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写文记-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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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人当日所言,果然不虚。何夫人实在是天纵奇才。”戚含之慢条斯理地说着,笑容春风拂面:“只恨相识太晚,平白错过许多岁月。”
韩永邵暗中按下了心中不安的感觉,替何晓谢过了戚含之的称赞。
见了何晓,韩永邵行了一礼,说起邀请何晓到自家过年的事情:“先生在这边也是孤身一人,祖母和父亲都有心想请先生一起过年。”
何晓去年过了一个冷清的年,今年也依旧不怎么想凑热闹,只是拒绝的话尚未出口,戚含之就已经笑容满面地说:“我也是过来请何夫人去定国公府过年的。”
他神色从容,言辞之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之意:“父亲听闻我有此想法,亦是大加赞赏。还请夫人赏脸,休要让我在父亲面前夸下的海口破灭。”
他笑眯眯地说着这些话,边上韩永邵目瞪口呆。这个时侯,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伙,似乎对自己的先生有那么有点意思?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在边上一言不发地围观。椿萱见了,过来戳戳他的衣袖,拉了他到边上轻声问他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先生做了个什么叫做大棚的东西,今儿有上好的绿菜呢。”
韩永邵立刻就被勾引走了心思,开始和椿萱讨论起中午的菜式来。
等他讨论完毕,这边何晓已经无奈地对着戚含之摇头不止了:“小公爷何必如此,在下不祥之身,若是去了国公府上,只怕为人不喜。”
戚含之微笑:“父亲已经同意,又有何人不喜。”
对着他万年不变的笑脸,何晓觉得,压力有点儿大。这番心意,她明白,却实在是接受不能。偏偏戚含之是个坚持不懈的,直白的拒绝与婉转的回绝都尝试过了,对方依旧笑微微地跟在身边不放松,这番作态让何晓越发觉得压力大了。这种时候能够狠得下心黑得了脸的椿萱又不在身边,实在是……
戚含之看着拒绝的何晓,心中平静无波。
对家族来说,这个女人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自己来说,却是自己最想要的选择。
身份不明又如何,曾经有过丈夫又如何呢?
本朝从来就不轻视女子的存在,女子如今已经慢慢走上朝堂,日后若有可能,只怕也要在朝堂之上占据半壁江山。
那么,区区一个再嫁,又如何?
戚含之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但是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这一刺,他想任性一回。
转头过了年,戚含之的追求行动已经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何晓的拒绝也已经是传遍了京城。若不是她深居简出,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人还少,如今只怕是一出门就有不少人围观了。
偶像效应,可见一斑。
于是,桃花再开的时候,何晓决定离开京城。
这京中的风景,她已经看得够多了,也是时候四处走走,享受另外的,不同的美景了。
椿萱对此有些不太理解,但是何晓坚持,她也就非常认真地去收拾性状。将屋子典出去以便有人守着,在某个下着桃花雪的早晨,何晓与椿萱悄悄地离开。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椿萱问何晓:“夫人,我们真的去江南吗?”何晓笑道:“江南,是极好的地方,椿萱不想去吗?”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风景,心慕久以。
然后,她开始慢慢地讲述,那些书中的江南美景,江南风情。
椿萱被何晓说得心中意动,当即点头不止,开始畅想自己到了江南,要见识什么样的风景,吃什么样的美食。
何晓听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倦意慢慢地就涌了上来,然后,在摇摆的马车中,沉沉睡去。
直到,在椿萱的尖叫声中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恐惧与不安,何晓尚未睁开眼,就感觉到身下的马车速度飞快,稍有不慎就是翻车的危险。
马车夫在帘子外破口大骂,椿萱一只手紧紧地揪着固定在车内的的凳子腿,另一只手去推何晓:“夫人,夫人,这车夫动了歪心思。”
何晓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在颠簸不平的马车中如履平地。椿萱却不曾注意到这一点,依旧惊慌失措:“夫人,这人忽然变了方向,马车也越来越快,我怕……”
何晓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
她的声音平稳镇定,椿萱紧张的心情也稍微得到了安抚,平静了那么一点儿。
门外的马车夫依旧狂躁不安,在何晓掀开车帘的时候,回过头来,眼睛发红:“贱人,你到底得罪了谁!”
