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勿忘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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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算了，”她打断他的吞吞吐吐，“就这样吧，反正只是一个虚假的身份。”

虚假的身份……

闻言，卡莱尔眼中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不少。

简别过脸，不再去看他的表情。

气氛又一次陷入沉默。

好像自从和他相遇以来，他们之间总是如此，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时不时地就会陷入尴尬的沉默。

她心不在焉地一一取出包裹内的证件，又一一放回去。

已经走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卡莱尔，你还在坚持什么呢？放了我，难道不也是放了你自己吗？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简？”卡莱尔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道。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回答：“不知道，”顿了顿，看向他，“你有什么提议？”

话音刚落，卡莱尔眼中的光芒立刻重新汇聚。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旅游，”他的语气很温柔，“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曾经对我说，你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走遍所有你的双脚可以到达的地方。我不确定，现在它是否依然是你的心愿？”

简的眸光颤了颤，“你还记得。”

“是，”他深深地凝视她，眼底似乎交织着千万种情愫，“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只可惜，想起的太晚。

简同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垂眸，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是的，那个愿望始终存在于她的心底。虽然在她作为沃尔图里守卫的那些年，为了所谓的执法她去过许多地方。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

旅游啊……

她暗暗叹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学升初中的那个暑假、某个疑似同样转世而来的男人对她说的话：

“那么——去旅游怎么样？”

其实她一直在怀疑，那时司徒青之所以会如此提议，究竟是因为看出了她的喜好，还是因为——他有意让她认清所处的世界？

“简，你在想什么？”卡莱尔的声音飘入耳际。

“一个神秘的男人。”她随口应答。

男人？！

卡莱尔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急忙追问，“他是谁？”

简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我在中国的养父。”

养父……还好。

卡莱尔把心放回肚子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那，你的养母呢？”

“没有养母。司徒青——我是指我的养父，他一直没有结婚。”

卡莱尔面色微变，“你的养父……他今年多大？”

“三十七，比我大十九岁。不过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简的脑海中浮现出司徒青那张“驻颜有术”的脸，“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简没有发现，她每说一句话，身旁那只血族的脸就黑上一分。

“——长得不错。”末了，她抛出一句总结陈词，成功使某人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他人现在在哪里？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来美国？”卡莱尔心头酸酸的，语气有些不好。

“因为……出了一点意外，”简将视线投向窗外，有淡淡的惆怅在她的周围缭绕，“我想，我和他……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简……”卡莱尔轻唤一声，心情很是复杂，又是担忧，又是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简收回目光，“继续之前的话题吧，说到哪儿了？”

“旅游。”卡莱尔提醒她。

“是的，旅游，”简点头，“嗯……可以，就这么定了吧。”

“简，”他深深地凝视她，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欢喜的神色，“我不希望你做出任何勉强自己的事情。”

“我从来不会勉强我自己。”她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意味深长地说。

卡莱尔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叹，“那么，第一站想去哪儿？”

简起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回答，“你来定吧。”

“反正——”白皙纤细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从哪里开始都是一样的。”

、Chapter45　　因与果

卡莱尔安排的第一站是旧金山。

西雅图机场的候机室里人山人海，他们订的班机距离起飞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简一边跟着卡莱尔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你在找什么，简？”卡莱尔一直留意着身边人的举动，忍不住问道。

啊，有了。

简的眼神微微一亮，“我想去一下化妆间。”她指了指就在他们前方五米左右的女化妆间。

“我在外面等你。”卡莱尔的眉宇间闪过一瞬的迟疑，说道。

“嗯。”她轻轻点头，视线在他的脸上一掠而过。

今天，幸运女神似乎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走进化妆间后，简欣喜地发现，这个化妆间有两个朝向不同的出口，她相信卡莱尔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刚才她进来的那个门外，而在那个地方是无法看见从另一个门出去的人的。

这份意外之喜无疑会给她的计划添上一笔极大的助力。

是的，就在今天，在这里，她将第二次展开她的逃离计划。

或许，这会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简深深地呼吸，让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脏慢慢地平复下来，全身放松，静静地站在化妆间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此时化妆间里的人不多，没有人发现她的这一奇怪的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简在心中默默地数着。良久，就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刚才她进来的那扇门被礼貌地扣响，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卡莱尔焦急而不安的询问。

“简，你好了吗？”

“你还在里面吗，简？”

……

她默不作声地抿着唇，听着门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急切、渐渐地由最初的不安转为难掩的害怕。

