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鬼-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快到正午了,姚叶一躺在吊床上晒太阳,表面悠闲,内心却是无数的挣扎,最后看开了一般,露出一抹薄雾一般飘渺的浅笑。
“爱妃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见到你总是笑容满面呢。”听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自己,姚叶一才幽幽的起了身,从吊床上跳下,同南宫邡坐在小石凳上。
看出了南宫邡心情很好,怕是出征东国已经迫在眉睫,却不焦急,媚人一笑,问道:“陛下的为君之道是什么?”南宫邡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姚叶一脸上的并不是哀愁和忧伤,听到对方的问题心中更是万般猜疑:“赤王是何用意?”听到称呼的转变,姚叶一到也没有在意,将视线从南宫邡的脸上转移到远方。“没什么,想根据陛下的为君之道,预测一下今后的天下。”
南宫邡皱起眉头,似乎也察觉到了姚叶一身上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是一种非常让人不安的感觉。看那张有些消瘦,笑在面上,未入眼底的表情,做胸腔内的器官隐约一阵刺痛。……心痛?不是。南宫邡立马否定这个想法,不久就是他统一四方的第一步了,绝不能因为自己感情的变化出现任何差池,于是大声回答姚叶一:“本王的为君之道,即是‘畏’。”
说罢站起身来,顺着姚叶一的视线望去,一片明亮的天。“让臣子、天下之人对本王满怀畏惧,在畏惧之下,才不敢背叛或是反抗,只能颤抖着服从。”
刚说罢,姚叶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出声来,让南宫邡颇为恼怒:“爱妃,这有何可笑。”姚叶一停止笑声,弯着眼睛看向南宫邡:“臣妾可笑陛下,不配主宰天下苍生。”听到此,连暗处的珉麒都为之一愣,因为姚叶一的话,跟萌麒说过的几乎一样。
“哦?那爱妃有何高见?”危险的眯起眸子,见姚叶一起身,与自己并肩而站,眼神飘渺不定,让人琢磨不清。“‘敬畏’。为君者,应让天下之人敬如父兄,畏如鬼神。”随即竟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南宫邡,语气之中也没有了针锋相对的讽刺,反而让人觉得温柔如春风拂面。“陛下的为君之道,注定会让天下只剩陛下一人,孤独寂寞,可悲可叹。”
瞳孔骤缩,想要大声反驳,却已词穷。姚叶一见南宫邡怒气冲天却哑口无言,摇头苦笑,将怀中最后的香囊递给南宫邡。后者愣愣的接过,揉了一会儿,问道:“里面不是香料,是什么?”
“红豆。”又看南宫邡更加迷茫的眼神,姚叶一笑着说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南宫邡还杵在原地,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一个女子面前竟如此无能,抓紧手里的香囊,心中默默品味着姚叶一最后吟诵的那首诗,竟有一丝笑意浮在脸上。
进入屋内,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倒在床上,小声哼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归……永不归。”
章三十六 终之结。
于少晴快马加鞭抵达了东国,二话不说直奔丞相府。
“宇少!”无人阻拦直闯宇桓书房,那厮果然正看着姚叶一的画卷发呆。“宇少!别看了!”听到大大咧咧的喊声,宇桓才眨了眨眼,看向于少晴:“你不是嫁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于少晴快步上前大喊道:“我呸!你才嫁出去了呢!”随即不理会宇桓窃笑,把怀里的香囊拿出来扔给宇桓,“那丫头托我交给你的。”宇桓一听是姚叶一送来的,便停止了笑声,从于少晴手里接过了香囊。
“你别那么深情的看了,那丫头感觉不太对劲,你看看这香囊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没。”于少晴受不了那种宇桓睹物思人的表情,搓搓胳膊制止宇桓泛滥的相思。宇桓轻咳两声,将香囊揉捏半天,揭开系住的绳子,从香囊里拿出那纸条,上面是姚叶一写的那首《相思》。又看了看那粒粒泛着暗红的豆子,似饮血而生,让宇桓有种不好的预感,用力握住那纸条。
“青玉。”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暗处闪了出来,单膝跪在宇桓面前,仔细看去,竟然是将军府的青玉。“告诉‘风’和‘雷’,准备出远门了。”“是。”小小的身影如同出现时的突然,再次消失不见。
宇桓转身看向于少晴,见对方一脸了然还有着略带调侃的笑意,垂眸说道:“上次就差点把人弄丢了,这次绝对要看紧了。”于少晴笑着点点头,随即眉头也深锁了几分。
再看姚叶奇和萌麒,已经坐在东方夜旗的面前了。
姚叶奇打量了一番东方夜旗,倒像是在看镜子一般,笑了笑作揖:“我家姐姐多谢太子殿下照顾了。”东方夜旗摆摆手,示意对方不比行礼,回以微笑:“是叶一一直在照顾我才是,两位前来……该不会叶一出了什么事情?”不安的看向和自己有着同样面孔的未来小舅子,在对方迟疑的看过来之后,更加忧心忡忡。
“南王准备进攻东国,并且……由叶一为统帅。”晴天一道霹雳,东方夜旗当场愣住。设想了无数南王迎娶姚叶一的目的,独独没有想到对方卑鄙至此。一拳垂在桌上,险些把青花瓷的茶杯震下去。
一时间三人便陷入了沉默,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三人看过去,人便已经闯了进来。“小太子,来来,那丫头给你的东西我给捎来了。”于少晴快步走向东方夜旗,把那封信和香囊递给东方夜旗。东方夜旗捏着信封,心脏跳的几乎破喉而出,颤抖的拆开信封。首先落入掌中的,便是一缕酒红色的发丝,让所有人的心里为之一紧。
