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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长生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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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个白衣清绝的女子,会不会在夜露深重之时,攥着苍白的指尖,皱着无法抚平的眉梢,咬着唇角蜷缩着身子痛苦地低吟。

阮年只要想到这般情景,便觉得每一寸肌肤下的血肉都插上了冰冷钢刀,混着冷意的疼痛蔓延,落下无穷无尽的绝望。

第一次,阮年恨自己无用,恨自己自私。

五年的日子,阮年只想着一切都是念安的错。可是却忘了去深究,去探索念安离去的原因。因为怕受到伤害,便捂上耳朵闭上眼睛自欺欺人的安慰。像一个懦弱胆小鬼那般,只会逃避,只会怨怪。

她是为了不让自己见到她死时候的模样吗?

念安,她要死了吗?

乌狄眸中压着些担忧,抬眸望了望阮年身后空无一人的回廊,犹豫了片刻又伸手将阮年从地上捞起扶着倚在木栏之上。手压在阮年的肩头,却迟迟没有动作。

阮年的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咬着薄唇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略略敞开的薄衫俱被冷汗湿透。

乌狄的掌心一片湿腻。

乌狄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阮年攥得紧紧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舒展开。

阮年的手腕上系着一截宛若鲜血般红绳,松松的勾在她晶莹的腕上。

红白分明,妖娆得刺目。

乌狄想伸手触一触那红绳,犹豫了片刻又只是将手指下移扣在了阮年的手脉之上。

那根红绳,应当是她的禁忌罢。

晚风吹来,摇动得枝叶沙沙作响。夕阳微斜,暗淡的日光洒在闭目的乌狄脸上。

良久,乌狄的手颤抖着缩了回去,猛然起身,脚步一个踉跄便往后退去。望向阮年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晦暗不明的震惊。

“怎么…”乌狄倒吸一口凉气,揪着木栏的手掌因为惊惧而无法克制力道,內息外涌,手下的木栏便层层的破碎开来,“怎么会…你是,是…”

“再吵便将你扔出去。”

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让乌狄心中一紧,回过头便见着沈烟离懒洋洋的立在身后的不远处。

沈烟离仍旧是一袭红衣,身段窈窕动人,桃花眼中盈盈,自眸底深处扩散的笑意宛若晃动的水波。

“沈烟离,偷听人说话就不觉无耻吗?”乌狄压低了声音低声怒叱道。

“我向来便是厚脸皮的无耻之人。你是第一次见着我吗?”沈烟离丝毫不见不悦,勾了勾唇角,绕有趣味地对着乌狄道:“你还是识趣的。”

乌狄表情淡然地瞥开了眸。

“若是你方才将她揽入怀中,那你往后便再也不能握剑了。”沈烟离眼波流转,看着因为痛苦而陷入沉睡中的阮年,唇角地笑容愈扩愈大:“好在你也不是这么愚蠢之人。”

“我只是奇怪你为甚么会对她如此特别。除此之外,也没有甚么想法。”乌狄脸色微沉,皱着眉,一脸古怪地望着沈烟离:“此时心中疑惑已解,你将它给我,往后我死了,也不会再来纠缠。”

沈烟离的笑容妖娆,睨着乌狄,脚下不动,面上更是不动。

乌狄静静地等了半晌,见沈烟离的这番模样,终于是颇为无奈地开口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本来我是打算你前来求我,我便将这东西给你。谁叫我生来便是一副好心肠之人。”沈烟离摩挲着下巴,拉长了音调慢慢道:“但是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我不想让她知晓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乌狄表情一僵,望着沈烟离的眼神冰冷。

沈烟离不为所动,仍旧悠哉悠哉地站着,好似在等着乌狄开口。

乌狄僵冷道:“你想怎么罚便怎么罚。闹够了,便将它给我。”

沈烟离嘻嘻笑道:“瞧见你这紧张的模样,心里舒坦了不少。既然你害得她变得这番样子,那甚么事都待她醒了再说罢。”

