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喜-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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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撮起嘴呼气,看着细细的一小束白汽膨胀、散开,消失在黑暗里。
狼血又烧起来了。
他悄没声撒开腿向院门跑去。
“小狼,小狼。”小猪在叫他。
“不好意思啦猪头,可我还没找到妈妈。”小黑狼看着门外面,说。
他有点怕回头。
小猪跑上来跟他并肩站一块儿。
“一起。”
“要走很远呢。”
“嗯。”
“要找很久呢。”
“没关系,慢慢找嘛。”
“臭小娘咋办?”
“给她留个信儿。”
小猪嗅了一阵,从八爪鱼的衣服里叼出金宝爹的荷包,倒出琥珀放在泡菜坛子下面,还在旁边拍个猪蹄印。
小黑狼也学样。
“金宝金宝,我们去松树林里面了噢,等找到小串妈妈再回家。”
黄澄澄的琥珀安静地睡在雪里,它前面有四行长长的脚印。
呐,小狼,原来山有这么大,比镇子还大。”小猪说。
松树林很黑,林子深处吹来一阵阵他们熟悉的松香味。
“是挺大。山外面有草原,草原外面还有山。”
“也有野猪吗?” “好像有,春天就会看到。”小黑狼忽然有点不舒服。“喂,说好了找我妈妈的,你又不找。”
“我问问嘛。”小猪蹭蹭他。 “不许乱投奔。这边有狐狸、有熊,还有老虎,你得跟着我。”小黑狼无比权威地说。
“嗯啦。”
“待会带你去见几个朋友。在外面跑,不认识人可不行。”
“金宝那样的嘛?”
“啊,不是,都是狼。”小黑狼心里咯噔一下,站住发了会儿怔。
他有一丁点担忧,不过转念想想,狼群这段时间吃得不错,应该没事。
他们到了当初跟花背约定的地方,小黑狼朝天嗷唔嗷唔叫。
“花背——花背——”
过了好久,远方传来呜呜的答应声。小黑狼撒腿快跑,还要小猪跟上。
他们来到一处谷地,几条黑影子从背风处钻出来,花背打头。
“白痴,知道你迟到了多久吗?”花背很凶地骂。“还有,鸡鸡怎么落色的?”
另一条年轻雌狼劝她。
“回来就好,再说了,人家还带着礼物咧。”
狼崽子们非常兴奋,抢着奔向小猪。个个张大嘴,露出白晃晃的牙。
“喂喂,别误会,他是跟我的。”小黑狼噌地挡在小猪前面。
狼们都“嘶——”地倒抽气,一起鄙视他。
“什么啊,明明是食物。”
“难不成你想独享?”
“不行啦,最多让你先挑。”
“小牙齿,我爱吃猪心,留给我噢。”
小黑狼接近崩溃。
“你们、你们、你们全部搞错了,他不是吃的,不是不是不是!!”
“你才搞错,白痴!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头猪,香喷喷的肉猪!啊对了,难道你一直跟这种家伙厮混?神经啊神经啊神经!”花背张牙舞爪。“这么笨叫老娘怎么放心跟你生崽子?咬死你个狼头猪脑!!”
在她叫骂的同时,其他狼已经迅速围住了小黑狼和小猪。
首领站在高处冷冷瞅着他俩。
小黑狼鼓起所有勇气。
“算我没回来过,头儿,放我们走。我要找妈妈。”
“你走,猪留下。”
“你们在镇子里打的食够过整整半个月的。他、他是我朋友。”
哗,狼群集体大笑,笑得头上的松针都在颤抖。
首领没笑,灰耳朵强硬地竖着。
“狼不说够。还有,”她的翡翠眼睛盯看小黑狼,把小黑狼盯矮了一尺。“狼没有异类朋友。无论猪,还是人。”
小黑狼愤恨地瞪着那双眼。他自己也有一双同色的眼睛,还很为这个骄傲。因为老狗阿胖说,绿眼的是狼。@
可现在他面对着首领的绿眼睛,觉得很难看,很呕心,胃都要倒翻出来。
他抓碎一块土疙瘩。
“老子不管。你要他,就放马过来!”
