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咱双修吧-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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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焉由点点头,风驰电掣般出了屋门,向着村里唯一一家药材铺赶去。
、第十八章
药抓回来后,当然是文谨亲自去熬。整个厨房都是苦涩到让人头晕目眩的气息,文谨将滤过药渣的药汁倒在粗瓷碗里,端到了云少康床前。
云少康躺在床上,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得近乎透明一般,这种病态的脸色反倒给他原本硬朗的轮廓增加出几分脆弱来。文谨坐在床边,脑海中闪过云少康为他挡下致命一刀的情景来,心口忽然有些发闷。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等药不烫了,才慢慢往云少康嘴里送。
云少康伤重意识模糊,文谨喂了很久,终于还是把一碗药给喂进去了。
他放下药碗,望了望屋外黑压压的天色,心内的沉重已是言语难以描绘。
生与死,尽在今夜。
文谨是被一阵雷声吵醒的。
云少康服了药之后,伤势一直很稳定。他架不住困意,便忍不住小憩片刻。
直到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文谨几步从桌边奔到床前,第一眼便是去看云少康。
云少康的脸色由苍白泛出几丝潮红来,文谨立即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云少康发烧了。而且烧的很高,要是在他额上敲个鸡蛋,大概没多久都能给煎熟了。
他虽自责自己疏忽贪睡,更快的反应却是拉过云少康的腕子诊脉。
无疑是因为伤口发炎导致高热。
他踟蹰片刻,还是提起笔在桌上又写了张药方出来。
他先前的药方已称得上是在赌命,现在这张,已经是不管不顾的一场豪赌。
如此凶险的伤势,加上药材缺乏,他没有退路,不得不赌。
他猛地拿起放在墙角的纸伞冲进了大雨中。
一阵砸门声惊了药材铺王老板的美梦。他套上鞋子,一把撂下门闩就要骂娘。话还没出口,就先给迎面袭来的暴雨给淋了个激灵。
门外站着个年轻人,整个人都像是刚从雨里泡过一遍的,手里虽拿着伞,身上却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老板,抓药!”王老板接过那张已经半湿不干的方子,年轻人语气焦灼,只拿已经湿透的袖子抹了抹脸。
“外面雨这么大,伞也顶不上用场。小哥儿你这么来回,怕是要受风寒……”王老板知道情况紧急,然而他将药递给年轻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多谢老板……阿嚏!”
他说完,一边打着喷嚏,一头又扎进了雨中,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云兄他……”
文谨打开门进来的时候,柳焉由鬓发微乱,雪白里衣外面披着件外袍,一双眼却亮的惊人,根本丝毫没有睡意。他长眉微皱,显然也对云少康的伤势很是挂心。
“情况不太好。”文谨说完,转身就去厨房煎药。
“外面雨大,文公子去换件衣裳吧。”柳焉由看着文谨的身后一路的水迹。
“我没事。”烛火下,文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嘴唇都有些发紫。
“……那我先去照看云兄吧。”
“好。”
额上冷敷的毛巾换了一块又一块。
文谨的拿着汤匙的手有些抖。他的神经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现在攥在他手里的,不仅仅是一碗药,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固执地喂了一次又一次,云少康已经连吞咽都做不到了。
他的手越抖越厉害,一颗心像绑着铅块不停地往下坠。
“让小人跟着恩公,服侍恩公,就算是报答一点恩情吧。”
“公子此行,须得一位姓云的善辩会说之人相随,则事半功倍,无往不利。”
“咱俩睡一张床上,要我怎么离你远点?”
“今宵拟酒图一醉……只求一醉,别无所求。”
“要你杀一人,保得千万人平安……你杀不杀?”
……
“我……做当家,恩公给小的……做压寨夫人如何?”
