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出完美人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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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师门叫“乞巧”。
乞巧节,七夕节,女儿节,中国古代的女孩子重要的节日。
余然定定心神,伸手推开厚重的朱红色宫门,云雾缭绕,清香沁肺,凝眸望去,一副美人的绣像映入眼帘。她没有被画中美人脱俗倾城的容颜所吸引,反而目不转睛地盯住绣像旁的一行小字。
织女?她不禁会心一笑。
绣画上栩栩如生的女子,居然是织女?牛郎织女的故事,耳熟能详。余然的家乡W县自然也有。小时候的她,每到七夕夜晚,就喜欢搬张小凳子坐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闭目聆听晚风吹过叶梢发出的沙沙声。老辈里传说,那些沙沙声是牛郎和织女在窃窃私语。若是那晚夜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就表示织女她哭了。
余然扫了眼紫檀香案上,上面除了一个白玉浮雕的香炉和一盒檀香外,再无其他。盯看了一会,视线落到香案前摆放的蒲团。她侧头想想,移步上前,打开盒子,拿出三支檀香点燃,毕恭毕敬地上好香,退到蒲团后,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无声祷告。尔后下跪,连续磕了三个头。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余然磕好头站起来,本想离开。在她想走的一瞬,脚却怎么都挪不开步子了?身体好像不受她控制一样,自动自发地跪在蒲团上,继续磕头,下跪磕头,下跪磕头……三跪九叩,一个都不能少。
“然然,然然,你在吗?”
“月娟,你叫然然做什么?”
“妈,我问问我家小军今天有没有来找然然玩?”
“没有。你去后面她二姑姑家找找,兴许是去找震慧玩了。”
“好的。妈,你今天不要做饭了。今天她二伯去街上买了两斤前腿肉,说要包馄饨吃。你和然然等会一块来我们家吃吧。”
“好吧。一会我过去帮你拌馅包馄饨。”
……
这时,空中隐隐约约飘来一阵她二伯母和奶奶的交谈声,余然心底一惊,猛然间想起她现在不知道是意识进入混沌空间的,还是身体进来的?假如只是意识进来的还好,奶奶见到了,最多以为她睡着了。如果是连同身体一块进来的,那待会可会出大乱子的。
偌大的一个活人凭空消失了,不把人急死才怪!
余然的脑子里刚浮起想要离开混沌空间的念头,眼前就突然光芒一闪,场景急速变化,刹那间她已回到绣架旁站好。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通向楼梯口的房间门打开了。
“然然,你二伯母刚才来说,今天让我们去她家吃馄饨。你等一会吃饭的时候早点过去帮忙烧烧火,不要太晚了。”余奶奶推开一半房门,对着站在绣架前发愣的余然叮嘱。
“哦!奶奶,那根……”余然想了想,还是把刚才进入混沌空间的事咽进肚子里。她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怀璧其罪的道理,以前实践过多次。像这种处处透着古怪的事,只能等她彻底摸清了,才能私下里悄悄问余奶奶。
“什么事?”余奶奶诧异。
“没事。我就问问你给我的那根绣花针在你们师门传了多少代了?”余然呵呵笑着转移话题。
余奶奶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是师傅的师傅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虽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但给你了,你就要好好保存下去,留给你的传人。”她嘱咐了几句,关上房门,下楼。
余奶奶的话很简单,但里面却包含了千金的分量。余然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绣布上绣了一半的野菊花。针脚杂七杂八,松松紧紧,绣线的色彩浓淡不均匀,过渡极不自然。
忽然,她想起前世范医师对余奶奶说的话。
“这孩子灵气够,心气也高,上进心也有。可惜的是,年纪太小,性子还不够稳定,学得杂多而乱。若是肯多花费点心思,专注学其中的一两门手艺,你将来就不愁衣钵无人继承了。”
真是一句非常精准的评价!
