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恋人 作者:人海中-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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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宇,常欢,我们进去吧。”
我们到得刚好,Patric教授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叶小姐也在,会议桌上分放着一沓沓资料,罗比与小邓都已经到了,正在低头翻看。我们三人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同看了过来。
我紧紧跟在里美身后,简直要与她贴在一起了,会议室里有人站起来了,最先是叶小姐,然后是其他人,最后连教授都离开了他的椅子。
就算有三十个我们一同走进来也不至于得到这样的欢迎,我下意识地回头,袁宇走在我身后,门并不宽大,我这样一回头,只看到他身上的外套。
但他很快侧身,我便看到了他身后出现的那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何琳何小姐,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大衣,开口带一点儿笑。她对着袁宇说话,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小宇,得那么迟,倒数第一。”
袁宇咳了一声,让一让手臂,低声开口,略带一点儿责怪地:“表姐!说好别这样了。”然后又对何琳身后那人欠身,道,“严先生,你也来了。”
严子非微笑,对他点头,回应他:“是。”然后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仍是微笑着,眉眼带出好看的弧度。
他叫我:“常欢。”
他们身后还有其他人,但我都已经看不到了。
叶小姐己经迎出来了,严子非与她握了手,何琳则一直立在他身边。一行人进了会议室,严子非几步走到教授身边,而教授一把握住他的手,开口就是感谢。
严子非道:“我只是个牵线人,应该多谢何小姐对这个项目的支持。”
何琳便笑了,雪白颜面嫣红嘴唇,两道细眉微微弯起,美得令人难以亲近。
我在心里制止自己这样的评断,这太主观了,是我不应该。
他们三人站着说了几句,主座仍旧空着,严子非请教授坐下,又站在桌边道:“都请坐吧,我们只是来旁听,请不用在意。”
大家就坐下了。
我面前也有一份资料,叶小姐开始做介绍,说因为时间紧迫,今晚就要出发到W市,所以召集大家先开一个临时会议,说明注意事项。
提供调研机会的企业正是何氏,何琳亲自到场表示重视,至于严子非,他在任何时候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仿佛是天经地义的。
我知道我应该专注在叶小姐对接下来的调研计划的讲解中,但我神魂浮动,尤其是当我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严子非的时候。
他坐在长桌边上,沉默聆听的姿势,阳光从长窗外射进来,他的轮廓是金色的。
我想起他在车站说:“放心,你会经常看到我的。”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因为这样的相见并不能让我满足。
小施在十五分钟后敲门走了进来,递上一张纸条给严子非,并没有多看我一眼。
他还低声在严子非耳边说了几句话。叶小姐的声音停下来,严子非站起来,低声说一句:“抱歉,请继续。”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何琳在讲话了。
她说话时并不像叶小姐那样站起来,仍坐在那儿,肩膀平直,身体几乎没有动作,偶尔讲到重点处,就举起一只手辅助语气,手势很干脆。
我发现小邓与罗比几乎都不敢直视她。
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何琳内在的女强人本质,无论她的穿着打扮有多么风情万种。
然后我看到袁宇对我笑了一下,目含促狭,仿佛看到了我在想些什么。
我把头低下去,对他的那一点儿歉疚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严子非一行先行离开,教授与叶小姐要带我们送他们上车,他再次与教授握手,说不用了,请留步,有任何需要随时与我联系,我们很期待看到成果。
何琳也说了两句,然后跟着严子非走出去了。教授与叶小姐仍旧走在他们身后,没人要我们停下,我们就不知该停还是该走,但严子非走到门口再次回身,面对所有人又说了一遍。
“请留步。”
每个人都觉得他是看着自己在说这句话,只有我失望,因为他不是只看着我一个人。
叶小姐与教授还是与他们一同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这些学生的时候,气氛就突然轻松下来了,小邓出了口长气,说接下来真要大干一场了。罗比已经在掰手指了,还问袁宇w市会不会很冷,他该做些什么准备。
袁宇回答:“气温并不低,但真是阴冷潮湿,最好的办法是带一个亲密爱人。”
这话听得罗比哈哈大笑,说:“袁,你真幽默。”
袁宇也笑,并转过头来问我:“常欢,你去过w市吗?”
