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硝烟下-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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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看向她,眼底有些犹豫。
“让我去!”她坚定不移地重复。
本来是怕被同事撞见,所以才这么踌躇,可在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后,他妥协了。被看到就看到吧,只求不再让她失望。
两人收拾了下,直奔医院。
傍晚时间,医院里仍然人满为患,多数都是战线上来的伤病员,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护士医生一个不见,显然库里斯的少校军衔在这里不起作用,等了老半天,还是没人接待。
大概是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了托尔,他扭动着身体,舞动手臂挣扎,哭得是有气无力。库里斯的心都被他哭乱了,等了又等,终于沉不住气,让唐颐抱稳孩子,自己去捉医生。
等了半个多小时,走廊上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库里斯拎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老头,往这边走来。唐颐一怔,顿时认出了这位大夫,自己怀孕的时候,他曾为自己诊断过,还劝自己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对方似乎也还记得她,有些惊讶,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唐颐还没说话,就被库里斯强硬地打断,从她手中接过孩子,道,“你什么你,让你给孩子看病,干嘛盯着女人看?”
老医生整了整衣领,低头望向孩子,金发蓝眼,不像是她的娃啊。不过扳扳手指,倒是和她分娩的时间差不多。
他问唐颐,带着一丝好奇,“这是你孩子?”
库里斯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歧视外国人,连带一起歧视孩子,便大声地吼道,“这是我儿子!正宗的雅利安人!”
老医师被他吼得一颤,眼镜都掉了下来,忙扶住镜框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这么一喊,大家自然就把唐颐当成了他家的女佣,一时倒也没人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烧,回去拿酒精擦身,睡一觉出一身汗,就会好的。”
库里斯道,“药呢?”
“没有。”
他一听顿时又火爆了,一把将他拉过来,道,“没有?”
这回面对他的强权,医生不为所动,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这情况,这么多伤病员等着医治,我们已经没有物资了,也没有病床。你是军警,现况应该比我了解。”
库里斯被他赌得没话说,只能咬着牙齿暗自郁闷。
唐颐松了口气,谢过医生后,从库里斯的手中抱回小托尔。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人人都在苟且偷生,谁都活得都不容易啊。
两人抱着孩子,回到家,按照医生吩咐的,给他全身用酒精擦拭。然后将他放在婴儿床里,盖好被子睡觉。
见她精神不振,他道,“你也去休息吧,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她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要守着他。”
“你真是固执,他都睡着了,你还守他干嘛?”
“万一他醒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库里斯一把抱了起来。
唐颐一阵头晕眼花,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怕动静太大惊醒宝宝,只好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你放我下来。”
“不放。”他用脚踢开门,抱着他走到后院的温水池,手一松,将她扔了进去。
水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她挣扎了几下,浮出水面。一脸的水珠,浑身衣服都湿透了,她看着库里斯怒道,“你非得这样吗?”
他不以为然,蹲□体,在池边看着她,道,“谁让你不听话。乖乖地照我说的做,不是挺好?”
瞧他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唐颐不肯认输,一咬牙,拉着他的领带,也将他拽入了水池中。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无限,大家都落了水,谁也不欠谁,两清。
他也不生气,既然下了水,索性脱掉衣服,在温泉里舒舒服服地泡着。见她一脸疲倦,便道,“一会儿泡完澡,你去睡觉,那小东西我会照看。”
唐颐哼了声,道,“你只会捉弄人,哪里会照看人。”
库里斯挑挑眉头,“哦,是吗?”
衣服都湿透了,贴在皮肤上难受,反正天色暗淡下来,只有淡淡一轮月光。她也不再去执着什么,伸手脱了外衣,躲在水中。
自从有了小宝贝后,两人没再亲热过,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伸手,在水中划过,一下子碰到了她的手臂。
……
……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省略号等我起床补上,微博见专栏。另外,抽打大家,给偶新文撒花花第八十五 章 转折
1944年12月24日,战争爆发中的又一个圣诞夜,也许是最后一个。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全世界都覆盖在一片皑皑白色之下,屋檐上倒挂着无数的冰霜。德国的溃败程度,已经无可救药的地步,就像一个被镂空的地壳,坍塌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整个国家陷入了饥荒中,没有果酱,没有黄油,没有肉,什么都没有,就连库里斯这样的高官也不得不面对三餐不保的绝境。
上一次尝到肉味,是在什么时候?两个月前!渐渐的,他们的三餐中只剩下了僵硬无比的面包,连土豆和鸡蛋,都成了奢侈品。
没有药物,没有食物,全靠一些炖的稀烂的土豆汤撑饱肚子,小托尔也算是命硬,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竟然也挺了过来。
圣诞节是欧洲最大的节日了,可是完全没有喜庆,人们都忙着逃命,越来越多的难民奔涌而至。库里斯虽然从来不说,但唐颐还是隐约知道,他们纳粹的情况并不妙。集中营、采石场、行政局、兵工厂……全都受到了敌军的轰炸,就像是装了监控似的,一炸一个准。更糟糕的是,集中营里的死囚乘机跑了一部分出来,为了毁灭踪迹,在林子里放火。更令人头晕的是,那些乌克兰卫兵愚蠢之极,到处乱放枪,囚犯没找回来,反把自己的人给射了。
整个城市乱成一团,军警和党卫军合作,收拾残局,忙得焦头烂额。外面流言蜚语,苏联人和盟军就要打到家门口了,很快,大家都会成为亡国奴了。再怎么镇压,也压不下这个事实,纳粹只能做着最后的挣扎。
在唐颐绝望前,库里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食物,有肉,还有一些干菜。在这种情况下,这简直是奇迹!