余然嘴角勾起一缕苦笑。这一次,她绝不会犯以前的错误,看见什么都欣喜不已,嚷着要学,学了一半,就丢掉。弄到最后,不管什么她都只学到一点糊弄人的皮毛。
4 家事
余奶奶一关上门,余然心眼一动,蹑手蹑脚地躲到房门后,悄悄拧开锁,探头偷窥余奶奶下楼的身影。见她下了楼梯,直奔隔壁的二伯母家去帮忙了,她紧绷的心神不禁松懈下来。定定地看着余奶奶消失方向愣了会神,余然嘴角一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抓着门把的手指扣得老紧,眼角酸酸的,心底涩涩的。
她永远忘不了奶奶躺在病床上那张因胆囊癌扩散变得金黄的脸。
闭上双眼,余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逼回眼底的泪意。能再次看到活得健健康康的余奶奶,真好!她又哭又笑的想着。这一回,她会努力赚钱,每年都陪着奶奶去医院做健康检查。不再像以前一样,直到癌症晚期发作才发现奶奶病了。
不,她要跟范医师学中医,亲自为奶奶调理身体。余然深信,人定胜天。有毅力有韧性的人,绝不会被小小的挫折打倒。大概是因为余然从小是奶奶带大,父母不在身边的缘故,所以余然和奶奶的感情特别深。
胡思乱想了一会,余然看看放在五斗柜上的闹钟,一个八十年代常见的圆形老式闹钟。时针指向上午九点。离中午十一点吃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二伯母家今天包馄饨,肯定不止喊了她和奶奶过去吃。
这年头,乡下除了过年,平时基本不吃馄饨。哪家要是吃馄饨了,一定会为了图个热闹,把家里的亲戚全都喊齐了,一块包了吃。一家人聚在一起,剁肉馅的剁肉馅,剁菜馅的剁菜馅,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比起过年时还要热闹三分。
余然家本身就是个大家族,余奶奶嫁进余家后,养了三儿三女。长子余尤康在村委做事,次子余永康在一家厂单位销售科当科长,三子余云康高中时去参军了,直接留在部队没回家,后来余然她妈妈也跟着去当随军家属了。长女余欢娣嫁到了W市的太湖边,老公在湖边承包了几十亩的渔场,小日子过得很舒坦。二女儿余荣珍嫁得比较近,就嫁在余然他们村隔一条河的齐巷,走路花个三五分钟就能到。三女儿余菊芬最漂亮,选的老公也同样俊,就是嫁的村子比较偏僻。属于上趟街都比较远的死角落。
见时间不早了,余然打消了回混沌空间去一探究竟的念头,收拾了下绣架,拿起书桌上的课本,转身下楼,去隔壁二伯母家帮忙。
刚跨出大门,余然一眼瞧见站在门前榉树底下玩的三堂哥余军,她二伯母家的儿子。余军的样子和长大后差不多,瘦瘦高高的,像根竹竿子。他并不是余然的亲堂哥,是当年余奶奶去余然妈妈村子上抱回来的。
这事,余然私底下不止听她妈妈和余奶奶提过一回。说她二伯母见第二胎又生下个女儿,连哭了几天几夜,弄得余奶奶愁眉不展,到处托人打听哪个村上有孩子换?后来余然妈妈的村子上有户人家连养了四个儿子,想要个女儿养。於是余奶奶一问儿媳妇愿意换孩子,马上冒着大风雪赶去换,一路上连摔了九个跟头,才换来的。
不过,余然家也从没把余军当外人,俗话说得好,生娘哪及养娘亲!既然入了余家的家谱,自然就是余家的人了。
看着从小到大就与她特别亲厚的三堂哥,余然笑着问:“三哥,刚才你妈妈来我家找你了。你去哪玩了?是不是去河对面的二姑姑家找震慧哥哥玩了?”余军和余然二姑姑家的儿子齐震慧同年,俩人的生日就差几月。