小猪躲在他背后。隔着厚实的脂肪,小黑狼能听见它的心跳,怦怦的,就像无数个平常的晚上那样。
梦见妈妈的时候,总是有点伤心,可是,因为猪头在,就可以坦然翻个身继续睡。
跟臭小娘吵架了,跟镇上的狗群殴了,猪头会用红红圆圆的舌头舔他。一遍不够,还会再舔一遍,舔到他高兴。
猪头肯给他骂、给他揍、给他咬耳朵。
猪头会留他爱吃的豆腐给他。
………………
这些事重要吗?不重要吗?小黑狼不知道。
他已经长大了,独个儿睡也不会害怕。他能养活自己,他不用吃豆腐也能过,他敢单挑镇上所有的狗。
但是,但是,他一定得看见小猪的粉鼻子,一定得听到小猪的小喉咙。要是看不见、听不到,胸口就会很痛很痛,比被捏鸡鸡还痛,比挨饿半个月还痛,比独自在草原上流浪还痛,比……永远见不着妈妈还痛。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清鼻涕悄悄流了出来。
“猪头,屁股贴着我。”他知道小猪身上的松脂很硬实,能挡住狼牙狼爪子,可是屁股不行。随便一头成年狼,只要给那来一口就能拖出猪肠子。
他俩站在空地中间,屁股对屁股,头冲外,摆出迎战的架势。
“有八头呢,八头狼。”小猪轻声说。
“别当老子不知道你能数到八。”小黑狼用力揩掉鼻涕,“那俩崽子不用管,犬齿还没长齐。当心头狼,还有那边的老公狼。边打边顺着来的路跑,他们带着崽子,撵不上咱,放心。”
就像冷风扫走两片叶子,狼群静悄悄地向他们扑了上去。
小黑狼准确地扑,努力咬,但是对手们经常能巧妙地避开他。相反,他和小猪都显得太笨。他只在野外活了不到一个月,可别的狼打出娘胎就在这讨生活。
野狼们在他身上留下很多咬痕,都很深,一个劲地冒血。
现在小黑狼才知道死去的老狼为什么一定要逼他磨牙。
“小狼,小狼,小心他们咬你肚子。”
“没事,管好你自个。”小黑狼一面反击一面嚷。
他明白不进攻不行了。幸好,他因为吃得好,比其他所有狼都壮,块头整整大一圈。
他和小猪退到一棵合抱粗的松树跟前,让小猪屁股顶住树干。
“猪头,咱们得配合打。明白吗?”
“嗯,干吧。”小猪的眼珠开始变成红色。
小狼努力回忆以前的战斗经验,跟狗打架、跟人打猎。人没有爪子牙齿,可会各种狼想不出来的招数。刀客会射箭、凶婆娘会套马、猪肉男会扔飞镖,就连臭小娘也会抓鸡手。
乜,抓鸡手。
他的狼脑袋里闪出一点亮光。
他挪动身体,把胸脯抬到一个很容易被咬的高度。
一头雄狼立刻冲过来。
小黑狼学着大块头平常打拳的样子,腰一扭,滴溜溜闪开,跳起来把对手顶在树上,死命抓雄狼的鸡鸡。
雄狼痛得哀号,完全不能动。
小猪立刻戳穿那头狼。因为用力太猛,獠牙深深插进树干。
小黑狼顺着猪獠牙的切口一撕,死狼的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别的狼给吓住了,暂时忘记出手。
小猪费劲地拔出獠牙,跟小黑狼蹭蹭。
小黑狼得意地笑。
首领朝天嗥叫一声,闪电般扑向小黑狼。小黑狼还想重施故技,可是首领比他快,堵在他打算闪过去的位置,照他脸上就是一大口。
小黑狼没觉得很疼,只觉得很热,眼睛给蒙上一层红雾。
小猪发疯似地冲向首领,一头把她撞得飞出十多步。
剩下四只成年狼一起扑过来。
小黑狼顾不上擦血,跟小猪并肩迎战。
他知道牙不行,于是用身体撞、推、顶,爪子配合,专门攻击眼珠、小鸡鸡之类的要害。
