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档案-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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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不就12个小时吗?”
“王先生很懂法啊!”韩印抿嘴笑笑,“那你应该知道,按照法律我们有权利申请再延长12小时的?”
“那也不过24小时。”王伟直视着韩印,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我等得起!”
王伟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其实他的潜台词是:“我等得起,你们等得起吗?”这分明就是一种挑衅的姿态,韩印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再旁敲侧击了,是时候该切入正题了。
韩印从证物箱中分别取出王莉、田梅、夏晶晶三张照片,依次摆放到王伟面前,道:“另外,我们怀疑你与自元旦至今发生的两起杀人碎尸案,以及5月4日晚间的一起女性失踪案有关。”
“杀人 ?'…'碎尸?你们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王伟反问道。
“你有!”韩印直截了当接下他的话,“我们去过你的老家,见过你二叔,他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王伟撇撇嘴,并未表现出太过意外,耸耸肩膀说:“我会杀猪,就意味着我可以杀人碎尸?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你们警察办案是靠联想的吗?”
“当然不是。我们已经了解你妻子婚外情的情况,知道她与情人私会的时间就是你作案的时间,也知道其实你杀人碎尸真正要报复要惩罚的不是你妻子,而是你母亲。”韩印从证物箱中又取出一张照片摆在桌上,“我们在你二叔家找到一张你母亲当年的照片,你觉得她的外形是不是跟其中两个被害人很像。”
王伟装模作样地比较了一下,说:“是挺像,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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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接下来咱们就来说说你的身世。”韩印略微沉吟了一下说,“可以说直到你11岁暑假之前,你的童年生活都是非常幸福的。你家庭条件富裕,父亲事业有成,母亲漂亮贤惠,对你疼爱有加,但是这一切随着你母亲的偷情被全部葬送掉。就在那年的暑假,你母亲与情夫的欲火愈加炽烈,她趁你父亲出车的时间,把情夫带到家中苟合,而这个时候她就会把你锁到黑漆漆的车库里。我能够想象得出那样的空间会对一个11岁的孩子造成多么大的困扰,孤独、委屈、恐惧,以及遭到背叛的感觉,紧紧缠绕着你幼小的心灵,它们渐渐涂抹掉你人生中经历过所有美好的东西。”
韩印从证物箱中再拿出三张照片摆到王伟面前,照片记录的便是韩印摄于“车库”中墙上的刻画:一张画的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孩子;另一张画的是一个孩子和一辆小车;最后一张画的便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些圆圈。
韩印指了指照片说:“这是我在你老家车库的墙壁上照的,照片中的画应该就出自你的手。它们非常清楚地反映了随着反复遭遇禁闭车库的经历,你的心理发生的变化。这几乎就是一个从满怀幻想,到冀望被父亲拯救,到彻底绝望的一个过程。孩子旁边的那些圆圈,应该就是你的眼泪吧?”韩印顿了顿,接着说,“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一个11岁的孩子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点点疑惑和怨恨,而随着你母亲与情夫的私奔,你的这种认知更加清晰起来。由于你父亲需要早出晚归出车,事实上你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与母亲相处,母亲几乎就代表着你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那么她对你的背叛,就理所当然被你解读成老天爷对你的不公,以及整个世界对你的背叛。其实你的这种心理,我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在童年时期我也有过和你差不多的经历。好在,我的继母用她的善良和爱心呵护了我,让我可以沿着正常的人生轨迹成长。而你则不然,随后你父亲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并疯狂地对你施以虐待和毒打,你的反社会人格便逐渐成熟起来。以至于你成人之后,当你遭遇不顺,经受挫败,就会产生惩罚你母亲、报复社会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又令你产生对暴力行为的向往和幻想,由于你具有正常人格的一面,并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起初你只是借由这种暴力幻想去化解你心中的愤怒和焦虑。当然,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可能成人之后最大的焦虑应该来自你生理上的缺陷。这种缺陷深深地压抑着你,让你对暴力的渴求更加强烈,而当你同学尹爱君的碎尸案发生后,当你听到余美芬向你详细描述她看到尹爱君头颅的情景时,你发现找到了一种可以让自己释放的具体方式。你会经常幻想,把你母亲如同尹爱君一样杀死、碎尸、抛尸,这让你释放了很多的焦虑,并渐渐成为一种习惯。多年以后,当你妻子像你母亲一样背叛了你,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终于开始将暴力幻想变为现实。”