没过多久，那扇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卡莱尔神色惊惶地闯了进来，顿时激起化妆间里的女性们的一片尖叫和怒骂声。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做出如此不绅士的、大失形象的举动，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他只想找到简！

简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卡莱尔发疯似的在化妆间里找寻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在她所站的位置停顿了两秒，令她几乎以为他看见了自己。

坦白说，简对于自己的这项近似于“隐身”的新能力表示十分的不确定。

在此之前，她的每一次“消失”都是在无心的情况下被偶然触发的，她从未尝试过去主动地运用这项能力。而且，吸血鬼的视觉不同于常人，虽然他可能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但他不一定会和普通人一样看不见她。

但是，她只剩下这一个方法可选。

在卡莱尔的注视下，简努力让自己的心跳维持正常的速率。

好在，片刻后，卡莱尔就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看见她！

简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她所期望和预想的那样——

因为她曾经逃过一次，所以一旦发现她不见，卡莱尔一定会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机场，而不会想到她还在这里，就站在他眼前，看着他所有疯狂的举动。

而女化妆间有两个出口，这更是为她的消失提供了绝佳的、合理的理由。

再见了，卡莱尔。

我们本就不应该再次见面，从此以后，天南地北，各自珍重吧。

卡莱尔从化妆间的另一个出口冲了出去。

半小时后，简从容地登上了飞往芝加哥的航班。

到达芝加哥时已临近傍晚，城市的霓虹陆陆续续地点亮。

简走在马路上，身旁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忽地，有什么在眼角余光中一闪而逝，她的视线一凝，脚步随之一顿。

刚才那道光芒……

简迟疑了一瞬，随后飞快地转身朝引起她注意的那个东西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色渐沉，落叶从道路两旁的树上打着旋儿飞舞飘零。

穿过闹市区的街道，气氛立刻沉寂下来，就连路灯似乎也不那么明亮了。

去哪里了？

简皱着眉，目光四处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隐约所见的事物，仿佛那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算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果断放弃继续寻找。

也许真的是她看错了，又或者，那只是看上去相似而已。

毕竟，哪里会这么巧让她遇上……

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要紧。

路旁正好有一家很小很小的旅馆，只有两层楼那么高，白色的墙漆掉了不少，墙角处都被染成了灰黑色，看上去更像是一栋平民的住宅。

简按了按装着钱的那个口袋。

虽然看上去条件不太好，但相对的，费用应该就会便宜许多。以她目前的经济状况，如果不想马上因为身无分文而饿死，那么住这样的小旅馆是最合适的。

旅馆只有一扇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半掩着，橘黄色的光线透过缝隙洒落出来。

简轻轻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长条形的房间，光线朦胧，地板有些脏污，一道狭窄的、看上去有一定年岁的木质楼梯正对着门口，右手边有一个半圆形的小柜台贴着墙壁，柜台后正背对她站着一位疑似老板的人，不知在忙些什么。

“你好，”她朝柜台走去，“我——”

对方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欲转身。

简的脚步忽地一顿，插在口袋中的手指紧了紧。

“——不，没什么。”她的神色微僵，垂眸喃喃道，“我好像忘了带钱。”

简力持从容地转身，刚迈出一步，一道疾风突然从耳旁一掠而过，鬓角的散发被吹成了一条直线。

“砰——”

“咔嚓。”

旅馆的门倏地合拢，伴随着轻微的落锁声。

一道身影贴着门板缓缓地转过来。

简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刚才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也是……

“美丽的女孩，你想去哪儿？”“老板”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志在必得的猎物。

“是你。”简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同他对视。

……也是，几天之前曾经想猎杀她的那个流浪吸血鬼。

是她的运气太差，还是——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放弃猎杀她？

“是我，”吸血鬼笑得越发残忍，“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本，来自——法国。”他刻意将“法国”这个单词发得缓慢而绵长。

简微微皱眉，他想表达什么？

本的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见她如此反应，似乎有些失望。

“我知道你叫简，”他继续说，语速缓慢，若有所思，“你也叫简，还有你的长相——”他直直地盯着她，“也和她那么相似。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差点把你当成了她。不过——”他皱了皱鼻子，流露出一丝极为不屑的神情，“你是个人类。”

简心头一动。

一样的名字，相似的容貌……难道——他话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血族时期的她？难道他认识上一世的自己？

