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千与千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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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这才想起，早在十二月，她就收到了米莉亚小姐【两个月后我会亲自去巴勒莫盯你】的威胁。
心底顿时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千寻缓缓滚动滑鼠，果然在二月二十三日的纪录中看到了这样的信息——
【你够种，居然给我逃走了。】
二月下旬至三月中旬，她都和沢田在威尼斯待着。这并非刻意而为之的逃避，天知道这日期居然会撞得那么巧！？
接下来的信息都换成了红色的加粗初号字体，看得千寻一阵心惊肉跳——
【出版社已经打电话来催了，一个半月之内交不了稿你试试看吧。
00：23Feb 29th】
…………
【你够狠，我回罗马了。如果还想多活些时日就尽快跟我联系，不然后果自负。
15：52 Mar 2rd】
…………
【老板大发雷霆，不要逼他亲自出山。稿子呢，稿子呢！？
05：03 Mar 18th】
…………
【这是我的最后底线，今天务必和我联系。
09：51 Mar 29th】
…………
【Fuck。你完了。
16：23 Mar 30th】
米莉亚小姐曾说，身为一个文化人，她有生以来爆粗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爆粗口，是她在中国旅游时被公车骚扰，再三忍让后实在忍无可忍，跆拳道黑带的她一记飞踢潇洒地将其踩踏于脚下，附赠一句恶狠狠的“Fuck”。
第二次爆粗口，是她在德国参观二战纪念馆时，在希特勒的蜡像边对着男友的镜头做了一个法西斯式敬礼动作，结果被帅气的制服警察带走，罚款三千欧元，她协商一小时无效后，对着那个死板较真的德国警察大骂“Fuck”。
第三次爆粗口，是流感盛行期间，她不慎染病只得去医院挂水。结果医生为她使用的一星期的药物居然都是过期的。后来历经手术治疗药物治疗的一系列磨难，瘦骨嶙峋气若游丝的她出院前对主治医咬牙切齿地比了中指，恶狠狠地撂下一句
“Fuck”，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屏幕上那红艳艳的“Fuck”，千寻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咬了咬牙，花了天大的决心才关掉游戏的登陆界面，锁起路由器打开文档。
她在书柜中抽出笔记本，翻出《留白》的写作提纲。因为此文是以男主角离开作为结尾的BE，故她在提纲题头特地用红笔标出文风一定要走沉重悲凉的路线。
可是以千寻现在的生活状态，根本写不出如斯风格的文字。若是要改变文风，不仅之前所写的五万字要付诸东流，结合剧情更是会显得不伦不类。
千寻痛苦地抱住脑袋，哀嚎一声，无力地躺倒在地板上翻滚起来。
一郁闷起来，千寻就下意识想找沢田出去玩。谁知刚一摸到手机，便铃声大作。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不假思索地摁下通话键。
“喂？”
“阿寻，下午好哟~”
电话那头柔软甜腻的嗓音很快传了出来，萎靡的情绪一扫而空。千寻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晃动起双腿，“嗯，下午好~”
“吃过晚饭了么~？”
千寻正欲反问“现在才几点喂”，抬眼却看见窗外燃得如火如荼的火烧云，顿时噎住，结结巴巴地道，“还，还没有呢。”
“那阿寻有时间么？出来吃饭吧~？”
“嗯，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千寻已经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从衣柜里随手翻出一条水绿色的无袖外罩连衣裙，想了想，又抽出一件纯白色的T恤作内衬，“几点？在哪里见面？”
白兰不语，却轻轻地笑了起来。开怀的笑音令千寻一头雾水。
“阿寻，看楼下哟~”
千寻茫然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下一看，一眼就看见了白衣如雪笑靥如花的青年正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正震惊着，千寻远远地看见白兰又对着手机动了动嘴唇。过了片刻，传播速度远小于光的声波姗姗来迟，“阿寻，你的扮相很技术宅呢~”
