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婴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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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的固定号码,归属地却是东北家乡。
纪禾摁下通话键。
“纪禾啊,”陈艾的声音有些急,“赵伯出事了。”
“什么?”纪禾愕然,陡然提高音调。
“高血压引发脑溢血……现在在医院刚刚做完手术。”赵独芳独居,作为晚辈与邻居,也作为对赵独芳对纪禾关照的回馈,纪宝华和陈艾一直很照顾赵独芳。上午纪宝华在门口洗车,突然听得身后咚一声响,转身就看见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赵独芳已经倒在椅子旁边不省人事了。随后连忙叫起陈艾帮忙将老爷子送到医院。
“严重不?”
“好歹捡回一条命。你别担心,我和你爸都在这里看着。”陈艾说。就是怕纪禾乱想,她这才等着手术完后才给纪禾消息。
纪禾挂断手机,心里有些慌张。
“怎么了?”白润舟问。
“我师父……突发脑溢血,现在刚刚手术。”
“要紧吗?”白润舟立马坐直了身子。
“不知道……”纪禾心里突突直跳,站起来又坐下去,却也愁不出个办法。随后就又去拨电话。
“小县城里的医疗条件估计不太好。不如接到这边来吧。市第一医院里我有熟人,而且还认识一些农工党的党员,他们大多数都在医疗行业工作。”白润舟说道。
纪禾根本听不进去,盯着手机又去拨号码。
白润舟夺过了她的手机。“你先别急。听我说。既然抢救及时,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顿一下,继续说道,“老人家年岁大了不能疏忽。以前听你说赵独芳先生一直独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接到这边来休养。毕竟老人家也是江南人,东北的气候不适合。说不定老人家在关外住那么长时间,也希望在回南方颐养天年。”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处处又是真的为赵独芳着想。纪禾愣住了,稳下心神来听着也有些心动。可是她现在是即将毕业的毛头大学生一个,连固定的工作都没有,自己的生活来来不及顾着,怎么分出闲暇时间来照顾赵独芳?
白润舟看出了纪禾的思虑,开口:“不管家父,我自己也一直很仰慕赵先生,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帮助。昆剧院后面有居住区,原本是安排给员工的,不过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本地人,所以不怎么住那里。空闲住房不少,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吩咐下去留间给赵老先生——当然也可以另外找房子,这个包在我身上。”
他的话说得无可挑剔。
可纪禾终究明白一点,无功不受禄。
“你……有什么要求吗?”
白润舟一笑,“正巧我今天带着了。”说完,起身去路边的车子旁边,打开车门,掏出一叠A4大小的纸张。
纪禾顿时明白了。
那是合同。
说起来,白润舟毕竟是个商人,该精明的地方就精明。且不说纪禾称不称得上是昆剧院急需的人才,总而言之,只要把纪禾签下来了,那么赵独芳就算是也跟昆剧院有了那么一层关联。白润舟看得明白,老人家,尤其是搞艺术的老人家,都有或多或少的怪脾气,而赵独芳就是很明显的很关护自己唯一的徒弟纪禾,除此之外,他别的理都懒得理。活了大半辈子,名利声誉都是浮云,最重视的还是身边有个既有孝心又坦诚的后辈。如此说来,纪禾进了昆剧院,赵独芳因着纪禾的原因也进来不就指日可待?白润舟最看重的,就是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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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人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白润舟虽然有些打算,可心眼还是好的。于是纪禾也不犹豫了,正式与昆剧院签了八年的合同,成为昆剧院的一名旦角演员。事后她想起来,总觉得颇为戏剧化。
