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成荻野千寻-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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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素盏鸣尊并不屑尊者这一片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但这不妨碍他心情郁郁地陷入了沉思,乃至羡慕起了这异国而来的友人来。
——那后来的、去尽了三千烦恼丝的佛陀并不心忧他的末路。若能挺过这五百年一次的劫数是平常事,不能也并不足为悲。佛家子弟得获长生是因了教化世人的宏愿,寿终之时亦即愿成之时,大愿得成功德圆满,又有何可憾恨?
可对于高天原一系神明而言却并非如此。
最初的他们并非是什么神明,只是被驱逐到这小小岛国来的仙人自海中点化的精魅而已。那三位仙人和他们的数个后代教会了当地人劳作织布刀耕火种,自己却因为思乡步入了天人五衰之境,在来得及授予初长成的仙灵何为与神名相对的神责之前,就在膝下侍童的毒药作用下化作了伊势海里悲哀翻腾的易碎泡沫,魂归故国了。
这对后来诞生的仙灵来说是件十分让人高兴的事,因为即便他们在见到凡庸之人时把再多再伟大的头衔加诸在自己身上,也不会受到丝毫指责和阻隔了——就连他们那从前侍奉着仙人们的父母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也授意默许了这种事情,后来甚至发展到了为了争权夺利姐弟相杀不死不休的程度。
伊邪那美生下了别人的孩子,然后她和那个孩子一起被丈夫斩杀。伊邪那岐将妻子的灵魂锁在了黄泉国里,并对外宣称姐姐死于难产,把在黄泉国里不甘报复的伊邪那美描述成了一个丑恶的疯子——
那做丈夫的是多么高兴啊!自此之后,他就是独占这片天地的无冕之王了!
男人喜极。他把伊邪那美的儿女们赶出了权力中心,把与不知名神女生下的三个孩子记在了死去妻子的名下,并把长女天照指为日神,次子月读指为月神,最小的儿子须佐则被指为海神。对父母之事并不知情的幼子自幼无母兄姐被禁,对亲情的渴慕使他常常在高天原华美而空荡的宫室里放声哭泣直至传出万里,哭得伊邪那岐心烦气躁杀心大起;于是做父亲的就把疼惜幼弟试图反抗的长女斩杀换上了另个听话的冒名顶替,把不识相的幼子以寥慰思母之心之名放逐到了凡世,把生性怯懦的月读彻底幽禁在了月读宫,让他生生成了再无家可归之人!
素盏鸣尊嗅着清雅的荷香发出了一声冷笑。
众神都将……永居故里……么?
也就是和所谓“功德圆满”的父亲一样,往来处来,到去处去,不知世事,不享供奉,被永远封锁在最初孕育出神明的海底深处,和伊邪那美一起,回归为支撑这方岛国的基石吧。那样的事情,那个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父亲的好“姐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所以她才强迫那条小蛇在业火之座的严防死守下取得了运之姬的魂玉,并以讨伐异端为借口直接介入了尘世的战争,将本可夺取天下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困在了本能寺里,以图为子孙的王运获得喘气的机会吧。
海神想起了父亲的末路。那父女俩在面对权利的态度上是何其相似——她甚至从他的儿子手里强取了苇原中国的统治权。不过相对而言,她倒是比伊邪那岐稍好些——最起码,太阳女神确实是爱着自己的子女的呢……即便,她为此付出了神运衰退的代价。
暴风雨之神心中百味陈杂。他知道,千年多前天照把他再次遣出高天原是为了保护他。
“阿奇,等我回来。”男人拿起了他的弓和箭,紧紧抱住了妻子吻上了她的发,“拦住那几个混小子,让他们不许跟过来。”
“大人!”奇稻田姬瞪大了眼惊惶地伸手拉住了素盏鸣尊的衣摆,“不要去!求求你,就算只听阿奇这一次也好,不要去!你已经离开了高天原,是我出云之主……”
暴风雨之神难得温柔地回抱了自己的妻子。
“你才是出云之主,阿奇。”男人松开女人的手,“高天原毕竟是我的家。岳父大人不也一直在可惜自己的女婿空有神力出身,却被驱逐出了天神之国么?乖乖等我回来,为你带来荣耀。”
“主公!您难道还不懂妾身吗?”奇稻田姬不禁哽咽出声,“妾身想要的只有你啊!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不是很好吗?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瞎担心的笨蛋。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别让我担心,听话,好吗?”素盏鸣尊拍拍妻子的头爽朗地笑着离开了出云,在女人低低的啜泣声中走向了高天原的战场,走向那已陷入了极为惨烈的单方面屠杀的战场之中——
人间在开战,神世亦然。在这战乱之世,每天都有旧的神只陨落,每天都有新的神明诞生,新旧两派之间的矛盾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连带着凡世也是一片狼哭鬼嚎的腥风血雨。是,他须佐确是被贬来了这神世之外的出云,只要不出兵卒不动干戈便定可作为被逐之人存活下去——一开始不是没恨过的,可他骨子里毕竟是个血性的男儿。高天原是他的家,他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他曾经想要主宰的地方。活得一世,这血统高贵的神子怎能容许自己在最后一刻仍缩居一隅以求独善其身?
