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公寓-第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娅放开月娥，走近他问：“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上班吗？时间还很早。”
“不是，我要赶回家里拿证件和护照，六个小时后我就要飞去日内瓦了。”顾宁远摇了摇头，目光不舍地在她脸上流连。
“什么？你现在就要走？！”安娅六神无主地看着他，她还有那么多话未曾对他说，他还没告诉她那个自私又老套的办法到底是什么？而此刻竟然是他们最后的告别？
“是的。”
“为什么你一早不告诉我你今天就要走？”眼泪在她眼眶里堆积着。
“对不起，因为我怕越早和你告别就越舍不得，我不能给自己改变心意的机会。”顾宁远抹去她的泪水，苦笑道。
“我送你到机场。”她拽着他的衣袖，似乎这样就能挽留他多一分一秒。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眼下林浩和他的爸妈都需要人照顾。”
“那起码让我送你上车。”安娅死死地咬着嘴唇，不然自己哭出声来。
“好。”顾宁远牵起她的手，努力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而她能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安娅陪着顾宁远走出医院，外面的光线依旧黯淡，细碎的雪花一点点地从暗灰色的天空里飘下，如同无数苍白的眼泪在盘旋，落在两人的发顶，眉梢。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其实还有那么多的叮咛未曾诉说，那么多的相思未能道尽，但两个人都心有灵犀地选择缄默，只为了多一秒能感受对方的存在。此去经年，相隔万里，或许都只能靠这片刻的依偎来安抚无尽思恋。
雪下得越来越大，前方停车场的轮廓模糊地出现在视野里。这段路程其实很长，安娅却觉得是那么短。她不停祈祷时光能就此停住，但是当顾宁远的车子出现的那刻，她明白时空的运动规律永远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该走的还是要走，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顾宁远跨上车子，在车门就要关上的刹那，他突然又推开了，搂住她的颈脖，吻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双唇柔软而微凉，但舌尖是火热的，雪花偶尔落在两人的脸上，被体温融化，苦涩的液体滑入嘴角和他的吻糅合在一起。两个人在漫天大雪中忘情拥吻，仿佛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也是最后一次，她想她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寒冷又苦涩的吻。
日历翻过了一页又一页，转眼间已是季春四月。空气中尽是潮湿而微甜的味道，一夜细雨过后，医院里的泡桐和紫阳花纷纷绽放，放眼看去，庭院中皆是郁郁苍苍的蓝紫色，在雨雾中泛出朦胧的光晕。春雨无声地净化着冬天残留下来的萧杀之气，强韧的生命力在泥土下悄然勃发，万物在逐渐苏醒。
安娅抱着一束姜花走进病房，她把花瓶注入清水，将花束放进去，再精心地整理好枝叶，放在林浩的床头。清冽的花香在病房中飘荡，抚过林浩的睡脸，就像一只温柔的手在催促他睁开双眼。王世忠教授说现在是林浩苏醒的关键时期，除了常规的治疗外，应该多从各个感官上刺激他的大脑神经，譬如经常在他耳边说些他以前的事情，触摸他的肢体，让他听他喜欢的音乐，还有就是让他闻往日喜爱的气味。林妈妈告诉她林浩小时候最喜欢闻姜花的味道，甚至他用的须后水也有姜花的香调，于是这几天她都会买上一束姜花放在他床前。
在顾宁远走后的第三个月，王世忠教授终于答应回国替林浩做手术。王世忠和安娅等人见面后没有过多解释自己回国的原因，只是第一时间提出要将林浩转到自己以前就职的医院。医院现任院长是王教授以前的学生，之前已经听王教授说过事情的来由，非常配合地接收了林浩。十几天前，王教授为林浩进行了第二次开颅手术，取出了那一小片淤血。手术很成功，林浩的恢复状态也良好，虽然还不能睁开眼，但手指已经能微微颤动，而且叫他的名字时，他的脸部肌肉也会有反应。
安娅在林浩身边坐下，把手机里的音乐打开，肖邦夜曲柔和地响起，诉说着一段月光下的曲折心事。她握住林浩的手替他做日常的按摩，然后说：“林浩，前几天我在你家打扫卫生，看到你收集的电影海报和光碟，原来你是亨弗莱鲍嘉的影迷。下半年，电影文化协会中心举办纪念鲍嘉逝世周年的活动，会回放他最经典的十部名片，我托人预订了三张门票，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还有，我看到你读大学时的照片，原来你和他以前都是篮球队的，那时候你们应该是拿了校际联赛的冠军吧？你和他都笑得很开心，等你醒了，等他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再打一场篮球就好了……”她捏着林浩的指节，声音渐渐低了下，看着窗外迷蒙的雨雾和绰绰花影，心想不知道日内瓦现在是否也下着雨？
她看过日内瓦这几天的天气预报，貌似也是阴雨连绵的日子。顾宁远出门一向不喜欢带伞，每到雨天经常淋个半湿回家，他说淋雨有助于保持思维清醒和激发灵感，有很多研究上的难题他都是在雨中想到答案的。有次，他和她去听音乐会，回来的时候突然下起雨，他把风衣撑在她的头顶，自己却被雨打得透湿。她让他一起躲到风衣下，他说一件衣服不够两个人用，一个人淋雨总好过两个人淋雨，她干脆扯掉风衣，牵着他的手在雨中奔跑，两个人就像小孩一样边跑边笑。雨明明那么大，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仿佛牵着他的手就能笑看一世风雨。
窗外的景物一点一点地被雨模糊，安娅的视野也一点一点地在模糊，直至思念的眼泪不堪重负，顺着她的下颌滴在林浩的手上。她忍不住把脸伏在床沿，任由眼泪泛滥，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感到有样微凉的物体抚过她的睫毛，然后落在她的脸上。她迷惑地抬起脸，看见林浩漆黑的双眼正注视着自己。
