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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5542-穿越时空二十年,对话王朔: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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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嘴也去厕所吐了两次,他的视线开始扭曲,发现厕所的门变得好窄,像缝一样,他嚷了一句,我怎么出的去啊?而且他怎么拉门也不开了,正好有人要进来,对方一拉,门开了,原来他竟然一直在反向用力。    
    后来是怎么回的家,已经不清楚了。他搂着娜娜,娜娜也搂着他。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也许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相拥着,回到大嘴的小屋,在大嘴的那张小床上翻滚了一夜。还吐了一地。    
    他的脑袋胀痛得像要爆裂一样,而听觉却是出奇的好,连出租车司机的问话,马路上的电车声,娜娜的喘息声,都被放大了很多倍。世界旋转,并且翻滚。    
    次日上午,时辰不清楚。    
    他渐渐醒来,那一刻,他好像隐约听到门铃声。    
    他推开娜娜,翻了一下身,嘟囔了一下。    
    门铃又响了两下。在寂静的小房间里面显得特别刺耳。    
    他去开门前,还特地上了下厕所,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色惨白。    
    等他费力地打开门,他的脸变得更加惨白惨白。    
    他看到陶可背朝着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好像已经坐了好久。    
    他说,你怎么来了?    
    陶可不说话,扭过头来,抬着下巴瞥着他。    
    娜娜听到门口的动静,好像也醒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柔声道,亲爱的,谁啊?    
    大嘴惊呆了,一切语塞,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缓慢地从台阶上站起来,面无表情。    
    她看到她慢慢咬紧她的嘴唇。    
    他看到她的两个眼睛红红的像小白兔的眼睛,显然一夜未眠,脸色很灰暗很灰暗,好像又大了几岁。    
    他注意到她的双肩包斜睡在地上。    
    他看到陶可的眼泪正汩汩地往下流。    
    他感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感到自己软得要在楼板上融化掉。    
    他伸出手去,想安抚一下陶可。    
    陶可突然大叫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大叫了一声,    
    别—碰—我!!!    
    他从来没有听到一个少女的喉咙里会发出那样响亮的声音,那样绝望的,那样无助的。像钢筋被折断了一样,又像风中飞舞的惊鸿被箭射中后的最后一声哀号。    
    他惊惧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想说,你听我说。但是嘴巴嗫嚅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口。    
    她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没有动静了,她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她希望他能说出点啥,哪怕是愚蠢的搪塞和解释都可以。但是,他似乎已经惊呆了,冻僵在原地,没有一丝的反应。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罗汉豆一样往下坠,她不想让它出来,可是没有办法,它还是扑簌簌地直落下去。她觉得自己真没有骨气,没有志气,难怪母亲都看不起自己。    
    她把头别开去,不想看他。    
    眼泪别流,她给自己下命令。    
    但是不行。    
    她冥冥之中想等他再说什么,哪怕只有几个字。但是他没有,他没有。    
    他从门槛上抱着头慢慢地蹲下去。    
    屋子里面的荣生冰箱在疯狂地制冷,马达的声音听得好清楚。    
    他看到她拿起双肩包,一步步地走下楼去,她没有回头,双肩包的暗红色是那么稔熟,他盯着,直到这红色消失在楼道里。    
    他想大喊一声,别走,听我说啊。    
    但是另一个思想却在原地拉住他,不让他开口,不让他说。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你挺爱她的,是吗?    
    娜娜不知啥时候起来了,悄悄站在身后,她在后面站了许久,她理着她瀑布长发,淡淡地说, 那干吗不喊住她呢?!    
    大嘴不说话,仍蹲在那里。    
    娜娜穿上外衣,钮上最后一粒扣子,甩了下瀑布长发,说,想开点,我回去了,我还没有想好要趟你的水。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58章

    这个季节,下午三四点钟的天已经暗了。    
    他一个人在人民路的“振鼎鸡”喝酒,因为担心非典,店里吃饭的人少得可怜。三大瓶青岛下肚,不觉就有点醉,脚下很飘。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人们都带着口罩,很恐怖而且怪异的场景。    
    他想,今宵酒醒何处?    
