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恶女-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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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心肠却愈发冷硬了起来。
有着脆弱外表的事物往往才是那能够在不经意间夺走你性命的东西!
簪子尖锐而冰凉的顶端微微扎进了他的皮肤里。渗出一滴血珠来。叶葵淡淡一笑,道:“四弟,有些事你何苦来问我?你既敢问我。便该知道,你不可能从我这听到任何你想听的事。”
笑容逐渐褪去,她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不怕死,所以到要动手杀了你的时候,我绝不会有丝毫迟疑。你大可放心!”
叶昭紧紧咬住煞白的嘴唇,“你不敢杀我!”
“我怎么不敢?”手下微微用劲。叶葵眉眼又渐渐弯了起来,好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不过是杀个人,同杀只鸡又有何区别?要知道,叶家可不是只有你一位少爷。”
大风骤起,吹落一树白花。
日光下,白色清透的花瓣犹如落雪纷纷扬扬落下来。
落在地上,落在了叶葵散落的乌发上。
叶昭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重重往下戳!
叶葵心神一凛,手一松,簪子落了地,“你倒是急着找死!”
“我便知道,你,绝不敢杀我!”叶昭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支白玉簪来,“二姐,咱们来日方长!”
好一句来日方长!
叶葵倒是终于对他另眼相看起来,将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也许,有朝一日,她还能借着他的手来挡一挡叶明烟。那个女人,简直叫她忍无可忍!一次又一次,却从不同她正面交锋,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掉自己,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明明已经将叶明烟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哪怕是她占据了这个身体之前,“叶葵”也从未跟叶明烟有过任何接触。
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叶老夫人派人来唤她的时候,叶葵仍沉浸在这团浓重的迷雾里。
十年、二十年。
叶老夫人看着眼前似乎长开了些的少女有些恍神,时间一眨眼就会过去,她突然不愿意再看到那些龌龊。
“阿葵。”叶老夫人呷了一口茶,“就此罢手如何?”
叶葵没有料到她寻自己来竟是为了说这样的话,不免有些愣住,呆呆道:“孙女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叶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来年你便及笄,若是顺利便也该出阁了才是。何苦将自己的名声弄成那般?”
“祖母……”叶葵语塞。
她当然明白叶老夫人的意思。叶老夫人不过是因为真心疼爱她,想要她过正常的日子,出嫁,相夫教子,沿着这样的路走下去而已。然而,不是人人都可以走这样的路。
她的路,注定了是另一条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
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
若是可以,这两条路她都不想走。她想回去,回去那个属于她的地方。时至今日,她仍旧在这里寻不到丝毫的归属感。尤其是在叶殊背离了她之后,那种无依无靠,不知何以为继的空虚几乎要将她打倒。
要走下去啊。
心里有个声音在这般对她说。
所以她要仇恨,要很多很多的仇恨,人因恨意而活。她犹如汪洋中寻不到岸的孤独旅人,恨便是她的灯塔。
她对别人的恨,别人对她的恨,都是走下去的动力!
叶老夫人不知她心中所想,仍在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记恨贺氏,认为你娘会出那样的事全是因为她的错,可是……”
“祖母,您不必说了。”叶葵轻声打断她的话,“那件事他们三人都有错,最错的却是老祖宗。但逝者已逝,便是有什么也都烟消云散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以报之!”
“祖母,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您让我就此罢手,那若是我一罢手,那些在暗处对我虎视眈眈的饿狼便扑上来将我分吃了要如何?”叶葵一句句说着。
既然叶老夫人能说出让她就此罢手的话,那便证明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可不论是什么,她都不会收手!
叶老夫人听得皱紧了眉头,“阿葵!”
“祖母当真不必再说,如是他们愿意放过我,我又何苦这么折腾?五妹妹先前说好要去寻我,时候不早,孙女便先走了。”叶葵起身告退。
叶老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冲着阮妈妈道:“你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
阮妈妈无力劝慰,只得跟着苦笑。
二小姐虽然句句说得直白不中听,但句句都在理。老夫人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事,可却忘记了一个幼年失恃的姑娘家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只靠着祖母的庇佑就想平安无事,这简直就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事!
然而叶老夫人自然不会这么想,她只想着先前叶昭带着脖子上的伤口,泪眼朦胧来寻自己时的模样。
哭得那般凄凉,叫她心生不安。
贺氏的脸毁了,恐怕再也不能好。自贺嬷嬷的事后,她又原本就有些浑浑噩噩,心神不宁,如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的主母,将来对叶葵又有什么好处?
说亲时,不知要添上多少困难!
难道真要靠杨氏那个不中用的伯母来想法子?只怕叶葵肯答应,她也寻不到什么好亲事来!想到这,叶老夫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杨氏来寻自己,说起给叶明烟说的那门亲事时的模样来。
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那样出色的闺女,在她眼里却是连只赤金簪子也比不上!
这样的人,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别人家的还能讨着什么好?
