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勿忘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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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在她的心中破土而出。

***

“在想什么？”

温暖的午后，躲了两日的阳光大概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浮动的微醺的粉红泡泡，兴奋地露脸围观。

不过，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卡莱尔竟然破天荒地——赖床了……

简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一向严于律己的卡莱尔赖床的模样，但这件事的确是毫无疑问地发生了。

所以她只能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楼靠窗的座位上，沐浴着淡金色温暖的阳光，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刚才那句话将她朦胧的神智拉回。

“希尔夫人，”她淡淡地点头，“下午好。”

“下午好，简——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希尔夫人面带微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阳光洒在希尔夫人的半边身子上，半明半暗，犹如一幅精致的油画。

希尔夫人……真的很美啊……

简再次在心底感叹。

希尔夫人的美，并非只在于她的长相和身材。她的眼角眉梢无时不刻不透露出一股游走在极端的清纯和极端的成熟之间的风韵，她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迷人的味道，她整个人就犹如一朵怒放的蔷薇，娇而不艳，艳而不媚，媚而不俗。

可惜……

想到这儿，简暗叹了一声，回答：“当然。”

“简，你刚才——是在想卡伦先生、还是布鲁斯先生？”希尔夫人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明眸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对了，他们两位今天怎么没有陪在你身边？”

简微汗，避重就轻地回答：“卡莱尔在……嗯……午睡，至于凯恩——我也不是很清楚。”

希尔夫人闻言，眸中的八卦之火更旺。

“嗯哼~卡莱尔——“她有意地拖长了音调，”你喜欢的人是卡伦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诶？！

简的心猛地一跳。

“我都看见了，昨晚——嗯哼~”希尔夫人充满暧昧的目光停留在简的手上，后者的耳根如她所愿地微微泛红。

昨晚……

简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双紧握的手……那件公平的礼物……以及，那个令她颤栗的拥抱……

那种感觉——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你和我们这里的姑娘真的很不一样。”希尔夫人定定地注视了简一会儿，叹道，“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十分的外向，嗯……奔放，喜欢哪个男人就会大胆地去表白、甚至疯狂地追求——当然我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你知道，一般来说，女子主动追求男子总是要容易一些。”她意有所指地朝简眨了眨眼睛，“想当初，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曾经……”

说到这儿，希尔夫人忽然停住，目光迷离，脸上流露出一抹惆怅的神色。

简垂下眼帘，心底也跟着泛起了一丝怅惋。

——希尔夫人是一个寡妇，年轻的寡妇。

“简，你知道‘蔷薇节’为什么要以蔷薇来命名吗？”希尔夫人的声音有些飘渺。

“不。”

“因为蔷薇的花语是——美好的爱情。”

***

“……简？”

卡莱尔无意中看见简从希尔夫人的房里出来，两人笑着说了句什么，而后希尔夫人关上了房门，不由感到一丝意外。

——简和希尔夫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

见到他，简停下脚步，“卡莱尔。”

“简，你和希尔夫人刚才在做什么？”卡莱尔目光温暖地看着她，眉宇之间飘过一丝不解的神情。

简的视线有些飘忽，“我们……”

“怎么神神秘秘的，”卡莱尔失笑，“不能说吗？”

简踌躇了一番，忽言道：“这是——秘密。”而后，她飞快地转移话题，“卡莱尔，你今天终于不需要同你的床作伴了吗？”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打趣的意味。

卡莱尔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错愕，半晌，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喉间逸出，宛如音符流淌过雪白的琴键。

“是的，简，”他努力正色道，“今天我不需要和我的床作伴，所以今天——我会一直和你作伴。”

简埋头，微笑。

“对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简抬起头，发现卡莱尔的神色有些凝重。

“这几天——一直到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如果我有事不在你身边，你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如果——”他抿了抿唇，视线移向窗外，“实在想出去，可以找凯恩陪你。”

诶？

卡莱尔……竟然会主动让她去找凯恩？

简也跟着将视线投向窗外——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今日没有阳光。

“发生什么事了？”她平静地问。

“这个地方不太安全。”卡莱尔叹道，“我刚听说，昨天晚上又有一名少女失踪了，十八岁，和之前失踪的加里牧师的小女儿一样，还是一个……处女。”

原来卡莱尔也注意到了那天早上邻桌人的谈话。

“你认为——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伙人做的？而且他们专门针对年轻的处女？”简慢条斯理地分析。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当然，也有可能这两件失踪案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卡莱尔，我才十三岁。”她提醒道，“从这两起失踪案来看，我认为，那些人应该对比我大一点的女孩子更感兴趣。”