“我的天啊……”做妻子的在一片朦胧的泪光中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见得他消失在了天边后终于闭了眼含泪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丈夫离去的方向。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丈夫会像魔女红叶转生之人那样意外死去。
尾张的织田信长前不久才死在了本能寺里。她曾以为那个魔王转生的男人此生必不会早亡,那人却如他所爱的能剧《敦盛》中所唱的悼文一般,人生终止在了五十之前……
人生五十年,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哉?
——她所怕的,是天要他亡啊!
女人再没心思招待丈夫的友人,只愣愣地回想着《敦盛》里不祥的唱辞——
吾常思此世不可久居,如叶端白露,似水中眠月,欲咏花已折。无常之风萧萧,南楼之月圆缺,月前云隐现。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世事如梦,一度得生者,终无法长存。须知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岂有长生不灭者……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敦盛》是好戏,词也是好词。”
在素盏鸣尊之妻奇稻田姬怅惘若失之际,华美空寂的日神宫室中,方才醒转的日神之子正艰难地支着身体,平静地看向了骤然出现在室内幻影一般以少女姿态持笛而立的白衣天女,“你说是吧,来取我性命之人。”
“不,我并不会取你性命,要离开的另有他人。你的母亲大概是想让我救你……只可惜,她违背了和我的前世定下的契约,违背了巫女所必须遵守的规则。”乌发雪肤的天女只抬手指向了战场的方向,面上的温柔笑意并不曾到达眼底,“想要看看台与的终结吗?那个孩子大概是想能要死在战场上吧,堂堂正正地,以天照大御神之名
、43战国风华
——母亲;以及台与的终焉。
忍穗公子的笑僵了一瞬。母亲?真是可笑的说法。他怎能认贼作母!
