蛋了。
回到屋内,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榻上。
贺灵连忙为我端来一杯刚烧开的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身旁的桌上。
心里的声音却不能平息。
我不断自问,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究竟是哪里?!
窗外的月色漏洒进屋里的地面上,这才发现天色完全黑了。
保持一个姿势坐着,手足终于麻木起来。
叹了口气,于是站了起来。
这期间一直在等着消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蓦地发现那失望与恐惧其实早就在心里了。
过去我总自负武功才思天下无人能及,怎料日后一再地中招,再三一败涂地。
事实证明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不知不觉就有了许多不得不在乎的事物。
此回若真有差池,我……
正想着,贺灵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我本就心里生堵,遂皱起了眉头,欲指摘他的鲁莽。
他却匆忙道,「大人,快,有人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绞 噬
当下询问道,「谁来了,是傅了了吗。」
贺灵即面露为难之色地小声回答,「不是……」
「是吗。」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继而视线漫不经心地移向了窗外。
可这么一来,贺灵就显得愈发焦虑起来,他嚷嚷着,「大人,眼下最好避一避为好!」
「哦?」被其言拉回了视线,继而故意道,「这么说,那来人必不是好对付的咯。」
贺灵似乎想告诉我什么,却犹豫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急得直跳脚。
即使这般,我仍不疑有他,遂抖了抖衣袍站起身,「既然如此,本座更应当前去会会他。」
贺灵必然知道拦不住我,于是只好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这时我心中所想的不过是赵紫墨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罢了,并一心认为,这样的家伙着实需要解决得更为彻底一些。
所以,当我踏出门槛,毫无心理准备地瞅清面前的脸庞时,嗓子里即有一种被梗塞住的感觉。
贺灵最讨厌这家伙了,难怪会如此。
而那人也恰好侧首,在与跟在身旁的手下交代些什么,此时忽有感知地猛然回头,见着我时也同样是愣住了。
我瞪大眼睛,有些木然地张了张口,「瑭儿?」
好吧,或许这儿原先就是他的地盘,因而我实在没有办法去质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秦歆樾似乎也费了一番功夫来认清眼前这个状况,直至突然古怪地冷冷一哂,「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是……
「怎么,是又遇上了困难,还是来寻求我的帮助?呵,别开玩笑了。」
刹那间我就明白了,他是在误以为我特地来此处等候他。另一方面也正好说明,我如今的处境他皆掌握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我没有说话。
在这空当里,他越过我的身旁直接走入屋内。
饶乱纭自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也只稍稍地欠了欠身子。
于是被完全地撇下。
对于这些,贺灵是颇为不甘的。
他在我身边时,始终都在气鼓鼓地瞪视那目中无人的二人,却因为我的关系而不得不隐忍下来。
我缓缓阖上了眼睛,令唇角抿起,直至形成上扬的角度。
转身步入屋内,并自主地在那人对面的炕头上坐下。
他本来还在埋首细品着饶乱纭为其沏来的茶香,此时微微抬首,慢慢地敛起了眉头。
「你这是做什么。」
静静与他相望,试图从他瞳孔的亮度来衡量其中的温度。
「再看,便请你出去了。」
啐,居然这样就下了逐客令。
我赶紧赔笑,「瑭儿,你是从赵晖麟那里来的吧,本座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稍看了我一眼,低头将茶盏放下。
只是干望着他白玉般的手指不断叩打杯沿的动作,时间就在沉默之中一点点地流逝掉了。
那等待冗长不已,愈到后来,心情愈发寂然。
总算等来他的声音,竟似面无表情的一声轻叹。
「他没救了,正好遂了你的愿。」
「是么……」我动了动,重调了一下坐姿。
「我是真不懂,那家伙到底何处开罪了你,竟招来你这般报复。」
我不禁默然。
他所说的这些,也对,也不对。
此事我确是知情的,可并非全由我操纵。
我与赵晖麟虽然私交极恶,却也犯不着一定害他如此的地步。
事实上,其实樊玫缀才是在真正地憎恶着那个人,所以早在刚出夜明珠失窃这事儿,同时得知还与赵晖麟扯上了关系之时,就有了今日的计划。
好恶分明,这便是我喜欢樊玫缀那家伙的缘由,并打心眼里愿意与他同仇敌忾。
直到那日他对我坦言说,发现赵晖麟并不是他心目里的那个人,箭已是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他正如他所说的,为救出一分,什么都肯做。
当然,赵晖麟如何,我自当全无所谓。
所以面对秦歆樾的指难,我并没能说出适合解释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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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凭空添堵,许久只稍显沉默地问他,「你与赵晖麟是如何认识的。」其实之前就很在意了,明明在皇宫里的时候因为我还干过架的那两人,怎突然就好成这般。
秦歆樾摆出一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稍微回答一下也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灯会上偶然相识的。」
……灯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灯会那晚恰好是我与他约定见面的中秋之夜。
因为处得不算愉快确实他比我先行,怎后来就能那般肆意地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