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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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箕伯才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不记得了,就不要再问了。”
林谕不甘心地追问:“我想知道!告诉我!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会认识那个人?你是玄冥的手下,为什么又不能告诉玄冥我们见过他?他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途径来见我?玄冥为什么要这么重地处罚你?我想知道!你不能告诉我么?为什么?快告诉我!”
箕伯的声音懒洋洋的,就像快要睡着了一样。他说:“没那么多为什么。睡觉。”
林谕气鼓鼓地往箕伯的方向看去。但没瞪多久,始终得不到回应的
林谕就开始眼皮打架了。
被箕伯的体温烘过的被窝又软又暖,箕伯的气息让他觉得熟悉和放松,没多久这货居然就睡着了。
听到林谕的气息变得绵长以后,原本合着眼睛的箕伯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侧过身子专注地看着林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天微微亮才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林谕悉心的照料中,箕伯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没过几天,在林谕极不赞成的态度下,箕伯便已经下地活动了。
白鹭院成天沉浸在一派宁静和安详中。林谕差点忘记玄冥这么个人,就算偶尔记起此人已有几天没有出现过,但一想起他的劣迹,便巴不得他从此不要再来。
林谕自然想不到,玄冥迟迟未曾出现是因为边境出问题了。
实际上,大约几周前,已经沉寂了很久的白国断断续续在墨国边境做着各种各样的小动作。玄冥一气之下让大将出兵讨伐。
白国是墨国的手下败将,自前几年的一战,早已元气大伤。两国正面交战,白国自然得不着什么好处。所以理所当然的,墨国战帖一下,白国立马低声下气来求和了,声称都是流寇在惹事,他们可规矩得很。
白国态度诚恳,赔礼丰厚。墨国收了白国的“诚意金”,口头上教训了他们一番,便洋洋得意地回去了。
哪曾想在回国的路上遭到连环埋伏,损失惨重。
玄冥极其震怒,勒令彻查此事。自然地,也不打算给白国好过。
但埋伏军做得极其利落,生还的人也不能肯定此番行为就是白国人所为,只怀疑军里出了内奸。
玄冥这几日被这些事情搅得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过来白鹭院做门面功夫?
玄冥不过来,林谕自然乐得清闲了。每日监督着箕伯,不让他过份活动。箕伯习惯了每日清晨黄昏定要习武一番,这几日却被林谕日日在身边啰唣,自然十分不耐烦,当时就想回自己的住处去。但每每刚想开口说要搬出去的时候,看见林谕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自己又强硬不下去了。
这几日,林谕找着了新乐趣,那便是跟着箕伯学当地的民族乐器——一种像马头琴一样的弦乐器。
林谕以前只顾着学习,从来没有学过任何乐器,一直觉得有些遗憾。见别人会弹吉他,拉小提琴的,一直觉得十分羡慕。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学
习了,虽然年纪大了些,依旧学得十分起劲。倒是小青每日受噪音打扰,苦不堪言,无奈碍于箕伯,不敢吐槽。只偷偷用眼神向林谕表达自己的鄙视之情。
伴随着这些难听的琴声,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才露嫩芽的枝头转眼间结满了美丽的鲜花。
这日,林谕让小青在院子里摆了桌椅板凳,端上些茶水点心,三人就坐在院子里赏花聊天。这样的日子过得惬意非凡。
所以当玄冥选择在这么个时刻出现在这个院子的时候,林谕深深地觉得被打扰了。
玄冥略带讽刺地看着三人,对箕伯说道:“箕伯,看来把你分过来夫人这里,你倒是过得悠闲啊。”
小青和箕伯赶紧离座行礼。
玄冥走到林谕身边坐下,摆了摆手,说:“起来吧。怕是跪久了,夫人又说我不会体恤属下了。”
这样挑衅的话,林谕权当没听见。朝小青挥挥手做了个上茶的手势,便对玄冥说:“今天这花开得正好。殿下要不要也留下来,喝个茶,赏赏花。”
玄冥笑了笑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院子里的景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谢谢夫人的邀请。这样的良辰美景,能与夫人花下品茶,堪称人间妙事。可惜,”玄冥叹了一口气,接过小青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说道:“最近国事繁杂,我恐怕不能有这样的福分了。”
林谕不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该说什么,是不是该说一句“您辛苦了?”之类的?但感觉各种煽情啊。
林谕这边还在纠结呢,就听见玄冥说道:“我这番过来是有具体的事情想要麻烦夫人的。”
林谕问:“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最近人手不足,想要箕伯回去帮帮我。您看如何?”
【如何?】林谕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人家都是正事,你怎么拒绝呢?
林谕只好说:“箕伯大病未愈,现在就去,会不会……”
玄冥转而问箕伯到:“你身体不舒服?”