韩印停下话,注视着王伟,观察他的反应。
王伟的表情有些凝重,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张狂了,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母亲照片,缓缓开口说道:“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我,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被命运逼入绝境的人!”韩印见王伟情绪有变化,适时将话头接过来,摆出一副同情而又沉重的表情说,“从我的专业上讲,幼儿时期经历不负责任的母亲、青春期经历狂躁暴力的父亲,几乎是造就反社会人格的标准途径。很不幸,你就是这样一个受害者。但是老天觉得这样对待你好像还不够,他们还要剥夺你作为男人的尊严,还要不断践踏侮辱你的人格。说实话,这样的经历如果放到我身上,也许我也会成为今天的你,所以我能够理解你所做的一切。”韩印顿了顿,从证物箱里拿出一本诗集,翻到其中的一页,送到王伟面前,“我在你的书桌里发现了这本诗集,我看到你读得最多就是这首顾城所写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首诗很早之前我也读过,也非常喜欢,所以我知道你喜欢它的原因。虽然现实一次又一次摧残着你的梦想,但你内心中其实如作者顾城一样,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单纯、干净的世界,希望能用一支彩色蜡笔来描绘出美好的人生愿景。你会用它:‘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画下想象中的爱人’‘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涂去一切不幸’‘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韩印从证物箱中取出一把钥匙擎在手上,这把钥匙是从王伟书桌中的一个锦盒中找到的,韩印认为它很可能就能打开拘禁夏晶晶大门。“我知道很多时候,没有人会给你那样一支蜡笔,今天我来给你一支,我希望你能用它画出让你内心堂堂正正获得满足感的画面。”
此时的王伟,眼睛早已湿润,他用力抿着嘴唇,不停抽着鼻子,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他伸出手缓缓接下韩印递过来的钥匙,紧紧地握于手中,手臂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这一刻,韩印的拳头也攥得紧紧的,他知道王伟很快就将崩溃,他离成功只一步之遥了。
但是,他错了。
王伟摊开掌心把钥匙送回韩印手中,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长舒一口气,抽泣着说:“你好像很了解别人,那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是你说的那个凶手的话,当一个女孩在我的掌控之下,逐渐地、逐渐地停止了呼吸,而你们这些警察,却只能干瞪着眼睛,什么也做不了,这才是能激起我最大满足感的时刻!”
笑声——放肆的大笑——震耳欲聋的狂笑,在审讯室中响起,那笑声震得韩印一阵眩晕,他知道这一局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他满面屈辱地用力攥着王伟送回的那把钥匙,钥齿深扎在掌心中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令韩印猛然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自怜自哀、意气用事的时候,要马上找出问题的所在,才是最应该做的。
韩印转身走出审讯室,来到隔壁观察室。
观察室中坐着所有专案组的骨干,对于刚刚在审讯室中发生的一切,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此刻面对韩印他们的表情都极为复杂:忍不住失望,又想尽力掩饰,又担心被韩印看穿,又故作鼓励的表情,总之凝滞在一起,大家的脸色都十分难堪。
韩印顾不得众人的反应,对负责审讯录像工作的技术人员催促道:“把审讯录像从头到尾放一遍。”
技术人员即刻将审讯录像重放出来,韩印皱着眉头,双眼紧盯着显示屏幕……反复看过两遍,没看出问题所在,当韩印要求第三次重放录像时,坐在身后的叶曦忍不住上前阻止。她担心现在韩印不够冷静,这样看下去只是浪费时间:“韩老师,你先冷静一下,要不然我们大家坐下来,一起将线索再理顺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遗漏的,或者也许能找出其他的突破口?”
“不,时间不等人,一定是我的审讯出了问题,不过你说得对,我是需要冷静。”韩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显示屏前,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狂躁,他吩咐技术人员将录像的声音去掉,把画面放慢,逐帧播放。
录像再次以韩印要求的速度开始重放,这是一个需要极度耐心和挑战视神经的工作,汗水顺着韩印的脸颊两侧不断地流淌,很快便浸透了衣衫,他也全然不顾。在场的其余警员也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吐露,生怕干扰了韩印。
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韩印突然喊了一声“停”!应着韩印的声音,屏幕上出现的王伟,右边嘴角微微上翘,显示出一个轻蔑不屑的表情。但这个动作王伟做得极快,一瞬间的动作大概只有零点几秒,在正常速度的画面中,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
韩印让技术人员配上声音,看看自己说了什么话,让王伟有这样的反应。
……
“随着你母亲与情夫的私奔”
……
