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粪石书局(第二部 副店克星) by 百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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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三个女孩用一颗巧克力换回了三颗，真是可喜可贺。
晚班下班时，大家都赶着收拾东西，想尽快冲出店门赶车，通常很少人会在意其它人在干嘛。
敏恩打开员休室的门，拿着三楼的垃圾走到顶楼阳台的遮雨棚下放好，这件事做完他就可以下班了。
心情愉快地走回员休室门外，他觉得今天过得真不错，也许回家后会做个好梦，边想边要拉开阳台通往员休室的铁门，铁门却动也不动。
敏恩歪着头疑惑了起来，又握住门把摇了摇。嗯，确定打不开，刚才不应该顺手把门带上的。
怎么办？从这边往一楼喊会有人听到吗？大家应该还没走光吧？
敏恩走到计算机室的铁窗外往里面看，果然还有人在置物柜室里，他兴奋地敲了敲窗户，却没有人听到，大家都在忘情地聊天，并往电梯方向移动。
我还在这里啊，救我。
敏恩继续努力不懈地敲着窗户，到最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是三楼的人，最后一个离开置物柜室，正要关掉计算机室电灯的宜臻瞥到了窗外的敏恩，一开始她还不确定那是什么，看清楚是敏恩在跟她招手以后，她笑着关掉电灯，亲切地也跟敏恩招了招手，然后就搭电梯下楼了。
敏恩实在不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还以为宜臻跟他招手以后会来救他的，看来是他误会了，宜臻只是在跟他说再见罢了。
也许他应该大喊救命的，不过现在喊好象也来不及了。
「换个角度想一想，事情应该不会更糟了吧。」
敏恩对自己说完后，觉得有东西从天下掉下来打在他头上，伸出手来感觉，才发现是斗大的雨滴。「好吧，我错了，事情永远有可能更糟。」
副店其实有注意到敏恩没有下楼，但是他回到计算机室以后，看到灯是关的，置物柜室里也没有人，心里想着大概是自己没看到他已经走出店门了吧。
明天开始店长就放连假，所以今天跟伟祥回家了。副店知道店长这次回家要做什么，他要回家告诉父母伟祥的事。店长不会跟弟弟隐瞒任何事，但是有时候会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
洗完澡，简单地整理过房间以后，为了不要让自己乱想，副店带了一杯咖啡走进计算机室，打算再做点工作。专心地打着计算机时，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以为是外面的雨声和风声，没有去在意，但是后来越听越觉得想是某个人在唱歌。
副店的眼睛闭了起来，深深叹了口气。他实在很想告诉自己，这个声音是一个人在店里过夜总有一天要遇到的可怕现象，不要去理它就好了，他实在很希望事情是这样。
在计算机前维持着无奈的表情坐了一阵子，副店终于还是起身了，他走进员休室，拿了把伞，打开通往阳台的门，果然看到一个身影缩在计算机室窗下。这家伙，到底淋了多久的雨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敏恩慢慢抬起头看到副店时，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所以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啊噢。。。。。。」好痛。
敏恩发烧了，副店可怜他不知道在雨里坐了多久，骂人的话也省略了，直接拖着身上还在滴水的他进浴室。
「这边热水，这边冷水。」副店简短地说：「这是沐浴｜乳，这是新的浴巾。洗快一点，不准晕倒在里面。」
副店出去以后，手上拿着浴巾的敏恩才慢半拍地喃喃地说：「是。。。副店。」
把敏恩关进浴室里以后，副店到员休室整理地上的污泥和脏水，刚才敏恩全身湿透踩进来的。边清他边想，到底为什么敏恩能有天份到被锁在外面还没被任何人发现，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现在，他不但要清走道还要照顾病人，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敏恩倒觉得自己很幸运，本来以为今天要在外面淋一个晚上的雨，没想到竟然可以进到屋子里来，还可以跟副店在一起，他边想又边哼起歌来了。哼到一半，突然浴室门上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戴敏恩！你到底要洗到什么时候！我都出去一趟回来多久了！」
「呃。。。已经好了，我要出去了。」敏恩慌张地从浴缸里爬起来，但是脚一滑又跌回了浴缸里。
听到敏恩发出不？雷驳侥睦锏陌Ш牛钡晏玖艘豢谄笊厮担骸复髅舳鳎阕詈酶一钭懦隼矗 ？
几分钟以后，敏恩终于围着浴巾打开浴室门出来了。
「你到底在拖什么？嫌自己烧得不够严重是不是？」副店把买回来的免洗裤和要借敏恩的衣服重重塞到他怀里。