箕伯在一旁恭敬地回话:“属下已无大碍。”
玄冥笑道:“如此甚好。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回来大殿应卯吧。”
箕伯说:“殿下,不必收拾,属下现在便能过去。”
玄冥对箕伯点了点头。拉着林谕的手,说道:“可惜不能陪夫人赏花
了。”
林谕在心里怨恨地想到,谁要你陪!
但是箕伯本身就是玄冥手下的人,林谕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他只能幽怨地看着玄冥带着箕伯离开了白鹭院。
、分开的两人 一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各人性格千奇百怪,爱好习惯也五花八门。同样地,交友的习惯也各不相同。有人喜欢广交群友,有人喜欢淡交如水,而林谕呢?
林谕,他在学校的时候有个让他引以为耻的小昵称——“小年糕”。小年糕者,粘也。说的是他很粘人。林谕为人很宅,因为自幼心脏不好,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闹的地方,偏偏又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于是,他交友的方式是,只深交一两人。就是说,朋友不多,最多一两人,但皆推心置腹,可以两肋插刀那种。他们甚至计划着毕业之后一起去同一个城市工作;估计以后结婚了也会盘算着一起在一个楼盘里买房子,做邻居。他们出入成双入对,一起分享各种爱好和秘密。这样腻歪的交友方式在女人当中也许也是有的,在男人当中却十分另类。直接的后果就是,除了被某些人怀疑他的性取向之外,便是为他赢得了这样一个“小年糕”的昵称。
这样的一个小年糕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也潜意识地需要寻找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至交,来填补自己内心的需要。箕伯虽然不是林谕见到的第一个人,但却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他每日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都有他的位置,饭桌旁,座椅侧,床榻边……
林谕习惯了身后那个安静而坚实的存在,这么一个存在让他有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可如今这么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人走开了,于是他各种不自在。
林谕上午吃过早饭之后便慢慢踱着步子去找藏书阁的文吏,一个叫乘坎的家伙。可乘坎不在,林谕遇见的是另一个很眼熟却老是记不住名字的文吏,那人告诉他,乘坎请了假。
林谕只好在里面顺手拿了两本书,十分沮丧地又跺了回去。
坐在书房里,双手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可眼前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脑子里。
时间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难以打发?箕伯在的时候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呢?好像也是看看书,聊聊天。好吧,虽然说话的主要是他自己,但箕伯偶尔加入的一两句简短的评论似乎也能让谈话变得特别有趣。有时候甚至连讲话都不用,他们在院子里呆呆看着一棵树,一株草,就可以过一个上午。那些日子,时间像作弊一样的飞快地流逝,常常一个不小心天就黑了。似乎每天都过得很心安理得,很充实,看书,学下棋,学琴,清谈,每天都很有意思。
林谕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
几分钟后,林谕让小青在长廊里架起一张躺椅,冲了茶。茶香混着花香幽幽地弥漫开来。他自己拿着一本书躺在上头,可才看了几行,就开始走神了。
这天清晨才下过雨,树上还
有没有干透的雨珠,顺着花瓣,绿叶时不时低落在瓦上,地上。明明很美的一副景象,不知道是不是独自观赏的缘故,林谕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反而觉得冷得叫他有些禁不住。
又过了几分钟,林谕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天已过去大半,自己又在气恼浪费时间,于是各种不爽。
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周,林谕觉得自己颓废堕落已经到了极致。
于是在第四天的晚上,他做了一个决定,并在第二天早上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小青——他决定开始学习墨国的地方话。
小青自然是很乐意的。她是那种很珍惜自己传统和文化的女孩,而且很为之而骄傲。于是,从这天起,林谕除了偶尔去藏书阁换几本书看看,平时更少外出了。
林谕学的只是口语,因为墨国没有本国成系统的文字。
在引入雅言之前,民间如果要记些什么东西,大家会有些约定俗成的类似抽象画一样的象形文字。但是这些约定的符号只能在很小的范围之内有效,出了这个镇,到了下个镇,那又是完全不同的符号了。这些符号数量十分有限,能够表达的概念也十分有限,因此实际流通十分少。墨国人对于自己的历史和传说大多口头相传。而自雅言传入之后,大家逐步用雅言代替以往的符号,这些曾经散布在墨国国内的零星符号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院子里开始听见林谕那成日响起的笨拙的发音。墨国人说话又快又硬,嗓门还很大。听起来有些像吵架的样子。而林谕呢?他的声音软而无力,中气不足,说话慢条斯理,于是说起墨国话来各种怪异搞笑。而那个嘴上从来不留情面的小青,难得地很少嘲笑他,反而很有耐心地一句句教着他。墨国话那些古老而坚硬的语言不仅充斥着白鹭院,也充斥着林谕的大脑。他有时连在梦中,也在练习讲墨国话。
牙牙学语间,林谕对于箕伯离开的那种焦躁稍稍得到了缓解。
而那个很踊跃地离开白鹭院的箕伯呢?
