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出书版完结)-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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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几个蟊贼而已。在他的地盘上,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炸土方的火药是他最看重的,一向管理严密,四周人员也早已布置好了。老凌办事妥帖细致,他向来很放心。这些不足以解释他此时情绪微妙的异动。
一晃神,仿佛又见她低垂的后颈。从耳根以下,潮红渐淡,颈后发线下绒毛细细的,似乎轻轻吹口气,就能随风而动。
姜尚尧心神一凛,望向窗外,前排平房外第一盏灯闪了下,灭了。他重重抽口烟,按熄后,踱向办公室角落的小床。拧灭了床头灯,和衣躺下。
时间静静流淌,静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将入眠。就听见卡塔一声微响,瞬息而止。他放缓呼吸,仔细聆听门外动静。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与此同时,姜尚尧将身上薄被猛掀出去裹住对方视野,自己翻滚下床。
枪响的同时,办公室外围堵的众人早已扑上。那几个混混论身手,哪敌得过常年井下劳动的壮汉?不过眨眼功夫,已经就擒。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叫骂连连的,惹恼了几个粗汉子,一拳而后只顾得上往外吐牙齿。
姜尚尧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问:“全部都逮住了?”
刘大磊说:“外面放风的两个早十分钟前就逮住了,其他的全在这。”又从地上捡起枪,赞说:“行啊,自制的也有这好做工。”
姜尚尧开怀对着众人说:“事办成了,说话算数,明天去村里扛只猪来加菜。另外谁先逮到人的,自己去找老凌发奖金。我不管了,没领到奖金的只管去草老凌大爷。”
井下矿工靠体力吃饭,又冒风险,生平最恨的就是黑心矿主和偷煤的花子。虽说擒住的这几人明显和煤花子行径不同,还带得有枪,但听见说话算话真有奖金拿,顿时一阵欢呼,押着那几个混子往仓库去了。
姜尚尧留下老凌,特意交代说别闹太大。老凌心领神会,“总要留几口气。”
姜尚尧沉默地端详手上那把自制手枪,好一会才说:“夜里巡逻的多调配些人,奖金老规矩。他来几个就帮他料理几个!”
老凌借灯光打量姜尚尧脸色,心下微寒,不敢再多说,自行退了出去。
这一忙就是天亮,等将几个人抬上警车,又陪着技术员下矿,查看了井道挖掘进度,姜尚尧吃过午饭后才有时间躺上床小憩片刻。阖眼前,他拿出手机翻找出学校电话,又一个个按掉数字。阖眼后,似乎只是一瞬,已经回到石墙上、老杏树下。
下午接到光耀电话,想是黑子一收到风声就传给了德叔。姜尚尧回述了一遍经过,听说来袭的人带了自制枪支,光耀许久后才吐口气,提醒说:“还是要小心防备着,聂二低价从于胖子老婆手上拿下两个矿,现在正是得志猖狂的时候。”
何以低价,不过是威逼胁迫的手段而已。姜尚尧嘴角挑起嘲讽笑意,说:“没事,我这儿偏僻,附近来两个生面孔马上就知道了。”
光耀表示完善意的安慰,便提起公事,“德叔想见你。”
“我晚上到。”
这一番对话俨如自家人,向闻山而去的姜尚尧也自觉像电影里当家的,领命拜会龙头大爷。这一想,他坐在副座突然低笑出声。
开车的刘大磊正寂寞难耐,好奇问:“姜哥,想嫂子了吧?”
“滚你的蛋!早和你交代了,我和你嫂子还没成,她脸皮薄,你说话注意点。”
“那是,我嫂子学问人。唉,我这张嘴……不叫嫂子该叫啥?”
“随你。”
刘大磊试探地问:“那叫……妹子?”
“滚蛋!”
刘大磊涎着脸,说:“我哪能滚啊?我滚了姜哥你不得走回去闻山。说真的,姜哥,我们不买台新车?你现在阔气了,坐这部旧的丢人,给老凌用好了,我们买台牛逼的,我给你当司机。原州真多阔佬真多好车啊!”他一幅流口水的模样。
“没钱。”姜尚尧双手抱头靠向椅背,“银行贷出来的我紧着买设备发工资,南村的矿赚了钱也要还银行利息,怎么着也要熬过这半年再说。而且,你这脾气,能当司机?”