敏恩围着浴巾穿裤子，边说：「因为热水实在很舒服。。。」
「叫你洗快一点你给我当耳边风啊？泡在水里面发烧会好吗？如果要做这么没常识的事就不要在我面前生病！」嫌敏恩动作太慢，副店摊开衣服，烦躁地替敏恩套上，接着打开吹风机站到敏恩身后很俐落地帮他吹起头发来。
敏恩从来没让别人吹过头发，他感受着副店轻柔的手指动作，注意到副店总是很小心吹风机的角度，绝对不会让他觉得太热或太冷，熟悉的暖意又攀上心头。这个男人。。。真的很温柔。
吹完头发，副店端了一杯热呼呼的水给他。敏恩把杯子握在手里，看了一眼副店，说：「因为你会担心，所以才讨厌看到别人受伤吧？」
正在拿感冒药的副店眼睛瞪了一下，突然拿起药碇粗鲁地塞进敏恩嘴里，害敏恩差点哽到。他好不容易把药吞下去以后，又咳了好几声才能顺利喝水，不过喝没几口水就被抢走了，然后副店把他拖到床上用被子埋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不过，不管副店的行为再怎么粗暴，也改变不了敏恩对他的看法。躺在床上昏沉沉的，敏恩看着副店的背影，脑子里又响起了「真实的色彩」。
虽然副店讨厌麻烦的事，但是还是救了他，不但救了他，还让他觉得这么温暖舒服又安心，这才是副店真实的色彩。。。就像彩虹一样。。。rue color。。。。。。
「戴敏恩，你要不要闭嘴？」
「对不起。」
副店正在用自己的笔记型计算机收总公司传的邮件，突然听到身后「啪」的一声，回头一看，敏恩竟然把被子踢掉了。
叹了一口气，副店起身走到床边帮敏恩把被子拉好，但是才刚转身，又听见了「啪」的一声。副店皱起眉头，低头查看敏恩，确定他不是在恶作剧，才又帮他把被子拉好，这次，他还拿了另一个枕头压住一边的被子。
才刚走回计算机边，「啪」，枕头滚到副店脚边，没什么耐性的副店拿起枕头就往敏恩头上丢去，可是敏恩一点反应都没有。
烦燥的想了一下，副店干脆把计算机收起来，把灯熄了，背对敏恩在床上躺下。感觉到敏恩的脚又在乱动，副店无奈地把被子又拉紧了一点。这家伙，连睡着了都要继续整我。
副店睡不着。躺在敏恩身边，他不由地想起了今天去抓偷书贼的事，敏恩帮他制住偷书贼时的表情，好象当年的店长。
店长现在应该正拥着伟祥吧。
当年店长为了保护他不被欺负，一个人对付三四个坏小孩，店长当时脸上的愤怒表情，他从来都没看过，但是他知道那个表情代表店长爱他，非常非常爱。
坏小孩们落荒而逃以后，他投入店长怀中其实不是因为残余的恐惧，而是因为开心。他当时是真的以为他和哥哥会永远在一起，可惜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店长眼中的小伟，这点认知在店长心中从来没变过，所以他也没有跨出过僭越的那一步。
今天看到敏恩脸上出现一样的表情，他是真的吓到了，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为什么要在哥哥将正式宣布离他而去的时候让他看见这样的表情呢？
也许是药在发挥效用，敏恩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地睁开了眼睛，动了一下身体，本来又要继续睡的，但是他想想不对，眼前躺着的人怎么有点眼熟，难不成是副店？
敏恩撑起身体探头看了一下。真的耶，是副店。（要不然会是谁）
他本来就恍恍惚惚的，现在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重新躺下后，他偷偷闻了闻副店身上的味道。
好香喔。。。。。。
咽了一下口水，敏恩悄悄向副店移进了一点，一只手缓缓绕上副店细瘦的腰，成功以后还没吵醒副店，敏恩忍不住开心地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现在要绝对安静才行，慢慢靠向副店颈后，敏恩几乎整个人都贴到副店背上了，他奢侈地呼吸着副店淡淡的香味，觉得爱意充满了自己的胸腔，幸福地又靠近了一点，用嘴唇轻轻地一次一次压过副店的肩膀。
好棒喔，副店抱起来好暖和。敏恩边想着，手臂有点用力了，副店被他一拉，微微地翻过身来。
本来还以为死定了，屏住气息不敢动的，看到副店好象没有醒的迹象，敏恩才又大胆了起来。
他帮副店把浏海拨开，欣赏副店的睡脸。
真的好漂亮喔，眉心，睫毛，鼻尖和嘴唇都好漂亮。他最喜欢的，就是人中下方那一部分的嘴唇，看起来好特殊好诱人喔。敏恩的手不规矩地轻轻摩擦副店的嘴唇，最后终于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贴在副店嘴唇上，敏恩觉得心跳快得让他有点难受，他微微张开嘴，想把嘴唇压得更紧，张开眼，突然看见副店瞪着眼睛正怒视着他，赶紧抬起身体离开副店。
「呃。。。我。。。」
副店没有招呼敏恩拳头或怒骂，只是很生气似地又转而背对他，伸手暴躁地拉了拉棉被。
「因为。。。你睡着的脸实在。。。」
「戴敏恩。」副店的声音终于冷冷地响起来了。「你再不睡，我就把你从五楼丢下去。」
敏恩一听，也不敢再出声了，只能乖乖躺下。
6。
敏恩睡过一觉后，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像竹竿，身体其实不错，早上起来还有精神自愿帮副店买早餐，不过被拒绝了，副店宁愿要早餐店外送。