    他想,如果是在清朝末年的话,他或许会参加义和团或者太平天国,拿着红缨枪冲向敌人,然后被洋枪队的子弹打穿胸膛,英勇地倒下去,那轰然倒下的身影以及激起的尘土,让他觉得消除痛苦的最好方法。    
    他想,如果是在清朝中期的话,乾隆或者是雍正朝,他或许有一个爱他的小丫头,或许会在老家派人去陶可家提亲,他可以想象某种幸福的生活,陶可在帘子后面,羞涩地旁听提亲的人动人的说词。    
    他觉得他真的醉了,双目惺松间,他踉跄地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快到弄堂口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自己的房子外面停了一辆警车。    
    红白二色的灯在傍晚的暮色中惊悚地转着,这光的穿透力极强,转得人心惊肉跳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马上就清醒了,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清朝的故事九霄云外去了,他把自己放在一幢大楼的阴影里面,背靠在墙上,手捏成一个拳头。    
    第一反映是,那个女企业家还是报警了?!他骂了句娘。他退到弄堂拐角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看见两个警察在自己的那幢楼下转悠,保险起见,他没有回去。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次日给大头打个电话,试探试探大头那里有没有动静。    
    婚介所的电话居然大白天也没有人接,他坚持不懈地打,到了午后,终于有人接了起来,那人大嘴还认得的,他沮丧地告诉他,店被工商查封了,吊销营业执照,因为搞虚假婚介,牵涉到一件诈骗征婚人的几十万巨额财产的事件,那征婚人还是上海一个区的政协委员,民营企业家。这事情牵扯面太广,连妇联都出面了。几方昨天来联合执法执过了,穿制服地挤了一屋子了,因为还要罚巨额的款,大头知道这事后,趁着上厕所的机会,当场就跑掉了。    
    他发现挂电话时自己的手在颤抖。挂了好几次才挂上。    
    他的心跳得好厉害。    
    看来,昨晚自己楼下有公安在那里,真的是来找自己的。那桂芬对这点钱或许没啥,或许是为了出一口气,既然找不到大嘴,就那大头和他的店开刀了。    
    他扭头往人民路的另一头走,他想去看看父母亲,但是觉得今天这个时候似乎又有点不妥。    
    他就在人民中学附近的巷子口转悠。    
    他想起少年的自己曾背着书包从这些弄堂口飞快地跑过,想起自己和蔓娜当年常在这些弄堂散步,     
    此刻,巷子口坐着几个戴红箍的老太太,属于小脚侦缉队,他们正围着一张告示在点评,手指点点戳戳。不经意间,他也凑上去瞄了一眼。是公安部的A级通缉令,通缉一个叫马加爵的人,他是云南省的一个大学生,一口气杀了四个同宿舍的。    
    老太太甲说,这个面孔看上去就是杀人胚子。    
    老太太乙说,是一脸的凶相。    
    丙说,是啊,现在的小年轻都很“结棍的”,不是亿万富翁,就是杀人犯,诈骗犯。    
    乙突然惊叫了起来,这个人的嘴巴好阔,这是狮子口,凶相,凶相。    
    几个老太议论的时候,其中一个还无意中看到了在旁边探头探脑的李大嘴,李大嘴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巴,但还是被其中一个眼明手快地指出来了,那人小声的说,旁边那个倒有几分像这个马加爵,嘴巴一个样,特别大。    
    另外一个小声说,搞来,不是的,不是的,马加爵的鼻子和他不一样,马加爵的鼻子是狮吼鼻。    
    那个说像的倒也不坚持,嘟囔说,就是嘴巴像来。    
    李大嘴把脸凑上去说,老太太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看看清楚,马加爵的脸有我这么慈眉善目吗?马加爵的脸有我这么正气凛然吗?    
    其中一个笑了,说你的脸同马加爵大体上还点区别的,只是也不怎么正气凛然啊。    
    另一个人故意话中藏话,对着大嘴说话时,趁机再把大嘴看个仔细,她认真地说,马加爵是逃不过全国人民雪亮的眼睛的,他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他捉住的。这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伙子你知道吗?    
    大嘴被说的心里一乱,突然心事上涌,匆匆离开。    
    晚上,他先是坐在人民路上新建的绿地公园的长凳子上,看着城市里的灯光渐渐地暗下去。    
    他把手机关了。    
    后半夜,他在人民路上游荡。像只孤魂野鬼。    
    他想陶可或许在找他联系,或许她已经对他彻底绝望了,他浮现出她的明亮的眼睛,晃动的马尾巴和那红色的双肩包的时候,他就觉得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十分的温暖。他不知道她跑下楼梯后去了何处?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淌眼泪,不知道她是否回家?    
    他终于想起拿起手机,想给她拨过去,在这黑暗的公园路灯下,但是,每次他拿起来,拨了几个号码,就再没有勇气往下拨下去了。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59章

    大头从单位一路跑回家,心里郁闷得像团火在烧,他在洗手间冲了把冷水澡,也不能压制住对自己的愤懑,他光了屁股,站在雾气腾腾的镜子前面,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骂自己恨自己。    
    他抽一下自己耳光,骂自己瞎眼,怎么那次就想到找大嘴给他当婚托呢?怎么就找到这王八?记得是在人民路碰到那厮,看他西装领带,真是鬼迷心窍。    
    他又抽了一下自己,脸都有点肿了,他心想对不起农药厂的兄弟姐妹,是他们在自己下岗之后,凑钱给他开了门店,现在如何向他们交代?    