拿出信纸默默的看了一遍,信里大概说了姚叶一不会背叛东方夜旗,希望他相信自己,还说了些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和姚叶奇,像是对即将远行的游子说的话,有些罗嗦,却满怀关爱。最后看到那首《满江红》,东方夜旗再也不能沉默,抬头看了看其他三人,咬咬唇,坚定地说道:“本宫,亲自带军,迎战。”
姚叶一这边,不知南王在准备什么还是在逃避姚叶一,总而言之是几天没见过人影了。姚叶一倒像是乐得清闲,跟小宫女们说说笑笑,看似平凡无常,却总让知情人心里十分难受,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慌张,像是有生以来所有的负面感情全部慢慢释放,让人寝食难安。
直到某天夜里,姚叶一躺在床上看书,南宫邡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紫檀木椅上看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而有所动作的姚叶一。“三天之后,就开始行动,爱妃可有什么要准备的?”姚叶一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了好久,才微微笑着说道:“臣妾,没什么可准备的。”看也不看南宫一眼,继续看书。
南宫邡的眼神暗了下来,“是吗……”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香囊,“爱妃不必担心,本王会在副将之位协助你。”床上传来一阵轻笑,说着谢过陛下之后,再没有声音了。南宫邡没有离去,而是跟姚叶一一起坐着,一个随意的翻着书页,一个捏着香囊不知想着什么,直到天明。
三天之后,姚叶一穿上了久违的战甲,只可惜现在身上的这身,跟许久以前的那身,截然相反。好笑的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只记得被南宫邡拉着走了,骑上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还想着这样颇有白马王子之风,混混沌沌便出发了。
路过了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究竟笑了多久,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让姚叶一使用她那颗几近作废的大脑,只知道战场在南国不远处的绝命谷。顾名思义,该谷深不见底,谷底长满了荆棘,人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刺成蜂窝。
行军七日,抵达了绝命谷,东国大军早就到了,在黄土地上等着。姚叶一看到了一片银甲之前的一抹白色,无神的眸子才流过一丝柔和的光。
东方夜旗傲然立于背风处,身旁姚叶奇、宇桓、于少晴等人一个不少,姚叶一的大脑里竟闪过了“家庭聚会”一词,当下又为自己可笑的想法笑了起来。
紧跟在身边的南宫邡一言不发的看着自顾自笑着的姚叶一,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手习惯性的覆上那香囊。知道里面有一张纸条,但却没有勇气去打开来看,只怕上面写着痛恨自己之类的话语。
怕?……有什么可怕的,会痛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东方夜旗眼见着期盼已久的人儿笑盈盈的走近,心里有高兴,却又隐隐有着难以言表的不安。那许久不见显然瘦弱许多的身子,在风中似摇摇欲坠,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下一秒就会随风散去,消失不见。
直直望向姚叶一,见对方也毫不回避的望着自己,紧皱的眉心也稍稍舒展了一些。
南宫邡咳嗽两声,试图打断姚叶一同敌军大将的神情对视,让她赶快准备开战宣言,却始终未能引起姚叶一的注意。无奈之下,只得亲自举起右手,大喝一声进攻。
战鼓雷雷,铁蹄铮铮,士兵们从姚叶一的身旁呼啸而过,她却丝毫没有动作,因为看到了东方夜旗的战马随着滚滚烟尘,即将到达自己面前。
等到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圈,姚叶一握紧手中的乌影,迎上前。东方夜旗微皱着眉,嘴角却不可抑制的露出笑意,笑意却在通体漆黑的长枪险险擦过自己的手臂之后凝结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转身看向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爱人。
姚叶一一拉缰绳,调转个方向重新攻去,迫使东方夜旗举剑防御。“叶一!”东方夜旗大喊,姚叶一却想没听见一样,攻势如洪水一般袭来,最终将东方夜旗一枪打下战马。毫不犹豫的飞身而下,东方夜旗刚刚站稳,便不得不继续承受姚叶一猛烈的攻击。
“叶一你怎么了!是我啊!”手中的剑同那杆乌黑的长枪激烈的碰撞,震得手掌完全麻痹。姚叶一面无表情,用沉稳的声音说道:“手握剑的方式不对,再往下一些,防御时要注意看对手的出招,试着去猜测对手的下一步。”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还是武馆老师的时候,一边攻击,一边教东方夜旗使剑。
听着姚叶一的指导,开始满是疑惑,但无论自己怎么喊叫,对方都不间断的指导,最后也听着姚叶一的指导作出正确的攻势。
“对、就是这样。”见东方夜旗渐渐上手,姚叶一会心一笑,又说出了让东方夜旗为之一惊的话,“我送的那些红豆,殿下可喜欢?”东方夜旗愣了愣,随即答道:“喜欢,但是我不明白你那张纸条的话。”记得从香囊里拿出的那张纸条上,有些歪歪扭扭的写着: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没有停下手中的进攻,姚叶一笑着说道:“眼空蓄泪泪空垂,点点相思,滴落的都是鲜红的血泪。血泪凝结成珠儿,化作粒粒相思豆。”东方夜旗还没来得及品味其中的意思,便见姚叶一端起长枪,快步朝自己冲了过来,狠狠的表情像是要将自己毙命一般。