“小看我了吧。”刘大磊不服气。
“我说,”姜尚尧突然想起什么,“你那一身功夫落下没有?”
“当然不可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师父交代过,死了爹服丧也不能短了练功的时间。”
“闯空门呢?”姜尚尧眯缝起眼。
“那还不是小菜啊?”
姜尚尧默然静思许久,刘大磊这才反应过来,问:“姜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你有没胆子做?”
刘大磊瞅他一眼,见不是玩笑,也随即认真起来,“杜老撇还在床上躺着呢,不是姜哥你,我现在就是他那样。再说了,公家地头我都敢闯,有什么怕不怕的。”
当初在狱中,矿下出事故,另有一人被翻斗车撞上井坑,折了脊骨半身不遂,被保外就医送回老家等死的就是杜老撇。姜尚尧当然不会告诉刘大磊,救人的那秒,他的手是先伸向杜老撇的。
他横出手臂拍拍刘大磊肩膀,“有你这句话,一辈子兄弟。”
刘大磊洋洋自得,“那是。”
车直接驶进积沙围的院子,周围防卫细看之下明显比往常严密了很多。门口树下有人藏在阴影里,烟蒂半明半灭;进去里面正中摆了一桌麻将,旁边沙发上另有一圈人围坐打扑克。多数是熟面孔,见了姜尚尧进来,俱都站起来喊“姜哥”,姜尚尧也不客套,指指刘大磊介绍说:“二货,以前跑单帮的,现在跟我混。”
其中一个居然与刘大磊相熟,打起招呼分外亲切。刘大磊贯来单干,自进门见了这阵势,就有些怯怯的,好不容易撞上熟人,自然相投。
姜尚尧跟他使个眼色,脚步不停,径直往里头去了。半路上遇见出来迎他的光耀,光耀肃容说:“德叔在里面等着。”
看这阵仗,想必是今晚出了事。姜尚尧也不多问,推了门进去。
里面德叔坐在单人沙发里,表情难辨喜怒,另有一人坐在他对面,屁股紧紧挨着沙发边沿,姜尚尧认识是货运公司管事的王霸龙。平常没几人敢直呼王霸龙大名,他听惯了人尊称一声龙哥的,见着姜尚尧也站起身,招呼说姜哥。
听见声响,德叔睁开眼,“霸龙,你和你姜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说完又半寐养神。
原来打从年后开始,聂二就捣鼓了个运输公司。
从聂二的角度上来讲,他也是没办法。手上几个矿,每天都有出产,可不能保证每天都能运出去。铁路上的路子他走不通,自然就打起公路的主意。运输公司倒也开得顺利,德叔为了暂避锋芒,只揽着老客,新客任他挖走不少。德叔也只是尽量安抚着底下人,不愿和他多作纠缠。
江湖风云这些年,德叔自然知道礼让一尺就要防着被进一丈的道理。果然,聂二运输公司开始盈利后,就动起其他主意,他在市内发放车牌。交费领一块牌子,挂在大卡车头,每月再交一定的管理费用,保证你出入闻山一路畅通无阻。没挂他车牌的大卡,对不起了。
今晚上就是霸龙的货运队在闻山要道被暗卡卡住了,双方不免一场恶战。霸龙的徒弟进去局子几个,也进去医院几个,所以此刻霸龙愁眉苦脸地,来向德叔讨办法。
“德叔,总要想点招吧,这闻山要道匝口全被堵得严严实实,收费站的交完,跑不了二里地又被拦上。明摆着,这是有人给他撑腰呢,不然论出身,大家谁也不比谁干净,凭啥他就气粗点?我们就该脑袋塞裤裆里,看到他就绕路走?而且,这么多兄弟看着,我怎么着也要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有话说话,光抱怨能有用?你和我说说,有什么招对付他?”
德叔瞪他一眼,霸龙立刻蔫下去,一肚子委屈。
“放心,有德叔在,会给兄弟们交代。”德叔挥挥手,霸龙不情愿地低头出去了。
霸龙一走,德叔单刀直入地问:“你们两个怎么看?”
