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相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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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周，你最近好象很烦躁，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啊？”
我没有说话，很直接地赏了他一记老拳；亮子很罕见的转过身来反击，狭窄的空间里我们俩弄得桌椅板凳吱嘎乱响。由于接近下课时间，大家的心都早飞了，教室前部分的读书声早就化为了“嗡嗡”的聊天声，因此也没人管我们这角落。
谁知就有人那么破坏气氛，板着个脸摆出副道貌岸然状说道：
“喂，周越霆，你别闹了好吗？打扰到我学习了！”
我转头看去，不是洛雨还是谁？e
大家请注意他的用词—— 明明是我们两个人打闹，他为什么指名道姓只说我？
而且，我看到他课本下面露出一角花花绿绿的东西—— 我打赌那是本漫画，没记错的话，正是我高中时期沉迷的某C字母开头的抢钱漫画组合的奇幻作品—— 如果说错了我就跟他姓！
见我视线落在那本漫画上，他若无其事地把露出来的部分往里一塞，理直气壮地看向我，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就是针对你，怎样？
我那个郁闷啊，觉得自己像一头濒临喷火的恐龙。面对叛逆期孩子的家长的心情，我算是提前体会到了。
就在我开始叹第二十七次气的时候，科代表抱着一叠作业本进来了。她边叫名字边发本子，下面众人则早已进入了休闲的状态，开始吃早餐的、讨论昨晚电视剧的、拿支笔算命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弄得她渐渐提高音量：
“洛雨——洛雨——”
“哎！！”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随即就后悔了：因为在我左边，同时也有一声回应响起。
这不能怪我啊！！换成你们来试试，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听到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条件反射啊！
转头看去，不出所料洛雨正气呼呼地盯着我，我赶忙赔笑：
“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周越霆！”他压低音量朝我低吼：“这都第几次了！！你觉得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来作弄我很有趣吗？”
……
我一时语塞，惟有万分惆怅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我那心灵的窗户有没有好好把感情传达出去。
观音娘娘，只有您老知道，我是多么的无辜。
自习课的时候，我借口去厕所，偷偷溜上了天台。这几天烦心的事情有点多，搞得我习惯性的想来一支。刚掏出打火机点燃，就听见有脚步声上楼来。
靠！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我这还没抽上呢，怎么就有人来了？闪身躲到水塔后，我祈祷着千万别是老师。抽烟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被逮着了难保不被罚写检查。
话说回来，这个时间不正上课吗，是谁这么闲跑这地儿来溜达？
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前一后，听起来不止一个人。我探出头偷瞄了一眼：看背影是一男一女。啊呀，小情侣交流感情？我站在水塔后面左右为难：对不住，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啊！不过……既然是你们自己跑来说给我听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了。
那女的身形一动，我立马缩回脑袋。就听一个女声响起道：
“别紧张，我只是有点话想和你谈。”
这官腔打得！怎么谈个小恋爱还搞得跟上级找下级谈话似的，我心想。不过……这声音有点耳熟啊？不……不是吧！
