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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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镇海使的是藤蛇棒,这是一种软中带硬的兵器,使用这种兵器全凭腕力,腕力稍差,就使它不动。宋铁轮的日月双轮更是一种纯刚的兵器,两人这一较量,等于是铁扫帚遇上了石地堂,必定是要凭着硬功夫来决胜负,其中实是毫无可以取巧之处。
两人都没有客套话说,一照面立即就是同时出招。周镇海使的是拦腰盘打的招数,宋铁轮日轮横挡,月轮却是自上而下的直劈他的天灵盖。
淳于周哼了一声,对站在他旁边的崔镇山说道:“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宋铁轮居然下得这样毒手。”要知崔镇山的一身外家功夫早已练到登峰道极的地步,胜过师弟不知多少。淳于周恐怕他不肯为自己效力,是以出言挑拨。
崔镇山淡淡说道:“宋铁轮招数虽狠,我的师弟也不见得就是稻草人。胜败纵然难测,总没有这样容易给他打倒的。”看来他对师弟倒是颇有信心,说了这话,就挤上前头观战去,淳于周碰了个软钉子,好生没趣。
宋铁轮的月轮直劈下来,只见周镇海的藤蛇棒忽地也蛇头高昂,“铛”的一声,就把轮子推开了。
两人都最心中一凛,知道遇上劲敌。周镇海荡开了月轮,棒端有如雁翅斜掠,劈扫下来,径取对方的琵琶骨。这琵琶骨是人身要害之处,宋铁轮焉能让他劈中,一声大喝,日轮翻上,反砸周镇海的面门。这是以攻为守的招数,周镇海不敢意慢,急展藤蛇棒,使出了一招“斜挂单鞭”,往外一挂。宋铁轮立刻抽招换式,轮随身转,“铛”的一声,把他的藤蛇棒拨开。
两人都是硬碰硬接的打法,双轮一棒俨似两团白云裹住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盘旋飞舞。转眼间斗了五十多招,兀是未分胜负。越斗越猛,群雄看得惊心动魄,各自替己方的人捏一把汗。
淳于周却是看得暗暗皱眉,心里想道:“这样的硬打硬拼,只怕要落个两败俱伤。”要知他这一方已经输了一招,淳于周当然是希望扳回一场的。但转念一想:“两败俱伤也好,周镇海若受重伤更妙,那样就可以激得他的师兄下场了。”
屠龙坐在淳于周侧边,忽地低声说道:“这样的蛮打没什么看头,淳于前辈,我想请你指点迷津。”淳于周道:“哦,指点什么?”屠龙道:“孟明霞的乱环剑诀很是厉害,应当如何对付?”
淳于周也正在琢磨这个问题,作下一场的准备。因为对方的孟明霞最少还要打一场的,他这一方,除非是出“连环夺命剑”柳洞天,或者可有取胜的把握,其他的人,在剑法上只怕都是胜不过孟明霞。他自己碍于身份,却又不便下场和侄女辈的孟明霞比剑。
屠龙是他这方仅次于柳洞天的剑术高手,用屠龙来对抗孟明霞,虽然未必能够取胜,却多少有点指望,是以淳于周正是巴不得屠龙来向他讨教。他想了一想,低声说道:“孟家的乱环剑诀着重的是扰敌心神,以巧降力,你首先应该力求镇定,不可为对方乱划的剑圈扰乱心神。”屠龙道:“那又怎样才可以破她呢?”
