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爱世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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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能找到真爱,她记得自己为这个故事落过泪。看书看到哭,放在别的姑娘身上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不一样,要知道她可是个看《妈妈再爱我一次》都没红过眼眶的人,神经大条,心肠更是硬的令人发指,会为了这么一个没有死人,没有天灾人祸,也没有骨肉分离的故事难过成那样,实在是个奇迹。原因似乎是很简单的,只因为她有些害怕,害怕很久以后自己也像故事里的人一样孤独。
这本书跟方才那场争论有什么联系,她也说不清。也许,她真正想表达的,并不是“三十而立”之类的套话,而是别的一些什么,关于找到一个人,关于在一起,关于千万千万不要孤单的老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总算睡着了,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阳光灿烂,树上楼顶上都积着厚厚一层雪,白色反射着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雪似乎是下了一整夜,天空初霁,蓝得如水玻璃一般,不用开窗,就知道空气清澈的无可匹敌,如果没有周围这些摩天大厦遮挡,一定可以看到无限远的地方。
天气这样好,她莫名的高兴起来,还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直到看见床头的闹钟,上面竟然显示8:40!而这一天的培训是九点整开始,跟平常上班不同,这可是要正儿八经上课的,谁迟到了一目了然,跑都跑不了,而且还是第一堂课,而且她还要上去讲话!
隽岚心里大呼一声“不好”,所幸酒店离公司只有不过十分钟的路,她还有机会不迟到,用最快速度梳洗了一下,衣服也来不及挑了,随便找了一件毛衣、一条不太皱的裤子穿上,外套还是郁亦铭给她的那件旧派克大衣,冲到楼下只花了七八分钟。
外头还是一样的冷,街上的雪已经扫过,堆在路边总有十五公分高。她一路跑过去,踩在融化了一半的雪上,好几次差点摔跤,大都市就是大都市,旁边的路人全都处变不惊,连个正眼瞧她的都没有。只有一个摆地摊儿的黑大叔对她说了声“Watch out!”
到了JC所在的那栋楼,总算还没过九点,她坐电梯上去,门一开便是前台,灰色大理石的长桌后面坐着两个前台接待,都是年纪蛮轻的女孩子。她风风火火的走过去,其中一个抬头看看她,不等她开口,就拿了一张临时卡给她,说:“三号会议室,走到底右拐。”
这效率倒真高啊,她心里想,伸手接过来套上,道了声谢,一路跑进去。那一层都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好不容易找到三号会议室,踮起脚扒着门上的小窗张望了一下,里面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台上已经开讲了,她赶紧敲了敲门,猫腰进去,没敢站直了找郁亦铭,还有其他同事在哪里,随便拣了个角落的位子坐。
听了三五分钟,她才觉得不对,投影幕上放的全都是一个研讨会的流程,再往下听,台上讲的也都是如何引嘉宾入场,什么时候发纪念品,跟资产评估更不沾边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走错地方了,鬼鬼祟祟的退出去,却发现门上写的确实是meeting room 3,只好又回到前台,去问那个女孩子。
“你不是来做实习的大学生吗?”那个接待员也困惑了。
隽岚很无辜的摇头,那女孩一脸“怎么不早说”的表情,嘴里念叨着“资产评估”,查了查电脑上记录,半天才对她说:“Conference room 1,在另一边。”
大约是耽搁的太久,Johnson的短信的也到了,质问她:“where r u???”三个问号,应该是怒了。隽岚暗自叫了一声糟糕,赶紧顺着人家指给她的方向跑过去,Conference room 1是那一层最大会议室,如果说找不到,怕是回被当成弱智。
培训早已经开始,所有人都排排坐好了,她故伎重演,打算猫着腰从后门溜进去,问题是郁亦铭正在前面讲话,肯定能看到她,她朝他摆手,示意他别声张,却没想到他还听懂礼貌的,也朝她挥挥手,说了声:“Morning,July。”
众人闻声回头,这下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都认识她了,知道她名字叫July,第一天就迟到,还傻乎乎的从后门溜进来,以为人家看不见。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好对大家尴尬一笑,连声地说对不起,眼睛却是瞪着郁亦铭,气愤得就好像评书里说的那样——差点儿就咬碎了一口钢牙。
才刚坐定,打开电脑,又收到Johnson发来的消息,说因为她迟到了,郁亦铭就替她把言发了。其他的一概没提,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又搞砸了一回,只能指望在课堂上多表现表现,将功补过。