“林浩！”安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场长长的噩梦里醒来，迷惘而无措。
林浩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她连忙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然后她听到他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安娅。”
愣了半响，她突然从椅子上跳起，跑到门口大喊：“医生，医生，快来啊！他醒了！”
端午节过后没多久，夏季的第一声蝉鸣从泡桐树茂密的枝叶间传来，阳光将婆娑的树影剪碎投落在窗前，映出一室的幽绿清凉。安娅坐在病床前喂林浩喝粥，在王教授的悉心治疗和医疗团队的护理下，林浩康复得很快，现在他不仅能开口说话和主动进食，四肢也恢复了感觉，只是肌肉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而萎缩，还不能下床走动。
林浩今天的胃口不错，把安娅熬的鱼肉鸡蛋粥喝了大半。她喂完后，用毛巾替他擦了擦脸说：“如果你每天的胃口都有今天那么好，估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给我送饭的，医院的伙食也不错。”林浩说。
“那怎么行？医院的病号饭我也吃过，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而且菜式也单调。”她坚决地否定了。
“可是你每天上班那么忙，还要为我熬粥熬汤，太辛苦了。你以前就瘦，现在比以前更瘦。”林浩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窗外的人间四月天，温柔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我每到夏天都会瘦一些，我爸说这叫苦夏，没事的。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回去到市场里买。”
“茄子炆鱼腩，你还欠我一顿。”他微微地扬起嘴角。
安娅想起以前曾经承诺过他的话，但自己一直没有兑现，不由得有些愧疚，她笑道：“这个容易，只是你现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这样吧，等你出院了，我就给你做。”
“真的？”林浩有些执拗地追问道。
安娅觉得林浩这句话问得有些孩子气，和他以往冷静沉稳的形象很不一样，不禁有些诧异，她想难道是他大病之后性情有了改变？便安抚他说：“当然，种事难道还需要骗你吗？”
林浩点点头，神态有些疲倦，身体往下滑，似乎想躺下休息。
“你刚吃完饭，别急着躺下，会消化不良的。”安娅按住了他的胳膊：“来，我把枕头竖起来，你靠在上面会舒服点。说完，她小心地扶起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枕头，让他靠在上面。在放下他颈脖的刹那，她看见他正凝视着自己，黑亮的眼瞳里有缱绻的情愫在蔓延，又像是一点灼热的光斑在跳跃，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戒 指
“你刚吃完饭，别急着躺下，会消化不良的。”安娅按住了他的胳膊：“来，我把枕头竖起来，你靠在上面会舒服点。说完，她小心地扶起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枕头，让他靠在上面。在放下他颈脖的刹那，她看见他正凝视着自己，黑亮的眼瞳里有缱绻的情愫在蔓延，又像是一点灼热的光斑在跳跃，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一缩。
林浩的头立刻撞在枕头上，“嘶”他咬着牙闷哼一声。
“哎呀，你的伤口……对不起，很痛吗？”安娅急忙俯下脸去查看他脑后的伤口。
林浩轻声道：“没事，伤口没裂开，你不用担心。”然后，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其实在昏迷中，我还是有些知觉的，我能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也能听到你哭的声音，甚至能感受到你握着我的手时的温度……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累了。”林浩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那虚弱的动作和微凉的触感恍如蝉翼落在她皮肤上，像是随时会一触即碎。
“别这样说，你是为了我才弄成这样，这是应该的。”安娅的身体僵硬着，但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他。
“咳咳。”一阵咳嗽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林浩松开手，安娅看向身后，只见林妈妈，林爸爸还有林翠晓站在门口看着他俩，表情里都带着微妙的笑意。
安娅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因为还要赶着回家写稿，便匆匆告辞了。走的时候，林妈妈和林爸爸执意送她到医院大门。
在电梯里，林妈妈突然拉着安娅的手，微笑着问：“安娅啊，你今年多大了？”
“25了。”安娅笑了笑，林妈妈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有些不习惯。
“听说你和林浩是邻居？”林妈妈又问。
“是的。”
“只是邻居吗？”林妈妈盯着她，目光不停地在她脸上游走，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呃……我和他是朋友。”安娅觉得她问得很奇怪。
“朋友？别骗我了，虽然林浩没和我们说，但这大半年来你俩的情形我都看在眼里，他为你挡了一枪，你为他尽心尽力。按我说，等他身体好一点，你们就把事情给办了。”林妈妈握紧了安娅的手，贴在她耳边小声道。
“什么事情？”安娅瞪着她。