文谨的头很低,发上衣上的水滴答滴答敲在地板上,是屋内此刻唯一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像古籍里的得道高人那样,世间万物皆视之于云烟,以一句简简单单的“相忘于江湖”去应付所有的生离死别爱憎怨怼。他做不到就此拂袖而去回到深山,等到魂魄归于黄泉之时,已经再辨不清等在奈何桥边的人面目几何。
更何况,这人还是因自己而死。
“文公子,在下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得通……”柳焉由坐在桌边,将文谨的神情尽收眼底,口气却有些犹豫。
“你说。”文谨的眼映着油灯的光亮,像燃着一团火。
“若是有人先喝进药,然后以口相就去喂,必定喂得进。”
“你是说……”
“不错,云兄此刻已然烧得意识全无,不会有知觉的。”柳焉由叹道:“文公子与云兄多有嫌隙,多半不肯。可在下……不瞒公子,在下此行归家后,还有婚约要履行,实在不便……”
柳焉由虽说的遮遮掩掩,文谨还是很快明白了意思。
而文谨孑然一身,又不会婚娶,此行之后,与云少康也再无交集。
就怕他脸皮薄不肯。
“我知道了,柳公子……你先出去吧。”
文谨语气平平,手心却在出汗。
“文公子放心,柳某既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对云兄提起。”
柳焉由说完,便顺手带上了门。
文谨盯着碗里黑褐色的药汁,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云少康的脸已经烧得满面通红。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闭得紧紧的,唇形却很好看,至少比他说个不停的时候好看很多。
这算救人,不算破戒。
更何况他心中无念,光风霁月。
文谨喝一口药,俯□子,去靠近云少康的唇。他眉心蹙着,睫毛颤抖,一张玉白的脸难免有点红,表情却无比正经严肃。看得人想发笑的同时,也有种禁忌的美感在里面。
云少康的牙缝紧闭。
文谨就差把心掏出来举在手里让它不跳,喂进去的药还是流了个一干二净。
他直起身子,耳根红了个透,可恨做的还是无用功。
他管不上嘴里的苦涩,又喝了一口进去,强迫自己用舌尖去撬云少康的牙缝,拼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药喂了进去。
如此循环再三,一碗药终于见了底。
喂最后一口的时候,文谨刚要离开,舌尖却给人忽然摄住了。那人就着两人嘴里的药味,唇齿辗转在文谨的唇上,吮吸连带着轻轻的啃噬。见文谨一时愣住没有反应,便更加放肆起来,舌头也伸进文谨嘴里就是一通乱搅。
文谨从未跟人如此亲密,刚才喂药已经是他的底线,现在这个吻简直要让他的脸红得滴出血来。他舌尖被吮得发麻,情急之下死死捏住那人的下颌,终于从这个□意味十足的吻里给挣脱出来。
他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嘴,就差把嘴擦出泡来。
云少康还是半死不活一副烧得人事不知的样子,跟刚才没有丝毫差别。
文谨气哼哼地把碗往桌上一丢,便拿出套干衣服来换。
换衣服的过程中,喷嚏又打了好几个。他边打边去瞄云少康的脸,这人还是根本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刚才那通狼吻就跟鬼附身的一样,一点由头都寻不到。
文谨此后便一口气熬到了天明。
天亮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坐的身子麻痹了。他习惯性地再去摸云少康的额,虽然还有些热,可已经好了很多了。
最重要的是,人还有气。
文谨吃了早饭,刚要回屋继续看着云少康。柳焉由一眼看到他掩饰不了的疲倦神色,温声道:
“文公子去歇歇吧,换我来照看云兄可好?既然最险的一夜已经熬了过去,应该不会有大碍了。”
文谨远远看一眼云少康的脸,犹豫了片刻才终于点头道:“那叫吴大娘从旁帮帮忙吧,有事叫我。”
他一头倒在床上,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精神终于稍微得以松懈下来。他迷迷糊糊思索着醒来要去抓几副治风寒的药,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栖灵山。
“什么?”长老服饰的长髯老者向来威严的脸上,掠过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方才低声耳语的弟子身材高瘦,正是长老澄观的亲传弟子文宣。
“谢花楼那边的主意是这样……可是文谨师弟他……”
“……谢花楼能想出这个,着实不简单。”澄观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可是,那个人是男、男的……”文宣被师父肯定的意思吓了一大跳,连话都说不清了。
“……此番他哪怕活着回来,也再难容于栖灵山。”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回头再看,略狗血……再一看,最近几章都好狗血= =
、第十九章
那夜过后,云少康又睡了两天便醒了,伤更是一天天见好起来。不仅得归功于文谨的赌运不错,更重要的是云少康年轻底子好,自我修复能力比较强。当然,文谨那日匆忙给云少康喂下去的各类师门独家大补丹也起了不少作用,其中效果最明显的——就是叫云少康天天流鼻血。
云少康受了伤不得不卧病在床,对于喜欢到处乱窜的他日子是难熬了点,可是令他欣喜的是,文谨天天都给他亲自熬药送汤送饭,嘘寒问暖也是常有的。相较于前段时间的冷冰冰,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他心里啧啧叹道,看来那天的刀没白挨,真值了!