又一头老雄狼倒在小猪獠牙下,肠子流了一地。另一只的蛋蛋给小黑狼捏碎了,有出气没进气地抽搐着。
两头年轻的雌狼慢慢向后退。
小猪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白汽,将獠牙对准她们。
小黑狼顶着满脸干涸的血,跟花背对望。花背露出惧色,可也只是一小会,很快地,她眼里的绿光又幽幽亮起来。
这丫头,也是头不折不扣的狼呐。 小黑狼有点难过,也有点莫名的高兴。 他张开嘴,露出个歪歪扭扭的笑容。 “猪头,算了。公的揍母的不地道。” 就像大块头跟凶婆娘打架,动口永远比动手多。 其实不是真的打不过。 花背长出了一口气,合上嘴。 “想起来了,你宁可吃老鼠、吃死蛇、吃骚臭的狐狸,都不吃猪肉。”
“呃,猪肉不好吃。”小黑狼拿出口头禅。 “不好吃么?”花背若有所思地笑。 “是是不好吃……”小黑狼忽然有点尴尬,说话也不利落了。 “那你就预备这么跟猪过一辈子?” “一、一、一辈子……?”小黑狼呆呆地念叨。 一辈子么? 跟猪头? 他扭头瞅小猪,脸慢慢热乎起来,不是因为流血。 这么久的日子,他眼睛上一直都蒙着一层纸。 猪头和臭小娘,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可又有点不一样。 臭小娘管饭,还给他洗澡,可他从没想过和臭小娘睡一个窝。 可以跟臭小娘斗嘴,但只有在猪头面前才能掉眼泪。 想保护臭小娘,想跟猪头并肩战斗。 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闯江湖、一起活到老。 就这样, 一辈子。 是花背揭开了这张纸。 小黑狼用力眨眼睛,他清楚地看见,想要的狼生就在自己面前。 他向花背微微低下头。 “对不起啦,不能跟你生崽子。” 花背夹紧尾巴,头撇向一边。 “切——什么啊,狼头猪脑,一脚踹飞你!” “真的、真的对不起。”小黑狼像偷鸡被抓似地,非常不好意思。 “你追过老娘吗?我可不记得。”花背高傲甩头,“谁会无聊到跟一头猪抢老公啊。”
小黑狼苦笑。 “找一头帅帅的公狼生崽子吧,生很多崽子,统治这片草原。” “我会的,带孩子回来吃全猪宴。”花背看看小黑狼的脸色,莞尔一笑。“开玩笑的啦,不过没准真会回来哦。到时候你就头疼了。” “啊,被你的子孙吃掉也不是坏事,世界就是这样的。” 花背突然惊惶地睁大眼。
在她翡翠的瞳仁里,小黑狼看见一条黑色闪电。 跨越一千座大山的闪电。 从来不困惑,从来不犹豫,从来不害怕。 在他蹒跚着走出狼窝时,就深深刻在脑子里的身影,正从花背的瞳仁里朝他扑过来。
小黑狼呆呆地、很费力地,小声儿念出来。 “妈——妈。” 小猪跳起来推开他,亮出獠牙。 但是黑色闪电没有停留,只一纵身就掠过他们头顶,准确无误地刺向树丛。
树后传来马的嘶叫。 两头年轻雌狼如梦方醒,慌忙奔过去。 小黑狼和小猪尾随。 一个戴皮帽子的骑士倒在地上,弓落在草丛里,右手在首领嘴里。 骑士拼命用左手拔出腰刀,往首领身上乱砍。 花背从后面咬穿了那人的喉咙。 骑士跳了几跳,不动了。
受惊的马两脚立起来,没命地逃。
“杀了那匹马!”首领吐出几口血沫子,大叫道。
可已经追不上了。
小黑狼趴在她身边。
“妈妈,妈妈!”
首领咳嗽着,不断吐出血沫,草地被染红了一小块。
花背咬住小黑狼的后颈。
“肋骨断了,别动她。”
“你滚开,她是老子妈妈!”