淳于周道:“乱环剑诀接续如环,宛转如意。孟明霞紧守此诀使出的剑法确是毫无破绽可寻,不过,好在她的功刀未到,你可以冒险插入她的剑圈之中,以重手法震断她的长剑。”说罢,用手一指暗暗地比划了几下,屠龙本来是个很聪明的人,不须淳于周多加讲解,已是心领神会。
正当屠龙向淳于周暗他里讨教的时候,场中已是到了双方全力相拼,胜负待决之时,激战中,周镇海杀得性起,不顾一切地抢进宋铁轮双轮所合成的圈子之中,藤蛇傣使出了“独劈华山”的猛招,一棒当头劈下。宋铁轮双轮一合,只听得“铛”的一声,如雷震耳。叮铛声中,又夹着“咋嚓”一声巨响。
这刹那间。双方观战的人都是不由自己地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只见宋铁轮、周镇海各自倒退三步,周镇海手中的藤蛇棒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宋铁轮右手的日轮飞上了半空,左手的月轮也断了几齿月牙。藤蛇棒是给双轮夹断的,但周镇海那一劈的千钩之力,宋铁轮亦是经受不起。
李思南喜道:“双方都没受伤,正好可以收场。”不料话犹未了,周镇海忽地又扑上来,说道:“兵器上不分胜负,宋大哥,我领教你的掌法。”原来那根藤蛇棒是一件难得的兵器,周镇海痛心于藤蛇棒被对方折断,定要与宋铁轮分出输赢。不过,从他改口以“宋大哥”相称,可知他对宋铁轮亦已有了几分敬意。
宋铁轮岂甘示弱,立即说道:“久仰周大哥的五行拳功力深厚,周大哥有命,敢不奉陪。”抛开了月轮,摆开了架式,双方噼噼啪啪地就打起来。
众人方自松了口气,心情又再紧张。李思南摇头叹道:“这真是何苦!”
周镇海的五行拳纯以硬功取胜,出手全取攻势。第一招宋铁轮硬接硬架,两股力量相碰相撞,旗鼓相当,正好是半斤八两,双方相持不下,宋铁轮陡的一声大喝,抽拳换腿,飞起了鸳鸯连环腿猛踢对方下盘。
周镇海喝声“来得好!”侧身微闪,立即以快捷无伦的掌法猛削宋铁轮的膝盖。宋铁轮踢出了七腿,周镇海削了八掌,双方倏进倏退,宋铁轮没有踢着对方,即也没有给他削中,仍然是不分高下。
连环腿不能久战,宋铁轮只好又再改用劈挂掌应敌,周镇海的五行拳全取攻势,前招未收,后招即发,连用“劈、钻、炮、横、崩”五字诀,五行生克,拳拳打向宋铁轮的要害,疾如狂风!
宋铁轮心头火起,想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也不知我的厉害!”当下用“千斤坠”的重身法稳住下盘,在掌法中兼施擒拿化解之技,周镇海狂风暴雨般地猛攻了一轮,宋铁轮竞是兀立如山,半步也没有退让。这一来双方都是不由得暗暗佩服。
斗到紧处,周镇海突发一拳,用“劈”字诀向着宋铁轮的天灵盖劈下。拳力极猛。宋铁轮横掌一挡,反手擒拿,但因拳力较强,拳掌相抵,宋铁轮拳心疼痛,擒拿手施展不出,只好随掌一拨,把周镇海的拳力卸开,周镇海顽强之极,这一招本来是应该收招换式的,他竟然不退反进,一个“狮子摇头”,突然改用“钻拳”,上击敌人面门。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厉害无比,他用到了这一招,乃是有心和宋铁轮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的了!
正是:
盛气难相下,掌底判雌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铁掌争雄嗟老将 飞刀巧掷折强人
众人惊呼中,只见宋铁轮倏地翻身,反手擒拿,大喝一声:“着!”右掌从周镇海时下穿过,左掌斜削下来,双掌一合,“咔嚓”一声,登时把周镇海的一条右臂硬生生的折断!周镇海大吼一声,左拳挥出,正中宋铁轮的心口!宋铁轮摔出了一丈开外,周镇海手臂折断,痛彻心肺,晕了过去。
柳三娘大惊失色,赶忙胞出来救援丈夫,崔镇山也赶出来扶他师弟。
柳三娘未曾跑到丈夫身边,只见宋铁轮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柳三娘松了口气,知道丈夫受伤不重,但受伤之后,便即用力,总是不宜。
柳三娘眉头一皱,说道:“你怎么了。”心想:“他这倔强的脾气真是至死不改,在这个当口,还要逞强!”
