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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冷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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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左手拿被子捂住吕钰的头,右手举刀,朝她胸部连刺二十几刀,直至刺死。 
  母亲是孩子的保护伞,伞顷刻之间破碎,女孩的性命危在旦夕。 
  丁希员走出外屋,示意吴剑伟可以动手了。吴对正做作业的赵吕臻说:叔叔同你做个游戏。什么游戏?赵吕臻天真地问,来,让叔叔先把你的手脚捆住。小女孩放下手中笔,放下正做的“就是”的造句,跟随陌生的叔叔走上沙发,乖乖地让吴剑伟把手脚捆在一起(现场看手脚是用一根绳子捆住的,捆得很细,打得结也很精致)。这时吴剑伟凶相暴露,扑上沙发,右膝压住女孩的大腿,双手猛扼女孩的脖子,女孩连声求饶:叔叔不要杀我!叔叔不要杀我!居然挣脱坐了起来。吴剑伟双手加力,扼得女孩小便失禁。他生怕女孩不死,用沙发布捂住女孩的嘴,丁希员上前按住女孩,吴剑伟又朝她颈部连刺三刀。 
  两人进到里边卧房,丁希员拉下吕钰的裤腰,问吴剑伟,要不要搞?吴说,不搞。罢手。 
  作案后,他们用西服、仔裤、毛巾仔细揩抹了地板、门窗,吴剑伟在这期间吸了一支烟,完事后,他把烟蒂和烟灰缸丢出窗外。匕首上的血迹在水笼头下冲洗干净,用报纸包好带出来,连同手套、作案时穿的皮鞋一并丢进垃圾箱。从吕钰手上抢来的两只戒指怕销赃时被发现,也丢掉了。事后,两人订下攻守同盟:万一被抓住,一个人杀人是死,两个人杀人也是死,抓住谁谁扛住,决不交待同伙。 
  7月11日夜,宋明玉带人去抓吴剑伟。 
  吴剑伟也是居无定所的浪荡人。查到他住日晖六村104号11室,警察赶到时,他住处房门外边的腰门也锁起来了。宋明玉将警力安排好,守楼门的,守窗户的,他来叫门。他先让邻居老太把腰门敲开,几大步直抵房门,说好敲三下,里边不开,就把门端开硬往里闯。宋明玉敲了三下门,门居然从里边打开了,开门人也不管来人是谁,打着呵欠转身往床那边走,一副接着睡的样子。 
  叫什么名字?宋明玉突然问。 
  吴剑伟。 
  上手铐!宋明玉大喝,随后按住桌上的一把匕首,后边的小伙子几下子将吴剑伟拷牢。此时,宋明玉看到,吴剑伟的凸出的近视眼里充满着死亡的绝望。 
  连夜突审吴剑伟。 
  相对丁希员,吴剑伟要好审多了。突然被抓,心慌意乱,毫无抗审准备。他讲案发后逃往宁波避风,十天后从朋友处打听到没有动静,又回到上海。后来听说丁希员被抓,心慌了一阵。个把月后还没有动静,心说:老丁仗义,全扛了。今夜警察从天而降,他就知道:老丁没扛住,全交待了。 
  30岁的吴剑伟因抢劫罪眼刑十年,出来后,面对眼花镣乱的大上海,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简直白活了。同阿龙和丁希员等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听他们吹牛,很羡慕他们有本事,也很想入伙加盟。丁希员要他做案他痛快答应也有点表忠心的意思,丁希员对他讲,这家人家很有钱,拿到10万元,咱们就离开上海,到南边做白粉生意。吴剑伟并不清楚丁希员拉他作案的用心:只要你和我绑在一桩命案上,就会死心踏地跟我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5月10日隆昌派出所为他人案传丁希员时,他拼命掼脱一只BP机,那只机子就是吴剑伟的,上边还留有吴的电话。只是当时谁也没留意这个细节。 
  九、父亲的责任感才能使母亲微笑 
  5·3案破掉十天后,赵智平服刑期满。他离开监狱,却没有回家。那个8号楼201室的家不存在了,只剩下空壳和绿色家门上“五好家庭”的字条。 
  赵智平既是这场悲剧的间接制造者,也是参演者和唯一血亲的观众,人们会说:如果赵智平当初不下海,好生端牢铁饭碗,甘愿守住清贫安定的生活;如果赵智平能靠真本事致富,依法做事,或者知错就改,及时收手,就不会有5月3日晚上那场悲剧。 
  没有如果,只有发财欲望的膨胀和法制观念的淡漠,只有破碎的家和淌血的心。父亲的责任感才能使母亲微笑孩子幸福家庭屋顶上有片蓝蓝的天。母亲吕钰其实早就不会笑了,直到罪恶的利器切断她最后的哭声。 
  冬至那天,吕钰的父母祭奠女儿、外孙女,家里搭起一个小小的灵堂,赵智平仍旧没有露面。他愧为人夫愧为人父。他愧吗? 
