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之此生不换-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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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干什么啊?阿姨做了什么事你要这么生气?”向晴使劲拉住他,心里有些害怕,然后转头问张悦,“阿姨,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向衷忽然接嘴,声音依然狠厉,“她竟然嫌我没出息,不就是被工厂辞了吗?到哪儿不能找个工作?现在更好,连烟都不让我抽了!你说到底是谁错?”
“你还好意思说?你如果答应了那事儿,老张会辞了你吗?半年的工资都被扣在那里,这么多钱你到哪儿去赚回来?现在还要抽这么贵的烟,我把它踩掉怎么了?”说着,张悦还在扔在地上的利群香烟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显然也是气急了!
“你抽烟怎么了?你再踩一下试试,别以为丫头在我就不敢打你了!”说着,向衷就要冲过去打张悦,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爸,你别这样,阿姨,你们别吵了……”向晴紧紧地拉住向衷的胳膊,不让他过去,声音已经带了丝哭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她知道爸爸虽然平时笑呵呵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他真正发怒起来是很可怕的,所以这会儿只能使劲扯住他,以免发生家庭暴力。
“啊……”但是向衷却完全不听,猛地甩掉向晴的手,胳膊不小心甩到向晴的脸上,她痛呼一声。
听到向晴的痛呼,向衷猛地停了下来,似乎回复了些理智,侧头看着向晴,有些焦急地问道:“丫头,是不是被爸打痛了?给爸看看。”
向晴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说道:“爸,你别打阿姨好不好?有什么事用说的就行,你别动手!”
“丫头说得对,刚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张悦看了他们一眼,也放缓语气说道,毕竟就快过年了,她也不想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但是向衷却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向晴,怒气依旧没有完全平复下来,“我去Y镇一趟,昨天跟老林说好了的,去谈谈打工的事。”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Y镇离H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算是向晴的老家,很多叔伯之类的都住在那边,他们也是在爷爷奶奶都过世了之后才搬到这边的。
“现在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去?”张悦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说道。
“是啊,爸,现在已经没车了,你明天再去好不好?”向晴也上前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今天去,有什么晚不晚的?难道我还会没办法会老家吗?”向衷气呼呼地说道,无论张悦和向晴说什么他都不予理会。
拉了向衷好久,向晴也累了,心想让爸爸冷静一下或许也好,至少他和阿姨不会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所以,她便松了手,也让张悦松了手,说道:“阿姨,你让爸回去吧,反正现在还有出租车,爸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向衷已经冲了出去,张悦忧心地看着门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那么一会儿,向晴就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在学校要时刻准备应对乔芸,没想到回到家还是不得安宁。她沉默地回到房间,在窗前看着向衷坐着出租车绝尘而去,疲惫地躺到床上,心想,等老爸在老家呆两天,回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
但是,向晴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刻的松手,将成为她永远无法挽回的伤!
谁会想到,这一放手,就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伤痛!
第二天一早,向晴是被张悦叫醒的,一张开眼便看见张悦红肿的眼睛,她吓了一跳,马上问道:“阿姨,出什么事了?
张悦抽抽噎噎地说了半天,向晴才明白,昨晚老爸说是去找老林,却只在他那里喝了一瓶啤酒就离开了,也没在任何一个叔伯那里过夜,今天一大早才回到老家的大宅里,说他竟然在外面游荡了一夜不曾睡觉。老家的大伯说老爸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回家就胡言乱语,自说自话不算,还跟人打架,连手机都扔了,揣在兜里的几百块钱也没了。老家的几个叔伯一合计,估摸着老爸这是精神上受了刺激,所以大伙儿一起将他送到了H市第二医院的精神科,现在打电话过来,说是确诊为精神分裂,问亲属意见是要带药回家吃还是直接住院。
向晴一听,当场就懵了,要不是看见张悦急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还不信,只当是有人跟她开了个玩笑。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个劲地问张悦是不是弄错了,爸爸怎么可能会得精神分裂,那也太扯了!他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人,每天都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似的,怎么可能会有想不开的地方?