宋铁轮不答妻子的话,一跃起来,便即抱拳说道:“毕竟是周大哥本领高强,我受伤了,这一场我是甘心认输!”说罢,这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宋铁轮甘愿作负,此言一出,群雄都是大感意外!要知宋铁轮虽然是受了伤,吐了血,但对方折臂昏倒,受的伤可是比他更重。认真说来,应该算是周镇海输了。
原来宋铁轮与周镇海恶斗一场,反而起了惺惺相惜之感。此时迫于无奈,折断了对方的一条手臂,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是以自甘作负,表示敬重对方。
柳三娘熟悉丈夫的脾气,暗自叹道:“我只道他是逞强,却原来他是赶着起来认输,生怕人家说在前头,判他得胜。唉,他竟然不顾自己伤后不能用力,当真是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但这也才真正说得是性子倔强的硬汉子大丈夫!”
崔镇山轻轻给师弟推拿,周镇海醒了过来,叫道:“不成!不成!”众人莫名其妙,一时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崔镇山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师弟,你别难过。待宋铁轮的伤养好了,我再去找他为你报仇。”
不料周镇海接着就道:“不成,不成!这怎能算是你输?我的伤比你重,当然是我输了,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他说了这几句话,痛得面上变色。
崔镇山将他抱起,说道:“师弟,你养伤要紧!”周镇海道:“师哥,愿打服输,报仇二字,你再也休提。免得我心里不安!”
两人抢着认输,群雄听了,不禁又是好笑,又是佩服。董开山朗声说道:“两位光明磊落,都是一般的好汉子大大夫。这一场就算是打平了吧!什么伤轻伤重,何必斤斤计较!”此言正合众心,双方均无异议。
淳于周取出一个盒子,挑出了一团药膏,说道:“还是用我这续断膏吧,我替令弟接骨。”
淳于周这续断膏乃是用千年“续断”制炼的药膏,珍贵无比,续筋驳骨,功效如神,崔镇山如果是自己受伤,决不愿受他恩惠,但因是师弟受了重伤,只好接受下来,向他道谢。
淳于周叫人用两块木板,夹着周镇海的断臂,敷了药膏,对正伤口,接好断骨,手法纯熟之极,崔镇山虽然是讨厌他,也不由得有点感激,心里想道:“如果由我施救,师弟只怕要多吃许多苦头。”
淳于周替周镇海接好断骨,淡淡说道:“令师弟愿打服输,不愧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但他是用‘五行拳’折在宋铁轮的手下的,宋铁轮不过是绿林中的二流脚色,旁人不知道,恐怕会看轻了‘五行拳’了!”
淳于周这话用意十分明显,是要激崔镇山下场的。崔镇山也明知他是激将之计,但一来受了他的恩惠,二来又是涉及师门荣辱,明知淳于周要利用他,也只好说道:“淳于前辈,你别忙催我,崔某素来是恩怨分明。今日多蒙你救了我的帅兄,崔某定当设法报答于你!”
柳三娘正要回去照料丈夫,淳于周这边有一个人已是到了场心,叫道:“柳三娘,且慢回去!”柳三娘回过头来,冷冷说道:“哦,原来是卜寨主。敢情卜寨主有意赐教么?”那人道:“不错,卜某久仰柳三娘的神鞭绝技,暗器功夫,尤其了得。卜某不自量力,要向三娘讨教几手高招!”
原来这人名叫图南,外号“多臂猿”,以一手暗器功夫驰誉大江南北。但自柳三娘崛起后,他这擅使暗器的名头,却是不免给柳三娘夺了他的几分光彩。俗语说:“一山不能藏二虎”,是以他定要与柳三娘分个高低。
柳三娘道:“好说,好说!寨主的判官笔点穴功夫和睹器本领我也是久仰的了。卜寨主既是不吝指教,就请赐招吧!”
卜图南道:“客不僭主,还是请三娘先赐高招!”话似客气,神情却是甚为狂妄。卜图南在绿林中的行事一向是心狠手辣,柳三娘本来就对他没有好感,此时见他神情傲慢,心里也是不禁有气,便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长鞭一挥,登时卷起了一团鞭影,向卜图南扫去。
卜图南用的是一支判官笔。判官笔一般是双笔合使的,他却只用单笔,而且比普通的判官笔长得多,可以当作小花枪使。柳三娘长鞭打来,他用判官笔轻轻一挑就挑开了。
哪知柳三娘的鞭法巧妙非常,她这一招名叫“回风拂柳”,一荡起来,从半空中倏地一抖,接连几个转折,鞭梢呼响,鞭影重重,竟然不知她是打向何方。卜图南把判官笔盘头挥舞,叫道:“神鞭绝技,果然名不虚传!”话犹未了,柳三娘的长鞭已是缠上他的笔身!