“我…”乌狄听得有些耳朵疼,刚想拒绝,便见着沈烟离掩着呵欠,脚下微动,身形快得不可思议。转瞬间便已经穿过乌狄蹲□将阮年架在了身上。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沈烟离背着身子,声音渐渐地低冷下去:“没有下一次。你方才知晓的都将它给烂在腹中,就算有人剖开你的肚子逼问你,你也不可将它说出去。”

乌狄沉默一阵,轻声回道:“我本便是多嘴多舌之人。何况我很快便会变成死人,这些事我明白,你也无需担心…只是你明明知晓我在探她手脉,可你为何不前来阻止我?”

沈烟离的背影一滞,忽然便转眸笑道:“有许多事,还需你知晓才能办成。”

乌狄浑身一凉。

“虽然恼你勾起了她对于往事的回忆。”沈烟离的声音更是慵懒得让人骨头酥麻,“但是仔细想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她明白缘由,也非常不错。”

乌狄望着沈烟离离去的背影,沉默地伸出手敲了敲因为起风而开始晃晃荡荡地灯笼。

天上星子散淡。

乌狄轻轻昂首,眼角微弯,口中呢喃道:“起风了。”

阮年看见了念安。

她的身影穿透了周围朦胧的白雾,直直地坠入了阮年的眼中。

她坐在不远的桃树下。

素衣黑发,乌黑若冷玉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的清冷,面带沉凝之色,正专注地望着她面前摆着的玲珑棋盘。

她的手腕上一抹炙红,烫燃了阮年的眼。

那是手绳。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两枚色泽温润的棋子。

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她在独弈。

念安的身影在缠绵的桃花漫天飞舞之下,显得却格外冷冷清清,这抹寂寥的清冷却生生压下了满园桃花的艳绝。

她抬眸,眼如墨玉,带着细碎的冰冷,纯净得宛若神明般缥缈动人。

棋盘之上战况惨烈,黑子占据半壁江山,犹如过江之龙,正疯狂地扫荡着气息奄奄的白子。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阮年想向念安行去。在挪动脚步之际。一股刺痛便扎进了脚踝骨缝之间。

喀嚓。

脚踝传来的疼痛让阮年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咬住唇没有让那吃痛的呻吟破唇而出,脸颊却抽搐得有些狰狞。

这是脚镣。

像从前的那个梦境一样。

阮年垂下头,脚镣的链子晶莹剔透,延绵至远方的一片雾气之中。

阮年赤着脚,脚踝处血肉模糊,除此之外,□出的肌肤却仍旧是白皙晶莹。腥红的血液顺着脚链洒落,淌在草地之上,延绵至远处。

“白子输了。”阮年望着念安,沙哑道。

念安落白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继而手锋一转,便将白子置在了另一处。

仅仅是这一子,却让整个棋盘上的局势完全改变。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黑子好似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完全被白子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阮年瞧得目瞪口呆。

念安微微垂头,滑落下一缕柔软的发丝遮住她清冷的眉眼,纤长的手指滑过棋盘。

转而,念安又是抬眸,眸中黑亮宛若皎白的月光,只听得她道:“阿年,你又输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接着,她又低低地呢喃道:“你不记得,当真是对我不公平得很呢。”

言罢,念安抚袍。

棋盘上的黑子白子被这股冷冽淡风交杂着吹落在地上。滚在一起,黑白缠绕。

分明得很。

“别走。”阮年望着念安转身离去的白色衣角,焦急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却又握了个空。

念安的背影渐渐地开始消融。

甚么也没有了。

没有念安,没有桃花,也没有雾气,剩下一片混沌的,深沉的黑暗。

这种无力得让人心生绝望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步入正轨了,快了。修改了前面一章的语序不通顺~

求抓虫

 第四十九章 缘由

阮年的眼眶滚烫;蜷缩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抱着腿;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烧红的眼睛;无声地哽咽起来。阮年并不知道自己所想的究竟对不对;但是只要想到有这么一丝的可能;便觉得心里阵阵绞痛。