“你闹腾她死得更快。”花背哼一声,“头儿,现下该怎么办?”
“更多的人……会跟着马蹄印过来……赶紧跑……”首领艰难地说,“人是天敌……”
“妈妈,你是我妈妈雪耳对不对?为什么你耳朵是灰的,为什么你不认我??”小黑狼口齿不清地吼。
首领慢慢睁开眼睛,瞅他一眼,又闭上。
“你……真像狗……你爸爸……再强的狗也是狗……”
“我从没见过爸爸。”小黑狼难过地说。
首领很温柔地微笑着。
“当然……他背着我勾搭母狗,被我吃掉了……”
她不再吭声,笑容凝固在嘴角。
小黑狼努力推她,他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来不及问。
可首领再也没有醒过来。
花背把耳朵贴在地上。
“小牙齿,人在接近。走吧。”
“可妈妈……”小黑狼抽噎着,他不能让妈妈变成皮帽子。
“看开点,世界就是这样。至少头儿是给你姘头撞死的,没死在人手里,对一头狼来说这结局不错。”花背向另一头雌狼打了个呼哨,撒腿往树林深处跑去。
她突然又折返回来。
“那个,小牙齿,来告个别吧。”
小黑狼顺从地走过去,低头擦花背的脖子。
花背冷不防咬了他耳朵。
小黑狼痛得倒抽好几大口凉气。
“八婆,你给老子有分寸点!”他装出还手的架势。
花背贼贼一笑,转身跳开几丈远。
“临别纪念。满怀悔恨想老娘的时候,就摸摸耳朵吧。”
她苗条敏捷的背影在山梁上飞纵,转眼就看不见了。
“小牙齿——要活到我带孩子回来吃你那天哦,还有你姘头——”
小黑狼挂拉着破耳朵回到小猪那。
耳朵很痛,不过蛮奇妙的,他心里倒是很轻松。
“那个,猪头,臭小娘倒是没给我起错名字。”他额角抵在小猪身上咕噜着。“难怪妈妈也懒得找我……我牙齿小、脾气坏、吃得多……要是你嫌弃,说出来也没关系……”
小猪伸出舌头,细细地舔他,舔耳朵、舔眼睛。
“你妈妈临死前也在挂念你,跟我妈妈一样。”小猪认真地看他,“所以不要说泄气的话,我会咬你的。”
“嗯。”小黑狼在树皮上擦掉清鼻涕。
“走吧。”
“等一下。”小狼跑到妈妈尸体旁边,张嘴撕掉她背部的一块皮肉,整个吞到肚里。
“我记得妈妈的味道,以后也不会忘记。妈妈是最漂亮最强悍的狼,我不是,可我是这里最漂亮最强悍的狼狗,所有动物都会知道。”
他和小猪往弓长岭镇的方向跑去。
“戴皮帽子的又来了,好多诶。”
“啊,得保护臭小娘。”
“我们跑快点吧。”
“废话,老子是草荡子第一英俊少……狼狗,怎么会输给人!”
一条细长的黑影子和一条胖胖的棕影子并肩跑着,背后是雪白的荒原,前面是温暖的、炊烟升起的地方,那里有闹喳喳的小姑娘,有食物、有窝棚,有傻瓜男和凶婆娘,有吵闹、有笑容,……有家。
番外--洞房花猪
一见喜的番外,把众角色的结局交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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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羊羔羔就有放羊娃,有老百姓,就有皇帝。三皇五帝到如今,不知换了多少朝廷。皇帝有英明也有窝囊,英明的青史长留着名姓,至于那窝囊的……
……窝囊的正坐在武家炕上吃烧饼。
“这面擀得地道,芝麻也香,强似御厨房!”皇帝把碗伸得长长的,“贤弟,劳你驾,再来碗羊肉汤。”
刀客要接,皇帝攥得死紧,直着脖子嚷嚷,“贤弟——贤弟——”
正在絮被窝的金宝爹只好从炕上爬下来,一拐一拐走过去盛汤。
武大和武二蹲在门外面,叽咕叽。
“哥,那驴蛋咋还不抬屁股呐?”
“跟他耗。”
“我挺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