    想到儿子,他又抽了自己两下,儿子怎么办?自从老婆出走后,他全部的希望就是能够让儿子读个大学,不要走自己的老路,但现在没有钱了,以儿子的成绩来看读大学是上天入地都没门了。他以前的想法是,尽管儿子不争气,但是现在大学扩招了而且有自费生,现在这一理想今天被李大嘴给彻底剿灭了。    
    他想到自己的未来,想到儿子的未来,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没有了,脆弱得像被风折断的冰棱子,他不仅在洗手间里放声大哭。    
    这一次,说不定他还是要牵连进官司?人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为了他儿子的将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读高中的时候,他的爸爸是在吃官司。那样他的儿子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的。    
    他从浴室出来,穿好衣服,来到自己的儿子侯小欢桌子前,深情地抚摸着他的一个发黄的笔记本,翻看扉页,上有小字歪歪斜斜地硬笔字,胡乱抄录着一些课文的讲义,还有两句灰色童谣:《小学生活》一年级的强盗;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小妞没人陪;四年级的帅哥一群群;五年级的情书漫天飞;六年级的鸳鸯成双对。    
    以往他一定会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勃然大怒,然后拽过儿子的领子,往床上一按,利落地扒下他的屁股,一通狂揍,或者抓住他的背心,向墙上扔过去,撞得他嗷嗷直叫。今天,他却没有,他微笑地看着这些小字,觉得这些小字写得还是蛮秀气的,至少在这方面,儿子还是比自己强很多,心想,抄这些打油诗不正是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嘛?谁叫他是我大头的儿子呢。    
    他往下翻,后头两页还是有不少笔记的,尽管记得不好,遗漏很多,但也不容易了。期间,他看见儿子又抄了两句儿童童谣,什么“朝辞白帝彩云间,李白坐在马桶间”。他不仅微微笑了。觉得儿子还是很有童趣的。    
    他想起1981年的时候,自己初中的最后几场考试,他和同学们在考场上大展八仙过海术,各显神通。他背公式背不下来,就把所有的重要的公式抄在铅笔盒的背面,密密麻麻的,那个字体和今天儿子写的小字,看上去是那么得像,时空错位了一样。    
    他记得自己当年也是一样的调皮捣蛋,这可能是他这个家族遗传因子在起作用。想起这一切,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很柔和的光,他爱抚着他的本子。    
    现在,外面的天色渐渐有点灰暗下来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眺望着。    
    他喃喃自语,是大嘴毁了他的事业,毁了他的生活。    
    全是这个傻B。    
    是他毁了他的下辈子,特别是毁了他的儿子的前程。    
    傻B。    
    他清晰地骂道,我要废了你……    
    他突然立起来,热血在体内狂流,控制不住自己,冲到厨房去把所有的箱子全部拉倒掀翻在地。    
    找他当年的那根双节棍。    
    大头,说,儿子,儿子……对不起啊……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60章

    白天,大嘴在江宁路上找了个弄堂旅馆睡了一觉。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大嘴热得睡不着,一个人搬了椅子坐在弄堂口,听见边上有户人家在听广播,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全国各地新闻联播节目,那音乐响起的时候,他就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和爸爸住在老房子的时候,吃完晚饭,三个人总是搬了竹椅子,坐在弄堂口,听评书,不是刘兰芳的就是单田芳的,听完评书就听新闻联播,现在想起来,这个场景真是很感人。那样安详的傍晚,那样静谧的巷子,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叶子哗哗的摇曳,不像现在这个样子,那时没有满大街的汽车和杂音,世界好安静。爸爸和他两个,都四仰八叉地半躺在各自的竹椅子上,那时爸爸还不大喜欢说话,他总是沉静地听着广播,大嘴那时候还是小嘴,两条小腿总是在椅子上多动症似地晃动着。    
    很多年过去了,发现唯一不变的是,全国新闻联播的节目的前奏音乐还是那个样子,主持人还是那样严肃的态度,用沉稳和标准的普通话口音,开篇就是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温家宝、曾庆红干嘛干嘛了,或者是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辉煌成就。    
    如今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突然听到这样熟悉的前奏音乐,坐在差不多样子的弄堂口,人就突然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光。依稀看到自己和爸爸还高兴地坐在那里。    
    那片纯净的世界。    
    又一阵风吹过,让人的灵魂飘动起来。梧桐树的叶子动了,这让他感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这气息拂动着他的神经。    
    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了陶可,想起她的明亮的眼睛。    
    想起第一次在人民路的夜晚碰头,第一次看到她,她的马尾巴,她的忧郁的笑容,她口袋里只有两块钱的情景。    
    想起第一次牵住她的手的瞬间,手指缠绕着,紧紧感触着对方,在大操场上,气候闷热,远处的闪电耀眼。    
    还想起那次美国领事馆门前的游行,旗帜招展,人们振臂呼喊着口号,一只只墨水瓶砸向墙壁,像朵朵绽开的花朵,他第一次和她在暮色笼罩下的人群中接吻,她的牙齿碰到了他的嘴唇。    
    想到前两天,她愤怒地站在楼梯上,像被豺狼咬伤的小羚羊,眼睛里面全是泪水,到现在他都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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