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 (完结[双结局]+番外)作者:苍白贫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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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宝闷头不语,急急的朝前走,“快些罢,若去的迟了,就赶不上了。”
淮淮背后绑着的长棍高出头顶三尺不止,“春宝,这棍子长了些罢?”
春宝头也不回,“上次做旗剩下的,好在御膳房没给当柴烧了,不然你我就只能空手过来了。”
淮淮不在说话,跟在春宝后头走了许久,眼睛才算是有些适应了,在定睛看着不远处的宫殿,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周遭一个侍卫也没有,只一个老太监推了门出来,一盆汤水浇在殿前的石板上,腾起如雾热气。
淮淮皱了眉,盯着那宫殿悬牌,“春宝,这是御膳房,不是御书房啊。”
春宝道:“可也差不太多…”
淮淮些许恼怒,扯了春宝往回走,“虽名字只差一字,地方可差的远呐,你却想想这御膳房里哪会又皇上,你我此番受冻出来,还不是为了见皇上一面儿。”
春宝给淮淮拎着领子,低声嘟囔“白走了好一段冤枉路…”
淮淮背上的长棍很是难受,“这还不都是你带的路。”
春宝道:“倒也不打紧,反正去爬御书房的墙头,也得等到夜深人静侍卫都倦了的到时候,才能翻墙不是。”
淮淮加紧了步子,“这眼瞅着就要三更,你我再晚点过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语毕,便扛着棍子跑起来,后头的春宝见状撇撇嘴,却也没说什么,甩开袖子跟在后头跑。
两人跑了好一会,总算到了御书房,远远的见着侍卫成群,就都止住了脚步,靠在一处宫墙根儿上歇气。
淮淮眼望着那些侍卫,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兵,你我可怎么过去。”
春宝道:“兴许都是站着睡觉呢。”
淮淮定睛端详许久,“都睁着眼呐…”
“如此…可不好办…”春宝抬头看了看一边的宫墙,“不如就爬这个罢,这个没人。”
淮淮脸一抖,“春宝,这墙离御书房忒远了罢。”
春宝道思索半晌,“不如你我绕道后面去,哪里该是没有侍卫。”
淮淮点点头,正欲同春宝过去,却远远的见着一队人提着灯笼过来。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常服,玉簪犀带,面儿上映着昏黄烛色,竟有些怖人。
田崇光双眉紧锁,想着此番皇帝夜召,该又是为了东南流寇势如破竹,连攻两城之事。
身为兵部尚书,田崇光已是许久未睡上一个囫囵觉,整日因外贼内乱忙的焦头烂额,提着脑袋整日混迹朝廷,应对国君,此次倒是希望皇上就此撤了自己的职,可也落得个清闲。
正寻思这,却见宫墙边立了两个太监,身后有突兀之物竖起,煞是怪谲。
田崇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却简直要了他的命。
领路的小太监走了几步,发觉人未跟上来,便停了步子,躬身回头,
“田大人…”
田崇光动也不动,愣愣的盯着其中较高的黑影,静默半晌,才有摆摆手,“灯来——”
淮淮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紧抿了唇,自牙缝里挤出一点动静,“春宝…坏了…”
春宝耷拉着脑袋,声音极低,“闭嘴…”
太监举高的灯笼,映着那人的脸,虽是低垂着眼,却掩不住的狠辣刚毅。
田崇光看的瞠目结舌,额上登时布一层冷汗,
“放下!”
淮淮闻言,赶忙反手将身后的棍子扔到地上,抬眼去看田崇光,
“放下了。”
田崇光后退几步,面皮灰白,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哆嗦着指着那太监,“灯…灯放下,别照了。”
小太监上前扶住田崇光,“大人,怎么了?”
田崇光抹一把脸上冷汗,闭口不语,转身急急朝御书房而而去。
心里却想着自己该是活见了鬼。
当年皇上下旨赐死何晏的时候,自己可是亲耳听闻,且何晏饮下毒酒后,尸首给抬出朝廷,也是有目共睹。
怎么才过了一年,这人又出现在这深宫里头,还是一身太监的装扮。
莫非是做了孤鬼冤魂,来找皇上索命。
可方才那一撇,那人却是面色红润,活生生的,全然不像个死人,脸说话间嘴里呵出的白气都是真真切切。
若真是如此,那皇上此一番…
田崇光越想越怕,以至于喜连出来宣自己进殿面圣,都毫无察觉。
喜连又叫了一声,“田大人?”