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有些松了,低低垂下了头。就算这样死在爱人手里,也……
“夜旗!握紧武器,好好的举起来,不要畏惧敌人,你的敌人不止一个!”猛然抬起头,手也下意识的握紧了利剑,摆在面前。与东方夜旗的距离只差三步,东方夜旗惊讶的看着姚叶一满是杀气的脸瞬间露出柔和的微笑,如暖暖的春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的耳畔长枪呼啸而过,手中的剑似乎被狠狠的按下,挣脱了手掌,剑柄抵在了胸口,而剑刃……刺穿了面前人的胸口,血光四溅,喷洒在自己的身上,如沸水一般灼伤了皮肤。
“……”
于是,在某些人的惊叫之下,东方夜旗的手僵在半空,怀里姚叶一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从姚叶一背后穿出的沾满鲜血的剑刃。
大脑空白,空白,空白……
“殿、下……咳,”混蛋……痛死了……“对、不起啊……对你、这么、不……公……咳咳!”紧紧搂住东方夜旗的脖颈,也不故从口中吐出的鲜血污染了他银色的战甲。“来世……再、执子之手、与……”该死……都要死了也不让自己把遗言说完……啊啊……我都说了吧,我不会步凤翎的后尘啊……呵呵……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了……是不是很……懒啊,反正……我就是懒人……
眼皮终于不能再支撑,力气一松,便从东方夜旗的怀里滑了下来。
好累……好累啊……就这样睡了吧……
章三十七 旁之人。
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姚叶一之前的反常,终于明白了内心的那种不安……一切都晚了。
东方夜旗搂紧了胸口深深的竖着曾经握在自己手里的剑的姚叶一,这时候应该要哭才对,爱哭的自己应该要哭才对。但是为什么……流不下一滴泪。
“叶一,喂,你写的那些字好丑,我根本就看不懂。”
“你也知道对我不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啊啊……是吗,你累了啊,对这个充满阴谋的世界。”
“……对不起……我也好累,对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为什么……没用那杆黑枪刺穿我呢……”
“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了吧……”
能清楚地感觉到眼珠上细小血管连同泪腺剧烈的跳动,却没有任何液体从内里流出。血泪成红豆,原来她分发给众人的香囊里,装的都是她无法流出的泪。
那时……却没有人在身边安慰她,给予她一丝的温暖……
南宫邡像是被敲了一锤一样,愣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慌忙摸出腰间的香囊,胡乱撕开那口子,从里面取出纸条,小小的一句话,短短的一行字,却一下一下的刺痛了自己的心。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愤怒,非常、非常的愤怒,到底是计划的失败,还是失去了重要的棋子,不知道究竟在恼怒什么,南宫邡抓住那纸条,泄愤一般的撕成了碎片。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不早一点去看!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注意她反常的举动!为什么不!……还她自由……
宇桓和于少晴根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前者更是完全愣住,丝毫没有以往的处事不惊。明明特地带上了‘风’‘雷’这两大精英营,根本连到她身边的机会都还没有。怎么会……怎么会呢,明明是凤翎的女儿啊……怎么会……
同萌麒后来赶上的雅风,只看到姚叶一朝着剑锋冲去的身影,连“不要”二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光,竟直直晕倒在地。萌麒的泪也在同一时刻,断线而落,在听到姚叶奇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后,更是愈发汹涌。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比萌麒的瞎话更不可信,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皇后的女儿,无论怎么打架都从未出事号称不死小强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毫无生气的躺着。叶一应该是很神经质,随便逗逗就火冒三丈,抓人就打,整个朝气蓬勃的阳光型,呵、呵呵…少来了…装什么深沉,那种死气沉沉的冰山型一点都不适合你啊混蛋——!
只有从暗处走出的珉麒,说得上是最冷静的。被姚叶一的举动吓了一跳之后,也是最先接受事实的。不仅是姚叶一死去的事实,更是自己输了的事实,输给小了自己几百年的弟弟,输的彻彻底底。
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时,眼中是惋惜与坚定的光。抬脚走向被东方夜旗拥着的姚叶一。萌麒见自家大哥动作,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意思,胡乱擦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