卜图南一声大喝,陡地振笔一挥,缠在笔上的软鞭登时解了。鞭风笔影之中,卜图南欺身猛扑,扬笔点柳三娘的“愈气穴”,柳三娘斜身一掠,身随鞭转,鞭梢掠过之处,卜图南头戴的毡帽已给软鞭扫落,柳三娘落在三丈之外,冷冷说道:“卜寨主,你要不要歇一会儿。”
原来柳三娘以“回风扫叶”的神鞭绝技,缠上了笔身,本来是想夺了他这支判官笔的,但不成功,鞭梢一抖,乘机就点了他的“肩阱穴”,再一掠,又扫落了他的毡帽。
论内力是卜图南较强,他能够把缠在笔上的软鞭抖开,这份功力比柳三娘胜过不只一筹。但论招数,他则是按连输了两招。彼此都是绿林的成名人物,按说他是应该认输了的,但他明知柳三娘的实力比不上地,而他的看家本领又未使出,自是不肯甘休!
柳三娘点着了他的“肩阱穴”,见他居然还是纵跃如飞,石臂也并无挥动不灵的迹象,心里也是好生骇然,想道:“此人不但内力深厚,点穴解穴的功夫也是在我之上。看来我是不宜和他硬打去了,要制胜非得使用暗器不可!”
岂知卜图南是同样想法:“这婆娘的轻功比我高明!招数也是比我奇诡。她的鞭长,我的笔短,要防御她这条神出鬼没的长鞭真不容易!看来还是立即和她较量暗器为佳!”
双方都是知己知彼的高手,柳三娘吃亏在气力较差,给卜图南一个猛扑,不能不倒纵开去,她身形未稳,卜图南已是出手!
只听得“铮铮”数声,卜图南弹指发出了三枚钱镖,向上中下三路打来。上取眉尖的“阳白穴”,中取胸口的“乳突穴”,下取膝盖的“环跳穴”。这三枚钱镖是同时发出的,到了敌人跟前,竟然能分成上中下三路,认穴不差毫厘,当真是一等一的高明手法!
柳三娘霍地一个凤点头,避过了打向上盘的钱镖,长鞭倏地收回,打落了射向胸口的钱镖,一伸腿,“叮”的一声,又把打她膝盖的那枚钱镖踢飞了,她脚上穿的是一双镶有铁片的鞋子。
这几下兔起鹞落,卜图南的暗器固然是发得妙,柳三娘闪挡暗器的功夫更是妙到毫颠。群雄都不禁大声喝彩。
卜图南抢了先发制人之利,不容柳三娘有喘息的机会,一扬手又是三柄飞锥打来。
飞锥是分量沉重的暗器,打落钱镖容易,要打落飞锥可就难得多了。卜图南手段狠辣之极,三柄飞锥刚发,跟着又是双手齐扬,续发六柄飞锥,左面三柄,右面三柄,堵死了柳三娘向两边闪躲的路。最先发的三柄飞锥则是向她正中飞来。
在场的绿林豪客,人人都会使用暗器,但像卜图南这样高明而又狠辣的暗器功夫,却是从未见过,是以本来是应该喝彩的,此时却忽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提心吊胆,为柳三娘的性命担忧了。
只听得柳三娘一声长啸,叫道:“卜寨主好暗器功夫!”长鞭挥出,闪电般地打了一个盘旋,左撩右拔。向她正面打来的三柄飞锥,给鞭梢拨歪了准头,一柄向左边飞去,一柄向右边飞去,但当中的一柄仍然向她飞来,柳三娘戴上鹿皮手套,伸手一接,接下了这柄飞锥。
两柄飞锥左右飞出,刚好碰上了卜图南从两面向她打来的两组飞锥,每组飞锥虽有三柄,但一经碰撞,连环互击,都是失了准头。柳三娘只须接了正中的一柄飞锥,就从容不迫的从正面闯出了飞锥之阵。
柳三娘本来要把接下的这柄飞锥反打回去的,但接到了手之时,虎口竟然感到一边酸麻,情知打出去也不会打中对方,献丑不如藏拙,索性故示大方,抛下了飞锥,笑道