千寻一愣，端起镜子看着里面发如鸡窝面露菜色的狼狈女子，忽然爆发出一声逆天的尖叫。
*
半小时后，化妆更衣完毕的千寻终于板着张脸走出咖啡屋。
白兰耐心地等着，见到千寻，他双手抄兜笑得意味深长。
此刻，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容在千寻眼中却十分欠扁。她咬牙切齿地用五公分高的鞋跟在白兰的脚上狠狠踩了一记，“不许笑！”
白兰故作委屈地撇撇嘴，“阿寻好专治好法西斯啊~”
千寻眉角一抽，又忍不住补了一脚，“去死！”
白兰忍俊不禁，他故作玄虚地摇了摇脑袋，“可是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帮阿寻圆梦了哦~”
“哈啊？”
“还记得大三那年么？你拉着我去学院影厅看怀旧档的《罗马假日》……”
白兰没再继续说下去，却已唤醒了千寻躲藏在大脑皮层深处的记忆。她忍俊不禁，沉淀着怀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结果看了那个失落到死的结局，我哭的稀里哗啦，说‘如果我是那个公主我绝对跟定那个穷记者过一辈子的罗马假日’。”
白兰意味不明地笑着，“还有呢？”
千寻一愣，“……还有？”
白兰微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千寻的鼻梁，话音满溢宠溺，“等我一下~”
千寻呆呆地摸了摸方才被他触过的鼻梁，不出片刻，便见他推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千寻只觉得自己的唇角狠狠一抽，“这……这是什么情况……”
白兰从小小的后备箱取出安全帽，细心地为千寻戴好。弯下腰，似笑非笑地平视她清澈的眼，“我记得某个丫头当年还恶狠狠地要求我像那个穷酸记者一样骑一辆小摩托载你环游罗马城的来着~？”
“诶……？”
回想起彼时自己幼稚刁蛮无理取闹的模样，千寻不禁脸颊一红。她摆摆手，正欲说些什么，却已被白兰轻轻摁在了后座上。
修长的腿跨上简陋的摩托车，白兰笑着说了声“出发了哟~”，便发动了引擎。
一阵尖锐的轮胎曳地声过后，摩托倏地向前飞驰而去。
千寻尖叫一声，吓得一把抱住了白兰的腰。
青年的腰身一如看上去那般清瘦，却瘦而不弱，韧劲有力。千寻忍不住将额抵在他的脊背上，清新的风之恋香气糅散在空气中，迎风扑面而来。
小摩托无视交通法规，在大街小巷间横冲直撞。惹得千寻尖叫连连，白兰却没心没肺地笑音串串。
千寻狠狠锤了一下他的后背，没好气地吼道，“给我慢一点啊混蛋！！！”
白兰被逗乐了，大声地笑着，却还是乖乖地放慢了车速。
过往之风终于不再凛冽，悠悠然地撩起千寻的卷发。她将碎发摁在耳后，喃喃地叹了一声，“可惜这里不是罗马啊~”
本以为如此小的声音白兰不会听见，没想到他却半过头来，“阿寻想回罗马么~？”
“嗯……有点。”千寻诚实地点了点头，“毕业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那下次一起回去吧~”
千寻没听清，“什么？”
白兰笑了笑，拔高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下次我们一起回去吧——~”
甜蜜似水，一波波地涌入心脏。千寻在白兰背后弯了弯唇，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喂，我觉得我们真是两个大山寨。”
“怎么？”
“山寨记者白兰·杰索，山寨公主荻野千寻，山寨城市巴勒莫。”说完，自己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得快要岔气，“哈哈哈哈哈！后面跟台摄像机我们就能拍山寨的《巴勒莫假日》了~”
白兰却没有笑，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阿寻，其实我觉得，如果《巴勒莫假日》真的上映了，一定会有一批人气死，一批人笑死哦~”
“什么意思？”
“气死女主角奥黛丽的粉丝，笑死男主角派克的粉丝。”