田崇光一脸的死气,这才回过神来,“公公?”
喜连微微的弯了腰,“皇上叫您进去呢。”
田崇光定神吸气,这才又道:“劳公公带路。”
42、刺客
淮淮同春宝绕道了后头,眼瞅着拿两个侍卫靠在一起,酣睡正香,便蹑手蹑脚的绕过去。
淮淮立在宫墙下,登时犯了难。
这宫墙附近连颗树都不见,若想空手爬上去,实在是有些难。
百般犹豫间,淮淮转了头去看一边的春宝,轻声道:“太高了…怎么办”
春宝仰头望着那高耸宫墙,面儿上更是惆怅。
淮淮那样好的身手都上不去,更别提自己这种畏高的人,且自己方才出来的时候,也忘了带先前做的钩子,这宫墙高出自己身体两倍不止,便是长了翅膀,怕是也飞不上去。
两个侍卫垂头缩首,呼吸清浅,睡的尚且不实,偶尔动一动,都是往身边的人身上挤。
这一幕,竟惹的一边的春宝都有了困意。
春宝打个呵欠,淌下些酸泪来,
“淮淮,你自己上去罢,我在这睡上一觉。”
淮淮低声道:“这侍卫随时可能醒来,你怎能睡在这?”
春宝阖上眼,“不如我先站着眯一会,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罢。”
淮淮一喜,“这到是个好法子。”
言毕,便将春宝推上墙根,踩其面,攀爬而上。
春宝给淮淮踩的头晕眼花,几欲咬碎了牙根,
“娘诶,眼珠子都要踩冒来…”
淮淮顾不得收力,只想着赶紧爬上去。
两手摸到了墙头,一个提气,整个身子也便都翻了上去。
再往下瞅,春宝正陀螺一样原地打转,几欲瘫倒在地。
淮淮朝下伸了手,“春宝,上来。”
春宝乌纱都变了形,凹进去,黑元宝一般,见淮淮要拉自己上去,赶忙摇头,
“我在下头给你把风,你自个儿趴着罢。”
淮淮不在说话,正了身子转头向内里看过去。
宫墙里头,尽是把守的侍卫,间隔五步一人,虽时至三更,那些侍卫也都双目炯然,精神十足。
淮淮惊出一身的凉汗。
俯身趴在墙头不敢动弹,生怕给人看见,过了许久,这才大着胆子扯脖子朝御书房那边看过去。
眼前除了一层窗纸,什么也看不见。
淮淮懊恼的朝前拱拱身子,想着往前点兴许还能听见内里动静,未料这一动,身后的长棍划到了砖瓦,竟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剐蹭。
好在下面的侍卫,也都还没什么反应。
淮淮抽出棍子,正想着扔下去,却忽然有了主意。
春宝带这长棍,分明是让自己用来捅窗纸的吗。
淮淮感激的看一眼下头睡觉的春宝,拿了长棍一头,朝窗纸通过去。
立在窗纸下头的侍卫困顿难耐,打个呵欠,眯着眼,便也没瞧见那头顶细长的黑影伸过去,戳了个洞。
待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半点异常也没有。
墙头上的人早就收回了棍子,瞪大了眼盯着那窟窿。
窗纸给淮淮用棍子捅坏了一角儿,里头的光景,虽远了些,听不见动静,总归能看清。
方才那拿灯笼照自己的大臣,躬身垂首,频频拭汗,像是给骂的不轻。
后又跪在地上,刚说上两句,却给迎面而来的奏章砸了个晕头转向,灰头土脸。
淮淮心里暗自得意,想着皇上忒厉害,那样远的距离,都能砸到脸上,真真是艺技不凡。
下头的春宝冷的受不住,磕着双脚取暖,却忽然给人盖脸打一巴掌。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太监!”