  1996年春节前,法院召开公判大会,丁希员、吴剑伟被判死刑,阿龙被判有期徒刑,另一个绰号小阿飞因包庇窝藏吴剑伟也被判刑。案发后,吴将案情全部告诉了他,在调查访问时,警方曾找他了解阿龙的情况,他没透露吴剑伟做下的血案。后来,警方追查越来越紧,在抓捕吴剑伟时,让他带路指认,他主动讲述了吴的案情,用迟到的坦白来抚平折皱的良心。 
  英国人果然如约来拍电视片,他们拍了公判大会全部议程。最后还询问丁吴二人临死前有什么说的。 
  吴剑伟说:希望被害人家属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死刑于1996年2月5日执行。 
  34岁的丁希员、30岁的吴剑伟、32岁的阿龙,还有阿蔡、小扁头等是什么样的一群人呢? 
  三十而立。他们应该像堂堂男子汉挺立起来,立业,成家,给社会以财富和安宁。然而没有。丁希员从19岁开始,作案一路作大,先七年,后四年,案子越做越恶,给社会的危害越来越大,直至残忍剥夺无辜母女的性命,并以剥夺自己的性命补偿,给34岁的人生划上旬号。从成年开始,他们就是一群“飘”着的人,游离于教育视野、宣传视野和精神文明视野之外。远离文明,又使他们接近邪恶,接近卖淫、嫖娼、吸毒。他们是没有小家庭的大家,自成群体,你出来我接你,我进去你送我,整个一个犯罪菌群。一遇适当机会,犯起罪来几乎毫无良知、道德、法律的阻力,极其可怕。 
  如果说,赵智平是后天不配做父亲,他们则是先天不配的一群。 
  为了破掉5·3案,累坏了浦东刑警——其中不少年轻的父亲。作为父亲,他们是不合格的,为了替无辜死去的别家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他们冷落了自己的孩子。张洁孩子功课不好,除了训斥,就是打屁股。有学校指名要孩子父亲开家长会,当刑警的父亲在通知背面写上:有案子,有凶杀案,去不了!唐惠民副支队长的老姐姐在姐夫去世的多年,与他一家相依为命。5·3发案时,他姐姐患白血病住院报病危。唐惠民很想守候床前,端水喂药,送姐姐最后一程。但是不能,他连姐姐临终遗言也没能听见。今年我采访时,正逢他姐姐周年忌日,唐支队说,祭一祭吧,否则难以心安。 
  浦东新区公安局刑一队1995年荣立集体三等功。 
  丁吴死刑执行后,吕钰的母亲又一次来到女儿和外孙女的墓地,将凶手伏法的消息告诉安睡这里的亲人,墓地上又响起悲哀凄婉的哭声。 
  为了母亲更少哭声,更多微笑,为了东方明珠的光彩,浦东刑警又投入新的战斗。 

   
  

 
死亡游戏



  ——记虹口93·10·6案 
  1990年11月,浙江富阳某地发生一起杀人抢劫案,被害人是当地乒乓球厂厂长的老婆和女儿;现场破坏严重,致使案子久侦不破; 
  1991年9月,江苏南通某地发生一起盗窃案,被盗人家里除丢失现金及金银首饰,一台彩色电视机也险些被贼抱走; 
  1991年12月,上海南市某烟杂小店遭劫,母子俩丧命,一万七千元被抢。不久此地动迁,山重水复的案子,雪上加霜; 
  1993年10月6日,又一起上门抢劫杀人案在不该发生的时间——晚上9点多钟、不该发生的地点——上海虹口区天渲路一幢老式石库门房里发生了。 
  被害人是一名16岁的中学生,家里遭劫财产价值15万元。 
  中学生的父亲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当晚出去到邻居家打一场原本不想打的麻将。 
  麻将蹊跷——四个人的麻将五人打,总有一人出出进进。案发后这个人讲不清楚15分钟外出做什么去了,引起警方怀疑。 
  15分钟——不够作案时间,可如果不是他或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撒谎? 