叶老夫人冷哼了声,闭目养起了神。
与此同时,杨氏重重打了两个喷嚏。她一边掏出帕子来擦鼻子,一边吩咐道:“快快,将给四小姐准备的那几匹料子都取出来,拣最好的给二小姐送过去!”
118 一臂之力
燕草喜气洋洋领着人抱着贺氏派人送来的料子,进了门,“小姐你瞧,大夫人那送来的。”
叶葵没有吱声,倒是秦桑从里头走了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才睡下一会,莫要吵着她。”
“下去吧。”燕草微微皱眉,将送料子来的丫鬟给打发,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秦桑道:“怎地这个时辰睡觉?自打开了春,小姐可极少在白日里睡觉。”
秦桑亦蹙眉道:“怕是老夫人那说了什么,回来就嚷着困,又非得我点了安神香才肯睡。”
说着,她伸出手翻拣起那几匹料子来,嗤了声道:“大夫人这是故意送来寒碜人的?这样的料子也配她巴巴地使人送了来,也不怕丢了她自己的体面!果真是穷山恶水之地出来的,当不起这掌家大事。”
燕草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去看那些料子。
她虽在叶家呆了多年,但是从叶葵出现才被提拔了起来,所以这些料子在她眼里并不差,怎地秦桑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叫人抱着这堆破布回去,只说这般粗粝的料子没得磨坏了我们家小姐,若是大夫人舍不得拿了好料子出来,只管将府中体制内的成衣银子拨下来,我们自去购了便是。”秦桑将先前叶葵入睡前同她说的话又对着燕草说了一遍。
燕草听完,皱着的眉头果然舒展了开来,道:“这话是小姐说的吧?”
秦桑笑眯眯,默认了。
“大夫人这回怕是要头疼了。”燕草抱起那堆料子又出了门。
东西送回到杨氏那的时候,杨氏正忙里偷闲喝着茶,闻言差点没摔了手中的茶盅。
她初来凤城,更是头一回掌管这样一个家,自是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才会误了这次春季衣衫的发放。然而那些个老爷少爷的早就都已经备下了,府中姑娘家,当然是能等一等的。
杨氏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对女儿便没了那么多心思,但同二房的几个姑娘比,她当然是记挂着自己的女儿多几分。
何况四小姐叶明乐怎么说也是在她身边长大的。
可叶葵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她一派人来说,虽只是个小丫鬟,杨氏却也不敢怠慢,急急便让人将备下给叶明乐的衣料都拿了出来给叶葵送了去。
但是这些料子却入不得叶葵的眼?
杨氏有些恼恨。重重将茶盅往桌上一顿,道:“不过是个乡下出来的小丫头,也敢在我这摆脸子。还真将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然而骂骂咧咧说完,她却因顾忌着流朱公主,又存了谄媚的心思,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将偷偷留下的两匹蜀锦也给送了去。可没过多久,那些个料子就又被退了回来。
被她派去送料子的小丫鬟年纪大些。便隐隐从秦桑口中听出了些意思来,大着胆子对杨氏道:“夫人,这事怕是二小姐故意刁难您呢……”
杨氏一巴掌打过去,“要你废话!”
她又不傻,难道连这么明显的意思也看不明白?
只是,叶葵为何要故意同她作对?
如今她手持中馈。叶葵同她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思量间,叶明乐提着裙子跑了进来,红肿着眼睛道:“娘。你先前可是说好了拿那匹杭绸给我做衣的,如今怎地全部抱走了?”
杨氏心头正恼火,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哭哭哭,你除了会哭还会些什么?生得不如你姐姐好。没她聪明也就罢了,如今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叶明乐往常被她骂惯了。虽然觉得委屈却也不会往心里去,眼睛只盯紧了桌上的两匹蜀锦,语带不满地道:“这料子怎地不给我一匹?”
“给你?”杨氏气得厉害,想打她却又想着如今不是在外头,若是她打骂女儿的名声传了出去,总是不好,只得苦苦忍了,“你也配穿这个?”
叶明乐脸色一沉,哭也不哭了,上前抱起一匹蜀锦便往门外跑。
杨氏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道:“这个臭丫头!”说完,愤愤看向边上站着的丫鬟婆子,“都死了不成,还不快去追回来!”
话音落,眼前忽然灵光一现,她终于想到了叶葵要做什么。
她刚回府的时候,这府中掌家的人仍是贺氏,可叶葵同时却也分走了些权利。如今她这般刁难折腾自己,莫不是为了这个?
杨氏到底不傻,越想越觉得叶葵的目的便是这个。她忍不住派了自己的心腹妈妈去寻叶葵。
然而这位妈妈却并没有见到叶葵的面,只是从秦桑那碰了一鼻子灰。
“秦桑姑娘,我家夫人的意思是,若是二小姐得空,不知能否来帮我家夫人一把?如今这事多得很,夫人一个人着实有些忙不过来了。”
秦桑眉眼间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冷冷淡淡地道:“怕是不得空。”
短短一句话,将那妈妈后头想说的、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回来杨氏一听,登时起了一头雾水。若非是为了这事,叶葵为何要这么故意刁难她?