那声音，不折不扣，正是我们班的班长。
这下我来了兴趣：不知和班长有奸情的是谁？这女人我一直揣摩不透，每次和她交锋都没讨到好；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如果我不好好听听看对方是谁，真是浪费了上天安排的这次“巧遇”。
于是我心情雀跃地竖起耳朵，等着另一个人开口。
“班长同学，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谈？”
带着点笑意的礼貌语气，可从中流露出的却是明显的疏离—— 我犹如被电击一般石化在当场：这这…… 这声音不是洛雨还能有谁？
好啊，你个女人动作如此之迅速，洛雨才来几天啊，你居然就要对他下毒手了吗？我差点按捺不住，几乎就想跳出去喊“不要染指我家儿子”，还好理智抑制住了这股冲动。
“洛雨同学，你刚来这里没多久，在班上一切都还习惯吧！”
是班长的声音，这开头多么公式化，这话头起得多么漫不经心—— 有当领导的潜力。
“老师的课讲得很生动有趣，同学们也很热情友好，我很高兴能来到这个班上；和大家成为同学，这是非常值得珍惜的缘分。”
是洛雨的声音，这回答多么的官方，令我想起记者会上的明星。
我掐灭香烟，开始怀疑起这两人来这儿的动机—— 大冷天的跑天台上来谈这么无趣的话题？
像是接收到了我不满的电波，班长大人话头一转，直奔主题：
“你的意思是，和同学们都相处得很好咯？”
“当然。”
“可我怎么觉得，你和周越霆好象有什么误会啊。”
……
短暂的沉默。我猜洛雨大概和我一样，都在想：她怎么知道？？
先别说洛雨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就连我自己，除了和坐得近的几个同学稍微亲近一些之外，基本上也都是维持着低调的状态。洛雨基本是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才会瞪我，连和我斗嘴也是小范围内部解决。坐在教室最前面的班长，是怎么发现教室最角落里我们俩的状况的？我打了个寒战：这女人脑袋后面也长得有眼睛吗？
洛雨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啊，我和周同学又不熟，更别谈什么误会。”
靠，你小子会装。
“真的吗？”班长扑哧一笑，不知为啥那笑声却让我想起了把老鼠逼至墙角的猫：
“周同学其实人不错，你别和他闹别扭了！大家都是同学嘛，你们还坐得那么近，闹矛盾多不好。”
我大致可以想像出说这番话时，班长大人所采取的眼神攻势；事实上是几秒以后，洛雨便不再是那种很公式化的礼貌语气，我听到他闷闷的道：
“……我和他个性不合而已。”
……
个性不合？
个性不合？？
个性不合！！！
世上还有什么笑话比这更好笑？一个我和另一个我个性不合？这地球上诸葛亮和周瑜可以个性不合，布什和拉登可以个性不合，就你洛雨，居然说和我个性不合？
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你的事？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的苦？还有谁比我更知道你的快乐？还有谁比我更明白你的彷徨？
我他妈彻底郁闷了。
靠着水塔，我席地而坐。洛雨，我知道你要强，我知道你心急。从小在没有父亲的家庭长大的孩子，若不是极端叛逆，也许就是极端乖巧。洛雨，你竭力扮演着一个优等生的角色，我又何尝不明白？—— 那不过是压抑了自己本性的面具，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安心的演技，不过是为了能安静的活下去，不过是为了不落闲人话柄。你受过的苦，流过的泪，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 那曾经是我走过的路，是我不可磨灭的记忆啊。
听着脚步声渐渐朝楼梯而去，我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给这个单亲家庭的小子找个老爸了？—— 为了人格的健全着想啊！
点燃刚刚的香烟，我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你有偷听别人谈话的爱好么？”
突如其来的冷冷质问在头顶响起，我猝不提防，被呛得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咳完，我抚着胸口：