  嫌疑人的破绽,正是警方破案的“抓手”。 
  抓住不放,穷追不舍;开拓思路,串并案子;利用矛盾,各个击破;将同案人尽收网里,将所犯罪一一审出…… 
  五天五夜,后发制人的警方胜了; 
  五天五夜,自以为高智商的他败了,惨败。 
  如果他早听说过这句古老的戏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就该明白:命,只有一条,不好玩的。 
  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失败 
  看守所,杨国柱在苦思冥想。想他作下的一件件案子,想成功处和失手处,他想得好吃力。属于他的生命只有倒计数的日子,听得见死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越来越响。相信意志再坚强的人,此时也难以集中精力回溯即将打住的人生履历,何况杨国柱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只是自以为聪明罢了。 
  聪明,并不是缺点,可是如果倚仗聪明玩聪明,不顾及其它,不考虑用聪明去做些什么事情?行善,还是作恶,那份聪明就不一定是长处,还有可能给别人和自己带来灾难。 
  这是不同于以往的算计与设计,以往他只算目标,只算达到目标的措施,只算实现目标的好处,换句话,只算胜,不算败。以往聪明和精明的算计,不是大大地胜过?而且逢凶化吉了么?即使细节上出现与设计不符的误差,只能怪当时运道不够好,而后靠着聪明也补回来了。喝凉水还有塞牙的时候,人不能总走鸿运,当然也不会总走背字。不是说月有圆缺天有阴晴人体的生物钟有涨潮落潮么?缺了会圆,落了会涨,难道这一潮落下去再也涨不起来?一辈子就这么落花流水去了么? 
  不甘心。错在哪? 
  细想起来,自己从没把这辈子怎样活当做一件大事好好设计过,更没有想过一次次自以为成功的纪录相加会等于失败,而一次失败就覆水难收,直至搭进自己40岁的生命。 
  重新走进这四墙一顶有地无天的地方使他压抑,心乱如麻;六年前自己不是从这种地方出来了,并且发誓再也不进去了么…… 
  六年前,自己是以劳动改造好减刑两年的身分走出这种地方的。 
  记得那是初冬的一个晴天,大阳好暖天好蓝风不冷不热。记得那天老婆来接自己,记得管教干部对老婆和自己说,都还年轻,回去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一切从头来过。记得老婆泪湿眼角,记得自己一脸悔过自新再干坏事是孙子的表情。那表情并不都是装出来。明晃晃的初冬太阳可以证明。管教干部笑着送他们走。不说再见了,管教说,再见也别在这地方。记得这句话让自己和老婆热泪盈眶连连点头,胸口填满斩钉截铁的誓言……可怎么吃盅茶的工夫点头就变成摇头,老婆摇头,老母亲摇头,街坊四邻摇头,那些死对头警察冷着脸摇头,直到这里的看守叹口气摇头…… 
  上次住这种地方,手上脚上还没有这么多累累赘赘,这些不锈钢的铐、铁的镣是对自己犯下罪行的回报,是给出去到进来这段日子成绩的打分——不及格,而且糟糕透了,不可收拾。 
  回想那六个狱中春秋,由于自己识得眉高眼低,嘴乖手勤,还当上帮管教干部做点杂事的事务犯。在管教提审那些重刑犯时,自己帮着叫个人,搬个凳子什么的。原本是受抬举的好事,可自己偏爱支楞着耳朵东听西听,听那些重刑犯怎么作案,作案后怎么消灭痕迹,警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然后把听来的花花点子在心里消化,想像自己比那臭小子高明,作这个案子只需这样或那样改进就一定不会失手,想得心痒痒十分投入恨不能有实践机会……管教一上课,一找自己谈心,谈狱中的表现,谈出去后的打算,自己又感觉不对,坐了六年牢,好容易熬到快出去了,不想好事光想这些,打住。 