唐颐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笑得苦涩,“我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了。”
谁知,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戳中了他的神经,他突然大发雷霆,用力地将拳头砸向墙壁,吼道,“你给我闭嘴!”
小托尔被吓坏了,瞪着眼睛哇哇直哭,库里斯更加暴躁,一把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烦死了,不许哭!”
看见他的动作,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他一怒之下,将气全都撒在小宝贝身上,紧紧地抱住他,求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
她脸上泪汗交错,眼底满是憔悴,身上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库里斯看见这样的她,一下子软了下来,将娃塞进她的怀里,冷着声音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们不会败,德国不会败!”
多么自欺欺人的一句话啊!
唐颐不敢异议,将宝宝放回床上,收拾起心情去做饭。
库里斯冷静了下来,大概是飘香的食物让他心情好了一点,伸手去逗小宝贝。托尔被他刚才的狰狞样吓得够呛,抿着嘴眨巴着眼睛,抵死不让他碰。
这大概是他们度过的最简陋的一个节日,但只要有吃就行,当热喷喷的食物端上桌子,唐颐眼睛一热,差点没掉眼泪。
抬起头,看见库里斯在看自己,心一凉,扯出一抹笑容,道,“赶紧吃吧。”
库里斯却没开动,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铁盒塞在她手里,“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送我的?”她假装惊喜,“什么东西?”
“打开来看看。”
唐颐顺从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条心形项链,挂坠可以打开,搁着一张小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库里斯搂着唐颐,她抱着托尔,三人笑得很和谐。
“这是……哪来的?”
听她这么说,他突然笑了起来,“上个月带你去照相馆拍的,怎么,你不记得了?”
唐颐敲了敲头,道,“我老了,记忆力衰退了。”
他取过项链,将礼物挂在她的颈脖间,道,“就是怕你会忘,所以才特定让人定做了这条项链。”
停顿了下,库里斯又道,“比起科萨韦尔那个大财主,我只有这点能耐。”
唐颐的手一顿,这个名字,好像相隔了一个世纪,变得这样陌生。
库里斯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坐回餐桌,道,“好了,吃饭吧。祝你好胃口。”
“祝好胃口。”
两人无声地吃,偶然传来一两声宝宝的叫声。托尔很快就忘了库里斯刚才的凶相,从床上探出身体去抓他的手,库里斯顺势将一勺子土豆汤塞进他的嘴里,眯着眼睛看他呱唧呱唧砸吧着嘴,吃得津津有味。
他突然笑了,握着唐颐的手,道,“等战争结束,你给我生一个孩子。我保证,对托尔会一如既往的好。”
她低头认真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库里斯用力推了她一下,紧追不舍地问,“好不好?取名就叫洛基。和托尔永远当一对好兄弟。”
眼泪吧嗒一声掉了出来,她怕惹他不开心,忙用手背擦去,微微地点了点头。现实已经够残忍了,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们都需要动力和希望把这条路走下去。
见她点头,他顿时兴奋了。顾不上吃饭,将她拉进卧房,按在床上,拉下她的裙子内裤,三两下冲了进去。
没有说话,只有喘息,他的热情就像敌军的轰炸,挡也挡不住。望着他的脸,她暗自心惊,什么时候,自己不再恨他?什么时候,两人成了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他咬着她的耳朵,不想结束,可是事与愿违,结束比往常来得更早。唐颐惊诧地望着那双如狼般的绿眼睛,内心被震撼吗,他竟然哭了!这个坚毅冷酷的男人,总是如暴风雨一般摧残别人,此时,竟在她面前流泪。
库里斯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声音中带着无望的决绝,“德国人败了,我们败了,败得彻底!”