“我同意你的观点，”卡莱尔温言道，“但——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卡莱尔，你朋友那边有消息了吗？”静默片刻，简转而问起了亚力克的事情。

“大概还需要几天吧，等一有消息，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他需要掌握某些信息，然后才能安心。

想到这儿，卡莱尔悄悄地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

对不起，简。


、Chapter12　　谁是凶手（上）

虽然简认为自己不太可能会被人盯上，但她还是听从卡莱尔的吩咐，没有离开旅馆一步。

卡莱尔大多数时候都会陪伴在她身边，但在某几个白天，他会出于各种理由而消失，或者闭门不见——简注意到，那些日子的阳光都格外强烈。

卡莱尔不在的时候，凯恩常常会从某个难以想象的地方跳出来，在她身边晃来晃去。

简觉得这两人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几日，城里没有再传出少女失踪的消息，这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夜里，简破天荒地了无睡意。

她抱膝靠坐在床头，面色沉静，淡淡地想着什么。

朦胧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入，在地板上画出一片浅色的光圈。

室内室外都很幽静，可以清晰地听见微风拂过的声音，以及——

简的心下一动，“刷”地抬头，恰好瞥见一道黑色的残影在窗外一掠而过，若不是那一瞬间窗帘被极致涌动的气流“哗——”地掀起，她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极致的速度带来极致的静默。刹那间，空气中连细小的虫鸣声都不可闻。

惊怔过后，简的心“咚”地一跳！

刚才那道黑影疾驰的方向是——

她迅速翻身下床，冲向隔壁房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焦急。

“——卡莱尔！”

隔壁房门轻轻一推便打开了，房内空无一人。

简怔住。

……这么晚了，为什么卡莱尔不在自己的房里？

高悬的心缓缓落下，分不清是因为放松、还是因为失落。

与此同时，那些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对于卡莱尔的重重疑惑全部涌上心头——

卡莱尔古怪的生活习惯……深夜那双殷红似血的唇……异常冰冷的体温……坚硬如大理石的皮肤……

卡莱尔，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简轻轻地合上了房门，心不在焉地转身，准备回房。

身后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她的步子一顿，心有所感地回头——

来人见到她，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惊讶。

果真是你——简的神色淡淡，心中没有一丝诧异——卡莱尔。

“简，你找我？”卡莱尔的视线在她和他的房门之间转了一圈，柔声问道。

她沉默了片刻，回答：“不是，我只是路过。”顿了顿，迟疑道，“卡莱尔，你……”

“什么？”卡莱尔认真地凝视着她，目光温暖如烛火。

简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没什么。”她摇头，压下已到嘴边的问题，“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么她便不问吧。

“嗯，晚安——”

“晚安。”简点点头，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出于复杂难辨的心理，这一次，她走得极慢。

身后传来熟悉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知道卡莱尔马上就会进屋，然后关上房门，阻隔所有的视线。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回头——

灯火爆出一声轻响。

卡莱尔正背对着她迈入门内。

摇曳的火光映照下，他浅色衣角处的一小块异色显得格外明显。

简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那是——

血的颜色。

……

平静了几天的诺帝斯城再次掀起了一股风浪——罗兰伯爵年仅十六岁的独生爱女昨晚离奇失踪，而后被找寻的人发现死于城北的某处阴暗的角落。

据说，伯爵小姐死的时候满目惊恐，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但并无被侵犯的痕迹。

伯爵大人震怒异常，连夜发布通告——以其名下五分之一的产业悬赏凶手的一条命。

这份高额悬赏犹如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一时间，那些自觉有几分本事的人都积极地行动起来，或为财，或为正义。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正和卡莱尔一起坐在一楼的餐厅里用午餐。闻言，她拿着叉子的手蓦地一抖，明晃晃的叉子直直地朝地面坠去。

电光火石间，前方闪电般地伸过来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及时接住了那只叉子。

简怔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是了……除了那四点之外，还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反应和速度……

“简，你怎么了？”卡莱尔将叉子还给她，担忧地询问，“你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昨晚没睡好吗？”

卡莱尔，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你究竟是不是……

简沉默地接过叉子，脑海中一时间闪过许多繁杂的疑问，对着满桌可口的食物忽然就没了食欲。

如果卡莱尔真的是她所担心的那样，那么前几天，他为什么要特意提醒她小心幕后黑手？

如果他不是，那么她昨晚所看到的又是什么？

“简，你还好吧？”卡莱尔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简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作答。