云少康心情大好,每天没事就拉着文谨闲扯打发时间。文谨对此态度跟原来还是差不多,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云少康也不生气,只觉得文谨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越看越好看,简直要开出一朵花来。
这天他说得得意忘形,神秘兮兮地凑到文谨耳边笑道:“恩公,我那天挨了那一刀之后,做了个梦。”
“什么梦?”文谨神经一紧,竟难得的应了。
“我先给疼昏过去了,后来走着走着路上看到小刘,就赏了个他大锅贴。”
文谨无语,也是,小刘刺了他一刀,报复一下很正常。
“后来再走着走着,就有一美人钻我怀里了。”云少康咂咂嘴:“美人二话不说就贴上来亲我,我可是不懂风情的人?后来美人给我亲的慌了,居然跑掉了。”云少康颇为懊恼。
“……那个不是美人,是吴大娘家的狗阿旺。”文谨一本正经道。
“啊?呸呸呸……”
文谨自认把自己比作狗实在是有点糟践了,但是也远比让云少康知道他梦里的美人是自己要好得多。那天救完人之后,他自然还是光风霁月的文谨道长。
他跟这个无赖,还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少康“呸”了老半天,一抹嘴道:“那我可不是吃了一嘴狗毛?”
“我去把中饭给你拿来。”文谨并不回答他,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嘴角提起个很细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屋外的阳光照进来,将这细小的弧度放大不少,忽然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如春阳照雪,顿时就有了解冻的迹象。
云少康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喂,你……”云少康感觉还没看够,说着就要下床跟着去。
“躺着别动!”
文谨怒斥一声,转眼间又恢复了那张棺材脸。
“后来那小刘呢?”云少康边吃着饭边问道。他这几天东扯西扯,竟一直忘了去问小刘的下落。
“他……”文谨的脸色有些阴郁:“被我杀了。”
“那天要杀咱们的,就是他吧?”