郁亦铭介绍完香港office的现状,又有几个人发言,全都讲完之后,大小老板们又说了几句就先撤了,培训算是正式开始。这一天,给他们上课的是从纽约一间大学请来的教授,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自称DR。 Newman,也就是“牛博士”。牛博士为人蛮有趣,基本上就把他们当作是小学生处理,一开场就把所有人打乱了分成小组,然后发了卷子下来考他们,题目出得很妖孽,但允许小组讨论。
隽岚做的很卖力,很快,她所在的那个组就PK掉另外两个,跟郁亦铭那组人进入终极对决。
她是知道郁亦铭的实力的,印象中最后一次较量是在四年级,那个时候他们在同一间小学念书,有个数学比赛,他们俩都被选中去参赛。隽岚成绩也算很好的,但那场比赛却叫她彻底抓瞎,差点开始怀疑人生——题目不是印在卷子上的,而是显示在电脑屏幕上的,每道题出现十秒,消失之后再给三十秒写答案,表述就如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却叫人不知从何下手。她从第一题开始瞎写到最后一题,不出意外的在第一轮区级初赛之后就被淘汰了,郁亦铭却一直比到国际决赛,还得了名次。
她以为这下必有一场恶战,却没想那小子完全不堪一击,倒是他们组里一个叫Jim的家伙还算有些战斗力,那人来自JC西海岸office,年纪挺小,戴个眼镜儿,裤子束得老高,一看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理科宅男,跟隽岚在一个案例分析题上争得面红耳赤。此类题目本就没有标准答案,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到牛博士出来说话,他个人赞同隽岚的意见,才算是有了定论。到此时为止,隽岚那一组胜出,培训助理在一边记分,隽岚拿到分数最多,得了个人第一。牛博士还当场画了一张Coupon当作奖品发给她,上面写着“此券乃真心话大冒险之真心话卡”。虽说只是暖场游戏,奖品还这么雷人,但她还是小孩子一样,又开心又得意。
中午休息,隽岚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楼下餐厅吃饭,排队时恰好碰到早上为她指路的那个接待员,
那姑娘张开双臂朝她这边走过来,嘴里大惊小怪的说:“呀你怎么在这里?!”
隽岚一惊,想不通此人为啥这么热情,直到看见那妞从她身边经过直奔郁亦铭,才知道是自作多情了。
有姑娘投怀送抱,郁亦铭哪会客气,伸手跟那妞抱了一抱,两人就跟见了亲人似的聊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今天一早来上班的。”
“啊?我怎么没看见你?”
“……”
隽岚在一旁围观,接待员也还记得她,向她道歉:“我以为你是来做实习的大学生,真对不起。”
隽岚自然说不要紧,心中纳罕,我看上去有这么嫩吗。
郁亦铭在旁边笑:“你穿这么Hippie,没当你是送外卖的就不错了。”
她低头看看身上那件洗得退了色的外套,说:“还不都怪你,我说你小子不会是存心的吧。”
“你说呢?”郁亦铭反问。
“那就是存心的。”隽岚回答。
只是说笑的一句话,郁亦铭倒好像当真了,不再理她。
“你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像小孩子一样的。”隽岚拿胳膊肘撞撞他。
“你离我远点,当心我害你。”他冲了她一句。
她气起来,冲回去:“你早上走的时候都不叫我一声,可不是害我嘛?!”
听她这么讲,郁亦铭也来劲儿了,回答:“按门铃没反应,打电话不接,你要我怎样?撬门还是爬窗?!”
隽岚还想再骂,却看到Blair端了餐盘走过来,只好收声了。
21
等他们都买好了东西,三个人刚好坐一桌。
Blair和July不熟;只能泛泛的客套几句;问了些诸如,“喜不喜欢纽约?”“觉得天气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隽岚如实回答;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从前还在这里住过一年多。Blair又问她是哪一年的事情,聊着聊的就说到她前一份工作上去了。
回想起来那一定是她运气最好,过得最顺溜的几年。因为叶嘉予在纽约;她毕业之后也一门心思想在这里找工作。她念的大学很水;成绩更水;而且那一年经济危机还余波未尽,很多跟她差不多水平的人花了大半年,满世界的拉关系才找到饭碗,她却是一击即中,参加了一家银行的校园面试,很顺利就得到一份做信贷风险分析的工作,专业对口,顶头上司人很不错,虽说薪水不是太好,但养活自己还是够的,而且上升空间很大。只可惜所谓的“上升”始终存在于计划中,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在那间银行只做了不到十个月,就辞职去香港了。
郁亦铭在旁边一直都没出声,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问她:“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要去香港?”