光耀瞟一眼姜尚尧,见他侧着脸,目光凝注在窗帘挂穗上,显然没有说话的打算,于是他先开口,说:“德叔,这下子是要见真章了,一味闪避也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大半生意要被吞掉。更麻烦的是,如果这次我们缩了,底下兄弟军心可就难归拢了。”
德叔又转头,“石头,你呢?”
“德叔,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姜尚尧缓缓说。
他这回答不是油滑,而是目前聂二确实势大,德叔愿不愿意拿全部身家就此一拼,实在是个未知数。
这当口,德叔依旧忍不住笑骂出声,“你小子,越来越滑头,说话跟于胖子那个肥泥鳅似的。”
“德叔,我可是说真话。现在这样,既然打不过也要打,那还是想个打得过的办法才好。”
这一说,光耀好奇不已,连德叔也微微扬眉,“怎么说?”
“聂二现在既然能这样搞法,坏了大家规矩,自然是有依仗。”德叔若是能压制得住聂二也不会等到现在。姜尚尧暗叹一声,不知何时才有与之抗衡的能力。“犯法要坐牢,所以聚众斗殴也不可以。”
话音一落,三人都笑起来,只是姜尚尧的笑声里有些自嘲的味道。“我的意见,不能一招致之于死地,时不时抽冷子敲打敲打他关节也好。他的夜总会、桑拿场子、矿,样样赚钱,那就挨个来,总能让他狠狠肉痛。等他到了受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2012了,祝大家太平长乐!
下次更新:星期二晚上9点前。
第 46 章
春节前聂二曾找过大师指点,大师起卦后说上半年长风破浪,宜进不宜退;下半年重山关锁、须当步步为营。
这还没到下半年,聂二已经急火攻心,深感流年不利了。
起先是扫黄打非不断,缺德养的那只小黑狗混得人模狗样的,隔三差五就来找麻烦。他倒也不咬人,就是时不时走进各间场子恶心人,又特别爱往小姐堆里钻,不闹得鸡飞狗跳决不罢休。聂二拜的诸多山头多有庇护,岂知一状告上去,连督察也莫可奈何。毕竟小黑狗只是巡检,并没有触犯任何条例。
最吐血的一次,这一头临检,那边办公室被人闯了空门。三间夜场的流水,连着保险柜里的被一锅端。事后看录像,明显是惯偷,有摄像头的地方全录得是背影。问起当晚保安,保安口口声声说临检中只有聂二助理进过办公室,气得聂二当胸一脚,踹得那保安内出血。
报案之后完全没线索,他聂二当做阴沟里翻了次船,吞下了这个哑巴亏。谁知紧接着矿上又连连出事。
私人开矿,炸土方的炸药几乎都是公家那里装模作样买一点,大半要找路子从内蒙运进来。今年他要的量大了些,走到半路,司机下车打个尿噤的功夫,整部车被炸飞了,车上跟了他多年的两个徒弟连尸也找不全。好在当时去往矿山,地方偏僻,不然他这个脑袋现在在哪放着都不好说。接下来又是一通打点,合着上半年赚到的钱全往外吐得干干净净,还要倒贴。
聂二恨得咬牙切齿,心知肚明这是有人和他过不去。这人数来数去,就一个。“缺德那千年老龟!”可再三寻思,“又不像他往前的行事风格。我就草了,难不成缺德还找了个师爷回来?”