“是,他是乾坤班的人。”文谨顿了顿,有点不自然:“谢谢……谢谢你救我。”
“我这人福大命大,恩公不必客气。”云少康呆了一下,才讷讷地说。
“不,你那天差点就死了……”文谨有些口不择言,皱了皱眉便不再说了。
“恩公这不是给我报仇了吗?嘿嘿,不必言谢不必言谢!”云少康云淡风轻地就随口带了过去,好似那天生死一线的不是他一样。
“你还没死呢……”报什么仇?文谨还没把下半句说出来,就发现越说错的越离谱,索性逃跑:“你先吃,我去院子里待一会。”
云少康手臂枕在脑后,忍不住去回想那天的情景。
那天他连刀是从哪里出的都没看清,只见一团锐利的光劈了过来。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之后就是利刃刺进血肉的剧痛。
他对那一瞬所发生的事,几乎是没有印象的。仿佛如同早已深刻进脑海的意识,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
他撒泼扯谎喝花酒,挑事骂娘耍无赖——却很少救人。
还是这样几乎搭上了命的救法。
他闭上眼,梦到美人和小刘之前,他其实还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回到了八岁那年。
父亲出殡的时候,灵堂只有他一个人。
记忆里面母亲的印象是极其模糊的,模糊到只有一个残缺不全的影子。
他长到八岁,只有父亲。
父亲的脸长年都很阴森,像是从来都照不到阳光一样,整个人处处都散发着阴冷甚至腐朽的气息。他经常把自己关在练功的密室里面,一关就是大半天。
后来他死的时候,也死在密室里。
通晓医术的长辈说,父亲是因为练功过于心急,走火入魔致死。
他一个人跪在灵堂里面,家里的佣人本来就少,主人一死,除了个老得路都快走不动的管家,所有的人都走光了。
祭拜的人更是寥寥。
下葬的那天,来帮忙操办丧事的只有夏叔叔。
漫天白色的纸钱如同雪片飘落,他伏在父亲的墓前,身体仿佛要被这片白色埋葬。他也恨不得就此被埋葬。
从有记忆起,他没有玩伴,亲人形同虚无。他甚至不明白人来到这世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天他跪在父亲的墓前里跪了很久,久到身子都木了。
举目四望的一片坟茔蒿草,对他来说,没有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尽管他后来八面玲珑呼朋引伴,那一天依旧像是用火燎在他的脑海里,不能忘却。
这么多年,他的酒肉朋友可以排上几条街,生死之交——却只有他自己。
如今与这木头脸道士一同出生入死多次,不知能不能破格加上他一个?
“云兄的伤可好些了?”柳焉由的声音清朗:“云兄?”
“……好些了。”云少康睁开眼笑道:”多谢柳兄关心,大概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天天窝在床上,可憋死我了。“
“有文公子这般悉心照顾,云兄还不知足?”柳焉由摇头道。
“哈哈,知足了知足了!”云少康大笑道。
柳焉由今天穿的不是他那些绣着金线银线的锦袍,而是一身的农家打扮。粗布衣裤材质鄙陋,清贵的公子气减了些,倒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淳朴来。
更稀奇的是,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一条揩汗的毛巾。
“柳公子今天这身哪来的啊,瞧着倒怪新鲜的。”云少康打趣道。
“前几天雨下个不停,今天好不容易天公作美,刚好把衣服拿出去晒晒。”柳焉由擦了擦汗道:“吴大娘家没柴了,吴大叔又要去武陵城里贩货,在下就帮着劈了点柴,权当报答大娘这些天的照拂。”
“这些粗活,柳兄竟然也做得来?”云少康心里那个惊诧,一不小心就给说漏了。
“云兄可不要小看在下,区区劈柴,又有何难?”柳焉由笑道:“云兄好生歇息,吴大娘还等着柴火烧晚饭呢。”
云少康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差点一激动把身前的几案给掀下床去。
最后只能对柳焉由的评价再加一条:深藏不露。
又过了些日子,云少康能下床走动了,便也到饭桌前同大家一同吃饭。他前些时候卧病在床,每顿饭都是先放到小几上,然后将小几驾到床上吃的。这天他好容易能下床同大家一起吃了,心情自是大好。
云少康对吃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能进口的,就能进胃里,至于好不好吃,那是更高一层次的了。在条件较差的情况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样一个对吃喝并不苛刻的人,这天拿起筷子就着农家小菜刚扒了没几口饭,就停下了动作。他眼睛扫了一圈桌上的人,眉间长着一颗瘊子的吴大叔,头上包着块蓝布巾的吴大娘,锦衣玉冠的柳焉由,一身灰布袍显得老气横秋的文谨……云少康皱皱眉头,“咦”了一声道:“今天的菜跟前几天……怎么味道不太一样啊?”
“都是俺家小芹做的,怎么会有不一样?小兄弟你是药喝多了,嘴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