我还有些出神,闻言只“啊?”了一声。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摇头,然后说:“没有,我从没去过那里。”
袁宇还要说话,但我突然转身,走开了。
我并不是要逃开他,而是我口袋里的手机动了,轻轻的两下震颤,让我的心也随之猛跳了两下。
我走到会议室外头,在走廊的角落里摸出手机,屏幕上亮着短信通知,消息当然是严子非发来的,写得很简单,短短的两句话而己。
他说:常欢,W市很冷,记得加衣服。
我回复说好,再收起手机往会议室里走。
会议室里仍旧热闹,所有人都在讨论接下来的行程,我在属于我的位置上坐下,五分钟以后里美走过来,打趣地看着我问。
“常欢,有什么好事?你嘴巴翘起来那么久了。”
第八章 天鹅与鸭子
1
我坐公车回到学校整理东西,井没有再坐袁宇的车。
因为是一周的短途行程,需要整理的东西并不多。但我需要请假。我带着研究所开的请予准假条到老师办公室去,国经课的女老师穿着羊绒长裙坐在暖气片边上.很爽快地说她会将下周的讲义发到我邮箱。
然后她转过身去,拿着那张纸对身边的另一位老师说:“看看,我的学生。”声音颇为得意。
我觉得自己得了无与伦比的鼓励,真想逾矩地拥抱她一下。
回到寝室后我又看了一遍严子非的短信,然后将我最厚的外套放进袋子里。
小戴推门进来,看到我的动作惊讶地咦了一声:“常欢,你买手机了啊。”说完一把从我手里将手机抢了过去。
小戴动作快如闪电,我一下没握住手机便被她抢去,她翻来但去地看了数遍,吸了口气道:“常欢,你发财了啊,这么贵的手机,我求了我爸三个月他都没舍得给我买。”
小戴家境富裕,最喜欢换手机,新上市的大热款从不曾错过,这样说完又把目光投向我,里面满是疑惑,无数没说出来的话都在里面了。
我拿回手机,回答她:“这是礼物。”
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不再解释,这就是一份礼物,我半点儿都不觉得需要撒谎。我甚至有些后悔,我应该在袁宇打开杂物箱的那一刻就这样坦白地说出来,无论他怎么想。
回到研究所之前,我去了一次咖啡店向老板请假。
老板和小菜都在,老板正在擦杯子,听我说完就叹了口气。
“知道了,下周我来打佯。”
我立刻不好意思了,低头道:“对不起,老板。”
小菜自告奋勇:“老板,我陪你加班。”
老板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这是我自己的店。”
小菜低头:“哦……”
我逃也似的走了,怕自己在他们面前笑出声来。
等我再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天都己经黑尽了,车子己经在街角等着了。因为我们是去做前期工作的,教授与叶小姐并不随行,其余所有人都大包小包地立在车边上,我看到罗比带了条长得夸张的绒线围巾,简直把他整个脑袋都缠住了,顿时惊讶。
可爱的罗比眨着眼问我:“常欢,我的围巾漂亮吗?”
我仔细看了两眼,围巾一看就是手织的,针脚稀疏还有错漏。
但这是最富有爱心的手工品,工艺与心意无关。
我点头:“漂亮。是礼物吗?”
袁宇从后面圈住罗比的脖子说了句:“当然,他女朋友给织的,显摆很久了。”
大家都在笑,我也是。我喜欢待在他们中间,他们是我见过最光明的一群人,年轻、聪敏,能够清晰地看到美好未来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连笑容都干净明亮,不带一点儿杂。
W市离上海有四五百公里路,车上了高速,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里美睡着了,头靠在小邓的肩膀上,罗比甚至发出了很小的鼾声。
我坐在第二排,看窗外一片片山的黑色暗影。
江西多山,我记得以前与爸爸妈妈一同坐长途客车到上海来的时候,一路不停问还有多久,妈妈总回答我你数着山啊,数到一百就到了。
可我总也数不到,一座一座地遗漏了它们。
一路上隧道很多,车开进去的时候,来往的车辆会突然打起雪亮的大灯,让我不得不眯着眼,突然身边一沉,我一惊,来不及回头就听到袁宇的声音。
“常欢,你睡着了?”
我真想装作我睡着了,可他已经看到我睁着的眼睛了。
“没有,还有多久能到?”