“拜托你不要吓人好不好！”
洛雨紧抿着嘴，面无表情地在我对面坐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先来的好不好。何况这么无聊的谈话，你觉得我会有兴趣偷听吗？”
他哼了一声，眼睛却紧盯着我指间的香烟；我看他眉毛动了几动，象终于忍不住般开口道：
“周越霆！你居然逃课跑来抽烟！你不知道这是违反校规的吗？”
“哈，”我笑出声，这小鬼何时这么遵纪守法了？
“小雨同学，你几时这么维护校规了？”我玩心大起，恶作剧地朝他喷了口烟雾：
“比起我逃课抽烟，你擅自跑去娱乐场所打工又怎么算？”
他吃了一惊，脸色突变：“你…你怎么知道？！！”
糟，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那时我趁老妈上夜班的时候，偷偷跑去酒吧做服务生，只为了想买件喜欢的东西，却又不愿意伸手向家里要钱。现在一时无意识的说出来，却没料到这么准！——这个洛雨居然也在打工？
被我这么一说，他气势顿时落在了下风：
“我……我不是在娱乐场所！那是正规餐厅！”
啊，原来如此。
我乘胜追击，摆出副高深莫测状：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不会去告发你，所以——”将手里的烟头准确无误地弹进门边的垃圾桶，我接着说道：“抽烟的事，你就当没看到吧。”
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良久才开口道：
“周越霆……我果然看你很不顺眼。”
一句话便让我的耍帅彻底破功。
罚站？！
14
今天天气难得的晴朗。
飘散的｜｜｜｜乳白色薄雾被一轮镶金的橘色太阳一照，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拂面而过的微风带起几缕发丝，我赶忙摆了一个相衬的pose —— 没办法，谁叫过路的同学们，人人都要往这边投来饶有兴致的视线呢。
隔壁班门口站着几个女生，朝着这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其中有一个总是不敢直视过来，眼神浮在我四周飘荡一番，又急忙垂下头去。
我便突然想起了Tina，想起她总是捂着嘴笑着说“洛先生，你真爱说笑”的样子。于是当不远处那个女生再度将眼神投注过来的时候，我朝她笑了一下：她脸一红，立马将头转开了。
“哼！”e
左边立竿见影地传来一声冷哼，我侧过头去很诚恳地说：
“洛同学，你嗓子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就要按时吃药哦，不然可能会引起发炎，然后会……啊！”
被打断的原因是右边腿上被掐人了一把，于是我只好万分不甘地闭上嘴。
亮子从教室里以一种奇异的欢快步伐一路蹦跳出来，在跨出门的同时朝我嚷嚷：
“呦，老周，左拥右抱啊！！不愧是偶像！！”
“去！你小子学没学过语文啊？这样乱用成语，小张老师会痛哭流涕的！”我冲他喊。
“我不会对他痛哭流涕，我只会对你大失所望——” 教室里传来冷冷的声音：“周越霆，再擅自和人聊天，就罚你多站一节课。”
洛雨这次连哼也懒得哼，直接留给我一后脑勺；右边的人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转头一看：韩夕言一脸的惋惜状，可那眼里却分明闪动着笑意。
好嘛！我还以为是要安慰一下我来着，唉，不该对这俩家伙抱太大希望的。
不要误会—— 我不是闲得没事就自恋地在走廊上摆姿势耍帅，刚才的众位女生朝着这里指指点点也绝不是被我的帅震撼到—— 她们只是很久没看到人被罚站了，还一站就是齐刷刷的三个，且其中两个刚刚在上周的期中考试里取得了非常让人吐血的好成绩。
“喂，那不是他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吗？期中考试考了年级第一那个？”
“就是他啊！还有最左边那个，是不是姓韩的？他也很厉害啊，只比那个转学生低几分而已！”
“他们班主任都快笑成朵花了！哪像咱班的学习委员，这几天都黑着个脸！”
“就是！说起学习委员就来气，成绩好了不起啊？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这下可好了，被狠狠地挫了下锐气，看他还是不是总一副看不起人的嘴脸！”
“与其看他那副讨厌的样子，我还宁愿那转学生以后都考得比他好呢！”
“不说他了！喂，你们说，转学生和那个韩夕言哪个好看？”