“都怪我,都怪我,好端端的我跟他吵什么架?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丫头,你说你爸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可怎么活啊?”张悦说着,更是泪如泉涌了,看得向晴心中难受得紧。
“阿姨,你别担心,爸这只是一时的,你放心,过不了几天他就好了。”向晴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其实她心底也一点底都没有,但是她知道担心也没用,便只能自我安慰了。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向晴整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因为向衷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刚开始的半个月,她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老家的大伯说过老家也有一个同乡得过精神分裂,后来送到第二医院治疗,半个月就痊愈了。而且向衷的主治医师也不让向晴去探望向衷,说是患者需要冷静,一旦见到熟悉的人估计情绪又会有波动,那治疗就白费力了。所以,那半个月向晴就在姑姑的花店继续帮忙,顺便赚点零用钱,毕竟爸爸住院需要一大笔医疗费,她帮不了家里的忙至少可以不用问家里要钱。
只是,向晴没想到的是,向衷的治疗又持续了一个月,期间,向晴去探望过他两次。第一次去的时候,向衷的神智依旧不甚清醒,只不过尚能认识她和张悦,一看到她们就牵住她们的手,坐在病床前跟她们讲话。向晴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他,本来以为自己不是那么担心的,但看到他的时候眼里却忍不住盈满泪水。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那般神志不清的模样吧,但是,真正让向晴感到心疼的是,却是他消瘦的身影,嘴角和身上清晰可见的伤痕,而且因为吃药的关系,他的嘴角一直流着哈喇子。向晴无法不为这样的父亲心痛,甚至,他都没有好好洗过一把脸,问护士,护士只说向衷的脸盆已经被他自己给砸了,所以无法洗脸。当时向晴的火气差点没上来,她向来不怎么待见精神科的医生和护士,总觉得他们不把精神病人当人,他们一不听话就把他们一起关在封闭的房间里,任他们吵架斗殴,自生自灭。
一想起自己的爸爸曾经被他们关在房间里拳脚相向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破口大骂,甚至揍人。她不是没有为他的伤痕质问过医生,但医生只说伤痕是向衷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得来的。向晴自是不信,却也无法证明什么,便只好忍着气,缓下语气请医生对父亲多多费心。但是,那时年幼,她如何会晓得,不管对方口头上应得多么爽快,真正为父亲做过的,却是只少不多。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再见到父亲,父亲的主治医师只说是因为她那一回的探望,使得父亲的情绪有很大波动,治疗上又颇费了一番心力。向晴担心自己真会对父亲产生不好的影响,每次便只将水果牛奶之类的放下,便离开了医院。只有一次,她在前台的监控器上见过向衷,还是那个封闭的房间,里面有很多精神病人,父亲一个人走来走去,偶尔看看电视,面无表情,消瘦得愈加厉害。
当时的向晴,站在电脑屏幕前久久不肯离开,直到护士不耐烦地催促,她才不得已移动脚步离开。她隔着外面的铁门看了一眼,只拜托护士把自己带来的新鲜水果交给父亲,她不敢抱怨,更不敢骂他们,因为她怕,怕因为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反而让父亲受到更差的对待,她没有发怒的资本。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花店帮忙,很少联系同学,连齐轩也不曾经常联系,只说爸爸身体不好,她要帮忙打工,没时间出去。齐轩自己似乎也很忙碌,所以并没有怀疑什么,只嘱咐她注意身体。
这一年的新年,是向晴这辈子过的最为黑暗的一个新年,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依旧没有勇气回首。
正月十五,向晴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向衷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正常,只不过这几天受了风寒,让亲属接回去,找个非精神系的医院医治一下。向晴接到电话的时候,真正感觉到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只感觉心口的大石总算放下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真正的伤痛才刚刚到来,而之前的担忧,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向晴和张悦很快就去接了向衷出院,这时候的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原本圆滚滚的身子,此时只剩下骨包皮了,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瘦骨嶙峋的样子让向晴的心猛地一抖,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但她转念一想,只要病好了,还怕以后补不回来吗?
向晴没有想到向衷的“风寒”这么严重,他一直拉肚子,更可怕的是,竟然拉出血便,张悦看情况不对,便忙找来老家的大伯,打了120,将向衷送到了信誉最好的中医院。
向衷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安排他住院的时候,他一直说自己想要回家。而且他看着医院的眼神明显地带着畏惧,向晴心里一痛,心想肯定是之前在第二医院受到了不好的对待。
“爸,你放心,只要把病医好了就马上能回家了,你放心啊,就几天而已。”向晴在一旁安慰道。
向晴一直都这么觉得的,过不了几天,爸爸的病就好了,然后,一切就都过去了,所有的事情都会恢复跟以前一样,一家人依旧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但也就是在那一夜,她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又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呢?这一切,又怎么可能过去?什么都无法过去了,真正的苦难,才正要开始,而她,除了咬牙承受,别无他法!
第四十六章 晴天霹雳
向衷住进中医院的当晚,在中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初期诊断是痢疾,可以治好,但情况严重的话不排除死亡的可能,但是,向晴却始终相信,向衷肯定是能治好的,毕竟,她完全无法想象,向衷会在现在离开她。
但是,后半夜,好不容易等到的C化验单,却彻底打碎她的梦想。当中医院的老医生,拿着化验单,对她说:“你父亲得的是,末期肝癌。”
向晴当场就懵了,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算镇静,并没有什么表示,许是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听到自己用异常平静的嗓音问道:“肝癌?你的意思是,没治了?”