千寻一愣，待大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白兰早已在前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暴起发难，张开魔爪对着白兰的腰就是狠狠一掐，摩托车立马失控一般向右方倾斜而去，千寻吓得差点跳起来。一抬眼却看见白兰那张半侧过来的帅气的脸上一片痛苦隐忍的笑意，立时意识到方才不过是他的一个恶劣的恶作剧。
一阵怒吼平地炸开。
“白兰杰索！你给我去死一死吧！”
余音在低空徘徊经久不散，白兰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叹了口气，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考虑，果断决定不再逗她。
“嘛~我亲爱的山寨公主，你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充溢笑意的话音在耳畔悠悠摆荡开，被蜜色夕阳无端渲染出几分暖洋洋的温柔来。
千寻略有些错愕，随即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就载我到一个耗尽所有汽油就能到达的地方吧~”
白兰像个尽职的司机一般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应道，“遵命，我的公主~”
*
待两人疯够时，夕阳已经开始渐渐下沉了。
前一刻尚熊熊燃烧的落日敛尽了光辉，一步步庄重而虔诚地向地平线下踱去。浅羽色从天空的另一端跳脱而出，色度渐次分明地过度到最深的巴黎蓝，巧妙地衔接了即将来临的浅夜。
将千寻送回咖啡屋，白兰在她身后笑着挥手，“明天见哦，阿寻~”
千寻笑着点点头，转回身，没走几步，却又忽然跑了回来，一把将白兰拥住。
白兰似乎有些错愕，他轻轻回抱住千寻，“怎么了么？”
千寻固执地将额头埋在他的胸膛内，清新的风之恋气息中和了馥郁浓烈的糖果香，实在令千寻舍不得抽身而退。
她只是摇头，不说话。
白兰轻轻叹了口气，须臾又笑眯眯弯起眼，眼下的倒置皇冠刺青也被他的笑容牵得如月弯弯。
他低下头，对千寻耳语，“放心，我不会再消失的哟~”
“真的？”
“当然~”虽笑着，白兰的声音却不失笃定。仿佛立誓一般，他一字一顿地道，“再也不会离开阿寻。”
千寻从他的怀里抬起眼，深吸口气，踮起脚尖，在他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说好了，这次你不许再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这绝对是270BG，不动摇。男主270，你们看看270的出场频率就知道了不要担心。
还有，最近JJ抽得厉害，回评要看人品尼玛！！太悲愤了！！那个圈圈转啊转真想爆【。啊！！
、Chapter 22。死亡起点
那日的巴勒莫假日后，千寻的生活虽平静依旧，但她清楚地知道，本质上的确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就好像一小道躺在心脏表面的伤口，平日不痛不痒，只是静静地梗在那里，却久治不愈。而今却如得一剂良药，那道疮口缓慢愈合、结痂。违和感消弭无踪，只剩下淡淡的骚动的微痒。
再度面对文档，千寻的脑海中接连窜过无数被蒙太奇镜头的形式承载的片段。
其时其境，少年少女笑容无暇明媚，白衣翻飞。
白兰·杰索不过是个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会脸红害羞的大男孩。荻野千寻也不过是个为自己刚拥有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而感到兴奋不已的小女生。
满眼的白玫瑰。少年颊带微红。少女激动羞怯。
漫天的金火花。少年笑靥明媚。少女栗眸透亮。
千寻不禁笑了。
她想，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该如何继续。
《留白》，为结局留白。留下空落落的遗憾。
这十五万字，是一场少年少女青春年代的祭奠，以少年消失为结尾，尔后为读者留下空白的忧伤和无尽的暇思。
这并非以防满而不思亦无可思而刻意为之的Bad Ending。只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她无法强颜欢笑着描绘出存在于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美好结局。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悲伤了。
他回来了。