几天后,她坐上了返回东北的火车。
赵独芳在医院里抢救回一条命,身子底却虚得厉害。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多亏了纪宝华和陈艾的照顾。说起这个,老人家也不免红了眼眶。他原本膝下有一儿一女,却在文革里断了消息,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而孤独到老,身边有热心的邻居帮着伺候,也算圆满。
纪禾回来,自是跟着在赵独芳病床前伺候。中国的老文化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纪禾十分清楚。
纪驰这时候也上高二了,小伙子精瘦,窜得比纪禾高出半个多头。青春期的少年,自有类似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纪禾整日里呆在医院,很少和早出晚归的纪驰打照面。而纪驰偶尔看到纪禾,粗着变声后期的嗓子叫一声姐,就闷头闷脑坐在旁边一脸思考社会主义前进方向的严肃脸色,不说话。身上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坐下来后裤子很明显短出一截,露出里头的灰色袜子。这样子特别滑稽。可纪禾招呼他干活的时候倒也肯动手。
陈艾担心儿子这是读书读傻了,还找纪禾谈了一回,纪禾只好安慰妈妈说纪驰这是人生成长的必经阶段。
等赵独芳的身子骨好些以后,纪禾告诉他要他跟自己一起去C城的打算。赵独芳一听就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去,怕自己这把老骨头给纪禾拖后腿制造麻烦。
陈艾私下里心思自然还是偏向女儿,也说不用去。纪禾才刚刚大学毕业的丫头,怎么会知道照顾人?何况还要出去找工作。再者赵独芳留在这里,她和纪宝华自然也会帮忙照顾。
可到底纪禾的脾气还是蛮犟,说啥也要把赵独芳接出去。她还是怕赵独芳独自呆在这里会出事……虽说比起前世,赵独芳的境况好了不少,可纪禾还是担心,再者也颇为怜惜这个平日里找不到一个说话人的孤寂老人。更甭提赵独芳还是教了她十来年的师傅。纪禾想,老人家心里应该还是希望回到故土的,说不定还会找到自己的亲人呢?
于是乎,一个星期后,纪宝华陪同赵独芳,和纪禾一起坐火车来到C城。
火车下午三点到站,一出站,纪禾竟然看到了在出站口旁边站着的白润舟。白润舟瞧见纪禾等人出来了,立马上去帮忙拿行李,自我介绍。
赵独芳晕车,这时候脸色很差,也没顾着这无事献殷勤的白先生。不过白润舟过来接车,倒也省了去叫出租车的麻烦。
随后,依从白润舟的安排,赵独芳住进了市第一医院。还是那句话,身体底子太差,打针吃药抽血,又折腾了好些天。
只不过赵独芳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跑前跑后的白润舟。最开始他和纪宝华都以为白润舟这是在追求纪禾。纪宝华因此拉着女儿叮嘱半天这个白先生年纪太大了。可后来才搞清楚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盯的是国宝级人物赵独芳。赵独芳如今住院的事宜虽然事事都是白润舟在忙活,却依旧对白润舟冷眼相待。毕竟白润舟借纪禾搭桥这事儿,不太厚道。
纪禾和白润舟说好,赵独芳的医药费由白润舟先垫着,以后每月从她的工资中扣除两百,一直到还清。
一个星期后,纪宝华独自回东北了,说是在大城市里呆着不习惯,再者家里也有事情不能放下。纪禾只好由他,将之前给母亲和弟弟买的一些东西顺道捎回去。
纪宝华一走,纪禾又要去昆剧院工作,白天里大多数时间是赵独芳独自呆在医院。纪禾怕赵独芳太孤独,琢磨来琢磨去,找了残联的陈老先生过来,去医院看了赵独芳一次。这还歪打正着,没想到两个老头儿竟然在年轻的时候认识。现在老朋友几十年后再相逢,颇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纪禾这就放心了。
赵独芳在十天后出院,因着不想给纪禾添麻烦,再者不想欠白润舟的人情,于是没有去白润舟找的房子那里住,而是去了残联,在陈老家旁边的空房子里住下来。