副店今天开始早班，敏恩也一样，他心里想，早餐不行的话，一起吃个中餐吧，当作副店昨天照顾他的谢礼，但是又被拒绝了，得到的是一句「想谢我的话就滚远点」。
「副店真的好残酷。」点参考书点到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敏恩突然说。
一旁的依婷和伟祥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现在才知道？」依婷说。
「是啊。」敏恩愣愣地看着前方继续说，好象也不太在意听到的人是谁，就是想说而已。「乌黑的头发，脸的线条，嘴巴，身上的香味，骂人的声音。。。。。。都好残酷。」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伟祥和依婷一脸疑惑地对看。这时，副店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敏恩还继续梦游似地说：「白衬衫，底下的肩膀和体格，合身的西装裤。。。。。。」
伟祥用板夹敲了敲书车，提醒敏恩副店来了，敏恩才看向楼梯口，他刚才用心从头到尾想过一遍的人就站在那里。好残酷啊。。。那么美又那么遥远。。。。。。
副店用眼角余光瞥见敏恩在旁边，对伟祥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啊？去哪？」
「吃饭。」
「喔。。。可是敏恩他。。。」
「留他一个人不会怎样，走吧。」
副店意外地很坚持，伟祥只好放下板夹跟他走。昨天店长明明有事先跟副店提过要在他家过夜的呀，副店不会到现在才要质问这件事吧。
两人走入电梯后，敏恩才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副店可以亲自上三楼带伟祥去吃饭，却不能让他靠近一点呢，太残酷了。
伟祥不懂为什么副店又找上他，他明明为了避免这种事，每次店长不在都刻意吃得很好耶，菜色不但多样还兼顾健康，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啊？
「休假几天过得怎样？」不同于之前那一次用餐，这次副店一坐下就问问题。
「还不错。」伟祥露出感谢副店关心的笑脸。
「父母有什么看法？」
被副店这么一问，伟祥愣住了，原来副店是关心这件事才找他出来。虽然脸上的笑容没变，但是伟祥明显严肃了起来。
「他们以前就不太能理解，现在当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不过我还是老实说了，我和店长的交往状况，我对店长的心情之类的事都说了。还是希望得到父母认同，所以一步一步来吧，他们虽然没有支持我，但是也没有放弃过我。」
副店没有看着伟祥，而是盯着桌布静静地听，直到菜送上桌，他才终于又开口：「我哥是你的第一次吗？」
似乎对这样尖锐的问题有准备，伟祥淡淡笑了。「不是。」
副店没有继续说话，但是伟祥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在等他的说明。
「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孩子是异性恋，很自然地没有结果，后来在一堆自己其实不喜欢的男人堆里打滚过一阵子。大学时喜欢上已婚教授，被伤得很重，一个同学出现，说他能了解我的心情，希望能照顾我，等我真的信了他被他照顾过以后，才发现他同时照顾了很多人。」伟祥一语双关地说。
副店看着伟祥坦然的表情，突然觉得他变得好老成，和平常默默地守着店里规矩，永远不会太引人注目的他差好多。
「我能说什么呢？从远大一点的角度来看，事物本来就都是短暂的，永恒是人类幻想中的东西，不管它存在与否，都不可能有人能真正经验永恒。不是老是有人说永恒存在一瞬间吗？因为我们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尝试体会永恒，没有人能真正得知永恒的滋味，我们的命就是那么短啊，激｜情当然也一样。」
「这是。。。你在哲学系学到的？」
伟祥笑出声音来。「这是我在伤痛里学到的。」
「所以你才休学吗？」
伟祥的表情暗了下来。「那是很冲动的决定，事实上我应该要念完它，有个文凭还是比较好的，但是当时太任性了，觉得那个地方肮脏透顶，我自己也肮脏透顶，不想再东沾一点西沾一点弄脏别人也弄痛自己了。」
喝了一口水后，伟祥又自嘲式地笑了。「我啊，是个众人皆知的死同性恋喔，休了学以后还要还债，因为我的学费是贷款来的。我本来打算就当个木头人，全心埋头工作，先照顾好父母再说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接受我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人生和激｜情都是短暂的吗？」
伟祥知道副店听出了其中的矛盾。既然他那么看破红尘，为什么要让店长爱他甚至爱上店长，还走到向家里争取认同这一步呢？
「人生和激｜情的短暂仍然是事实，这些都没有变，我也都还记得，但是。。。」伟祥看着副店，就像要说出他对店长此生不变的忠贞。「店长还是让我重新对永恒有了渴望。」
两人对望着，谁都没有先把眼神逃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