“没有。去找余鹏问作业的事了。”余军一见到堂妹,马上收起满地的玻璃弹珠,跳到她跟前问:“听奶奶说,你昨晚摔到头了,没事吧?”说着,他的目光掠过余然青紫的额头。
“没事。一点也不疼。”余然摸摸额头,笑眯眯地回答。
“听说小叔叔收养个弟弟?”余军左右瞅瞅了,见外面场上没人,拉住余然的手,走到一旁的巷子里,轻声问。
“恩,是爸爸战友的儿子。”余然点头的同时,脑海中浮起弟弟余新的身影。她弟弟按照现代的眼光来瞧,算是有才有貌有房有车的四有青年。姐弟俩的感情不错,并没有因为彼此间没有血缘而生分了。
“等过年,爸爸妈妈会带回来入家谱的。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了。”她补充。
“你不生气吗?”余军小心翼翼的发问。
一听这话,余然顿时愣住了,随即她想起村子上三姑六婆间的闲言碎语,知道余军准是知道自己不是二伯母亲生的,心里边起了疙瘩。如果余然还是从前的余然,那她现在笃定不会说什么好话?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就是因为她觉得父母有弟弟不爱她了,所以一直把她丢给奶奶带。
她想了想,笑道:“不生气。奶奶说,一子一女凑个好字。乡下人就喜欢有儿有女的过日子。三哥,我很高兴有个弟弟。华姐姐不也很疼三哥的。”余华是余军的姐姐,余然的大堂姐。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别留意余军脸部的表情,见他眸色似有所松动,心里顿觉宽慰不少。在她的记忆里,三哥即使后来认了亲生父母,但依然视二伯父二伯母为亲生父母,很孝顺听话。这些话,她现在自然不能直接挑明了说。毕竟余军的身世也只是村上人在私底下偷偷议论。没人敢当着面说。
余然所住的村子叫西余村,整个村子八十多户人家,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
“三哥,你们家今天请了多少人来吃馄饨那?大伯伯家和二姑姑家请了没?”余然岔开话题,笑眯眯的询问。
说也奇怪,余然家的伯伯姑姑们都养了两孩子。大伯家两儿子,二伯大姑姑二姑姑家一子一女,小姑姑家两女儿。每次亲戚们聚会,大人一桌,小孩子一桌,显得特别热闹。
余军抬手挠挠后脑勺,皱眉回答:“妈说喊你和奶奶,二伯父一家,还有二姑姑一家一起吃。对了,马上要二月十九游庙会了,你外婆家不是在陆圩镇,你去吃饭吗?”
“学校又不放假,我不高兴请假去。我三阿姨家离阳山和街上都远,去了只能待在他们家里,太无聊了。”余然仰起小脸,看向屋子前面种的榉树。
余然家住在西余村的第一排,前面十二户人家,每家每户都在家门前的水泥场中间位置种了两三棵榉树。一到夏天,每家都喜欢搬张小桌子,坐到外面树荫底下乘凉,早上聚在一起喝茶,傍晚吹着自然风吃晚饭。
余军低垂着,右脚的脚尖在巷子里的石子路上,划来划去,吱唔了半天,请求道:“奶奶好像要去吃上梁酒,妈妈说让奶奶带我一起去。你也跟我一块去吧?我一个人不想去。”说完,他飞快地瞟了眼余然,垂着头不再说话。
上梁酒是余然家乡的一种习俗,家里的新房子造好后,主人家一般要请亲戚朋友们吃一顿。这客也不是白请的,去吃饭的客人,都要送或多或少的礼钱。走的时候,主人家还要给每一位客人一份点心。 八十年的点心统一标准是两肉馒头、两肉白团子、两青水的豆沙团子、两粽子、两块松糕、两红鸡蛋、一份喜糖。
“是去陆圩吃?”