纪禾怕给陈老添麻烦,却也执拗不过师傅,只好就这样办了。陈老倒是教训了纪禾一顿,说好好的孩子怎么还那么见外。纪禾心里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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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崭新的方向
纪禾从学校搬出来后,住进了昆剧院职工宿舍,和一个名叫商晓六旦住在一起,她也是这次招进来的。而六旦和闺门旦的区别,好比崔莺莺和红娘。照昆剧院的意思,似乎打算让纪禾与商晓做搭档。
商晓才十八岁,C城本地人,性格不错,就是比较粗心大意,懵懵懂懂还是跟没长大一样,啥事都不会干,估计在家里被宠得厉害。第一天晚上,商晓洗衣服,纪禾见她倒了一堆洗衣服进盆子里去,然后揉揉,直接把衣服拖出来扭干就准备晾出去。纪禾不忍心看着上面的白沫子还往下滴,于是好心叮嘱:“商晓,衣服洗一遍还得清水漂一漂才行……”
商晓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把衣服再次泡进水里。
于是乎,在商晓面前,纪禾彻底成了知心大姐姐。事无巨细,商晓一定会先过来问纪禾。熟络之后,商晓就一口一个“纪禾姐”叫得欢得不得了。
在昆剧院的头一年,纪禾并没有得到一些表演机会,而是跟着专门指派的老师继续学习,再者在别人表演时,在后台打下手。
前辈传承下来的说法是曲有五难,开口难,出字难,过腔难,低难,转收入鼻音难。曲亦有五绝,字清为一绝,腔纯为二绝,板正为三绝。纪禾要花苦功夫练的,就是如此。虽说她天资秉性好,嗓音不错,可按照年龄来算,她此时真正踏入昆剧行当已经是晚了。因此更加需要要努力。
赵独芳平日里也在看着纪禾的训练,却一开始就给唱腔提气赶不上其他旦角的纪禾泼了冷水——所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果纪禾没有兴趣,那就不要学昆曲了。纪禾默不作声,回去后独自揣摩。每天一大早起来吊嗓子,肺活量不够就天天绕着昆剧院慢跑。身姿不够柔软就坚持压腿,还学了瑜伽。
一年后,C城一旅游景点举办大型的戏剧曲艺汇,纪禾与商晓作为搭档,正式被选派去演出。
草长莺飞的季节,衬着绿意盎然,花朵娇艳的背景,一台《春香闹学》,缓缓拉开大幕。纪禾头戴珠饰,身穿湖色绣花帔,衬茄花褶子,腰束花白裙,白彩裤,彩鞋,一抬眸,一拂手,翩然柔美。
杜丽娘在身侧,商晓扮作春香,本就活泼的性子在此时全然洒了出来。
“小姐,我要出恭了。”待夫子陈最良唱过一段,春香跑过来,在杜丽娘身边说道。
“要对先生说。”杜丽娘挽袖指点。
“出恭还要对先生说啊。”春香满脸委屈,弯膝捏衣。
台下一片叫好声和笑声。
转眼,杜丽娘拿着荆条教训冒犯了夫子的春香,屈膝轻轻往地上一打,唱到:“手不许把秋千索拿,脚不许把花园路踏。则问你几丝儿头发,几条背花?敢也怕些些夫人堂上那些家法……”
曲末,台下又是一片叫好声。
游客来自五湖四海,多数并不了解昆曲,听得也是一时的兴趣。纪禾自知自己的水平高低,却也仍旧从心底里感到被人认同的高兴。
这个时候,她心底的压力才算去除,也庆幸自己选择了昆曲这条受众并不广大的道路。对于昆剧的热爱,也逐渐深入到了骨子里。
三年后,纪禾随昆剧团出国表演。
由于白润舟的华人背景,白芷昆剧团竟然在英国伦敦的华人中有着不低的知名度。每年的农历春节,白润舟都会在伦敦的华人聚集区举办迎新春的昆剧演出。
年前抵达伦敦,在剧院举行开幕酒会后,整个演出组就投入了排练,随后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七,连演七场。回国后,又接连排演十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纪禾凭借《西厢记》里一出折子戏,声名大噪。当然,这个声名大噪也就是限于昆剧爱好者当中。
再过一年,纪禾的个人专场表演在昆剧院举行,成为白芷昆剧院里第一个有个人专场演出的旦角演员。
在演出谢幕时台下如雷的掌声里,纪禾感动的泪水差点花了脸上的粉妆。
……
多年过去,沧海桑田。纪禾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一步一步往前走,从学校走向社会,从职业走向事业,有汗水也有笑声。路边的风景每天都不一样。纪禾也会想起多年前的大学生活,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身影,模糊,却又从未消失。纪禾不是嘴甜似蜜的人,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许注定成就不了大事,但幸好遇见贵人,也可以随自己的喜好来规划自己的生活。她觉得很庆幸。