就是这句话让王伟表现出极度的不屑。为什么呢?韩印低头看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一把挂锁的钥匙,审讯前曾给技术科的专业人员看过,他们表示这是一把后配的钥匙。
韩印抬头看着屏幕上王伟不屑的表情,然后又低头打量着钥匙……挂锁……车库……钥匙……后配钥匙……私奔……不屑……突然,他干笑一声,紧着鼻子轻轻晃了晃头,指着审讯室用一种自嘲的语气对叶曦说:“叶队,刚刚那一次审讯,如果有一天让我的同行们看到,他们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怎么,你想到问题所在了?”叶曦面上一阵惊喜地问。
“对,我想我应该找到一些答案了。”韩印点点头说道,“麻烦你给顾菲菲打个电话,让她派助手过来提取王伟衣物以及鞋子上的附着物进行化验,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再让顾菲菲带上‘鲁米诺’跟咱们去一趟团山镇。”
——韩印之所以强调让顾菲菲带上“鲁米诺”,是因为这种检测犯罪现场残留血迹的试剂,针对若干年前的犯罪现场同样有效。
时间来到下半夜,韩印和叶曦以及顾菲菲等一众警员再次赶到团山镇。
王伟二叔帮着打开院门,韩印直奔车库,掏出从王伟住处找到的钥匙,缓缓插进挂在车库门上的那把大铁锁,轻轻一拧,“啪嗒”一声锁开了。同时顾菲菲在楼内喷洒了“鲁米诺”,结果显示:东边卧室以及客厅还有厨房里,都发现了大量的血液痕迹。
这两项结果印证了韩印的判断,他对众人说:“王伟偷配了车库的钥匙,车库大门上的锁,在后期已经无法对他形成禁闭,因此他曾多次偷看过母亲与情夫苟合的场面。不仅如此,他也亲眼目睹了父亲将母亲与情夫杀死并分尸,甚至非常有可能协助父亲抛掉尸体。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的性功能出现障碍,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对尹爱君碎尸案过分地着迷。”
“这个结果与王伟的分尸现场一定有联系吧?”叶曦问。
“对。”韩印紧接着解释说,“我倾向王伟当年协助了父亲的抛尸行为,这样一来,他很可能利用当年他父亲的抛尸地,→¤霸·气。¤·网←作为他杀人分尸以及拘禁夏晶晶的现场,因为他父亲的抛尸地点从未暴露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咱们就可以绕过王伟,在他父亲的信息上下功夫就可以。”叶曦这回完全明白了。
“可是他父亲已经过世了!”顾菲菲从旁提醒道。
“也许我们可以问一下王伟的二叔。”叶曦回应道,这也正是韩印所想的。
“呃,你们叫我吗?”从警方进楼,王伟的二叔一直蹲在门外抽烟,刚刚冷不丁听到屋里有人提到他,以为是叫他,便赶紧进屋。
“对。”也正好省得麻烦,韩印顺着他的话说,“大爷,在您的印象里王伟他爸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比如……”
韩印话说到一半,便被大爷打断了:“警察同志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我在外面已经听到你们的话了,我知道老三媳妇和那小白脸根本没跑,是被我兄弟给杀了。”
“那好吧,我直白些说。”韩印点头说,“如果王伟他爸杀了他妈和那个情夫,您觉得他会把尸体抛在哪里?”
大爷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沉声说:“如果是在我们镇上,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那可能只有老山林了。呃,老山林是咱镇上人的叫法,你们城里人都管那叫‘团山国家森林公园’。”
“团山森林公园?那可是原始森林,据说里面山势凶险,进到里面很少有人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叶曦说。
“你说得对。不过老三对老山林非常熟悉,他小时候就爱往那林子里钻,几乎天天跑那里面摘野果子,经常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从来也没走丢过。我记得有一年,几个大城市来的大学生到老山林里探险,结果迷路了,还是老三帮助政府把他们救出来的。”
“那林子也太大了,能不能再具体点?”韩印问。
“这我就说不好了,那林子我可从来没往深处走过,可能他把他们扔到哪个溶洞里了吧?”大爷说。
“溶洞?您说的是古溶洞吗?那不可能,那里常年有人参观,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尸体?”韩印说。
“不、不、不。”大爷摇摇手说,“你说的那个供游客观赏的古溶洞,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其实整个山里还有很大一部分溶洞群未被开发,这些溶洞群的各个入口和出口的小分支更是数不胜数,小时候经常听老三说他去山里的溶洞里玩了什么的。”
“大爷说的有可能,对田梅尸检的时候,我不就说过分尸的地方温度相对较低吗?溶洞都是四季恒温的,温度在15到18摄氏度,所以要是溶洞分尸的话,倒是蛮符合尸体特征的。”顾菲菲插话说。
“这个案子还真是一波三折,就算咱们现在大概知道分尸现场的范围,也很难轻易找到准确地点。”韩印说。
“这倒没问题,就算范围再大,我们可以请示市局,调集全市各种警力,进山林里搜索。目前的关键问题是,我们能确定王伟的父亲当年真的把尸体抛到团山森林了吗?”叶曦说。
叶曦话音刚落,顾菲菲的手机便响了,她接听之后,冲韩印和叶曦点头说:“应该能够确认。我的助手在电话里说,在王伟衣服上发现了‘碳酸钙’,我们经常在溶洞中看到的那些怪石和钟乳石,就是碳酸钙的沉淀物,加上大爷提供的信息,我觉得分尸现场就是团山森林里的某个天然溶洞。”
“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市里向局长请示。”叶曦兴奋地说,随即又一脸忧色,“离天亮还有好几小时,不知道夏晶晶能不能坚持得住。”
“没问题,溶洞里是清凉湿润的,夏晶晶身体里的水分流逝,会比咱们想象的速度要慢得多,放心吧。”顾菲菲随即打消了叶曦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