“领结婚证啊！”林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不，林阿姨，你误会了，我和林浩不是……”安娅这才领悟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慌忙解释道。
“哎，没有误会，你不用害羞。你俩情投意合，我们都知道，只不过之前林浩一直没醒过来，我也不好说这事。现在他醒了，你们也该为将来打算打算。”林妈妈兴致勃勃地说着。
安娅被她说得又急又慌，只得尴尬无比地说：“我和林浩真的只是朋友，那个……”这时，电梯门打开了，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骤然看到出口般松了口气，挣开林妈妈的手，
匆匆说了句：“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再见了，叔叔，阿姨。”然后就跑出电梯。
就在她踏出电梯时，身后传来林爸爸和林妈妈的交谈声。
“你怎么这样说话？把人家姑娘说得多不好意思？你还没问过人家同不同意，就胡扯什么领证的事？”林爸爸埋怨着。
“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家林浩为了她几乎连命都丢了，她给我们家做媳妇也是应该的！”林妈妈义正言辞般反驳道。
他们的话落在安娅耳里，她本能地想逃离他们，但内心深处有些沉重的东西在拖拽着她的脚步，让她举步维艰。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入夜，安娅先是来到小区里的宠物店把妞妞接回家，然后才上楼。自从顾宁远走后，她就把妞妞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其实她每天工作很忙，下了班还要赶去医院照顾林浩，实在不适合养小动物，但她说什么也无法割舍妞妞。她宁愿每个月付钱给宠物店照顾妞妞，晚上再接它回家，也不愿意把它送人。对于妞妞，她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小动物，还因为她希望等顾宁远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给妞妞弄好食物和清水，安娅又把准备给林浩熬粥的食材拿出来解冻，然后才胡乱地给自己泡了个杯面。她一边吃着杯面一边打开电脑，查看顾宁远发送的最新视频。他俩每隔几天就会视频通话一次，但毕竟日内瓦和T市有着8个小时时差，加上彼此工作又忙，很多时候都碰不到一起，只能各自录下视频发给对方。
视频打开了，顾宁远出现在屏幕里，穿着黑色的毛衣，铁灰和黯红交织的的格子围巾随意地搭在脖子上，他的发型比以前长了一些，气质更显得洒脱俊逸。他坐在一张深色的皮椅上，背后的落地窗隐约映出一泓碧蓝的湖泊和雪山晶莹的峰顶，那边应该还是清晨。
“我看到你发来的视频了，林浩恢复得不错，脸色红润多了，动作也和正常人一样，看来你把他照顾得很好。只是，你比之前瘦了，是不是没正常吃饭？是不是经常吃杯面当晚饭？”他问，敏锐的目光仿佛正透过镜头落在她手中的杯面上。
安娅心虚地把杯面放下，尽管知道他不可能看见自己，可是她却觉得他像有特异功能似地，总是能准确地洞悉她的一切。
“不要收起杯面，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它就在你手边。我寄给你的补血剂有没有按时吃？”他又问。
安娅又心虚地看向抽屉，他每个月寄给她的补血剂正安放在里面，可是她经常忘了吃。
“唉，我就知道你会忘了。难道真要我每天三次地给你发短信提醒吗？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他叹气，无奈的尾声像是透明的丝绦在她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让她的心慢慢收紧，抽痛。
安娅呆呆地听着，那真切的嗓音恍如他就在身边，正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一脸无奈地说：“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不知不觉，她的视线已被泪水打湿，天知道她有多么地想念他？！她多么渴望此刻他就在身旁？！
“明天我就要和项目组的同事去南极科考站了，我们会通过埋在冰下的粒子探测器，尝试捕捉到太阳系外的高能中微子。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没办法经常和你通讯，陪伴我的除了冻结了几亿年的土地和漫天风雪就只有你的照片，如果你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好？但南极太冷了，你是最怕冷的，所以还是呆在温暖的T市最好。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你。”
末了，顾宁远朝她微笑，身后湖光潋滟，雪峰耀目，他坐在那片晶莹的光影中，笑容明亮而温暖。她伸出指尖去触摸冰冷的屏幕，他的笑容在她指下缓缓绽放，离她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深夜，安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空调的马力太足，她裹紧了单被依旧觉得冷，但不开的话又太热。想起去年夏天的那一晚，她和他相拥入睡，也是这样开着空调，但他的体温刚好为她抵御掉这一点冷，她能整夜安眠。正想着，一团毛绒绒的物体突然跳了上床，依偎在她手边，原来是妞妞。她搂着妞妞，它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窗外的微光落在它瞳孔深处，映出忧伤的思念。
“妞妞，是不是你也在想他？”安娅把下巴搁在妞妞的额头上，温软的皮毛刺激着她，让她鼻尖发酸。
妞妞闭上眼，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哀鸣。安娅叹了口气，抱着它下了床，然后从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