可是，她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啊。

“真可惜，你和她这样的相似……”他仿佛是在为她的命运而哀叹，但是血色的眼瞳中却闪烁着□裸的恶意，“所以你必须得死，而且必须死在我的手中！”

简敛眉，刚才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恨意？

为什么？

“你恨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简？”她凝神询问。

在她作为沃尔图里守卫的那段时间里，为了所谓的“维护血族世界的秩序”，她做过许多残忍的事情，流经她双手的鲜血或许可以汇聚成一条淙淙的小溪，人类的、血族的……

但是，那些她得罪过的对象都已经死去，沃尔图里做事从不遗留下任何一个有可能在将来对自己不利的因素，而且，她完全不记得曾经得罪过眼前这个男人。

“恨，当然恨。”本挑眉，一瞬间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还有沃尔图里的其他成员，整个沃尔图里……可惜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他们抗衡，那几只老妖怪！”

“沃尔图里……”她喃喃道，努力地思考着。

沃尔图里……法国……法国……

“哦，我忘了，你不知道沃尔图里是什么，”简的声音将本的神智从仇恨中拉回，那双嗜血的眼眸重新对上她，“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沃尔图里杀了我的爱人、和我爱人的家人，既然你和简长得这么相像，就当是——替她还债吧。”

爱人……家人？

对了！

简恍然大悟。

十九世纪末的时候，法国南部的卡斯特尔家族收养了一个不死的孩子。

不死的孩子，也即在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被转变为吸血鬼的人类，是沃尔图里制定的法律中不被允许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心理年龄停留在了被转变的那一刻，普遍缺乏谨慎小心的意识，行事冲动、任性、不负责任，与“保护吸血鬼存在的秘密不外泄”这条血族世界最基本的法律相违背。

由于不死的孩子具有很强的吸引力，能够激发他们的家人对他们全心全意的爱护和不顾一切的保护。因此，为了消灭那个不死的孩子，沃尔图里派遣的执法队伍不得不将整个卡斯特尔家族消灭。而当时，她就在那个执法队伍里，是她亲手将那个不死的孩子扔入了大火之中。

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本痛苦而仇恨的样子，眼神微微黯淡。

原来，眼前这个血族的爱人竟是卡斯特尔家族中的一员吗？

替“她”还债……

不，其实不是替谁还债，其实“她”就是她，其实本阴差阳错地找对了复仇的对象。

因果循环，许多年前她站在猎杀者的位置上，多年后的今天，她成了被猎杀者，无可奈何地等候死神的降临。

当本露出牙齿、神色狰狞地朝她扑来时，简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做过的错事，犯下的罪孽，终有一天要予以偿还。

颈部传来钻心的疼痛，渐渐地演变成熟悉的、火烧火燎的巨大痛楚，她可以感受到血液从体内涓涓流出的冰冷感觉。

灼热与冰冷，相互交织相互交替，极致的折磨。

意识模糊间，耳边似乎突然闯入了一道响声，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身上的禁锢骤然一松，周围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简努力抬起仿佛有千斤之重的脑袋，意识被痛苦彻底吞噬前的一刻，她似乎见到了记忆之中那道令她怀念的、华丽的银色光芒。

“凯恩……”

、Chapter46　　再遇银剑

罗伊·布鲁斯神色复杂地盯着床上的少女，三天以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做出的暂时留下她的性命的决定是否正确。

三天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被那个冷族咬了。作为银剑士一族的成员，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所有的冷族都应该被消灭，但是，长辈们没有告诉他，对于这种情况——一个暂时还是人类、但很快就将变成冷族的类型该怎么处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提起手中的银剑，杀了她，既然她已经不可避免地将成为那种冰冷黑暗的生物。可是在她还未完成转变之前，这么做给他的感觉就等于是在对一个无辜的人类女孩下手，他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一声微弱的呢喃突然飘入耳际。

他满眼惊讶地盯着少女的嘴唇，是的，他可以确定她刚才说的是——“凯恩”。

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

于是他的心中顿时有了决定：他要留下这个少女，至少——等她醒来，问清楚他心中的疑惑后再看。

灼烧的痛楚犹如黑沉夜幕之下被狂风暴雨肆虐的海面，巨浪翻滚，汹涌咆哮。

简不知道外界过了多久的时间，这一次转变的痛楚比上一次更加强烈，她能够隐约感受到外界的动静，但她完全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去回应，身体的每一寸除了火烧火燎的灼痛、还是火烧火燎的灼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难以忍受的痛楚终于如同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