隽岚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为了叶嘉予才离开纽约的。当时金融业年景不好,叶嘉予那个行当更是如履薄冰,他在香港找到一个更好的机会,他家里也需要他相帮,而香港离塘厦很近。提出辞职之前,她也曾犹豫过,但那个时候,他们过得那样好,她不能想象与他两地分居,跟他去香港,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但这样的答案肯定是不上台面的。
“个人原因。”她笑了笑,想就这样混过去。
郁亦铭却不放过她,又问:“什么个人原因?”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当着Blair的面,又不能对他说“关你屁事”。
“不用管他,”Blair笑着圆场,“Ming这个人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他们那种人都这样,也难怪。”
“他是哪种人?”隽岚又来了兴致,斜睨着郁亦铭,反将他一军,倒要看看他在老板面前还敢不敢撒泼
“Ming这个人太学院派,不懂人情世故,”Blair道,“他初来JC的时候,我其实很意外他会接受这么一份工作,所有人都觉得他适合理论研究,他的大学教授对他喜欢的不得了,那推荐信写的,跟亲儿子差不多。”
开头还有点揭短的意思,后面的话却又是在夸他了,隽岚觉得没劲。就在此时,好像为了证明Blair对郁亦铭同学的认识是不正确不全面的,又有个姑娘朝他们坐的这一桌走过来,短发,穿套装,胸前吊门卡,看样子也是在附近大厦上班的,挂绳上的logo仿佛是一间律所。
女律师到底要比接待员内敛一些,没有再演一出久别重逢,只是跟郁亦铭打了声招呼,然后幽幽问他:“我的星盟里程卡还在你那里,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打电话给你,一定。”郁亦铭不置可否,可能是因为当着Blair的面,他到底也是有些尴尬的。
“好,等你电话。”女律师又幽幽答道,瞥了一眼隽岚,就走了。
从头至尾,隽岚始终侧目旁观,心里想,Blair还说你学院派,你这分明就是妇女之友嘛。
却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女律师走掉之后,聊天继续,Blair转向郁亦铭,说:“对了,见到你妈妈,代我谢谢她,这次培训准备时间这么短,若不是她帮忙,怕是请不到牛博士。听说这次JC协办那个研讨会,请的哪几个学术界的嘉宾也是她帮忙牵的线,是吗?”
这几句话里面信息量太大,隽岚的脑子差一点当机,细一想又有些纳闷,郁亦铭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唔了两声就过去了。
下午培训开始,牛博士在上面讲课,隽岚在下面开小差,Google了一下Dr。 Newman以及郁亦铭老妈,发现他妈妈竟也在那间大学教书,已是终身教授,还得过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一个什么奖。她不禁想起前一天夜里,他们俩在皇后区那间小店里吃牛肉面的时候,郁亦铭对她说的那些话。他把自己的大学生涯描述的那么可怜,没有机会做研究助理,为了挣钱要去开夜班出租车,实际上却是这样,存心骗她还是怎么着?她百思不得其解。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班人又约了一起去吃晚饭,几个本地office的人提议了一个地方,竟是一间可以唱卡拉OK的夜店,隽岚没什么兴趣,无奈是集体活动,只能去参加。
电梯里人多眼杂没有说话的机会,直到出了公司,走到街上,她追上郁亦铭,问他:“你妈妈也在美国?”
“是,”他回答,“还是在大学教书,在长岛有个房子。”
的确,单国家科学基金会的那笔奖金就足够在那里买个海景别墅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摘葡萄?开出租车?”她又问,心想他们这么熟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有必然联系吗?”他却反过来问她。
隽岚愣住,不知道这话还怎么说下去,或许这就是分开太久必然会遇到的尴尬,各自走上一条不同路,做不同的选择,遇到个各种各样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在某个地方遇到,还能认出彼此,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人了,就好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放弃一份好工作跑到香港去,她也不懂他为什么会去开出租车,一定都有自己的理由,但又都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是否要费这个功夫?全要看愿不愿意了。对方能不能理解?也不一定。
她不说话了,郁亦铭却又凑上来,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生活的圈子特别窄?”
她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诚恳的样子,就勉强回答:“不觉得,香港到纽约十几个钟头飞机,我走的够远的了。还有,你听见Johnson说的那个Crains。的案子没?那间公司在班加罗尔,说不定还要去一趟印度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笑着打断她,“走再远,遇到的也是差不多的人,过的也是差不多的日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
“试试看走出去,过不一样的日子。”
“一年有二十天年假,尽管去旅游好啦。”
“我说的又不是跑去什么国家公园自虐,或者什么名胜古迹前面拍照。”
“哦,我知道了,”听他这样讲,她突然灵光一现,“你说的是去纳帕采葡萄,或者在纽约开出租车,对吧?”
“我还在Coney Island的游乐场扮过动物人卖过热狗,还在帕萨迪纳教过跆拳道……”他补充。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来JC工作?”
“这跟我刚才说的不矛盾,”他笑了笑,回答,“除非你否认做小白领也是一种人生体验。”
她听了就来气,无端端跑来与她抢升职机会,原来只是他众多“人生体验”中的一种罢了。
“好,那这一次你打算体验多久?三个月,一年?完了之后再去哪里?去山东种土豆,还是阿拉斯加做渔夫,还是,还是……”她莫名其妙激动起来。
他却静下来看着她,一路走着都没有再讲话,直到走进地铁站,突然停下来,对她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她问,
“上午培训的时候输给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莫名其妙,很想冲他一句,知道你聪明,不用总是出来现了!
他却还要卖关子,四下看了看,说:“这里人这么多……”
正是下班时间,地铁通道里人来人往,走得慢一点都有可能被人家撞到,见几步之外有个快照亭,他拉她进去,顺手放下门帘。亭子里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板凳刚刚够两个人并排坐,也得紧紧挨着才行。
郁亦铭侧过身,看着她说:“我出过一场车祸,撞得不巧,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