姜尚尧自然不知道聂二送了他一顶高帽子,他现在矿场上干得热火朝天的,一车车煤不断地往外运。货运公司最艰难的时期,他把大队人马拉到冶南,专负责运输事宜。不只德叔暗自欣慰,王霸龙更是把他当做救命的菩萨,多次和德叔商量,要求多买几辆大卡,等周村的矿一开挖,就拨个车队驻扎在周村长期合作了。
姜尚尧只要人在冶南,白天就泡在矿场或者井下,晚上多数去南村的望南乡小学。盛夏的傍晚,有时庆娣在石墙边支起桌子,帮附近成绩不好的孩子补习,他就坐在屋里,对着电脑慢慢练习五笔打字。
相比较机器声浪滚滚、尘土砂石飞扬的矿场,庆娣这里静得让人沉醉。桌上常有野花,粗碗里堆得是乡间不值钱的果子。她不多话,但是对着孩子们例外。或笑或指导,语声温和。他常停下手,聆听窗外动静,回巢的呢喃燕语是她们的背景乐。
庆娣有不少文字资料要存盘,姜尚尧打字渐熟练之后帮了她不少忙。偶尔也能看到她写的散文和短小说,他细细一句句读下来,像通过文字触摸到她柔软又剔透的心。他不由得回忆起在狱中她的来信,那些字句几乎已铭刻进记忆。再回溯出狱这近一年的生活与变化,他投向庆娣的目光渐复杂渐纠缠。
有一次她教他怎么用文档和制表文件,光洁的手臂从他身侧伸来,握着鼠标的手指修长,指指如葱尖。天热,她把头发束在脑后,仍有些不听话的垂下耳畔,伴着她讲述每个功能键的温存软语,一起骚弄他紧绷的神经。
姜尚尧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却连她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明白。庆娣似乎也感觉到他突来的端凝之态,退后半步,掩饰地将碎发拨向微红的耳后,说:“大概就是这样了,还是要靠多用才行。这里没电话线,不然可以接上网,好玩的更多。”
她退开之后,他才觉得呼吸稍微平顺了些,商量说:“那我们拉条电话线来?”
她嗔怪地瞥他一眼,细长的眉眼别具风情,“花那钱做什么?我是建议你再买一台电脑,看你挺喜欢的。矿上可以用,平常上网也能增长见闻。”
他郑重考虑,然后说:“过些日子吧。”又取笑她:“是不是我来的多了,惹你讨厌了?”
“是啊,讨厌了,福头现在跟你比跟我还亲近,我生气了。”她说着自己先笑了。
姜尚尧笑一笑,没有忽略她眼底的隐忧。
农村人闲来无事,流言传播的速度惊人。虽说现在不兴媒妁嫁娶那一套了,可孤男寡女经常厮玩在一起,又没有个正式的名义,到底逃不过别人的长舌。
姜尚尧往来的次数逐渐少了些,连刘大磊都有些狐疑,偷偷问老凌:“这是……吵架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老凌眼睛不离新电脑,“这玩意儿,究竟怎么弄?”
半躺在大班椅上的姜尚尧突然收回窗台上的两条长腿,一跃而起,拿了手机递给老凌,“老凌,我给你找了个好老师,保准你两个月内成电脑高手,什么财务软件的,绝对玩得轻松。”
多日来他眉间的郁色一扫而空,嘴角的微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危险的味道。
老凌迟疑着不敢接电话,问:“谁啊?”
“沈老师。你打电话给她,就说想请教她电脑知识,还有些财务软件方面的问题。语气干脆坚决点,别让她找借口推辞,就说,为了矿场财务,必须要学会。”
老凌怔怔地看了姜尚尧半晌,突然笑出声,“行。”接过手机又递回给姜尚尧,“算了,还是用我自己的。做戏也要做全套。”
一旁的刘大磊无言以对,好一会才摇头说:“这拿你一份工钱,还要兼职当红娘。我也明白,老凌既然已经牺牲在前头了,自然也跑不掉我。跟着就是我负责接送了是不是?”
刘大磊第一次接培训老师前往周村矿场时特意打扮了一下,用定型啫喱狠狠糊了个发型,换了套相对干净的衣服。老凌问:“你这是去约会呢?”
刘大磊眉眼精乖,瞅见老大虽然不出声但脸色不太好看,半解释半声明地说:“我嫂子对我印象向来不错,听说她真有个妹妹。”接着小心翼翼问老大,“姜哥,我们要是做了一担挑,能给我多算点干股分红不?”
“滚你的,”姜尚尧笑骂,“快去快回,我下井看看去,回来我不在的话,好好招呼人家。”
庆娣见了刘大磊也是一愕,刘大磊笑容可掬、毕恭毕敬地,又是开车门、又是调空调,连福头也如贵宾般享受了一次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