这个问题,其实秦桑也觉得有些糊涂。
等叶葵一醒,她便凑上去问道:“小姐,您为何要这般整大夫人?”
叶葵自然懂她潜意思里的话,不外乎就是她有这工夫去收拾杨氏,倒不如去收拾贺氏才是正事。可她这般做,当然不会没有理由。叶葵伸了个懒腰,睡眼仍旧朦胧。
“蛇打七寸。杨氏是谁的七寸?”叶葵才睡醒,声音里带了微微的沙哑。她自小在南边长大,这时松懈下来说话间不由带上了点南方的软糯腔调。
秦桑蹙眉,犹豫地道:“叶明烟?”
叶葵笑了起来,“还不算太笨。”
不论叶明烟跟杨氏关系如何,名义上杨氏永远都是叶明烟的生母。所以同样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叶明烟的婚事永远都掌握在杨氏手中,尤其是在老祖宗死后。
以叶明烟的心机,她不应该没有想到老祖宗一死,叶家长房便要回来奔丧的事。
那么就只能说明,叶明烟当时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清醒跟理智。
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这是叶葵对叶明烟如今处境的最深感觉。老祖宗当日定然说了些叫她不得不冒着让婚事重新落入杨氏手中的危险,也不能让老祖宗口中的是话成真的话。
当日到底说了什么呢?
又是什么样的话,老祖宗非得屏退了全部的人要单独同她谈。
然而叶明烟会那样做,大抵也有觉得自己不会受制于杨氏的自信吧?
可事情从来都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杨氏制不住叶明烟,她便帮上一把又如何?
果然,几次三番后,杨氏寻了个借口亲自来看她了。能接近公主殿下这件事的诱惑力对于此时的杨氏来说,实在是大过一切。
“大伯母怎地亲自来了?”叶葵神色如常,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情。
杨氏看着看着,几乎呕出一口血来。
“听说你身子不大舒坦,我那有许多好用的方子,所以便想着过来瞧瞧你可有用得上的。”杨氏勉强笑着。
叶葵心中嗤笑,借口这种东西对于这群人来说还真是信手拈来,“劳大伯母费心了。只是我这身子歇歇便会好,倒是用不上吃什么药。”
杨氏见她接着自己胡诌的话说了下去,心道有戏!脸上的笑容倒是真了几分,道:“这话可不是这般说的,姑娘家的身子最是重要,趁着还未出阁更是好好调理才是。”
“大伯母言之有理。”叶葵颔首,“不过我前些日子瞧着大堂姐的身子似乎也有些不好,不知可是病了?”
杨氏没料到她会忽然提起叶明烟来,不觉一怔,“她、她也是自来身子不好……”
“是吗?那还真是要好好养养了。”叶葵状似怅然,“等出了孝,大堂姐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大伯母可是给大姐说好了人家?”
杨氏心下觉得有些怪异,同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谈论这样的事,总是哪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然而叶葵显然没有准备让她有时间将事情细细想清楚。
“听说凤城中有诸多人家都看中了大姐,想必门门都是好亲事。”叶葵浑若无意地继续道,似乎真的只是在同她闲话家常。
杨氏却觉得愈发不安了起来,“我才到凤城,倒是连那些人也认不全,更是不知这些了。”
“说来也怪,先前听说老祖宗也给大姐说了好些的样子,最后却是一门也没成,这般下去也不知是哪家有福气将大姐讨了去。”
她这么一说,杨氏登时想起了之前叶明乐在她面前说过的话来。
叶明烟那臭丫头莫不是真的想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吧?
被自己心中的念头吓了一跳,杨氏却觉得叶葵愈发古怪起来,这句句话怎地都不离自己的长女,她想干什么?
她虽然回来凤城的时日不长,但叶葵的那些事她多多少少都有些耳闻,尤其贺氏如今那模样,真真叫人惨不忍睹,这件件桩桩哪个能同眼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脱得了干系?
叶葵轻啜一口杯中的茶,开门见山道:“大伯母,依您看,大姐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
119 高台看戏(一)
烹茶来饮,煮酒来吃。
日子闲适得叫人不自在。
秦桑手痒难耐加之无事可做,日日跑去同燕草教训那一群小丫头,将叶葵院子里的一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而叶葵却是将自己关在屋子内抄起了经书。
一行行字,一本本书。
如此乏味而无趣的一件事,她却抄得津津有味。燕草去看了两趟,回来同秦桑嘀咕:“莫不是前次在佛堂里关了次,关出毛病来了?”
秦桑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皱眉道:“浑说什么呢。抄经文能静心,小姐这是想要心静。”
“我倒是觉得是恶事做多了,心里不安……”燕草揉着被她敲疼了的额头,“我觉得你也该去抄两本才是。”
秦桑佯怒,瞪着她道:“若真算起来,你也是帮凶,等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燕草皱皱鼻子,扑上去要扯她的头发,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了起来。
里头叶葵握着笔看着面前那张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听着外头两人笑闹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明明什么也不信,为何如今却是要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