将结局定格在少年怀抱少女道出“我很想你”的瞬间，留白那些单曲循环的甜蜜桥段。留给读者发自内心的微笑，留给读者意犹未尽的甜。
这样一来，文风的转换也顺理成章，没必要再刻意营造让她无法进入状态的凉薄哀伤的氛围。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千寻才将提纲修改完毕。待她伸着懒腰从书桌前站起来时，窗外已是重重屋宇沉默，万家灯火齐燃了。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打算去楼下后台随便找点糕点吃。离开房间前她又打开文档，比对着提纲酝酿接下来的剧情，这才发现，她的进度才刚刚进入巴勒莫小教堂的片段。
这个梗的原形发生在大二的小假期，她只身一人到巴勒莫旅游，然后在近郊的小教堂与白兰杰索相遇了。彼时的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过既然是文艺作品，不加以风花雪月的点染是行不通的。故她认真考虑了一番，还是打算将此作为二人再次会面的契机加入剧情大纲。
但那座教堂的模样，千寻却实在记不得了。存放那次旅游相片的U盘被她不慎遗失，粗心大意的她又不曾留底，故已找不到半点痕迹。
千寻在互联网上搜索了一下，可惜都没有找到清晰的图片。她想了想，打算直接去小教堂踩景。
千寻抬腕看了眼手表——八点半，来回大概一个半小时，在教堂留半个小时，在十一点前应该可以回来。
想到做到，她换好衣服，备好相机手机，一切准备就绪后便下了楼。
推开店门，看着外面如墨的夜色，又想起不久前的那起死亡三十九人的枪击案，千寻不由有些发怵。她下意识抽出手机，一个电话拨给沢田，谁知竟是长久的占线。
“搞什么嘛……”
叹了口气，千寻犹豫了一下，如果现在动身的话回来还能多赶五千字。
迫于编辑米莉亚小姐一方面的压力，千寻咬了咬牙，还是提步向地下停车库走去。
*
好在索菲亚小姐这次临走前将车停在了一个较为醒目的位置，没花多长时间便被千寻找到了。
跟随GPRS导航的指引，沿国道一路行驶，千寻很快就到了巴勒莫西部的郊区。
这里的景象一入记忆中那般寂寥，只是到了深夜，这种特质便愈发明显了起来。
小道两旁，尽是无人打理的疯长的及膝野草，在黑暗中模糊成一片瞳瞳剪影，向尽头的夜空延伸而去。风起，刷拉拉的声响不绝于耳，听得人毛骨悚然。
索菲亚小姐的导航地图似乎是不久前刚升级过的最新版，故无法显示早已废弃的教堂的确切位置。千寻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行驶，一边四下张望教堂的所在。
没过多久，一座似曾相识的木屋便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处公交车站，只不过随着那座在意大利境内罕见的哥特式教堂的无人问津而被荒废了。
果然，再前进少许，建筑物模糊的轮廓便在夜色中现出了身影。
尖顶刺破苍穹，冰凉如水的月光寂然流淌。破败教堂的外墙已成一片断壁残垣，横亘在杂草中。剥落的外墙如同鬼魅的画皮，却无法零落在风中，被缠络的荆棘和白蔷薇禁锢，又如终不得被释放的灵魂。
千寻咽了口口水，开始怀疑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可行。
揉了揉跳动不止的右眼皮，千寻深吸口气，还是抬脚向教堂内走了进去。
*
星辉月影经残破的彩绘玻璃的过滤，丧失了原本的色彩。不知为何显得晦暗沉重的彩色洋洋洒洒地倾泻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整齐排列的座椅上，失色生锈的烛台上，落满尘埃的耶稣神像上，空洞诡谲的气氛在升腾氤氲。
神像前，两个中年男子正神色凝重地并肩站着。皆一身黑色西装，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其中一个拎着一只黑色的皮箱，另一个不时看着手表，虽不言，却眼带焦急。
吱呀。
一声轻响，随着回音的摆荡，教堂侧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迅速闪进来。
依身形来看，那应该是个相当年轻的青年男子。一袭浅咖色长款风衣，牛仔裤下是及踝的裸色短靴。一顶白色贝雷帽和半张脸大的CK墨镜恰到好处地遮住他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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