袁宇看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吧。”
我点点头,把两条手臂抱在一起。
他会错我的意思,将自已的外套抓过来:“给。”
我立刻摇头:“我不冷。”
他己经把衣服硬盖在我身上了:“常欢,你总是嘴硬。”
我心里哭笑不得,但真要当着他的面推开那衣服,又觉得自己太过小气。
袁宇做什么事都有一副自然而然的神态,他做得如此大方,反倒让我不能推拒。
而且我知道,他确实是对我好。每个人表达善意的方式都是不同的,袁宇很西化,我应该适应这一点。
司机把车开得飞速而平稳,车厢里暖气很足,连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袁宇倒像是谈兴很足的样子,但说了几句我都应得含糊,他就没再继续下去了。
让我醒来的是脸颊下轻轻的颠动,有人在叫“到了到了”。我猛睁眼,发现自己半个头都靠在袁宇的肩膀上,头发都己经打结了。
我在一秒钟内弹簧一样坐得笔直,希望一切都是我的梦境,但袁宇将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夸张地转动了两下,道:“幸好你没有流口水。”
后排的里美、小邓还有罗比陆续走过我们身边,一个个脸上带笑。
我面红耳赤,把袁宇的衣服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直接推回到他身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睡着。”
他穿上衣服站起来,顺手从架子上取下我的包。
“早知道这样,就不坐到你旁边了。”
我那一阵窘迫稍稍过去了,答他:“你本来就不该乱跑。”
袁宇抓着两只包下了车,我扯了扯,没能拉回自己的袋子,只好跟着他下去了,车子停在厂区里,巨大的白色方形楼房在夜里没一点儿光亮。小路边上有几栋住宅楼,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寒风中跺脚,看到我们立刻迎上来。
“欢迎欢迎,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楼吧,我叫秦征,是何小姐的助理,这几天负责接待。”
我们进了楼,秦征是个小个子男人,一脸精明相,一看就是搞惯了接待工作的,极其热情。简单的彼此介绍过后只听他一个人滔滔不绝。
“这是我们集团最新建的工厂,年初才投入使用,这儿是干部楼,明天早上法国人会到厂里来参观,然后有一周的时间与我们谈并购协议。何小姐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全程参与,所以这几天就安排大家在这里住下了。地方简陋,大家不要介意,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随时找我。”
秦征一路安排众人,其他人陆续进屋,只有我的房间在另一栋。
秦征解释;“这里没有房间了,不好意思。”
我立刻摇头,又再次伸手想从袁宇手中把包拿回来:“没关系,我跟你过去。”
袁宇没有放手:“要不我去那一栋吧。”
秦征笑:“小袁先生,那一栋楼里只有几位女主管住着,很安全。”说着还从他手里把我的包接了过去,“我来送常小姐过去就好。”
我说:“谢谢,那我们走吧。”
袁宇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看着我,我真怕他又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不由主动加快了步子。
秦征带我进了另一栋楼,我们到了二楼,已经是后半夜了,走廊里极静,我想起秦征说这里还住了几位女主管,立刻放轻脚步。
秦征开了走廊里的灯,一直引我走到走廊底部,我正要说谢谢,他已经快走一步替我刷卡开了门。
我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顿时觉得他热情得实在有些过了。
2
我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屋里走。
“秦先生,多谢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秦征没有从门边走开,也没有把包递给我的意思。
我不安起来,又重复了一遍:“秦先生?”
秦征咳了一声,道:“常小姐可有时间?我有几个问题想与你单独谈一下。”
我愣了一下,后背发毛:“秦先生,现在是半夜。”
秦征仿佛也有些为难,又咳了一声:“现在确实晚了,不过我也是任务在身。”
我声音沉下来:“是什么问题?”
他仍站在进门处:“只占用你五分钟时间。”
我知道自己不该再与他多说一句话,但心里有个声音要我听下去。
我退后一步,说:“我听完再进房。”
他想了想,道:“一楼有一个小休息室。”
我瞪视他。
他说:“休息室正对大门,我不关门。”
我们走下去,休息室果然正对大门,里面有几张沙发,还有一张台球桌。风一阵阵吹进来,很冷。
我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请说吧。”
秦征也坐下来:“常小姐,我们收到项目组成员简介,你是Z大一年级学生。”
“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只是很罕见,我们从未接待过这么年轻的调研员你能进项目组,是因为严先生的推荐吧?”
我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但荒谬的是,为什么第一个向我提问的是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想我应该起身就走,但我居然回答了他。
“是的,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秦征又咳了一声,然后道,“个人推荐一般都是师生或者上下级关系,但严先生离开Z大已久,恕我冒昧,常小姐与严先生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看着他:“贵公司对项目组成员与其介绍人的关系有硬性规定?”
他摆手:“当然没有。”
我站起来:“那就好,很晚了,我先回房了。”
秦征愣了一下,伸手阻止我:“常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走到门边上了,大楼的玻璃门是关着的,但大堂里仍仿佛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既然贵公司对调研组成员与介绍人的关系没有硬性规定,那我就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了。”
我一只脚踩在门外说完这句话,秦征站在原地,或许因为我耳后的寒风,听他的声音总觉得夹带着冷意。
他说:“确实是我冒昧了,既然有严先生的推荐,常小姐还有什么问题是需要回答的呢?”
我没有转身,只是加快步子走上楼梯。
我知道有些事情迟早是要来的,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坚定如铁。
何氏创立三十年有余,以日用产品起家,赶上了经济腾飞最黄金的时期,何老先生是个眼光独到的厉害人物,几个儿子也颇得家父真传,是以何家卖搪瓷锅、塑料盆起家,最后居然做成了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厨房用品公司,占领了几乎每家每户的厨房一角。
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就连外国人都要来取取经,而何家也对全球经济颇感兴趣,这一次所谈的就是一家法国百年老公司的收购计划。法国公司一直由家族经营,历经几代,与其说是公司,更像是家族传承的手工作坊,百年前还曾是皇室特供商,但现今欧洲皇室都以穿平价混搭品为与民共度经济衰退危机的标志,这些以标榜手工打磨每一寸棱角奢华到锅底槽的家族企业毫无例外地难以为继,就有精明的中国商人漂洋过海去谈收购,买人家的商标和专利,再就此打开欧洲市场。
何老先生己经七十多岁,虽然仍旧挂名董事长,但现在何氏真正主事的已经是他的两个儿子。老大负责国内市场,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