“台与;那是谁?我可不识得有这样名字的人。”病弱的贵公子以袖掩唇咳出了十足风雅的病态,枯槁的长发散开在碧绿的锦被上;“在下的身体并不太好;”他惨白着一张俊脸;双眸深沉似夜,“只恐暂时不能离开这病榻了。”
“……”千寻闻言不由沉默着蹙起了眉。看来台与没告诉他真相……那个孩子想让所有人都以为;忍穗是真正的上一任天照大神所生之子么?都现在这地步了,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儿子继位得尽量名正言顺吗。
“也罢,我自去送她便是。你在这里毕竟是安全的——只是莫要后悔便好。”洁白衣衫的少女轻声喟叹着绕过屏风;低语着往那被爱子心切的太阳女神用结界隔在了日神宫殿外的血雨腥风中走去,“她生你养你未尝有怠,本该长生却为你折了命数……”
生他养他?本要继续作出贵公子姿态说些堂皇之言的男人登时愣住;纸片儿般单薄瘦削的身体强撑着从被衾中挣出——
“等等!”忍穗公子走出两步立即脸色可怕地软倒在榻榻米上;他伸出爆满了青筋的瘦棱棱的手想要抓住运之姬君的衣摆,却发现自己的手只是穿过了泛着湿润腥味的空气,硬生生地扑了个空,“请您说清楚!”他喊,“巫女台与难道不是挟天照幼子登位——”
那白衣少女早已走远。
神子狼狈地半趴在地上,神情愈发绝望起来。
运之姬君从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人。也就是说,他把亲母当做了杀母仇人千来年长,还在那个女人的死局上推了一把?他步步谋划,小心经营,他……
男人压抑着喉咙深处的痛苦跌落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终于悲怆地带着呜咽嘶声惨笑了起来。
从前他自忖体弱不能主持大局,又不愿让权力继续被把握在贼人手里,所以便选择了不声不响地听任日神宫的权威衰弱下去——
当神只们不能再为子民提供庇护时,他们便是这个国家的病灶而非守护者了。那么,就这般让台与倒台也没什么不好的。至于他,从头到尾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神子而已,当局势稳定之后,新的掌权者是定要保下他命来的——原因无他,凡世的天皇权势被架空由来已久,神世若要立他这个根本无法参政的病人为王的话,要循例把持朝政也是非常容易的。而那个过于骄傲的女人?没有活路的话就只有去死了。
是啊,这是多好的计划。一切本该如此。可那竟是他的生母……
既然瞒了他这么多年的话,就干脆继续瞒下去呀!
忍穗公子颤抖着吐出了痛苦的呜咽,瘦弱的身体在地板上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周遭却无人搀起他来——
如今,即便他有起身去看生母最后一眼的勇气,也不会有谁来为他套上牛车准备好出行的鞋履了。主公无能常年昏迷,女主人看着又必死无疑,作为仆从的仙人们逃的逃出征的出征,这座华美的宫殿瞬间就空了。要不是还有个长年病卧于床的日神之子沉睡在内殿的话,要把这地方称作死城也是恰当的……
台与的鲜血凝成的诅咒之雨仍在不停地下。它们急切地和大地贴合成了一体,然后很快地,地面就开始剧烈震荡起来;偌大的高天原早就成了一片鬼哭狼嚎的血色,太多鬼神因为承受不住血雨里霸道的力量在欢喜中连发出惨叫都来不及就爆体而亡了。反是那日神宫所占的小小一方土地,始终不曾被日之女神决绝的恨意浸染,而是像个世外桃源一般,还开着娇艳的花,还流着清澈的水,一如以往日神之子陷入昏迷中时那儿所常年保持的每一个晴天那般……
忙着赶路的少女并没注意这些,就同她压根儿无暇去理会一个儿子对母亲迟来的忏悔那样。
千寻纯白的身影在暴雨中穿梭如电光;世界在她眼前打散聚合成不断拉动变形的色块,而后终于在目的地处定格成了一片疮痍——
她看见在天门处,在那由无数妖魔躯体堆砌起来的血海里,所有的刀光剑影都停歇在了潇潇雨声之中。端坐在战马之上的红衣神明和一身战甲的太阳女神在无尽的暗红中是那么显眼,就好像他们是世上仅存的生命一般——那个和这场怨恨之雨同样颜色的男人正背对着她,近乎张狂地伸展开手臂,仰头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变化,身下法术化出的战马悠闲地摇摇脑袋打了个响鼻,血把他们一起浸透了;依靠着手中铁剑苦苦撑着身体的女神则用手堵着胸口泊迫的血流,干咳着抬头一望,对匆匆赶来的少女露出了个极疲惫的笑——
“太好了,你来了。”她叹道,“母亲大人,台与做到了呢,代替姐姐,支撑到了最后……”