悬赏……

伯爵大人名下五分之一的产业……

凶手的命……

他的命……

简忽然浑身一颤，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梁直冲头顶。

“简？！”卡莱尔的嗓音中已经带上了一抹焦急。

冰凉的手掌跟着贴上她的额头。

简恍惚地抬头，注视着那张清隽的面容。

“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眉眼之间满是紧张与忧虑，“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卡莱尔……

焦躁不安的心缓缓沉静下来。

紧抿着嘴角，简的眼底涌上一抹坚决的神色。

不管怎么样……

她都不能冒任何风险。

“卡莱尔，我们明天，不，今天就离开这里！”

卡莱尔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可是，亚力克的消息——”

“别管什么消息！”简的语气有些激烈，“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卡莱尔，”她顿了顿，眼底浮现出一丝哀求，“求你。”

求你……

这两个字令卡莱尔的心蓦地一痛，一个“好”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再去思考简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反常，只要是她的愿望，他就会帮她达成。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简松了一口气，道。

“等等，”卡莱尔抓住她的手，无奈地笑了笑，“别着急，下一个城镇离这里很远，我们需要先去租一辆马车，嗯……根据我的经验，最快也得等到晚上才能出发。我现在去车行看看什么时候有出发去下一个城镇的马车，你乖乖地把饭吃完，然后睡个午觉，行李我回来后会整理的，嗯？”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一丝安抚之意。

简努力压下再一次莫名涌上的焦躁，点了点头。

卡莱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屋外，云层厚重——这是一个阴天，一如她的心情。

简出神地望了一会儿，而后低下头，随意地吃了几口便放下餐具，唤人来将桌上的食物收走。

她没有听从卡莱尔的建议去睡午觉，而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等待，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心境，即使躺在床上也不可能睡得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由阴沉转为暗淡。

旅馆内的油灯被逐一点燃，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地走进餐厅开始点餐。

而卡莱尔——

还没有回来。



、Chapter13　　谁是凶手（下）

简坐不住了。

她不敢想象，卡莱尔这么晚还没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她决定去找卡莱尔。

简以最快的速度上楼取了一件斗篷，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脸藏在兜帽之下——天黑以后出门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而言，其实是一件存在一定危险的事情。

此时的诺帝斯城和白日的喧嚣完全是两番不同的光景，空旷的大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在走动。

简问了几个人车行的方位，一路走，一路仔细地留意着卡莱尔的身影。

虽然她已经在这座城里住了好几天，但因为很少出门的关系，这座城对她来说还是十分的陌生。

于是走着走着，简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找个人问路，环顾四周，才发现路上已经没有别的行人。

——这是一条十分偏僻的小路。

月影沉沉，四周的光线很暗。

简紧了紧披风，莫名地感到一丝透骨的寒意。

空气缓缓地流动，有一缕若有似无的腥臭气味从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飘了过来。

简小巧的鼻尖动了动，眉间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理智告诉她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但她的双脚却不受控制地朝那个巷子走去。

巷子比外面的小路还要阴暗，越往里走，那股难闻的、透着丝丝腐败气息的味道就越是浓重。

——无一不是阴森的感觉。

简越走越慢，浑身的汗毛不自觉地倒竖起来，狭小的巷子里充斥着她一个人的、轻缓的呼吸声。

然后，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伴随着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叫。

尽管周围的光线很暗，但她还是看清了近在眼前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的来源——

那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子的尸体，艳红的裙摆犹如绽放的血花。尸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碧色的眼珠暴突，皮肤干而皱缩，仿佛被人吸干了体内的水分。

黑发……

碧眼……

“加里牧师的小女儿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她的眼睛如祖母绿般迷人，她的长发如黑色的丝缎般顺滑。”

她想起了某位客人对加里牧师的小女儿外貌的评价。

如果她没有猜错，眼前的这名女子很可能就是……

简打了个寒颤，猛地拔腿朝巷子外面跑去。

死人虽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这个弃尸的地方。

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她站在尸体的旁边，那么她就很可能被误认为凶手；

如果这里是凶手专门藏尸的地方，那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的预感骤然袭来！

她本能地俯身朝右边一侧，恰好避开一道凌冽的气流，浅褐色的发丝被急速涌动的空气带得根根飘起。

“咦？”

耳边传来一声诧异的轻呼，那个声音有些阴柔，听在她的耳中说不出的诡异森寒。

而后是一连串充满兴味的轻笑声。

“呵呵……有意思。”

简力持镇定地站稳，抬头朝来人的方向看去——

鲜红如血的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