这种痛楚不同于以往感受到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痛楚。

阮年捂着心口;喉咙里似堵着一块巨石;随着略略急促的呼吸;那滞涩感顺着喉部下滑;落在心尖上;几乎要涩得阮年喘不过气来。

正当阮年的目光渐渐失焦的时候;就觉得胸腔被一股大力狠狠压下,随着身体不自然地往前一佝偻。阮年陡然地睁开了眸子。

虽然的阮年神智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但是周围的景致还是有些模糊,阮年愣愣地望着前方,却只能隐隐约约地辨出面前站着的人是沈烟离。

沈烟离的左掌心狠狠地压着阮年的胸部,五指摊开,每一根压着的阮年手指都使出了巨力。

阮年被这股力道压得呼吸还是有些不通顺,摆了摆手示意让沈烟离松开手。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沈烟离见阮年清醒了,手下的力道倒是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是轻笑着高高扬起了右手,狠狠地往阮年的胸上拍去。

虽然最后的力道还是卸了不少,但余下的那股力道还是让阮年的胸腔产生了一种浑身被撕裂的痛楚感。若不是自己也有内息保身,这一下便能让胸骨寸寸折断。

阮年仍旧是佝偻着身子,捂着唇重重地咳嗽起来,嗓子发痒间,一股猩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深处涌出,再溢过阮年的指缝,低落在干净的被褥之上。

雪白的被褥沾上点点血渍。

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这是阮年第一次闻见属于自己的血液的味道。

甜腻得有些过分。

阮年头疼欲裂,望着被褥上的血渍沙哑问道:“你是想要我的性命吗?”

沈烟离收回了手。

“我若是想要你的性命,何必等到现在。”沈烟离的声音不轻不重,连往常话间所带着的笑意都在此刻尽数消失不见,“望着我。”

阮年藏在被褥里的手紧了紧,目光有些呆滞地抬头望着站在床前的沈烟离。

沈烟离换上了阮年为她取来的红衣,灼灼似火,妖娆精致的脸上却甚么表情都没有,漂亮的桃花眸子中也是一片冰冷。

她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侧了侧头。

这是阮年第二次见着如此模样的沈烟离。心里也说不清是甚么奇怪的感觉。曾经以为沈烟离露出这种样子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但经过五年相处阮年甚至都忘记了这明明是真实的她,却最不像她的一面。

屋子里漫着的不仅仅是血腥味,还有一种怪异的药味。

阮年僵硬地转了转眸,目光扫向了远处桌面上的一碗只剩下药渣的汤药。药方也是阮年从未见过的,仔细辨认后,阮年的目光微微一缩,转而不可思议地将视线又转向了沈烟离,咬唇道:“药内有八仙花。你怎可以拿它来制药。”

“为甚么不可以?”沈烟离目光冰冷地勾了勾唇,桃花眼略略挑起,“若不是我用它来制药,现在你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我应该没有昏迷很久罢。”阮年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摸了摸干裂的唇角后,咽了一口唾沫干涩道:“为什么。。严重要需要你制药的状况,我只是。。”

“只是甚么?”沈烟离眯了眯眸子,继而垂下眼眸道:“你昏迷了三日。在期间你一直喊着念安那黑心肝的名字。那个让你如此魂牵梦萦之人。醒了,却记不得了?”

三日?

阮年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皱着眉头垂下了眸。这才恍恍惚惚地记起了方才梦境之中的事情。而伴着那似梦非梦的回忆而来的,是从心底汹涌而至的惊慌。阮年脑子一片空白,心里难受得脸上都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起来。

想问,却怕问出口了,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可是若是不问,那么便永远无法知晓,念安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以及她那时离开自己真正的原因。只是问了,沈烟离便会告诉吗?阮年怔怔地伸出手擦眼睛。

那冰凉的液体不停的往下坠。不管阮年怎么努力,却都阻止不了不停地往外溢的泪水。

真是丢人。

阮年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胀得厉害。不管过了多少年,心智和身体如何的变化,只有一点永远也不会因为时光而有所改变。