……
看着她们越聊越激动，都忘记控制音量；再听听她们渐渐跑题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内容，我哭笑不得。
“这问题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右边传来极轻的一句耳语，搞得老子混身一抖：
“啥、啥问题？”
韩夕言却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回过头，发现洛雨依旧专心致志地研究着空气中微粒的运动轨迹，不屈不挠地将后脑勺对着我。
“…… 说了这么久，他们三个为什么会在这里被罚站啊？”
不远处的女生集团，谈话终于渐渐上了正轨。
“对呀，都站了一个早读加一节课了；连现在课间也还继续站着，真可怜！”
说着真可怜的女生，很明显地把眼光停留在韩夕言身上，满脸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韩夕言很配合地垂下眼睛，露出一副让我很火大的柔弱表情。
左边的洛雨终于研究完了空气微粒，将头转了回来。对面有个女生顿时“唰”地掏出个包子：
“我出个包子，赌觉得转学生好看的人比较多！”
她如此果断的举动，霎时间引得其余人纷纷效仿：
“我赌一根油条，支持韩同学！”
“我赌转学生，一个茶叶蛋！！”
“这周的豆浆我包了，赌韩同学！”
最后一个豪放的声音，结束了她们在走廊上的谈话；只见她们“哗啦”地涌进教室，估计是拉票去了。
我努力憋住笑，低着头忍得好辛苦。洛雨抬起头瞪了我一眼：
“笑什么笑！”
韩夕言相当忧郁地叹了口气，又凑过来：
“你看好哪边啊？”
我赶忙站好，目不斜视地说：“啊呀，小张老师在看我们了！”
正如少年那忽如其来的、明媚且忧伤的叛逆期一样，这场罚站来得是如此的突然，我差点就泪流满面—— 啊，不好意思，最近看了几本在班上流传的《新概x作文集》，搞得老子说话也不正常了。
总结起来原因就一句话：都是那作文课惹的祸啊。
上次的作文课，不知小张老师哪棵筋抽了，布置的题目叫作“我的父亲”。如果是“我的猫”、“我的狗”、“我的爱车”、“我的贷款”、“年终假期我最想去的地方”、“我最想买的楼盘”…… 估计我都能掰出一堆废话来，可对着这题目，我硬是一筹莫展。开玩笑，我连我爹长相是圆是扁、是高是矮、是人是妖都不知道，怎么写啊！于是我咬了一节半课的笔杆，终于整出篇八股议论文“论父亲在孩子成长生涯中的重要性”，然后把它随便一交了事。谁知今天一来，就看小张老师板着张堪比西伯利亚寒流的脸，视线所过之处立时结冰。
“周越霆，我本来还很看好你，谁知你如此的不思进取，写这种东西上来交差？”她气呼呼地说，“我布置的题目是什么？你写的又是什么？文体都相差十万八千里，你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敢交上来？不要以为期中考试你语文分数最高，就骄傲自满——”（注：这件事我也很震惊啊）
“还有你们，”她将犀利的视线一转，“你们竟然交白卷，是怎么回事？”
那个“你们”，居然是洛雨和韩夕言。洛雨对着这个题目肯定也无从下笔，这点我倒是知道，可是我还以为他会胡乱编造一篇交上去；比较诡异的就要数韩夕言了，他怎么也交了张白纸回去？
就在我盯着韩夕言背影沉思的时候，小张老师执着地追问：
“我要听听你们的解释。”
“……”
“……”
韩夕言垂着眼，洛雨靠着窗，两人都尽职地保持着入定的状态。
“咳咳，”我清了清嗓，“小张老师……”
“张老师就是张老师，什么小张老师！”她柳眉一竖，相当的不满。
唉，这小张老师刚大学毕业，充其量不过二十二、三岁，怎么看怎么像妹妹，叫我怎么喊“张老师”啊。
“张老师，你别生他们的气，他们……”我还没说完，小张老师就打断我：
“他们的理由我要听他们自己说，你还是先讲讲你把记叙文写成议论文的原因吧！”
“……”我语塞。
在此期间，全班同学都很识时务地维持着低头作腼腆状的状态；洛雨和韩夕言则不为所动地沉默着。小张老师旋开杯盖，喝了口茶。
“……呃，比起记叙文，我只是很关心青少年的成长和人格的健全，想深刻地探讨一下社会问题……”我硬着头皮说。
小张老师“噗”地喷出一口茶，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也不知是不小心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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