  出了监狱,自己是没想再进去,甚至想象自己从来没进去,可以干干净净从头开始。外边的世界既热烈又冷酷。热烈是人家,冷酷对自己。没有金光大道等自己走,连个体面的工作也轮不到做。人家的话也有道理。满大街好人还有待业的。话外音:监狱出来的着什么急?出来后他最强烈的感觉是上海变化老大,变得叫人眼花绦乱心焦心痛。几年里,起了这么多高楼,出了这么多高消费场所,有了这么多阔人……相比这下他杨国柱是个什么?瘪三么,小赤佬么,穷光蛋么!凭他的身强力壮脑筋活络,不该有更好的活法么?勤劳致富——哄鬼去吧!满大街的款爷有几个靠勤劳致富?勤劳若能致富,劳模早成百万富翁了。 
  (杨国柱的思绪变化或许在刑满释放人员中相当有代表性,而这些人重新走入社会的安置和管理一直是薄弱环节。残存的好逸恶劳,社会不良影响催化,文明的荒芜,校正的缺失,使相当多的杨国柱们再次走上犯罪。再次可要比初级阶段更恶更残更狡猾,单一转化成多元,轻罪转化成重罪,本科升级为硕士、博士;杨国柱是其中“佼佼者”。) 
  错在第一次偷盗?错在六年改造不彻底?错在出来后没有好好作事?错在经不住灯红酒绿的诱惑?错在低估了警察?还是错在应该更聪明些…… 
  此生已无法从头来过,说对或者错都无意义。如果有来世,来世再设计,争取设计得好些,高明些。 
  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再把作下的案子一一想过,究竟失手在什么地方,死也要死个明白。 
  “10·6”天潼路这一起,应该讲自己设计得天衣无缝,那俩弟兄也操练得一丝不苟。坏事不在操练者,还在自己,是自己把这无缝的天衣撕破了…… 
  当晚麻将桌边,那小子的爹呼机响,自己拦挡了两回,又拖延着出牌,实在拦挡不住,估摸着那边也干得差不多了,才放那小子的爹离开牌桌。自己思谋,万一那边没做利落,叫那小子的爹撞上,自己也好跟着“剁馅包饺子”,连那小子的爹一起剁了包了——于是乎跟上那小子的爹一起回到他家。 
  (看来,这是错误的第一步。) 
  听见那小子的爹嚎陶大哭,就知道弟兄们这笔买卖做成了。既然跟来了,也不能当下就走呀,聪明劲一上来,再跟他们逗逗闷子,添点乱。于是乎跟着忙活,抬那孩子,找车拉人,家里医院一通跑,把现场弄得乱上加乱,心里那个乐呀!只等着这出戏演完走人,跟那俩弟兄找地方“分红”。 
  乐晕了!不祥的兆头摆在眼前就愣没往心里去——被子里捂死的那只猫多吓人!半大狸花猫,毛乱乱的,眼睛半睁半闭,好像什么都明白,只等着开口说话。自己最怕猫了,老人说猫有九条命!谁知它前生是什么变的?没准是个名捕,也没准是个大侠。别看它是只猫,可它绿眼睛里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明白,一准是它“瞄瞄”叫来着,想给什么人报信来着。我那弟兄手也忒残,先取了猫的命,再取了那小子的命。弟兄俩走时倒是把那猫弄走哇,别留在这吓人! 
  往后,那只死猫复活了,时不时弓着背,乍着毛,蹑手蹑足走进杨国柱的梦,一把把他的梦抓醒! 
  二、不该发案的时间,不该发案的地点,发了一起杀人案 
  现场车穿街而过。 
  十一刚过,街巷里弄的国庆装饰缤纷眩目,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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