演出成功的庆功宴上,赵独芳也过来了。这几年,赵独芳经常拄着拐棍在昆剧院转悠,后来竟然就收了个唱小生的徒弟,邵小洋。白润舟当时知道后那叫一个笑而不语,跟狐狸似的。
邵小洋尊称纪禾一声师姐,庆功宴上端着杯子跑来跟纪禾敬酒。
白润舟和赵独芳坐在一旁,看着。
“纪禾如今算是个名角,您老可以放心了。”白润舟对赵独芳说。
“毛主席说过,一万年也不要骄傲,永远不要翘尾巴。我就担心纪禾把持不住。”赵独芳老了,现如今一头白发稀稀疏疏。
“这您大可放心。”白润舟笑得客气。
桌子边,纪禾正站着跟邵小洋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两人都笑起来。
白润舟突然就想到了一句古话:女大三,抱金砖。纪禾正巧比邵小洋大三岁。
猛然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春节在伦敦的一个夜晚。
路灯下,雪疏疏落落地下着,伦敦标志性红色电话亭边,他看到了刚刚从剧院出来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连着六天都看到,白润舟觉得自己几乎不会认出他——变化似乎有些大。一身黑色风衣,露出额头的整齐短发,眉宇间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却稍显谨慎过度的疏离,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单独的无形存在,谁也看不到他。假如光看背影,还以为是个跟他白润舟差不多年岁的男人。
“七场演出,你来看了有六场吧?”白润舟说,眉眼里有戏谑。
“怎么,你希望天天冷场?”他的语气平静,却颇有些冷冰冰,暗影与街道旁灯光的交错里轮廓鲜明。
白润舟不打算跟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人赌气,换了个话题。“怪不得这些年没见到你,原来出国留学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他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手垂在身侧,微微握拳,衣摆被风吹起,而胳膊纹丝不动。
白润舟笑了一笑,挥手,转身离开。
身后不多时也传来鞋子踩在雪上的脚步声。
白润舟回头,看到那人的背影逐渐融进一片萧索的黑暗里。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这次偶遇,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而岁月,就在地球的公转自转里走着自己的轮回,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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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多事之秋
四月的C城,依旧柳絮漫天。
纪禾坐在残联办公室里,看着窗台上的铃兰白花衬着弯弯的绿叶,出神。
脖子上系着小铃铛的花猫从门口探出头喵一声,然后虎头虎脑地摇摇尾巴,朝外跑去。
窗外的阳光大好。
纪禾淡淡笑起来,想摇着轮椅出去晒太阳,手习惯性地朝旁边的轮子摸去。按了个空。门外,有个声音在叫她,一遍一遍地喊纪禾纪禾……像是她妈妈的声音,也像是……另外一人的声音……
随即,床头上的闹钟滴滴滴响起。
纪禾睁开眼睛,缓了半天才发觉是做梦了。坐起来靠着床头,心下不知怎么又是一阵惆怅。
唉……这一大早的,她又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呢……纪禾闭一下眼睛,然后起床叠被。拿着床头的水杯出房门,她顿时愣在了门口。
客厅里,鞋子,袜子,外套,扔了一地。桌子上的水果篮歪在一边,里头的苹果橘子滚了满桌。
纪禾抿嘴,了然地转身放下杯子就推开了客房的门。
客房里床上的被子皱巴巴裹成一团,枕头那里冒出个头发乱糟糟的头,一动不动。
“纪驰。”纪禾清清嗓子。
床上的人照旧睡得不省人事。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