那就是为她掉眼泪。

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后也是如此。

“别哭了。”沈烟离望着阮年的眸子里掺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顿了顿,目光蓦然地柔软起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我不能告诉你,也无法告诉你。这些事情,在往后的时光里,你自然而然的会清楚,会明白。”

“自然而然?”阮年紧紧地攥着衣角,惨淡地笑了起来,“我还有多少生命能同时间耗下去,我不明白,你和她为什么都是如此,甚么也不愿意和我说。就算说了,告诉我的也是藏头露尾,你们这样只会让我愈来愈迷茫,愈来愈手足无措。”

“若是我同你说了,往后你知晓了,你也会怨怪我。”沈烟离低低地呢喃道,眼角捎着几分苦涩,摇了摇头后,便轻声问道:“现在你觉得身子如何?”

阮年望着沈烟离,听见她这般问之后,不免一愣,继而抬手摸了摸胸部,有些吃惊道:“竟然不疼了。”

“自然会不疼了。”沈烟离唇角的弧度终于扬得更为大了些,颇为得意道:“难道你认为方才我的举动只是为了揍你出气不成?”

阮年干干地笑了笑,嘴上倒是承认道:“确实如此,那时你的脸色可怕极了。我还以为我又做错了甚么事情。”

沈烟离听到这话,笑容骤然凝固了。片刻之后,沈烟离有些僵硬地转了转头,将眼中不自然尽数的掩了去,转而哈哈笑道:“你每日都做错事惹我生气,我也早习惯了。若是我要拿你出气,可不是仅仅挨上一掌那般简单。”

阮年瞧见她眼底的不自然,倒也没有说些甚么,心念微动,继而轻声问道:“难道因为我昏迷几日的原因,竟是胸腔内积了淤血?”

沈烟离的笑容灿烂,指尖勾起了肩上的一缕发丝道:“确实相差无几。”

听到沈烟离肯定的回答,阮年这才不解起来:“会积下淤血是证明体内有暗伤,可我从不曾受伤,又怎么因为积郁淤血而昏迷。”说到这里,阮年顿了顿,续道:“仔细想想,好似只有你对我施蛊那次让我头破血流。这应当也算是受伤罢?”

“莫要赖在我身上。”沈烟离纤眉微皱,语气颇为不满:“若真是我的缘故,此番我要为你疏通的并不是胸腔内的淤血,而是头部内的。你。。也并不算受伤。”

“那又是怎么回事?”阮年喃喃道,“难道是我思念成疾,再经过乌狄所说的话刺激,将身体内的淤血逼了出来。”

沈烟离脸色倒也没有甚么变化,只是嘻嘻笑道:“你若是觉得是如此原因,那便当做这个原因罢。总之你现下也没有甚么大碍,只需再躺上这么一天,就可以和往常那般活蹦乱跳的了。”

阮年听沈烟离说话总是有些头疼。沉默了片刻,又道:“既然你那般说,我也不问了罢。只是除了那件事之外,我还有两件事想要问你。”

沈烟离眉眼弯弯,在床脚搬了一张凳子坐着,咳了一声道:“既然你想问,便问罢。”

“你让苏一砚捎给我的锦囊,究竟是做甚么用的?”阮年想将那锦囊从怀中掏出来,低下头望去之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裳早不知在甚么时候被人褪下,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阮年有些尴尬,抬眸望着沈烟离。沈烟离格格地笑了起来,伸手将那锦囊和死玉都递给了阮年。笑了一阵后,沈烟离这才回答道:“我可不骗你,这个锦囊可是常人求不来的宝贝,确实是有实现心内最为渴望之事的愿望,你将那块死玉置进锦囊内,再在午时或是子时一刻,怀着虔诚的心前往府内祠堂之处拜一拜,说不定便能实现你心中所想之事了。”

沈烟离说到此处,眉眼径自地弯了弯,勾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阮年。

阮年被这眼神看得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却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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