“已经是末期了,机会微乎其微,你要清楚。”
末期肝癌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清楚,她知道很多人都因为癌症死掉,她从来不以为意,却不曾想这种事竟然也会发生在她身上。这太狗血了,她完全无法相信,饶是她看多了言情,也无法相信这么戏剧性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母亲早亡,恋情受阻,父亲肝癌……好像她就是里的悲情女主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她眼前发生,却无能为力,甚至欲哭无泪……
张悦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一脸怔然的向晴,问道:“怎么样,丫头,结果出来了吗?”
向晴看向张悦,木然地说道:“医生说爸爸患的是肝……”“癌”字尚未说出口,向晴的声音便哽咽了,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她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想阻止自己发出如此脆弱的声音,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弯下腰,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她却没有办法阻止眼泪的滑落。
“丫头,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别光顾着哭啊,你倒是说啊!”张悦也急了,心里怕是已经有些知晓,却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
“肝癌,爸爸患的是肝癌……”向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以最快的速度说道。有那么一瞬,她想隐瞒事实的真相,但是将心比心,此时不告诉她,只怕以后她会更加痛苦。
她终于不受控制地哭出声来,蹲到地上,依旧捂着嘴巴,嘤嘤地哭泣,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一不小心就惊破心中曾经幻想过的美梦。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张悦一脸震惊,许久才缓过神来,却是一下就哭出声来了,冲到医生面前,几乎就要跪下来了,颤抖着声音乞求道:“医生,我知道你们可以救他的,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这,不是我们说救就能救的,你女儿知道,他已经是末期了,发现得太晚了,我们也没办法……”医生为难地说道。
“不不不,一定可以救回来的,我求你了,医生,你救救他……”张悦泣不成声,一脸悲恸地瘫倒在地上。
向晴止住了自己的泪水,知道此刻张悦并不比她好受,她必须保持清醒。她走过去,想将张悦拉起来,却怎么也拽不动她。
“阿姨,你先起来,你别这样……”向晴劝道。
张悦却忽然挣脱了她的手,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医生面前,跪在地上,死死地拽住他的裤脚不肯放,只重复着一句:“医生,我求你了,你救救他……”
“你别这样,别这样……”那医生显然也被张悦的举动吓了一跳,结巴着说道。
寂静的夜里,张悦的哭喊声显得格外嘹亮,在医院里发出不小的骚动,已经有不少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向晴知道这会影响其他病人,便只能使力将她拖起来,只是张悦却怎么也不合作,让她感到力不从心,差点又哭出声来。
到后来,来了好几个护士,与向晴一起合力将她拉开,向晴这才松了口气,让闻讯赶来的几个叔伯送已经哭喊地声嘶力竭的张悦回家。她自己则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向衷的病房走去,每走一步,就觉得绝望一分。
此时的医院格外寂静,护士台亮着几盏灯,隐约可见几个护士忙碌的身影。她慢慢地走到病房,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熟睡中的向衷,哀恸满目,悲伤地无以复加。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她心里的苦涩蔓延了一地,她再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了,让他在那家医院白白受了那么多苦,却再也不能好好地孝顺他了!
眼里的泪意又涌了出来,向晴不敢哭出声,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一到外面,冰冷的寒意便向她涌来,她沿着墙壁走了几步,身子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慢慢地滑落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好累,好累啊,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尽头?
她看着走廊尽头,窗外那暗黑的苍穹,没有一颗星星,绝望就像这庞大的黑夜,排山倒海地向她涌来,避无可避。
向晴想,这一生,都不会有一个夜晚,比那晚更为恐怖和绝望!她所有的希冀都在一瞬间被击得支离破碎,余下的,只有深沉到无以复加的绝望!她要怎么形容?她一个人在医院的病房外,倚着墙壁,呆坐了一夜,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她只知道,她快要没有爸爸了,她快要没有爸爸了……
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却是那么苍白无力,她可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眼泪已经快要流干了,双眼酸涩得紧,却怎么也敌不过心中的痛!当年妈妈离开的时候,她还小,小得不懂何为悲伤,现在才知道,要亲眼见证自己最重视的亲人走向死亡,是怎样锥心的痛苦!她到现在还无法从这个事实中摆脱出来!这一刻她可以放纵自己在绝望中逃避,独自将悲伤流放,那天亮之后呢?天亮之后她该怎么办?
天一亮,她就必须面对这一切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会儿,已经是凌晨五点了,不过立春虽然过了,天气也依旧寒冷,外面也还是漆黑一片,不过此时的护士台却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咦,陈医生又逃回家了吗?今天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