何晓微笑不语,让他更加大受刺激,甚至有放弃手中紧紧握着的缰绳,扑过来的动作。何晓依旧微笑:“你若是现在放手,就算是你杀了我,你也要跟着一起陪葬。如果动作小心,这惊马,也不是不能平静下来的。”
瞪着何晓好一阵,那人的身体颤抖着,转过身去。何晓可以听到他依旧在低声地咒骂,设想着许多如何折辱何晓与椿萱的情况。
椿萱也听到了,脸色越发苍白,小心翼翼地揪住何晓的袖子,眼泪汪汪:“夫人……”
何晓拍拍她的手臂,对她微笑:“别担心,大不了,就是陪着这辆马车一起报销了?”话音未落,椿萱就大声反驳:“我才不想死,我还没嫁人呢!夫人……”
何晓轻轻地微笑,握住她的手:“那么,我就一定要等着你嫁了人,才能走了?”椿萱继续眼泪汪汪:“夫人,都这种时候了,就别说笑了。如今,想法子让马车先停下来才是。”
见她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何晓心中一软,安抚地说:“好,我来想办法。”
说完,提着裙子到了门口,掀开车帘子,在马车夫转头过来的瞬间,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马车夫手中还握着缰绳,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来不及转换,就已经落了下去。在惊马的快速中,他刚刚落到地上,就被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落下,整个人瞬间就鲜血淋漓。
随后,他在砂石的地面上滚动了一阵,被擦伤的地方一片血红。何晓从裙子下取出早早地放在那里的匕首,砍断了缰绳,在马车夫的身体被磨出白骨之前,他翻滚着往后退去,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手中还握着被砍断的缰绳。
那个时侯,何晓的马车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椿萱的一张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被砍断了缰绳的奔马越发不收约束,两匹马开始往不同的方向奋力狂奔,追求自己的自由。马车开始颠簸,左右摇晃,似乎下一刻就要翻倒。
椿萱惊叫一声,紧紧地握住了凳子腿。
何晓轻笑,又是一脚,直接将马车的窗户踢了下来,随后对椿萱说:“松手。”
椿萱战战兢兢地看着何晓,手却更加紧地握住了凳子腿——马车现在晃动的幅度更大,如果不握住凳子腿,椿萱觉得自己跟你就站不稳。
她抬头看着何晓,泪眼朦胧中看到何晓的身影,站在那里仿佛站在平地一样,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夫人。”
何晓知道她的胆怯,轻轻地笑着,握住她空着的那只手:“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你的安全。来,松手,不松手,我怎么将你带出去?”
看到椿萱握着凳子腿的手稍松,何晓就毫不犹豫地将她一拉,两人从马车的窗口穿了出去。
随后,椿萱痛哭了一声,她的小腿被窗口的碎木片划破了。
但是,当她平稳地站在那里,被何晓扶着看着马车摇晃着继续前行,带起滚滚烟尘,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可以预见的将来在两匹马的作用下四分五裂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升起浓厚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这份庆幸,甚至让她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夫人……”回过神的椿萱开始狐疑地看着何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晓微笑,歪头看她:“什么事?”这种时候,她甚至连别的表情都没有了。
“夫人居然是会武的吗?”被这样的八卦震惊了的椿萱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小腿上的痛,张着嘴看着何晓,目光中满是兴奋。
何晓蹲下来,恶劣地捏了捏她流血的地方。
“不疼吗?”
椿萱哀嚎一声,开始忙不迭地叫疼:“要是留下疤了怎么办?!”何晓大笑起来:“这点你还真可以放心,不会的。”
说完,她开始为椿萱挑出伤口处的木刺,随后手动止血,然后才分辨了一下方向:“看起来,似乎拐了个弯,距离今天预定的住宿的地方,有点远了呢。”
椿萱看着已经不怎么流血的伤口,对何晓方才说不会留疤的事情有了那么一点儿信心。听到何晓这样说,她回想起刚才的事情,皱起了脸:“那,现在怎么办?夫人,我就说不该只有两个人出来的,当初戚公子说要送两户人家跟着一起走的时候,就不该拒绝的。”
何晓装作没有听见,但是椿萱却开始喋喋不休:“夫人为什么不……”
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何晓心中微暖的同时,也觉得耳朵实在是不堪重负。想着还有些远的县城,看了看椿萱还在流血的伤口,何晓觉得,实在是有些糟糕。
到底是谁对自己这么深恶痛绝甚至要对自己下这样的重手?这个问题她现在非常非常想知道。至少,也要让那个人赔自己一辆马车才行啊!
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问题,何晓现在最庆幸的就是现在正是这个朝代盛世安宁的时候,否则,野地里跑出来两个盗匪,就让何晓有些为难了。
椿萱好不容易苦口婆心说完自己的建议,转头看到何晓似听非听,不由得大叫一声:“夫人!”
何晓猛然回神,却根本就不搭话,只是问:“现在距离能住的地方还有点远,我们是走回官道去看有没有人能收留我们,还是准备怎么办?”