春宝给这一巴掌扇的精神过来,抬头瞅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人,愣了片刻,
“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为何要动手?”
侍卫狠蹙了眉,“御书房岂是你来打盹的地方,这样没规矩,自然要打。”
春宝这才发现面儿前正是方才打盹的侍卫,抬手揉揉眼,很是委屈,
“我并非特意前来睡觉,不过是再此路过。”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想着自睁眼后,见这小太监就一直睡在这里,却也未有任何逾越之行,便冷声道:“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反倒跑道这里来睡,莫不是有什么贼心。”
春宝吸吸鼻子,“主子差我去御膳房取些吃食,这不实在忒困,就挨着这宫墙根上睡了一觉,又碍着谁啦,你两个快别挡我的道,我还要去给主子取吃食过来,若是饿坏了我家娘娘,怕是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瞧春宝一脸傻呆,倒也不像是说谎之人,对视半晌,就纷纷让了路,
“去罢。”
春宝闻言,将头顶乌纱正正,便扬长而去。
墙头上的黑影动了动地方,抻着脖子往想着搜寻皇上的身影,却听得底下一声怒喝,
“有刺客!”
淮淮一抖,垂眼朝下看去,一个侍卫正仰面望着自己,拔刀而出。
侍卫这一嗓子自这寂静夜晚里,分外清晰,不多久,几十人便都赶了上来。
淮淮连忙俯□子,装成墙瓦。
刀尖闪着寒光,刺向天空,意欲撕裂。
为首的领队冷声呵斥,“拿箭来——”
淮淮小心的左右看两眼,发觉这墙头上只自己一个,再无他人,便也不能再装下去,坐起身道:“莫要射我,我下去便是。”
言毕,便从墙一跃而下,在地上滚了两遭后,给人结实的摁在雪地里。
御书房内,龙颜震怒。
喜连立在一边,大气而也不敢出。
散落一地的折子大敞着,无人敢上前收拾。
田崇光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皇上息怒。”
元荆沉一双黑眸,慢条斯理的开口,那声音虽再无怒意,却像是丝绸一般勒上来,直叫人心口发闷。
“事已至此,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
田崇光重重磕了个响头,“回皇上,依微臣所见,北疆驻兵充足,可调回十万,用以平寇。”
元荆静了许久,竟冷笑出声,你好歹官居一品,竟如此糊涂?”
田崇光嘴唇都有些不利索,“皇上…恕微臣愚钝,可眼下,的确是没有其他办法…东南兵败,两城总兵一死一降,流寇凶悍,眼下的大平精兵唯有北疆铁骑,此一番…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到时候打完了,在调回去不迟。”
“简直愚蠢透顶!”元荆拍案而起,“外夷虎狼之势,攻防尚且不力,岂能干撤兵这等自毁长城之事。”
田崇光冷汗如注,“微臣万死。”
元荆面色苍白,“眼下东南兵力多少?”
田崇光道:“回皇上,不足五万。”
元荆道:“流寇北上,有渐逼京师之迹,当务之急,该是竭力防守,你速调南北两京的备操君,充实东南,以备战需。”
田崇光顿了顿,嗫嚅道:“回皇上…两京的备操军…早在两年前,就以有大部分编入北疆铁骑…且剩余人数,臣方才都算在那五万兵马里了。”
元荆脸色发青,音色极冷,“谁编进去的?”
田崇光闻言,忽然全身战栗,容貌万分诡谲,
“回皇上…是…是何晏。”
元荆一窒,正要发作,却听得外头忽然声色纷杂,喧嚣不休。
“有刺客!”
喜连心头一紧,赶忙招呼着,“护驾!”