余然猛然想起这件事,好像是余军亲生父母家的爷爷奶奶想看看抱养出去的孙子,所以借口家里上梁,请余奶奶和二伯父一家去吃酒。那时她年纪小,有的吃,自然喜欢得不得了,哪里顾得上隐藏的秘密。
“好啊!我也一块去。”瞥了眼心情不太好的余军,余然笑嘻嘻的答应下来。她记得余军三个亲哥哥的日子都过得挺富裕,对从小换出去的弟弟很亲近,不拿他当外人看。
“真的?”余军惊喜地抬起头。
余然点点头:“嗯!晚上我就同奶奶说。我们和奶奶一块走着去。”
“那你一定别忘了,晚上要跟奶奶说。”
“知道了。”
5 亲朋
和三堂哥余军说了会功课上的事,余然和他一前一后地跨进大门的门槛,穿过前堂屋,进入她二伯母家的厨房。她瞥见坐在灶膛那里烧火的大堂姐余华,以及陪坐一旁聊天的二姑姑家女儿,她的二表姐齐敏慧。
说来也巧,余然二姑姑和二伯父家的一双儿女,都是同岁。
“敏慧姐姐好,阿华姐姐好。”见到比记忆中显得青涩稚嫩的两位姐姐,余然露出笑脸,乖乖巧巧地上前问好。两个姐姐今年都上六年级,暑假一过,就要去镇上的重点中学念初中。W县中学是一所百年老校,不管硬件软件,还是录取率在W县的同类学校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然然,你去院子里去看书,不要在这里玩。你的手是用来绣花的,可不能碰这些东西。手心的皮肤会糙的。”没等余然端了小凳子坐过去,齐敏慧就笑嘻嘻地赶她走。
余华听了,放下手中的火钳,别过头,看了眼双手捧着小凳子站在原地不动弹的余然,笑着附议:“就是呀!你手上的皮肤要是毛了,绣的东西就不好看了。奶奶就你一个传人,你的手在我们眼里可比金子还贵。你就安安分分当你的绣娘,不要来掺和做这些事了。”说完,她拿起火钳,夹起一个稻草结塞进灶膛里。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余华的脸上,她文静秀气的脸庞,显得特别美丽。
把稻草打成一个个的稻草结堆放在靠里墙的一面,是余奶奶烧火的习惯。这样子,灶间比较干净,稻草也不会落得到处都是。烧火的时候,也比较方便,不用直接拿手去碰,拿火钳夹起来就是。
“你阿华姐姐还等着你给她绣嫁妆呢?”齐敏慧眨眨眼,戏谑道:”所以那,你的手可要好好保护。不然你阿华姐姐的嫁妆可就没指望了。”她是标准的瓜子脸,脸型比较饱满,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性子也温温柔柔的,特讨人喜欢。
闻言,余华杏眼一瞪,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满地反击过去:“刚才是谁在说,想请然然给她绣块帕子。至于嫁妆,我才多大,哪里需要考虑那玩意?敏慧,你可别忘了,我们俩同岁。我要出嫁了,你也不远了。所以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齐敏慧一愣,噗地捂嘴呵笑起来。过了一会,她止住笑,转过脸,盯着余然放在小凳子上的课本,转移话题:“然然,你过暑假就上四年级了。你们郑老师还跟班吗?”
余然的班主任郑英是刚从W市师范学校毕业的女孩子。性格温和,待人和善,长得也漂亮,与班上的孩子们相处得特好。她跟着余然他们班级,做了四年的班主任。等余然他们班一毕业,她也因为教学出色,调到镇中心小学去了。后来结婚,她还联络余然他们去喝喜酒。
“郑老师跟的。她说要一直跟到我们毕业。”想起记忆中温柔善良的老师,余然心底一暖,眼眸带笑的回答。她不禁有些期待明天周一上学的日子。能够再次见到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小学同学,她心里觉得特别激动。
小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之间没那么多隔阂。什么都能玩到一起。跳皮筋,丢沙包,老鹰抓小鸡,大网网小鱼,打乒乓球,打秋千……等进了初中,班上的四十位同学全被打散到了九个班级,许多原本彼此间很亲密的同学,都因为结识了新朋友,感情疏远了。
重活一次的余然并不想刻意去打乱别人要走的路。该聚的聚,该散的散,没有谁能够永远陪着谁。聚在一起时,开心点,珍惜点。散了,在心里默默道声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