这一刻,他无助得像个小孩子。
唐颐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头,柔声道,“你还有我,还有托尔,我们是一家人。”
她的话似乎唤起了一丝希望,他埋在她的发间,反复呢喃,“唐颐,你是我的药。”
***
过了新年之后,东边西里西亚的方向涌来一大群的难民,他们带着一个可怕的消息。苏联人攻过来了,已经攻占下了整个东普鲁士,没多久就要到达柏林了。
德意志陷入绝望,帝国的末日就在眼前。
没有吃的,人们都疯狂了,拿着各种东西去交换食物,政府发放的救济粮食,哪怕长满了虫子,都被人一抢而光。
到处是乞讨的民众,魏玛市中心,城乡结合部,就连这么偏僻的小木屋也没被漏掉。是饥饿把人变成了魔鬼,他们踢开房门,冲进屋子,看到吃的就往嘴里塞。当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将目光转向了小托尔……那红着眼睛的模样,仿佛来的不是人,而是狼,一头头穷凶极恶的饿狼。
唐颐将托尔紧紧地抱在怀中,退到了角落里,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中恐慌到了极点。这时,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声音,库里斯推门走了进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几乎热泪盈眶。
他朝天开了一枪,子弹射穿了吊灯,轰的一声,灯泡掉在地上碎得一塌糊涂。紧紧一秒,吵杂的小屋便安静了下来,库里斯阴测测的声音当空响起,“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纳粹虽然溃败,但毕竟还没走到尽头,他的制服和他的武器成功让这些人闭了嘴。难民们就像涌来时那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现在是2月,外面冷得吓人,库里斯重新关上门,挡住了狂风的涌入。
“有没有吃的,我们快饿死了。尤其是孩子……”唐颐拉着他的手问,想起来真是有点可笑,曾经把他当敌人,恨他、怒他、怨他、恼他,可现在却成了彼此依靠的人。
库里斯从口袋中掏出一根腊肠,和几片面包,道,“没有别的,就剩下这些。”
“这些就够了。”至少今天不会饿死。
她将食物带去厨房,加了水,炖了一锅子很稀的汤。
外面又来开始下雪,冬天仿佛永远过不去,春天不知何时会来临。库里斯将军靴脱了下来,看着她为自己刷干净,那纤细的背影,让他心一动。几步走过去,环着她的腰,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抱住她。
唐颐闭起眼睛,靠在他身上站了一会儿,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库里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胡乱猜的。”
他笑了笑,斟酌着词句道,“你知道德国的现状,我们……快要完蛋了。”
不知是因为他语气,还是他说出的话,让她浑身一颤。快要完蛋了,这五个字听起来那么沉重,沉重得就像是世界末日。
“完全没有希望了吗?”她低下头,看着他环抱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伤害过自己,现在却成了她的依托。
他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向他们投降吗?”
库里斯叹息,似乎在做最后的困兽斗,“你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吗?”
“军警?”
“是啊,军警,专门抓逃兵的,然后把他们关进刑营。”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
听他这么说,唐颐也摸到了一些头绪,他是想在敌军到达前,乘乱逃离。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呼在自己头颈上的热气,她闭起眼,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挣扎。这个帝国,也许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可是对他,却是给了他名和利的母亲。如今母亲倒了,他是选择为国捐躯死而后已,还是逃出生升天?这是个抉择。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上,道,“唐颐,我不想做懦夫,可也不想去死,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可,谁又能来给他们指一条明路呢。
章第八十六章 转折
令人发狂的冬天终于结束,四月,春暖花开。黑暗快要过去,光明就要到来,再忍一忍,便是柳暗花明的又一村。每当绝望来临,唐颐便站在阳光下,望着天空,对自己这么说道。
从东面聚集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西里西亚、萨克森、梅克伦堡,几个东部的州省,完全落入了苏联人的手中,他们无处可去,没有食物,冻着饿着。能挨过去的也许能看到曙光,挨不过去的,便死在了破晓前。
库里斯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决定了远走他乡。也是,他是军警,比党卫军的口碑好不了多少。呆在这里,不管将来是被苏联人抓到,还是被美国人,都没有好下场。
原本,他还想再等一等,期待着柏林最后的奇迹。谁知,没出几天,就收到了首都签发的文件,要求布痕瓦尔德的全部工作人员紧急疏散,疏散完毕后,炸毁集中营。收到这份通知后,他彻底绝望了。
已经没有希冀,就连元首也放弃了战斗,放弃了他们这些曾为他死忠的人。现在,是时候各自寻找出路了。库里斯运用手头上最后那一点职权,制造出几份假文件,匆匆忙忙地跑回家。
“走吧,唐颐,跟着我一起走。”
“去哪里?”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看着他,彼此的前途未卜。
“还能去哪里?”他苦笑了声,道,“西边有英美联军,东面有苏联人,只有南边还行。我们先混在难民群中去慕尼黑,再去葡萄牙,从那里上船去阿根廷。”
唐颐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上了平民的装束,这和他平时挺拔的军装格格不入。
“你要离开德国?”
他有些急促,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唯一的出路。别再发呆了,赶紧收拾东西,把能带的全都带上。”
“那三座城怎么办?”
库里斯一怔,“什么三座城?”
“科萨韦尔留给我的城堡、葡萄园。还有那一大笔的遗产,都不要了吗?”
“葡萄园什么的肯定不行,遗产……唉,你怎么不早说,不过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