语音刚落,忽然宫门大开,多个侍卫涌入外殿护驾,一时间,御书房人心惶惶。
元荆给这一吓,却也忘了生气,攥紧了手,朝殿外看去。
田崇光依旧跪在地上,纹丝未动,像是死过去一样。
御前侍卫领队躬身而入,旋即跪地抱拳,“启禀皇上,刺客已俘。”
元荆轻松口气,声音淡漠,
“带进来。”
侍卫沉声喝诺,转身出去,不多久,便同另一个侍卫将那刺客扭送入殿。
其实倒也不是扭送,淮淮一听得侍卫要送自己进去,简直欢喜的不行,很是顺从跟着进去,顺势跪在地上。
待看清那人的脸,元荆险些背过气去。
喜连心里头清楚,赶忙上前去捂淮淮的脸,“混帐东西,怎么又是你。”
一边的田崇光闻言打了个哆嗦,侧头去看,那人的脸已给喜连捂的严实,看不出一点摸样来。
在去看皇上,漆黑的眸子里寒光熠熠,却无半点杀气。
元荆挥挥手,“你先回去罢,五更早朝再议。”
田崇光得救一样,叩首谢恩,躬身退了出去。
淮淮给喜连捂的难受,挣扎两下,才露出脸来,
“皇上,是我。”
喜连见田崇光出了殿,这才放了手,退到一边。
元荆眸光倦怠,“将他带回去罢。”
淮淮闻言,大着胆子道:“皇上,我要留在这。”
元荆冷冷看他一眼,“放肆。”
喜连见状,回头给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傻呆着作甚,还不快将人拖下去。”
小太监麻利上前,使了吃奶的力气去拽淮淮,那人却纹丝不动。
淮淮生了根一般跪在地上,信口胡诌道:“皇上,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东西给你。”
元荆一愣,“何物?”
喜连会意上前,正欲伸手,却给淮淮一躲,“此物需亲自交予皇上。”
元荆脸色发青,“那便罢了。”
淮淮急的几欲掉泪,“皇上,无需给我松绑,你且过来拿便是。”
元荆注视淮淮许久。
想着人给绑的结实,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便缓步过去。
淮淮道:“皇上,还差的远呐。”
元荆微蹙了眉,朝前一步。
淮淮又道:“皇上,再近些。”
元荆压着火,俯下身子,“放哪儿了?”
冰冷的脸颊给温热的唇覆上,只此一下,如静水涟漪。
风自破露的窗纸而入,吹的烛心跳跃,迷乱人眼,和着透进来的月色,丝丝缕缕的,纠缠不清,
就像是这两个人。
元荆眼帘微垂,视线落在自己攥紧的手指上,静默片刻,忽然间猛一抬手,狠狠抽了那人一记耳光。
却不是恨,像是羞愤。
淮淮给抽的猝不及防,后又正过脸,
四目相投,淮淮笑意纯粹,
“皇上,便是你再怎么打我,我都喜欢你。”
43、信物
虽说时日隔的久了,喜连却因见过比这更甚,倒也没什么反应。
可苦了御书房内殿的宫女太监,
没一个人从见过这等场面。
若那人是个妃子也便罢了,可竟是这么个大男人,还说什么喜欢皇上,实在异数中的异数。
元荆耳朵赤红,沉一双黑眸,说不出话来。
喜连明白元荆的苦楚,狠狠剜一眼愣在一边儿的小太监,
“疯言疯语的,丢人现眼,还不快将他拖下去。”
后又道:“皇上仁厚,不同个疯子计较罢了。”
小太监使足了力气,却也拉不走淮淮,喜连实在看不下去,便又叫了侍卫进来,将淮淮拽出殿外。
淮淮给人拉扯着,回头去看那面色发白的人,
“皇上,你不吭声,我可当你默许了。”
元荆一震,“简直胡闹!”
可在去看淮淮,早就给侍卫拖拽的没了影儿,元荆心里头也是憋一口恶气,想方才那些侍卫木头一样,这会儿反倒是麻利了。
淮淮给两个人押着送回未央宫,松了绑,这才想起春宝来,等那侍卫走远了,想着出门,却刚好跟春宝撞了面儿。
春宝也是一愣,“淮淮,你回来了?”
淮淮瞅春宝乌纱瘪的不成样子,右眼青紫,嘴唇肿胀,便惊道:“春宝,你给侍卫打了?”
春宝吸一下鼻涕,脸蛋红紫,“没有,你没给侍卫揪下来吧。”
淮淮道:“他们想拿箭射我来着,我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自个儿跳墙下来,虽说是摔的够呛,可也不碍事,倒是你,脸怎么肿成这样?”
春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