玄冥说他很忙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因为缺少人手而将箕伯调回到他的身边。于是箕伯成日埋首在大强度的杂务中。箕伯本来就是一个很勤恳的人,可是这次回来之后,他的同僚们发现,他那种不要命的工作态度简直已经不能再用勤恳来形容了。他几乎不吃不喝地守在离玄冥书房很近的一个工作间里,整日埋头在一堆玄冥让人送来的资料。大家既是吃惊又倍感压力。有人说无怪乎,这么多年来玄冥大人一直那么器重他。就看他那种工作态度,谁够得上啊?也有人猜测前阵子他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玄冥大人,此刻这种不要命
的工作方式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
而真正的原因呢?
真正的原因,箕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分开的两人 二
他早就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早在白鹭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还没过来白鹭院的时候,他曾经跟着玄冥见过林谕一面。当时林谕没说什么话,目不斜视,看起来十分清高孤傲。实际上关于这个人的传闻,他也陆陆续续听过一些。不可否认,他对这种类型的人没什么好感。
去白鹭院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事情。玄冥需要一个细致的心腹就近监看林谕的动静。而玄冥认为,箕伯就是这么一个适合的人选。
箕伯自身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更重要的是,他是战俘的后代,无权无势,不属于国内的任何派系,只效忠于自己。这样的人最合适。
刚到白鹭院,箕伯惊讶地发现,失忆后的林谕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这种认识便越深刻。他不知道是谣言误传使然,还是林谕确实变了。
现在的这个林谕,他没有中土人那股不可一世瞧不起人的态度。事实上,林谕并不太注重形式,做事不拘一格。
这倒不是说他无视礼法,任性妄为,或者哗众取宠。不,不是。他其实十分小心谨慎,也很尊重各种礼节形式。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像遗忘了各种礼法一样的,做什么事都需要被提醒。但箕伯并不难发现林谕的小心翼翼,而且各种事情,只要被提醒了一遍,林谕便不会再犯。
林谕的那种不拘一格的自由并不是通过表面的咋咋呼呼来表现,而是发自内心,并深藏在内心的。他的那种自由和平等的念头,是发自灵魂的信仰甚至是本能,并不会受任何事物的拘束。而他认真遵守这里的礼节的行为,林谕的解释是“欣赏各种文化的独特美感”,以及“入乡随俗”;可箕伯的理解则是——林谕怕麻烦,也怕被关注。他似乎更乐意成为一个独立的旁观者,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倒腾着各种奇思妙想。
箕伯之所以能知道这一点,那是通过与他朝夕相处,以及后来的彻夜长谈才得知的。这让箕伯觉得十分有趣。
再然后,箕伯轻易地发现了掩藏在林谕正经礼貌表象下的那股傻劲和呆劲。他端着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却干着各种傻事,还不自知。还有些时候,他会像世上最无知的人一样,在无人处,小心地问箕伯各种简单得足以让人发笑的问题。又常常在常人以为理所当然的地方纠缠不清。
但是,林谕对箕伯真的很好,一种跨越了身份差距,平等的,宛若真正至交的
那种推心置腹的好。林谕也非常信赖他,只会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犯傻和放松。还会在他面前说一些绝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说的傻话,什么自由啊,天赋人权啊,人人平等之类稀奇古怪的话。
但是,这并不是说林谕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他虽然有股呆劲,但并不傻。他只是不了解人心鬼蜮,不熟悉各种阴谋伎俩。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对其他人都有种小心翼翼的戒备。却独独在箕伯面前才放下这层面纱。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很舒服。
因为林谕本身的态度,所以私下里,只有俩人的时候,箕伯也会相当逾越地做一些与身份不相匹配的事。
箕伯越来越喜欢跟林谕呆在一起,并且享受着林谕对他显而易见的信任和依赖。跟林谕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聊。一束花,一株草,他都能给你讲出很多道道来。林谕看待事物的角度很奇特。跟他在一起即使跟他谈论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让他觉得很有趣。
刚开始的时候,箕伯只是惊奇于中土人原来也能这么有趣。这种认知让他放低了警觉,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中了一种名为林谕的毒。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等箕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他发现,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林谕;而只要一想起林谕,他就会忍不住想微笑。他的视线在林谕身上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林谕的一颦一笑,林谕说话的神态都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里。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栩栩如生地在眼前浮现。
这些不是好兆头,事情不应该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他甚至开始在向玄冥报告林谕动向的时候刻意地省去某些细节。
玄冥并不是傻子。
玄冥在听报告的时候,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打量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直到有一次,在听完箕伯的汇报之后,玄冥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说道:“你要当心。”他意味深长地对箕伯说“他可以喜欢上你,你却绝对不能喜欢上他。”
【他可以喜欢上你,你却绝对不能喜欢上他。】
箕伯不太明白玄冥的意思。
但是箕伯知道,玄冥并不信任林谕,也许也不是那么相信林谕失忆的事情。玄冥对林谕的防备一直没有松懈。而自己如果跟林谕纠缠不清无疑就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这并不是一件箕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