椿萱顿时一愣,想起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夫人说……怎么办?”她问何晓,有些胆怯地。
何晓自己走是没有压力的,但是带上椿萱……打量了一下椿萱,何晓叹道:“椿萱你要是再瘦一点儿就好了。”
被恼羞成怒的小丫鬟不满地撅了嘴,何晓终于收起了那副嬉笑的架势,端正了脸色:“走吧,我背着你走。”
在椿萱的抗议中,何晓背着少女,一路前行。
已经身为三级能力者的身体背上一个人自然是毫无压力,甚至比马车更快都可以。但是为了避免太过惊世骇俗,何晓还是保持了一个正常的女子应该有的速度,慢慢地前行。
一路走来,椿萱愧疚不安,却不曾注意到何晓唇边的笑意,始终不曾变过。
这种有人有恶意的感觉,也很新奇有趣啊……
春日的日光已经有了薄薄的温度,春风带着盛放的花朵的香味,何晓的步伐不紧不慢,椿萱慢慢地就觉得,夫人其实一点都不担心。
她甚至是在享受着这样一个过程。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夫人……”然后,在何晓回过头来的时候,生出惊扰了她的错觉,于是连忙摇头:“夫人会不会太累,要不要先歇一会儿?反正,已经是错过了宿头,行李也在马车里拿不到了,我身上还有些碎银子,随便找个村子借宿一晚上,也是可以的。”
何晓轻笑:“椿萱,我自有分寸的。”说完,继续迈步向前。椿萱低低地答应着,越发平静下来。
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就会发现,这个时侯何晓迈出的每一步都有着相同的长度,带着隐约的韵律。甚至,让人觉得,仿佛世界都宁静下来。
何晓越走越顺,甚至到了天色将晚,见到对面的人时,她才中那种畅快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因为受了惊吓,早已沉沉睡去的椿萱因为她停下来而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何晓背上,天边落日已经快要接近地平线。
“夫人!”她惊叫起来,“您居然背着我走了一天吗?!”说着,挣扎着就要从她背上下来。
何晓没有回答她,却对着对面那人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戚含之面容平静,对她行了一礼:“见过夫人。”随后才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何晓。
原来,他一大早去找何晓结果发现那地方只剩下守门的老人,何晓与椿萱人去楼空的时候就发觉了不妙。仔细盘问之后,才知道两人说起要去江南。于是,当即遣了小厮去家中说了一声,自己骑了马追了过来。
中途不知道为什么和何晓两人错过,一直走了好久才发觉不对,随后就在官道等着,等到了自家派过来的家人,等到了自家慢悠悠的马车,却一直等不到何晓。
于是,他就一路往后找,终于在此地与何晓遇见。
听了戚含之的举动,何晓心中也有微微的感动,却依旧摇头:“你不必如此。”
戚含之只是含笑不语,请了何晓上车,又问了椿萱的伤。在知道已经处理过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方才让人扶了椿萱下去,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看起来,你家里人对你倒是支持得很。”何晓看着椿萱的背影,伸手让戚家的丫鬟扶着慢慢地上了马车,对戚含之说。
戚含之微笑不语,一副“事情显而易见”的表情。
何晓轻叹:“今天谢谢你了。”戚含之见何晓故作的疲倦,连忙让何晓好好休息:“我让马车快些走,赶在天黑之前进城,你且放心,晚间好好休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何晓当真有些不知道想要叹息了。
戚含之越是温柔深情,她就越是心中不安。她在这个世界注定是过客,那么,要用什么来回报戚含之的出手与帮助?
在这样胡乱的思绪当中,一行人进了城。随后在本城最大的客栈租了两个院子,戚含之带过来的丫鬟伺候着何晓洗漱完毕,换上了轻快的衣服,然后又伺候着她吃饭。
其间戚含之还帮着椿萱请过来了大夫,给椿萱看了看伤口,让大夫留下了药方。
椿萱也过了一把被人伺候的样子,但是那副别扭的模样,让何晓都忍不住微笑起来:“好生躺着就是了,如今你腿上受了伤,若是再乱动,将来好得慢了,可别怪留了疤。”
椿萱这才不动了。
随后,戚含之来访,小心地问起何晓,是不是准备继续往江南而去:“江南风景如画,确实是旅居好去处。”
何晓叹息着,凝神看向戚含之:“戚公子。”
一句话出口,她看到戚含之的神情明显地紧绷起来。
“是。”他这样说着,看着何晓,“夫人有什么事想吩咐在下吗?”
何晓摇头:“不,有些事,想与公子说清楚才好。”在戚含之的目光中,她轻声说:“公子情深,妾感激涕零,却实在是无以为报,心中难免不安。”
在她想要出口下一句话之前,戚含之摇头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在下对夫人的心意,是在下的事。夫人无需回报。”
何晓张嘴,他伸手,做了个手势让何晓安静下来,自己继续道:“夫人高洁,在下心慕之,愿意为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些都是在下的事。夫人愿意让在下做这些事,或者不愿意让在下做,是夫人的事。”
“在下从来就没有期望过因为这些事而让夫人另眼相看,夫人想必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接受在下的心意。但是,这些都是自己的事,夫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在下的行动而觉得困扰。同样,在下也不会因为夫人的拒绝就这样轻松地放弃。”
“一言蔽之,这些事,夫人实在无须不安。因为,是在下愿意去做的,与夫人无关。”
何晓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忽然微笑:“与我无关?”
戚含之非常肯定地点头:“是,与夫人无关。”
何晓轻轻摇头,随后却又点点头:“虽然都是一些歪理,但是,有几句,却也说到了点子上。别人的事情,终究是与自己无关的。”
戚含之心中一动,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他看着何晓,对方脸上的笑容依旧,却渐渐地带上一丝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