太阳女神有气无力地露出了孩子一样恍惚的满足表情。她的眼神变得涣散,嘴角淌下的细长血线滴落在残破的铁甲上,“母亲大人,好累,好疼,带我回家……”
随着话语声的沉寂,那双美丽的眼睛终于失去了焦点。向来光彩照人的女神此刻已经陷入了弥留之中,灵魂也即将脱离那具已经残破得不能再挪动的沉重身体了。
“说什么遗言呢?”酒吞睁眼笑道,神色颇为狰狞可怖,“现在周围可没有人,还是说伊邪那岐的血脉确实能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啊——”相貌在鲜血映衬下更显妖艳的少年危险地眯起眼来,语气轻柔得近似哄骗,“且告诉我,能让你苟且偷生也不一定?”他把刀横在台与的脖子上威胁地看着女人想要再逼出些什么,却发现对方早已没了呼吸。
雨突然停了。
重重乌云瞬息变薄,厚重的云线开始晕染上了层层靡丽的色彩,被拘禁已久的阳光终于突破重围在湿润的大地上洒下璀璨的金芒;红与金交融起来,满地浸泡在血泊里的断壁残垣和死者肢体终于得以被暴露在阳光下,忠实地向这在场唯一的生者展现出它们的凄艳之美。
——哼,死了啊。
酒吞毫无温度地扯了扯嘴角,在台与身周迅速用刀比划了好几下无果之后,终于自嘲地摇了摇头收刀回鞘。
一切都结束了。他想。就连来势汹汹的须佐之男也死在了他的将士们的围剿中。旧一代的神明终于被彻底清洗了个干净。仅剩的一个忍穗公子也不过是个懦弱的傀儡而已,他被盗走的那枚魂玉应当就在日神宫那里,现在就去把它拿回来吧。
——该是他的,最终一定还会属于他!
业火之尊并没看见千寻;就算是被血雨洗濯过,现如今的他也没有达到能用肉眼看见初代乃至更早之前神明的灵魂的程度。赤色的神明只一勒缰绳,法术凝成的骏马便在草原上扬起了艳红的水花,表情变得急切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风一般与纯白衣衫的少女擦肩而过,直奔着金碧辉煌的日神宫而去。
——他们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真是让人讨厌的男人,有眼无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台与的鬼魂瞪了他一眼,然后像个小姑娘一样高兴地牵起了千寻的手,“我真高兴,以后再不必管那些烂事了。还有那条小蛇,这些年来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你身体旁,他是有功的。说起来都是我任性的错……”
千寻笑了起来。台与此时提起白碧不过是因为心存愧疚,谁都会有情不得已,这她明白。所以她早已对白碧再没有半份怨艾,可要心无芥蒂,那却是不可能的。
“我离开了多少年?”她柔声问。
“十年。”台与抖抖自己杏色的袖子,“那蛇……”
“你走了,忍穗要怎么办呢?”千寻打断了她的话。
“且随他罢,”台与低声笑道,扭过头,眼角有点发红,“我已再没有第二条命,去弥补对不起那孩子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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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与最终高高兴兴地去往了位处海底的黄泉之国;她的姐姐天照就在那里,亲生母亲侍奉着她,弟弟素盏鸣尊也会在那里生活。和被儿子亲眼目睹着被毒海水硬生生融化在海底化成虚无的伊邪那岐不同,台与已经死去的兄弟姐妹们都无一例外地被他们的长姐接纳了,他们共同在死者的世界里成为了支撑整个海岛的人柱——那将是一场漫长的死亡,而黄泉之国的第一个主人伊邪那美早已经彻底离开。
“您的身体就在尾张的神社那里,回到你的身体里之后,酒吞的法术就会失效,您也就能通过来时的路回去了。为了能更好地把人扣下来,他把你的身体光明正大地放在了该放神像的地方,想要用信仰力锁住您……”台与临走前告诉千寻,“当地人都快把您当活佛供起来啦。”
也就是说“肉身神”么?千寻不由哭笑不得。没被当成妖怪是好事,可是被供起来的话,那岂不是会……
在看到实况的时候,少女简直要羞囧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在一片熏人的檀香里,果真有许多女子在隔着几层帷幕对她的身体虔诚地烧香“拜拜”许下愿望,里面甚至有那种穿着私服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